五、教授的理論

五、教授的理論

梅格雷坐在范·哈塞爾特旅館樓下吃早飯,可以從窗子裏看到警察們開始在外面工作了。他們事先沒有把他們的打算告訴他,可是那可不能怪他們。前一天,他給他們的時間是多麼短。他要是獨自個兒乾的話,他就沒法抱怨他們干他們的。

一定是約摸八點光景。晨霧還沒有散,儘管已經露出跡象:霧後面某個地方有一個燦爛的太陽。一艘拖輪在拖一艘芬蘭船出港。

在碼頭的角落裏,着實有不少人聚集在一家小咖啡館前,三五成群地交談著。全都穿着木鞋和戴着有帽檐的帽子。

他們是內河船員;顯而易見,他們在那兒做買賣。他們的形形色色的駁船和船,載着婦女和孩子緩緩前進,佔滿了港口的一個水域。再過去,又是一群人,不過人數很少:碼頭耗子俱樂部。

兩個穿制服的警察剛到,登上了奧斯廷的那艘船。奧斯廷從船艙里出來,因為他待在德爾夫齊爾的日子,總是睡在船上的。

另一個穿便服的男人同兩個警察在一起。那是皮伊佩卡姆普,負責這件案子的格羅寧根偵探。

他舉了舉帽子,有禮貌地同巴斯說話,他手下的兩個人在下面,看不見。

搜查開始了。所有的內河船員都察覺正在發生的事情。然而沒有圍觀,也沒有出現任何其他表示好奇心的跡象。

碼頭耗子俱樂部的人員也沒有流露出緊張的神情。他們頂多不過偶爾瞟上一、兩眼罷了。

這個工作足足幹了半個鐘頭。後來,兩個警察又出現了,向他們的頭兒敬禮,報告他們的工作結果。皮伊佩卡姆普看來非常像在道歉。

巴斯的神情好像非常鎮靜。不過,看來這天早晨他好像不打算同他那些熟人一起待在岸上。

他坐在艙房的頂上,架著腿,盯着海洋看,遠處海面上,那艘芬蘭船正在漸漸變小。

梅格雷一直注視着這一切。最後,他回過頭來,向房間里看,看到讓·杜克洛捧著書、紙張和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公事皮包從樓上走下來,他把那些東西放在一張為他擺在一邊的桌子上。

他並不費心說聲早晨好,而是僅僅說:「好嗎?」

「的確很好,謝謝你。我希望你也一樣。」

教授用一個表示驚奇的動作抬頭看,然後聳聳肩膀,好像他終於作出了結論,犯不上計較似的。

「你發現什麼了嗎?」

「我可以問你發現了什麼嗎?」

「你知道得挺清楚,我不能到屋外去。不過,你那個荷蘭同行倒挺有見識,認識到我的法律知識可能有用。因此我一直得到調查在怎樣進行的消息……一個完全可以作為法國警察的教訓的例子。」

「當然——」

教授一看到范·哈塞爾特太太頭髮用夾子捲曲著走進房間,就跳起身來。他按照最地道的客廳里的禮節向她鞠躬;儘管他用荷蘭語說話,梅格雷完全可以斷定,他在問她的健康狀況。

探長看那些攤在教授桌子上的紙。新的平面圖和示意圖,不僅是波平加的房子,幾乎是整個城市的了。圖上還有一些箭頭,毫無疑問,是表示某個人或是某些人走過的路線。※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陽光透過彩色的窗格玻璃照進來,把一片片綠色、紅色和藍色的亮光投在上了清漆的木製品上。一輛運酒車停在門外;接下來,經過一番交談后,在穿着拖鞋的范·哈塞爾特太太的監督下,兩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把一桶桶酒在地板上滾進來。

空氣里瀰漫着沖鼻的杜松子酒和啤酒的氣味。這就是荷蘭——梅格雷以前從來沒有強烈地感到過。

「你發現那個兇手了嗎?」他一邊指指那些紙,一邊淡淡地問。

杜克洛在回答的時候,臉上流露出明顯的、帶着敵意的表情:「我開始認為,外國人認為法國人不可能一本正經,是對的……在現在的情況下,先生,你的玩笑是開得不怎麼得體的。」

梅格雷沒有一絲一毫困窘的表情,他平靜地微笑着,教授繼續說:「沒有,我還沒有發現兇手。可是我幹了一些事情,從一開頭就比僅僅尋找兇手要有用得多。我分析案件。解剖它,可以這麼說。我把一切成分整整齊齊地分門別類。而現在……」

