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派出所舉報

到派出所舉報

沒等她說出他的身份,姚東海就跳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還直朝她擺手。看他一臉十萬火急的樣子,黃淑萍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他拉她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湊到她耳跟說:「小聲點,小聲點。」

黃淑萍回身看見酒吧里的人都在看他們,也壓低了聲音:「我說你們怎麼也不幹正事?就會在這裏喝酒找小姐?」

姚東海笑一笑:「給你來一杯咖啡吧。先別生氣,有話慢慢說。你是來找我的,還是有別的事情?」

黃淑萍把姚東海給她要的咖啡推到一邊:

「你怎麼把趙建其給放了?他可是個故意殺人犯哪!」

「你說,趙建其出來了?可能嗎?你聽誰說的?」

「怎麼,你還不知道他被放出來了?」

「我不知道。」姚東海端起酒杯看着黃淑萍,表情突然平淡起來。

「你是辦案的,怎麼會不知道?別喝了!」黃淑萍生氣地把他手裏的酒杯搶過來放在桌子上。

「我早就不辦他的案子了,這是上頭的決定。」姚東海低下頭去說。

「為什麼?為什麼?」黃淑萍大聲喊叫起來。酒吧里有幾個人懶洋洋地看着他們。姚東海對着她把食指豎在緊閉的雙唇上,黃淑萍壓低聲音,又問他一遍:「你為什麼?」

黃淑萍看見姚東海臉色陰沉,眼睛凶得嚇人,依然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她無奈地嘆口氣,站起身來:「你好好喝吧!為了生活我得去開車。連你們都沒辦法,還讓我們老百姓怎麼活?」

「這個黃淑萍算是把我看透了,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姚東海站起身給王睿倒了一杯白開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你能想到嗎?我在夜總會喝了幾天酒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王睿立刻興奮地瞪大了眼睛:「是什麼快告訴我!」

姚東海喝了一口水,依然注視着王睿,一臉莫測高深的笑容。

王睿急得打了姚東海一拳:「你太不夠朋友了!」

「我怕嚇着你。你聽好了,我發現趙晴和申智星的關係非同一般。」

「趙晴和申智星?就是趙建其的姐姐趙晴?」王睿跳了起來,驚訝地看着姚東海,像是不相信似的。

「沒錯。」姚東海不動聲色地說,「趙晴是夜總會洗浴中心的常客,但凡她一出來,都是申智星親自把她送出來,給她拉開車門,殷勤得很。我看,他們大概是情人關係,但是,好像趙晴有些居高臨下。」

王睿立即聯想到趙晴至今在逃,能不能從申智星這裏找到線索?正當他在沉思時,姚東海問道:

「你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還有什麼要問的?」

「還有施曉紅,根據我的調查和推測,她到派出所舉報也是實屬無奈,主要是因為趙建其逼着她去炸商店。她也許知道趙建其還有其他犯罪活動,說不定趙建其與申智星的犯罪活動也被她發現了,所以她才躲藏起來。她沒有想到趙建其被抓起來后,還有人會追殺她。」

姚東海笑着拍拍王睿的肩:

「行啊,你分析的不錯嘛!快趕上聯邦調查局著名特工約翰·道格拉斯了。」

「你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我可不敢跟心理分析大師相比。」

「別謙虛了,你才辦了不到兩年的案子,就能有這麼準確的分析,真是進步不小。」姚東海說話時是認真的。他們所說的心理分析大師約翰·道格拉斯,就是根據犯罪的結果推測犯罪行為的動機。每一個犯罪者都有犯罪動機,也許,都有着他們不被人知的神秘故事,掌握這種心理分析,就能在犯罪的結果發生后,對未知的犯罪分子進行形象合成,這種合成絕不是外觀的畫像,而是對犯罪分子內心世界進行邏輯分析,通過這種內在的分析,勾畫出犯罪分子的人生經歷、世界觀以及行為方式和個性特徵,從而抓獲罪犯。

姚東海是個直爽人,他是從來不會恭維誰,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檢察院辦案的確與公安不一樣,不同於一般的刑事犯罪,嫌犯沒有留下血跡和指紋,又不同於一般的貪污犯罪,沒有在賬本上留下什麼痕迹。行賄和受賄,是一對一的口供,何況是具有權力、高智商和反偵查能力的人。

王睿說:「我也不過是做一些反向思維,站在另一個角度學着分析分析罷了。你還是快說說施曉紅的事情吧。」

「施曉紅原來在都城夜總會做過按摩,因為年輕又有姿色,按摩的功夫也不錯,有一陣,她的客人經常要提前預約,她在夜總會裏小有名氣,也是搖了鈴的一個頭牌。我們的女警化裝成客人,專門找過她按摩,跟她交了朋友,向她打聽情況。通過她,我們了解到,申智星有個弟弟叫申小星,有時來夜總會,總是很神秘。有一次申小星讓施曉紅給他按摩,後來只要他一來就點施曉紅為他服務。有一次他喝得醉醺醺的,逼着施曉紅吃了一粒葯,整得她難受了一個星期,後來她才知道是搖頭丸。但是我們的女警給她做工作,要她舉報申小星時,她不願意。她說,我是個沒有地位的三陪女,躲不過這些人的追殺。以後,我們再去找她時,她已經離開了申智星的夜總會,再也沒有找到她。」

王睿認真聽着,生怕有所疏漏。

「我是在公安內部一份案情通報上,看到趙建其再次被抓,後來到東橋派出所去了解,原來舉報人叫施曉紅。我馬上去找施曉紅,結果還是晚了一步,有人已經在我們之前把她帶走了。」