「而現在?」

「毫無疑問,一個像你那樣的人會從我的推論中得到好處。」

他坐下來。他打定主意,甚至在帶着敵意的氣氛里,也要討論這個案件。所以會造成這種氣氛,他只得怪他自己。梅格雷坐在他對面,要了一杯博爾斯啤酒。

「說吧。」

「首先,請注意這個事實,我不在問你你幹了些什麼,也不問你你對這件案子有什麼看法……現在我開始談第一個嫌疑犯,那就是說,我自己。我要是可以這麼說我自己的話,我處於殺死波平加的最佳戰略地位。再說,我被人看到拿着向他開火的那把左輪手槍,在他中彈兒秒鐘以後。

「我不是個有錢人,如果我是個世界聞名的人,或是說近乎世界聞名的人的話,那也是只有少數知識分子知道。我省吃儉用地過日子;經常不容易做到量入為出……另一方面,沒有搶劫,我不可能從波平加的死亡中得到任何好處……

「不過,等一下……這並不等於說,我不可能幹這件謀殺案。有些人可能會告訴你,那天黃昏,在討論科學化的警察辦案方法的時候,我一直極力主張,一個頭腦冷靜的知識分子運用他所有的機智,完全可以逃避警察的偵查,因為警察受的教育是不完全的……可能有人會堅決認為,我對這個問題想得入了迷,所以甚至不惜用行動來證實我的理論。另一方面,你也許會估計到這樣的事實,我要是天衣無縫地作了一件案子,一直不受到懷疑的話,我就可以不對任何人,只對我自己證實我這一論點。可是你對我有較深的了解后,就會承認我決不是干那種蠢事的人……」

「祝你幸運,」梅格雷舉起酒杯,同時望着那兩個粗脖子的酒商在地板上滾酒桶。

「另一方面,假如我沒有作案,而是——正像一切似乎表明的那樣——是住在這家人家的另一個人作的……要是那樣的話,就不可避免地會作出這樣的結論,這幢房子裏人人都有牽連。毫無疑問,這使你感到驚奇。不過,看看這張平面圖吧。還有各種各樣心理上的考慮,我必須向你解釋那些考慮,而且希望你能理解。」

梅格雷聽到教授那種自以為高明的聲調后,流露出來的微笑越發冷淡了。

「我估計你聽說過波平加太太的娘家。范·埃爾斯特家族屬於最嚴格的新教徒教派。她爸爸在阿姆斯特丹被認為是個極端保守分子,她妹妹阿內伊,儘管只有二十五歲,已經從事政治活動了,而且步他的後塵。

「你到這兒來還不到二十四個鐘頭,所以誰也不可能指望你了解這地方的風俗習慣。有許多事情會使你感到驚奇的。譬如說,你根本想不到一個在教練船上工作的人員,要是被人看到走進一家咖啡館的話,就會受到嚴厲地譴責——甚至像這樣體面的地方也不行。有一個工作人員被解僱了,因為他堅持看一份被認為是先進的報紙……我只在那一天黃昏看到過波平加。不過,這已經夠了,尤其在聽到關於他的那些事情以後……毫無疑問,你可以管他叫,一個好人。那是用來對他那種類型的人的不變的稱呼。我並不是說他沒有優點。他當然有。咱們不妨這麼說……「他以前是個海員,他走遍全世界。後來,他終於在這兒落戶,他們給他穿上了一件拘束衣【注】。不過,那件衣服的每條線縫都在綻開。

【注】一種給瘋人或犯人穿的衣服。此處是比喻——棒槌學堂注

「你懂我的意思嗎?我估計你聽到接下來的話會微笑。一個法國人的微笑……兩禮拜以前,他到他的俱樂部去參加每禮拜一次的集會。那些不能到咖啡館去的人採取行動,在他們自己人中間組織了一個俱樂部。特別為他們留出一個房間,他們可以在那兒玩彈子戲或者九柱戲……

「我剛才說過,波平加到他的俱樂部去。那天晚上,十一點,他喝醉了……同一個禮拜,他妻子在募捐,為什麼地方的土人買衣服。波平加喝得臉頰紅彤彤、眼睛亮晃晃,被人聽到在說:『真是瞎胡鬧!事實上,他們挺富裕。咱們何必為他們買衣服,倒不如學他們的樣,也赤身露體地走來走去的好。』