「殺害施曉紅的人找到了嗎?」

「沒有。你的分析與我們的分析基本一致,可能與申智星有關。」

「趙建其、申智星、施曉紅、趙晴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此複雜,趙建其與申智星之間是一種什麼關係?還有,咱們倆在夜總會門外被打,所有這些,似乎都有着一根看不見的線在串著。你說呢?」王睿疑惑地問道。「別着急,會查清楚的。」姚東海的臉色又變得陰沉起來。與姚東海分手后,王睿急忙趕回檢察院。在陳榮傑的辦公室里,任時明也在沙發上坐着。王睿彙報了最近辦案的情況,本以為兩位領導會為他的新發現感到驚奇,沒想到兩個人只是對視片刻,然後平淡地一笑。「陳檢,我認為趙建其案件絕不僅僅是看守所里的問題,有可能在我們檢察院內部、在法院,都可能有人與社會上的犯罪分子勾結。雖然我現在說不清楚,但我有一種直覺,去年在辦理趙建其殺妻案件時就有問題。」

「好哇,你是鑽到案子裏頭了!還有什麼想法?」陳榮傑看着他笑了,又對任時明說:「怎麼樣?你的部下很能幹呀!」

王睿頭上冒汗了,他抹了一把:「我認為有必要把去年的案子複查一遍,還有,需要查一查都城夜總會的問題……」

「你說的這些情況,陳檢都知道了,而且已經與公安方面做了分工協調。」沒等王睿說完,任時明制止道。

王睿看看任時明,又看看陳檢,驚訝地問:「你們都知道了?都城夜總會的問題,水很深也知道?」

「是的,我們知道。」陳榮傑擺擺手,忽然嚴肅起來,「能看到案件的複雜性,說明你成熟起來了。但是,都城夜總會的問題必須要由公安機關去查,我們查處的重點是司法人員的職務犯罪問題。公檢法司的執法人員,凡是涉及趙建其案件的、與趙晴有着某種關係的,你們都要查,無論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陳檢已經對整個案件做了全面部署,涉及刑事犯罪的,比如販毒等問題,由公安機關查處。我們只負責對公安機關進行立案監督。關於對趙晴的查處,要與外地有關的檢察院聯繫,比如上海、廣州等的檢察院,請他們協助查找趙晴。最近,在康樂市場發現了趙晴的線索,你和祁月馬上去了解了解,還可以採取一些特殊的偵查手段。」任時明接着陳檢的話說。

說到康樂市場新發現的線索,當時大家還不知道這個信息來自於陳榮傑的妻子郝玢。

郝玢是康樂市場管委會辦公室的副主任,那天,郝玢回到家裏,無意中說出康樂市場最近發生了幾件事。開始陳榮傑也不想聽,檢察院的一大堆事已經夠他勞神了。所以,郝玢說話時,他只是應付性地哼哼兩聲,其實他還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郝玢說到市場里的人們都議論,說是新開張的「百花服裝城」後台是跨世集團什麼夜總會的老闆,一個夜總會的老闆會做服裝生意嗎?這不是笑話嗎?陳榮傑聽到夜總會,突然問郝玢你說跨世集團的夜總會?怎麼回事?郝玢嗔怪道,說了半天你根本就沒聽,只因為你對這個夜總會感興趣,你才只聽見了這麼一句,我就偏不告訴你是怎麼回事。陳榮傑連忙說是我不對,是我在想工作的事情,沒有認真聽你說,對不起了,所以現在我要認真地聽你再重說一遍。

郝玢說,最近康樂市場新開張一家服裝城,把原來的那家時尚服飾店很快給兼并了,然後就迅速擴張,幾天功夫又兼并旁邊的百姓鞋店和江南餐館,把它們連成了一氣。陳榮傑聽到「時尚服飾」,立即想起任時明他們彙報案件時說過趙晴把她的服裝店轉賣出去了,她的店就叫時尚服飾。於是問郝玢時尚服飾店的老闆是不是個女的?叫趙晴?是個女的呀,是叫趙晴,你怎麼會知道呢?趙晴是我們一件案子裏的當事人,我們到處找她呢!你快說說,她在哪裏?

聽了郝玢的介紹,陳榮傑這才明白趙晴表面上把時尚服飾店轉讓掉了,實際上她在後面與申智星合夥,進一步擴大了商店,公開在前面經營的是一個姓朱的老闆。種種跡象表明,趙晴和申智星才是這家百花服裝城的後台老闆,他們的強行兼并和擴張,帶有濃濃的血腥氣。

為了找到趙晴,陳榮傑認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幾經周折,王睿找到了江南餐館的女老闆,她現在在城裏小吃一條街另開了門面,這回開的是一家火鍋店。

上午,火鍋店剛開門,冷冷清清。王睿走進火鍋店,穿着一身休閑裝站在門口,向整個大廳里掃視一圈,幾個服務員正忙着收拾桌椅。大廳一角的櫃枱後邊,一個0歲左右的女人坐在那裏,濃妝艷抹的臉如同沉重的油畫,烏黑的眼皮上貼著長長的睫毛。她大概就是這個火鍋店的女老闆,自從王睿走進門,她就用一副傲慢的眼神注視着他。

王睿眯著不大的眼睛向女老闆看去,兩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她微微朝他點了一下頭,以示禮貌:「肖肖,快招呼客人!這麼沒眼色。」女老闆聲音未落,一個女孩放下正在收拾的茶具,快步走過來:「先生,請坐,對不起。」

「你忙去,不用招呼。」王睿走到櫃枱前,對女老闆說,「我是來找你的。」

「哦?找我?什麼事?」女老闆那意思似乎在說,我又不認識你。

「你不是從康樂市場搬到這裏的嗎?」他臉上平靜得看不出表情。

「你有什麼事吧?」女老闆有些警惕。

「有人用非法手段把你擠出康樂市場的?」

「哼!」女老闆從鼻子裏發出的聲音顯然帶着情緒,「媽的這年頭!唉,你是幹什麼的?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再倒霉,那是過去的事,總不能沒完沒了吧!」女老闆的話突然多起來。

「聽說把你擠出康樂市場的朱老闆背後是趙晴?」王睿邊說邊掏出檢察證件遞過去。

女老闆接過證件看了好一會兒:「檢察院的?你們,也管市場里的事?」

「想了解一些情況。」

女老闆從櫃枱後走出來:「別站着。」她走到餐廳靠裏面的一張桌子前,「肖肖,倒茶。」等王睿坐下她又問:「你想了解什麼?」

「把你擠出來的整個情況,有關朱老闆和他背後的趙晴,他們之間的關係。」

「那要說的可就太多了,光我們受的那些窩囊氣一天一夜也說不完。那個騷貨,仗着她背後的什麼人,就是那個跨世集團夜總會的老闆,勾結工商、稅務的人,欺負我們。什麼叫欺行霸市?只要經歷一回你就知道了!」

「趙晴是怎麼在背後參與的?」

「你不知道!去年,趙晴就託人找過我一回,說是她要擴大營業面積,讓我把餐館關了,轉租給她,還說她幫我另找地方。我一聽就來氣了,誰他媽不知道這兒是塊商業寶地?再說了,這一片全都是搞服裝的,只有我這一家餐館才更紅火,憑什麼要轉給你?沒想到,前些日子她突然在服裝店掛了轉租的牌子,當時我心裏樂了,還要搶我們的地盤呢!連自己都經營不下去了。可是,沒幾天,就來了個新老闆,姓朱,肥得跟豬一樣,雙下巴,眯眯眼,橫起來比豎着長,馬上把原來的時尚服飾改成了百花服裝城,周圍幾家商店老闆都覺得奇怪,說他們不就是個小服裝店嗎,怎麼叫這麼大個名?」

她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茶又繼續說:

「沒想到,與百花服裝城緊隔壁的百姓鞋店很快開不下去了,經常有人到店裏鬧事,社會上的小混混進來偷鞋,工商、稅務整天來找事。鞋店老闆找到市場管委會,有個郝副主任還不錯,我也去找過她,可是她也管不了。結果鞋店還是轉讓給朱老闆了,那個肥豬!接着就輪到我倒霉了。他們可是玩了個陰損招子!」女老闆說起來咬牙切齒。

那天,申智星陪着稅務所的六七個幹部到江南餐館吃飯,他們點的菜都是價錢最高的,光五糧液就喝了5瓶,還要了一條大中華煙,吃完飯臨走,每人手裏還提一包禮品。申智星做出買單的架勢問女老闆:「怎麼着?打幾折?」女老闆滿臉堆笑,不得不說一句客氣話:「算了,來的都是父母官。」申智星馬上綳起臉來問道:「算了?好!」說着他就拉着幾個稅官朝外走,走到門口又說:「各位聽明白了,今天老闆請客!」

女老闆的臉上立刻沒了血色,她本意是說句客套話,沒想到這幫人真的不給錢,這頓飯至少要一萬元人民幣啊!她堆滿笑容的臉上肌肉突然僵硬,心裏的後悔、怨恨、尷尬交織在一起,然後變得又苦又澀又酸又辣,最後變成了壓抑、屈辱、憤怒。

以後的日子裏,且不說申智星與稅務幹部勾結經常來餐館白吃白喝,他還操縱了一場打砸事件。一天下午,一伙人來吃飯,要了一桌酒菜划拳喝酒,不知為什麼,其中兩個人打起來了,他們把酒瓶砸向玻璃窗和櫃枱,等警察接到報警趕到現場時,飯店已是面目全非,變成垃圾場了。幾個鬧事的人因酒後滋事被處以罰款,後來也被申智星通過關係明目張膽地保出去了。這一次,飯館直接損失達三萬多元。

再有經營本事的老闆也經不住讓人騷擾和搗亂,結果,申智星以非常低廉的價錢就買下了飯店。申智星收購百姓鞋店和江南餐館打出了威風,左臨右舍都受到威脅,短短時間,百花服裝城不但所有審批手續辦妥,而且改造完工開始營業。

「趙晴已經走了,你們怎麼知道她跟新來的朱老闆有關係?憑什麼說是她在背後搗鬼?」王睿只是關心有關趙晴的事情。

「是呀,開始我們也以為趙晴把商店轉讓給朱老闆了,後來發現趙晴晚上來過幾次,晚上來給商店送貨,她來了指揮那些民工搬運,他們店裏的服務員也說,趙晴來跟老闆對過賬。」女老闆突然反問,「你們為什麼只關心趙晴的事?」