「你微笑了——我知道你會笑的。你認為這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這並沒有改變這樣的事實:他的話變成一件還沒有平息的醜聞,他的喪禮要是在德爾夫齊爾舉行的話,有許多人不會去參加哩。

「這僅僅是一件細節,不過是百分之一件,千分之一件。我說過,每條線縫在綻開,透過那件體面的披風,真正的波平加呈現出來了。多喝一杯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極嚴重的事情。可別忘了波平加的學生經常看到他處於這種狀態。不用說,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喜愛他的原因。

「心裏里擱著這件事兒,要設法重建阿姆斯特迪普運河邊那幢房子裏的氣氛。想想波平加太太,想想阿內伊……

「現在向窗外看。你的眼光轉一圈,你可以從這個城市的這一頭看到那一頭。德爾夫齊爾是一個很小的地方。人人都認識別人。那一丁點兒醜聞,鬧得沒有一個人不知道……

「那麼,波平加除了挑巴斯以外,還能挑誰做朋友呢?要是傳言是真實的話,那個人簡直是土匪。他們經常一起出去打海豹,還一起在艙房裏喝杜松子酒……

「且別過早地下結論。可是把我的話記在腦子裏——那件案於要是不是我自己,而是住在房子裏哪個人乾的話,那麼我們都有牽連的。

「還剩下那個小蠢貨貝徹,波平加總是送她回家。我只提一個細節:她的游泳衣。別人都貼身穿一條襯裙。可是她的——啊,不像話!緊得像裹在身上似的,而且是紅的!

「現在我讓你自己繼續去調查。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幾個因素罷了,警察經常忽略這種因素——至於科內利於斯·巴蘭斯,我認為他是那個家庭的一個成員,而且我要是沒有看錯的話,他屬於范·埃爾斯特一邊的。

「可以這麼說,這個案子的人物自然而然地形成敵對的雙方——一方面是波平加太太、她妹妹阿內伊和科內利於斯。另一方面是波平加、奧斯廷和貝徹。

「仔細想一想吧,也許你甚至可能作出一些有用的結論。」

「問一個問題……」梅格雷嚴肅地問。

「什麼?」

「我想,你也是個新教徒吧?」

「我當然是屬於新教的,不過跟波平加太太不是一個教派。」

「你待在壁壘的哪一邊?」

「我不喜歡波平加!」

「這麼說,你——?」

「我對那個案子感到非常遺憾,卻不關心那個受害者。」

「你在跟女士們談話的時候,他收聽爵士音樂,跳舞,對不對?」

「可不是,這就是他的特點,儘管我並不認為這是對個人的冒犯。」

梅格雷站起身來,帶着教師的嚴肅態度說:「最要緊的是,你到底勸我逮捕誰?」

教授氣呼呼地抬起頭:「我並沒有說要逮捕誰。我僅僅給你一些指引的線索。咱們是在討論一般情況。」

「這是明擺着的……可是在我的地位……」

「我不是一個警察!我為真理而追求真理,而我自己遭受嫌疑這個事實對我的判斷沒有一丁點兒影響。」

「這麼說,我不該逮捕任何人嘍?」

「我也沒有這麼說……我……」

「謝謝你,」梅格雷一邊說,一邊伸出下來。

他要付那杯博爾斯啤酒的錢;為了引起注意,他用一個硬幣敲敲玻璃杯。杜克洛不贊成地望着他。

「這兒是不這麼乾的,」他低聲說,「至少你要是想要被人認為是個紳士的話,就不能這麼干。」

他們在關地板門,那些桶啤酒都是通過這扇門運進地窖的。探長付了賬,對那些平面圖看了最後一眼,他說:「這麼說,要麼是你乾的,要麼是一家子人乾的。」

「我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聽着……」

可是梅格雷已經走到門口。既然他的背已經轉過去,他容許自己的面貌不再裝出剛才在談話的最後階段的那種嚴肅的神情。他要是確實沒有笑出聲來的話,當然嘍,他可一直在眉開眼笑。