「她是檢察院抓捕的犯罪嫌疑人,有什麼情況希望你如實給我們提供。」王睿這才點明了真實意圖。

「那個臭騷貨,早就該抓起來!聽人說,她在什麼地方有一套別墅,後來她把汽車也換了,有人見過她。她可是把我們欺負得……」老闆娘眼睛裏閃出帶淚的仇恨。

「那個申智星,你們知道吧?他親自到我們餐館來吃飯,帶着工商、稅務的人……」

「怎麼才能找到趙晴?晚上能等到她嗎?」

「那個臭騷貨精得跟狐狸一樣!開始晚上來過,後來就很少來了。聽說他們店裏的服裝都是從上海、廣州進的,你到他們商店裏看看服裝的牌子,再到上海、廣州也許能找到她。」

王睿從火鍋店出來的時候,一個計劃已經在腦子裏形成了。

化了淡妝的祁月穿一身黑色時尚的職業套裙,看上去更加高雅,她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那是文化女性特有的端莊、矜持和穩重,雖然比起一般的職業女性少了一些成熟和老練,卻有更多的朝氣和率真,所以她一走進百花服裝城,便引來了很高的回頭率。

她走近琳琅滿目的服裝櫃枱前,那些賣服裝的小姐紛紛指著模特身上最靚的也是最貴的樣品向她兜售:「小姐,你看這衣服最適合你!」「這身衣服質地多好!保准適合你,你試試嘛!」祁月看似漫不經心地走過去,但特別留意看這些服裝的牌子。

服裝城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祁月順着狹窄的過道拐了幾個彎,進入行政辦公區。一間不大的房間,幾個男女各自埋頭伏在桌子上專註地工作,擁擠的辦公桌把房間擠得走動起來很不方便,祁月猜想這些人大概是搞財會的或是統計之類的。

她輕手輕腳走過那個大辦公室門外,沿着過道向走廊的盡頭走去。在一扇虛掩的門前,她停住腳步,聽到房間里嚶嚶嗡嗡的說話聲,兩聲敲門響過之後,一個大眼睛圓臉盤的女孩拉開了門:「請問你找誰?」

「我找朱老闆。」祁月伸頭向室內張望,一個胖胖的40多歲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后,正是那個雙下巴眯眯眼。

「經理?」女孩回身詢問地看着胖老闆。

祁月馬上朝他揮揮手,一臉可愛的笑容,聲音也很動聽:

「朱經理你好,我想跟您談筆大生意。」

胖男人一怔,隨後示意女孩出去。他坐在椅子裏沒動窩,綳著臉問:「你有什麼事?」

「我是一個品牌服裝的代理,給朱經理帶來了有關的材料。」祁月從女孩身邊走過,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朱經理,我可不是推銷的,我是看上你們服裝城的環境了,只有這樣規模的服裝城,才能顯出我們品牌的高雅來,一般的小服裝店,我絕不會去,連看一眼都不值。」祁月的聲音裏帶着磁性,好像有一種魅力。

朱老闆並不看她手裏的材料,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祁月的身材,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好久才說:

「我們的服裝城都是上海、廣州的品牌,專門有人組織貨源,不接受其他供貨。」

「租給我一個櫃枱多少錢?」祁月十足的商人氣透出不容置疑,甜甜地笑着,兩隻大眼睛嫵媚動人。

「眼下哪有空櫃枱?」

「那我就等等嘛!相信朱老闆總會有辦法騰出櫃枱。即使辦不成,就算與朱老闆交個朋友,也許以後我還會有機會。」

祁月的話讓朱老闆難以拒絕。如今漂亮青春是女孩公關天生的本錢,就憑着這麼多資本,即使朱老闆想拒絕也不會快刀斬亂麻,他還巴不得這麼漂亮的女孩能多跟他糾纏一會,落得個既可養眼又能養心,反正男人這個時候做出的空頭許諾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哪管是信口開河呢,只要說得她高興說得她不想離開你,也就算是他這種男人的一種偏好。

到了晚上6點鐘,祁月把朱老闆拽進了一家酒樓,也許朱老闆就等著要跟祁月去吃飯,不然,早已經下班了他為什麼還不走?祁月說,咱們也別吃什麼川菜、雜糧的了,朱老闆什麼沒吃過?換換口味吧,來個南北結合的鮑汁澆面怎麼樣?雖然祁月手提包里沒有那麼多錢,不過,即使有錢她也犯不上請這個肥仔上高檔酒樓。朱老闆倒是笑得沒了眼睛滿口答應與她去酒樓,這麼漂亮的女孩請吃飯,不答應不是有毛病嗎?

三杯五糧液下肚,朱老闆滔滔不絕再也閉不上大嘴,甚至話也下作起來。祁月給他倒酒時,他順勢摸了一把祁月的手,眼睛裏露出貪婪和邪惡。祁月硬是跟他裝傻,一副麻木又不諳時務的樣子,心裏卻暗暗在罵:這頭該死的大肥豬!

「你不是想租個櫃枱嗎?你想租個櫃枱不是得我給你想想辦法嗎?這件事難啊,恐怕得等一段時間,瞅機會啦。」朱老闆暗示祁月必須要跟他親近些他才可能幫她。

祁月忽然綳起面孔,一臉不高興地說:

「你一個大老闆,連這麼點兒小事都不敢答應,是不是背後還有什麼女老闆給你做主吧?是不是還有個內當家的說了算?你不會是聾子的耳朵只是個擺設吧?」

朱老闆不高興地哼哼鼻子,自然不甘示弱,何況喝了酒的男人藉著酒威也能說些壯膽的話。

「什麼女老闆!她在上海,管不着我!」

「還真讓我說着了!那我也別為難朱老闆了,不行我到上海去找女老闆,反正你也做不了她的主!」

聽見這話,朱老闆噎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氣呼呼地看着她。

「我是這裏的老闆!那個女人在上海給我聯繫貨,其實她不過是我的業務員。哪有當老闆長期駐外不敢回來的?」朱老闆總算想出幾句話來。

「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誰說她長期駐外?駐在哪裏?」

「我說她是駐外就是駐外,不信你就到上海徐匯區雅利服裝公司去看看!」朱老闆酒後吐真言。

一架大型客機徐徐降落在陽光燦爛的虹橋機場,來到了東方明珠黃金一樣的土地上。機場上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王睿和祁月走出機場,上了一輛計程車。

望着摩天大樓和繁華的街道,王睿滿臉的喜悅,動情地說:

「又回來了,我聞到了黃浦江濕潤的空氣。」

「後悔了吧?當初上海畢業沒留下。」

一路上,祁月睜大好奇的眼睛看着第一次看到的大上海,忽然想起來:「咱們抽空去坐坐磁懸浮列車吧?一定很有意思!」

「你感覺她會在上海嗎?」王睿好像沒聽見祁月的打算。

因為擔心隔牆有耳,兩個人約定,只要在公開場合討論問題,絕不隨便說出趙晴的真名實姓。

祁月掃興地撇撇嘴,又忍不住笑了:

「你呀你就是木頭!我想那個朱老闆說得沒錯,因為那個她要在他身邊的話,我想他就不敢吹牛皮了!」

找到雅利服裝公司還比較順利,一位身材苗條面目清秀的上海女孩接待了他們,當時她正在整理桌子上的一堆賬本,接待王睿和祁月有些心不在焉。聽說眼前這一男一女是從西都市百花服裝城來的,女孩一臉的疑惑:

「百花服裝城的總經理,直接跟我們公司聯繫,你們與她是什麼關係?」

這句話正是王睿和祁月想要聽到的話,祁月掩飾著內心的高興連忙問:

「你說的是趙晴吧?」

「是啊!她不是你們總經理嗎?」

「我們服裝城可大著呢,各人有各人的業務。我們只是租用百花的場地櫃枱,我們現在要進你們的貨也不是在百花銷售,那不亂了嗎?我們在省內還有好多連鎖店,我們是給下邊店裏進貨的。」

臨來之前兩個人反覆商量過,究竟扮演什麼角色、話應該怎麼說他們已經過再三的演練,所以祁月幾句話便讓女孩子對他們大感興趣。女孩子還告訴他們,明天趙晴要來跟他們公司對賬。

找到招待所住下,祁月高興得不知該做什麼了:

「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咱們就等著明天抓趙晴吧!」

「別高興得太早,我心裏可是沒譜。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她既然是躲藏在這裏她應該處處小心才是,她怎麼會提前告訴他們自己的行蹤呢?誰知道明天會有什麼情況?」王睿一時還高興不起來,他說不清明天可能有什麼意外,心裏總覺得不踏實,這種意外的順利讓他幾乎不敢相信更不敢大意。

「你就多慮!她不提前告訴人家,她怎麼與人家對賬?別說灰心泄氣的話,要鼓勁。咱們去南京路和外灘看看吧!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情。」

王睿本不想去,他在華東政法學院上了幾年學,上海所有的名勝地方,他幾乎都看過了,本想現在去拜訪一下學校的老師,可是祁月一刻不離地纏着他,他又不忍心硬是把自己的同事一個人丟下,何況她還是第一次來上海,真要讓她走丟了他的責任就大了。

他們在一家麵館里吃了晚飯,小麵館雖然不大,卻能給人一種潔凈、溫馨、舒服的感覺。不顧王睿的一再反對,祁月自己去櫃枱要了一瓶紅酒,給王睿和自己各斟上半杯,高興地端起來:

「為了我們明天的成功。」

王睿搖搖頭,沒有端杯子,反而把祁月的杯子要了過來,又放在她的面前:

「咱們有紀律,你不知道嗎?工作時間不能喝酒。何況我們剛到上海,什麼事情也沒做呢。我心裏一直都是空空的,沒心思喝酒。」

「你這人怎麼這麼死板?像是侏羅紀時代的人。現在不是在單位,也不是在工作崗位上。就算我們現在是在執行任務,可是我們的目標已經鎖定,難道不能忙裏偷閒放鬆放鬆?再說了,我是初來乍到的,不了解檢察院的紀律……」

王睿打斷她的話:「我剛才已經說了不喝酒。」

「好好好!我剛才沒明白你的意思,我錯了,向你承認錯誤。這總可以了吧?今後一定改正。可是今天已經買了,又倒進杯子裏了,你就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吧。」她再一次端起了酒杯。

祁月喝下一大口,很快臉上泛起了紅暈,話也多起來。她說沒想到剛工作就遇上了一起複雜的案件,不但滿足了好奇心,也使自己得到了鍛煉。投入辦案后,才知道其中的艱辛。她還說,能有王睿這樣的師兄是她的福分,從他身上看到了當代大學生里少有的一種正氣、對工作的認真負責和投入。

她說了很多很多,終於搞得王睿不好意思起來:

「別說我了,我都快找不到北了。」

「我可不是隨便恭維別人的人!我的同學都知道,我這個人是很傲氣的,一般人看不起!你這人也有缺點,有點太死板,不靈活。小心被當成恐龍放在展覽館里。」

「也許你說得有道理。我小時候家裏要求嚴,爸爸是個很守規矩而又嚴謹的人……」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祁月激將法的作用,反正王睿的話多起來了,滔滔不絕的。他們在那個小麵館里聊了很長時間。華燈初上的時候,王睿聽從了祁月的提議,從南京路信步走到了外灘。