外面的碼頭沉浸在燦爛的陽光、溫暖的天氣和平靜的氣氛中。那個五金商站在門檻前。那個開船用雜貨鋪的小個子猶太人在點他的鐵錨,還用紅漆在鐵錨上做記號。

那架起重機仍然在忙着卸煤。那些內河船員扯起他們那些船上的帆,倒不是因為他們要出海,而是在曬乾帆布。有的帆是白的,有的帆是棕色的,都有氣無力地在林立的桅杆間飄動。

奧斯廷坐在他那艘船的尾部,抽着他那個短桿陶土煙斗。碼頭耗子俱樂部繼續着他們的悠閑的談論。※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不過,誰要是轉過背來,不看那個場面,而是打量一下這個城市的話,就面對着一些蓋得很好、漆得很好的房子,窗子乾淨可愛,窗帘沒有一點兒污點,個個窗台上都擺着仙人掌。那些窗子的後面是些什麼呢?

梅格雷同讓·杜克洛談話以後,現在這個城市,在他眼中,當然不一樣了。教授儘管有學究氣,可不是個蠢貨。這兒的確存在着兩個世界。

一方面,海水的世界。穿木鞋的人啊、船啊、焦油味啊……和杜松子酒。

另一方面,體面人的世界。一幢幢看來關得嚴嚴實實、好像同外界隔絕的房子,個個房間里擺着漆得亮晃晃的傢具,糊著素凈的糊牆紙。兩個禮拜前,人們坐在那些房間里,為某一個多喝了一、兩杯的教練船老師搖頭。

籠罩着他們的是同一個天空,清澈得像在夢中的天空。不過,這並沒有一點兒影響。兩個世界幾乎被不可逾越的邊境隔開着。

梅格雷從來沒有看到過波平加,甚至他的屍體也投有,可是不難想像他。一個快活人兒,有一張顯示出七情六慾的紅臉。

探長可以看到他叉開兩腿,可以這麼說,分踩在國境線西邊,羨慕地望着奧斯廷的那艘船一望着那艘五桅船,船上的水手們剛在南美洲的每個港口縱情歡樂過——望着那艘從中國歸來的荷蘭班船,你在那兒可以找到一船船漂亮得沒命的姑娘……

而他所擁有的只是一艘英國式賽艇,漆得很好,裝着亮晃晃地黃銅裝置。夏天黃昏,他可以坐着那艘船在阿姆斯特迪普運河的平靜的水面上盪槳,在從遙遠的北國或是赤道的森林裏移植來的樹下覓路前進。

巴斯現在望着梅格雷;探長不得不認為那個人希望走到他面前來,同他講話。可是那壓根兒不可能。他們互相懂得的字不超過六個。

奧斯廷知道情況多麼沒有希望,坐在老地方,一動也不動,因為陽光燦爛,半閉着眼睛。他唯一的沮喪的跡象是,他抽煙斗稍微抽得快一點兒。

科內利於斯·巴倫斯在早晨這時候正坐在教室里動腦筋掌握一堂球面三角學的課。他也許看來好像一個筋疲力盡的人。

探長正要在一個銅系纜柱上坐下,注意到皮伊佩卡姆普在向他走來,就伸出手去。

「今天早晨,你在那艘船上找到了什麼嗎?」

「沒有……不過,我們不得不進行搜查,作為一種形式。」

「你懷疑巴斯嗎?」

「有那頂帽子……」

「還一有那支雪茄?」

「不。巴斯只抽煙斗。他要是偶爾抽一支雪茄的話,也從來不抽馬尼拉。」

皮伊佩卡姆普拉着梅格雷往前走,為的是走出奧斯廷的視野。

「船上的羅盤從前屬於一艘瑞典船,救生圈從前屬於一艘英國運煤船……幾乎船上的每樣東西都是這個情況。」

「偷來的嗎?」

「這麼說不完全確切。不管怎樣,不是他偷的。一艘船到了,通常有人,一個輪機員、一個三副、一個艙面水手,甚至有時候船長,有件東西要賣……你懂得嗎?……航海日誌上寫着那些東西被波浪衝進了海中或是壞了……幾乎任何東西都可以用這樣、那樣的辦法寫在航海日誌上註銷,甚至航海信號燈也行!不用說,在船上,這是挺容易的……」