外灘的夜晚如同白晝,五顏六色的彩燈霓虹燈分外耀眼,閃爍的遊船偶爾從江上開過,涼風吹拂着他們,祁月高興得大聲笑着大聲說着,拉着王睿在外灘的江邊跑來跑去,一頭短髮在晚風的吹拂中搖曳。今夜,她異常興奮。

在江邊的護欄前,她把王睿拉到身邊,指給他看江上的遊船、天空中漂過的廣告氣球,她歡笑着。

「聽說這裏是上海的戀愛牆,你上學時經常來嗎?」祁月問。

「來過,但不經常來。上學太忙,放假又急着回家,等徹底離開上海了,又常想再回來看一看。人就是這樣,有時是非常戀舊的。」

「要是我也在這裏上學那該多好!不過,那樣的話,也許就沒有這種新奇感了,你說是嗎?」

王睿笑了,他在祁月面前總是顯得有些木訥。祁月仰起頭看着他的眼睛,看得他有些發慌。他們兩人幾乎是緊挨着,互相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王睿被祁月看得不好意思了,想退後一步,他剛剛移動腳步,祁月卻跨上一步用雙手攬住了他的腰。

王睿呆了,他沒想到祁月會這麼大膽,在外灘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抱在懷裏,雖然是在夜晚,可外灘的夜晚比白天還明亮。祁月的臉貼在他的胸前,他聽到她的喘息聲,感受到她的率真、激情。被一個女孩這樣熱烈地擁抱,王睿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上大學時,許多同學成雙成對,不少人在外租房同居,也有女生向他表示過愛慕之意,可是都被他理智地拒絕了。

眼前,祁月的擁抱是真誠的,像火一樣熱情,喚醒他心裏男子漢的激情,終於忍不住抱住了祁月,用心用力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就在擁抱祁月的那個晚上,王睿痛苦地想到了葉曉楓。那是在他和祁月從外灘走回招待所的路上,他看到不止一個女人的身影,都非常像葉曉楓,他一再側目注視走過身邊的女人,甚至回過頭去看,祁月奇怪地笑起來:「不至於吧?你對於這幾個女人都感興趣?」

王睿慌亂起來,沒有回答她,只顧低了頭朝前走去,剛才擁抱祁月的快樂現在變成了苦澀和疼痛。

直到站在了祁月的房間門口,王睿才說話:「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大事。」

盯住王睿猶豫了片刻,祁月無奈地走進房間。

王睿失眠了。他回味着與祁月熱烈擁抱的情景,時而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時而又有不光彩的感覺。他望着天花板發怔,如果剛才祁月拉他進她的房間……就在這一剎那間,他突然想起街上見到的那幾個都像葉曉楓的女人,他想,你葉曉楓為什麼就沒有祁月這麼大膽直率呢?

身在異鄉想起葉曉楓,心裏不由怦然而動,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多日沒有聯繫她了,不由自主拿出了手機,很快就寫好給她的短訊:「你近日可好?」隨後又猶豫了,該不該發出這個短訊?想了一會兒,還是按下了「發出」鍵。之後,他就開始了忐忑不安地等待,等待着她的迴音。

他把手機放在枕邊,兩眼望着天花板。過了許久,他側過身拿起手機,又放在耳邊聽了聽,寂靜無聲,他放下了手機,把被子拉開蓋在身上,漸漸入睡。矇矓中,電話響了,他騰地一下從床上爬起,抓起了枕邊的手機,這時才發現,是桌上的電話在響。

「睡了嗎?」是祁月從隔壁的房間打來的。

「呵,剛睡着。有事嗎?」

對方沒有說話,久久的沉默。

還是王睿首先結束了沉默:「明天還有任務,早點休息吧。晚安。」話音剛落,祁月先掛斷了電話。王睿手裏的話筒傳來嘟嘟的聲音。

王睿發出短訊時,葉曉楓正在燈下讀書。她有一個習慣,每天晚上關了手機專心讀書。直到第二天,她在忙完工作后,才發現王睿發來的短訊。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不約而同地出現在房間門口。

王睿說:「今天一定要抓住趙晴。」

祁月也說:「今天一定能抓住趙晴。」

在那個服裝公司門口,王睿讓祁月守候在公司辦公室和門口,自己則到遠一點的路口等候。他們誰也沒見過趙晴,只反覆看過照片,王睿一再叮嚀:「注意每個女人。」

祁月買了兩瓶礦泉水,給了王睿一瓶。他們分頭行動。

太陽已經照在他們頭頂上,王睿聞到了自己身上的汗腥味,他看了看站在遠處的祁月,心想,一個女孩子家,不容易呵。他又買了兩瓶礦泉水和麵包送到祁月手裏。他說:「你到公司裏面找個地方坐着等吧。」祁月推了他一把:「沒關係,咱們有難同當。你快去吧。」

直到下午,始終沒有見到趙晴的身影。

眼看快下班了,祁月只好去找公司里他們認識的那個女孩子,問道:

「我們西都百花服裝城的趙經理來了沒有?」

「哦,她不來了!今天下午她來了電話,說過兩天委託別人來,她有事來不了啦。」

「你沒說有人找她吧?」祁月立即意識到該不會是女業務向趙晴通報了什麼。

「我倒是忘了你們來的事,是她問我有沒有人找她?我說沒有,只有兩個你們西都的人來聯繫過業務。她什麼也沒說就放了電話。」

收到葉曉楓回復的短訊時,王睿已經回到了西都市。在西都機場,王睿和祁月走出停機坪,他們同時拿出手機。這時王睿才看到葉曉楓的短訊:「對不起,剛看到你的短訊,謝謝你的問候!」王睿狠狠地關了手機,他心裏正窩着火。

他們給任時明和陳檢做了彙報。王睿自責的心裏總不平靜,他一直在反覆琢磨什麼環節有了失誤?

倒是陳檢提醒了他:

「是不是有人給趙晴通了電話?或者有人知道了你們的行動?」

回到家裏,聽到母親說了一件事,王睿才明白陳檢的推測果然正確。母親說,他走的第二天,有個男人給家裏打來電話,自稱是檢察院的,說有事找他。母親回答說王睿外出了,他問去了哪裏?母親說不知道,因為他臨走時囑咐過父母不要對外人說他去哪裏。母親還問:「你是檢察院哪位?有什麼事?等他回來我好告訴他。」對方沒有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王睿聽母親說起這件事時,心裏翻騰了很長時間,肯定是有人在探查自己的行動,以後必須更加戒備才行。

這起案件全部偵結后,才證實了這件事,的確有人打電話探查王睿的動向。那天,趙晴已經來到服裝公司附近,也許再走幾步就會被王睿發現,就在那時她的手機響了,對方告訴她,專案組已經有人到了上海找她。趙晴馬上讓計程車調頭,說她有急事去趕火車,越快越好。從火車站換了計程車回到住處,她又給服裝公司去了電話,問有沒有人找她,結果證實西都來了兩個人。

下班后,王睿駕車去成家村。上海抓趙晴失利后,他一直在思考想給李寶琴做做工作。走進11號院子,他看到了另一番情景——李寶琴病了。

昏暗的房間里滿是中藥的味道。成老漢獃獃地坐在小竹椅上。趙建其的兩個孩子趴在床邊哭泣。

李寶琴躺在床上,面色發黃,有些浮腫,看見王睿走進屋裏,眼裏先是露出仇視的光,隨即,有氣無力地說:

「該抓的你們都抓了,該查的你們也查了,就剩下這老老少少的,你還想幹什麼?」

王睿非常尷尬,他走到床前:「大媽,您病了?」

李寶琴沒有回答,乾脆閉上了雙眼。

「沒到醫院去看看?孩子們吃飯了沒有?」王睿繼續關心地詢問。

李寶琴仍然不搭理,小男孩兒在一旁哭着說:「奶奶,我餓了。」

看到這種情況,王睿已經心軟了。不管趙建其犯了什麼罪,他的家人和孩子是無辜的。在王睿強烈的正義感之中,不但有着對醜惡行為的憤慨,還有對弱者的同情心理。

他沒有再說話,扭頭走出趙家,十幾分鐘后,提着幾盒飯回來了,「大叔、孩子們快吃飯。」王睿把盒飯分給成老漢和兩個孩子。又走到床前:「大媽,您能吃點飯嗎?」

李寶琴已經看見了王睿給老伴和孩子分飯,王睿走到她身邊時,她故意閉上了眼睛。王睿站在旁邊默默地看了片刻,說:「不能吃就不吃罷,咱們還是到醫院看病去。」說完便去攙扶李寶琴起床。

「沒關係,休息休息就會好的,不用去醫院。」李寶琴雖然不肯起來,但還是說話了。

「大媽,這可不行!今天您一定要聽我的,有病耽誤不得,尤其是您這種年齡,我知道,我媽跟您年齡也差不多,我知道。你看我開車來的,去醫院很方便。您兒女們都不在,家裏還有老有小的,您要是病倒了,誰來照顧他們?即使您不為自己着想,也得為他們想想。」

「哎!我走了就隨他們去吧,眼不見心不煩。」李寶琴有氣無力地說着,口氣明顯緩和下來。

王睿硬是攙扶起李寶琴:「走吧,大媽,咱們去醫院!」

在醫院的急診室里,醫生檢查完后埋怨王睿道:

「血壓這麼高,怎麼不早點來?你幹什麼去了?你不知道她血壓高啊?」

李寶琴正要說他不是我的孩子,話還沒出口,王睿卻說:

「謝謝醫生!以後一定注意。上班了,才回到家,這不就來了嗎?」

李寶琴目瞪口呆地看着王睿。

王睿跑前跑后地按照醫生的要求繳了費,給李寶琴掛上了點滴吊瓶。一個晚上,他都坐在李寶琴的床前守候着。

李寶琴感到過意不去了,躺在床上不斷催促他:

「小王,你回家去吧,我這不是已經掛上吊瓶了,血壓一降下來就沒事了。你回去吧。這錢,等我好了還給你。」

「大媽您就別操心了!您快睡會兒,我就趴在床邊休息。我還年輕沒關係,您要是病好了,早點回家,我不就能回家了嗎?」

一番話說得李寶琴再也沒話說了,只好閉上眼睛睡覺。

早上,李寶琴的血壓已經降下不少,氣色也好看多了。王睿建議她住醫院治療一段,李寶琴堅決不答應,她說家裏還有老有小的。王睿一想也是個實際問題,不再多說,把李寶琴送回家后就直接上班去了。

祁月看着王睿疲倦的面容,刨根問底,聽完事情經過,她又是關心又是抱怨道:「怎麼不叫我一聲?看把你一個人累的。」

到了晚上下班時,祁月提出與王睿一起去看李寶琴,還買了一大堆水果和吃的。

走進趙家,李寶琴已經沒有先前的敵意了,精神也好多了,話也多起來。

「您要多保重身體。如今孩子都不在身邊,家裏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幫您。」祁月是個有心計的女孩,一邊安慰李寶琴,一邊動手把房間里收拾得乾乾淨淨。