「這麼說,沒有什麼不正常嘍?」

「一點也沒有。那個開船用雜貨鋪的猶太人有一半貨是這麼收進來的。」

「那麼,這把咱們引向哪兒呢?」

那個荷蘭人眼睛望着別處。看來他好像感到困窘。

「我跟你說過,貝徹·利文斯沒有徑直走進屋去。而是跟在波平加後面回來的……我的話講清楚了?我出了差錯,你一定要告訴我,……」

「好,好……說下去……」

「不過,當然,這並不一定是指她開了那一槍……」

「啊!」

不用說,皮伊佩卡姆普很不目在。他仍然拉着梅格雷往前走,直走到碼頭上沒有人的地方。然後,壓低了聲音,他繼續說:「你知道那堆木材的,是不是?……那個木工——我想你會管他叫木匠……好吧……那個木匠說,那天黃昏,他早已看到貝徹和波平加先生……在一起……」

「在黑暗中接吻,我想?」

「可不是……在我看來……」

「什麼?」

「要是有一個人看到他們的話,其他人也可能……譬如說,那個從教練船上來的年輕人——科內利於斯·巴倫斯。他要跟貝徹結婚。我們在他的工具箱裏找到了一張她的相片……」

「真的?」

「再說利文斯……貝徹的爸爸……他是個很有影響的人,他飼養牛的規模很大,甚至出口到遙遠的澳大利亞去。他是個鰥夫,而且她是他的獨生女兒……」

「所以他可能殺死波平加?」

那個荷蘭人是那麼不自在,梅格雷幾乎要可憐他了。顯而易見,這個人得作出巨大的努力,才能懷疑這麼一個有影響的人物,他可以把牛一直出口到澳大利亞哩。

「他要是看到他們的話……他不是可能……?」

可是梅格雷是冷酷無情的。

「他要是看到什麼?」

「看到他們在那堆木材旁……貝徹和波平加……?」

「啊!我懂了……」

「當然嘍,這是極端機密的。」

「那個自然……還有巴倫斯呢?」

「他也可能看到他們。他可能忍不住忌妒起來……不過,有一件事情是毫無疑問的,他在案件發生十分鐘以後回到了船上。看來這好像完全排除了他有作案的可能。不過……儘管這樣……」

「這樣,結果是,」梅格雷帶着剛才他同讓·杜克洛說話的時候那種嚴肅的神情說,「你的懷疑集中在貝徹的爸爸和那個孩子科爾的身上。」

尷尬的沉默。

「不過,你也懷疑奧斯廷,他把他的帽子留在浴盆里了……」

皮伊佩卡姆普一副沮喪相。

「還有那個在餐室里留下一個馬尼拉雪茄煙頭的不知道的人……德爾夫齊爾有幾家煙捲鋪?」

「十五家。」

「那肯定對事情沒有幫助……最後,你懷疑杜克洛教授。」

「他手裏拿着那把左輪手槍……我真的不能放他走……你懂得吧,對不對?」

「啊,是啊,我懂得。」

他們繼續走了五十碼,沒有再說什麼。

「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想法?」那個格羅寧根偵探最後咕噥。

「啊!事情就是這樣。這就是咱們倆不一樣的地方。你已經有了一個想法,事實上,有了許多想法。可我壓根兒什麼還沒有想哩。」他突然提出一個問題,「貝徹·利文斯認識巴斯嗎?」

「我不知道。我想不認識。」

「科爾認識他嗎?」

皮伊佩卡姆普用手擦額頭。

「也許認識……也許不……我想大概不認識……可是我可以查清楚。」

「行。設法查清在案子發生以前,他們互相有什麼來往……」

「你……?」

「我可以肯定地說我什麼也不想。不過,我還有個問題:巴斯在他的那個島上有無線電收音機嗎?」

「我不知道。」

「這可能是值得查清楚的。」

很難說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可是看來案子好像已從那個荷蘭人的手裏移交到梅格雷的手裏了。不管怎樣,皮伊佩卡姆普望着梅格雷的神情很像是下級的神情。

「你可以去查清這兩點……我有個一定要去看的人……」

皮伊佩卡姆普太講究禮貌了,沒有問是誰,不過他的眼神流露出他有好奇心。

「貝徹·利文斯,」梅格雷說,「從這兒走,哪條路最短?」

「順着阿姆斯特迪普運河。」

那艘德爾夫齊爾領港船,一艘出色的五百噸的汽船,在埃姆斯河上繞了一個大圈子,然後向港口開去。現在巴斯站起身來了,邁著緩慢、沉重的、大步在他那片小小的甲板上踱來踱去,這仍然顯出他內心的緊張。離開他一百碼遠,碼頭耗子俱樂部的成員們在懶洋洋地曬太陽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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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情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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