等祁月做好了飯,把熱騰騰的一碗面端到李寶琴床前時,她顫抖著雙手端著那碗面,兩眼直直盯着那碗面,嘴張了又張,終於唉聲嘆氣道:

「唉,憑白無故麻煩你們,真不好意思!讓我說什麼好?我養了這麼多孩子,有什麼用?這不,這老老少少的,都得我管,老頭子痴獃,我這兒又是養老院,又是託兒所……」

王睿和祁月怕她難過吃不下飯,只好找個借口躲了出去,等李寶琴吃完飯,他們才回來與她聊起來。這個晚上,他們就像是朋友拉起了家常。祁月給老人燒了茶,安頓孩子看電視。李寶琴不由自主地說起了她的過去。他們之間的隔膜漸漸消失了。

李寶琴這一生還真算得上是很坎坷,趙建其剛兩歲時,丈夫就病故了,那時她在老家山北,靠撿破爛賣錢維持全家人的生活,家裏吃了上頓沒下頓。他們住在一間低矮的爛草房裏。她說,有一天半夜,天黑漆漆的,突然驚雷驟起,暴雨傾盆,李寶琴從床上摸黑爬起,身上的被子早被雨水淋濕。「建安!快起來!房子漏雨了!」李寶琴從床上下來,拿起一個臉盆放在床上,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臉盆里。孩子們都爬起來了,家裏所有的鍋、盆、碗都用來接雨水。建安跑出去在院裏找了一些草,爬到房上,用草加厚房頂……

李寶琴說因為覺得趙建其從小沒爸可憐,就對他格外嬌慣,又害怕他在外面受人欺負,也很護着他。有一次他跟着媽媽撿破爛,走到一家糧店門口,他站在櫃枱前看見了白白的饃和香噴噴的燒餅,突然抓起人家一個燒餅就跑。

「渾小子,叫你跑,以後你小心着。」賣饃的女人沒有追趕,只是高聲喊叫。

小建其拿着燒餅一直奔跑,直到看見李寶琴,突然停步,他把手向後背去。

「過來,我看你手裏拿着啥?」李寶琴問。

小建其站在那裏不吭聲。

「過來。」李寶琴大喝一聲。

「我餓了,媽,給你。」小建其把燒餅舉到胸前,眼裏流着眼淚。

李寶琴舉手就要打,可是聽到他喊媽,我餓呀!她又放下手,把兒子摟在懷裏,悄悄抹去臉上的淚水。

除了貧困和飢餓給李寶琴一家帶來的磨難,還有一場火災,可以說給這個家帶來毀滅性的打擊。先是鄰居家着火了,火借風勢燒到了李寶琴家屋頂的柴草。李寶琴提着水桶向房上潑水。她對趙建其喊著:「快去叫你哥你姐回來。」

火越燒越大,附近幾家鄰居的房屋都燒起來,屋頂上的草都已經干透,見火就呼呼著起來,幾隻小水桶里的水很難潑到屋頂。建安、趙晴他們趕回來時,房子已經燒掉一半。

「媽,別潑水了,不頂用了。」趙晴拉住李寶琴的胳膊。

「你們都死到哪兒去了!這會兒才回來!」李寶琴仍不甘心,繼續提水。等建安拉住李寶琴,搶下她手中的水桶時,李寶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完了全完了!」她已經哭不出眼淚了。

說到對王睿他們的怨恨時,李寶琴歉意地說:「過去我對你們的態度不好,別記恨我。你們不知道,自從你們搜查我家后,他們成家人也來欺負我們,要來分我家的房產。」

原來,成家弟兄幾個因為宅基地與李寶琴發生過糾紛,說是給成俊來也就是趙建其的繼父多分了一間房。當初多分一間房,如今在一間房的地基上蓋起了好幾層樓,那就是好幾間房子了。李寶琴也是個要強的人,她認為這是成家人趁火打劫來欺負她。

聽說這個情況,王睿專門到村裏了解這件事,村長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糾紛的根源,王睿耐心地聽完,其實就是因為趙建其家蓋房子時,把一間房子的地基超出地界兩米,也就是說多蓋出了半間房子。過去因為趙建其厲害,成家人都惹不起,沒人敢說這件事。現在趙建其出了事,看來也不會再有回來的可能了,成家人才鬧起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王睿開始跑村委會,按理說,他可以讓成家人到法院去打官司,讓法院判決李寶琴給成家兄弟賠付一定的錢。可是這種時候去打官司,對李寶琴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王睿一遍又一遍給村委會的頭頭做工作,還到成家兄弟家裏做工作,最後終於說服了村委主任和成家人,決定等趙建其家裏條件好些時,適當地給受損失的兄弟一些錢,或者給出一間房子。對於王睿的調解,李寶琴和成家兄弟都比較滿意。

解決了房子的矛盾,李寶琴更是從心裏感謝王睿,但是她心裏又多了另一種矛盾,而且這種矛盾讓她更加焦慮不安。她害怕面對王睿,更害怕面對王睿提出的問題,每次見到王睿,她幾乎從來都不敢正視那雙眼睛。

王睿看出了李寶琴的顧慮,也感覺到她心裏激烈的矛盾,他認為可以開誠佈公地與李寶琴談談了:

「我們做了大量的調查工作,證明您兒子趙建其當時做CT的片子是讓別人代替做的。這些情況您應當知道吧?希望您如實給我們提供情況。」

她避開王睿的目光,沒有直接回答,但是心裏很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她顧慮的原因很多。一個兒子眼看命都難保,再牽連出女兒,若是把女兒也抓進去,不僅對全家,特別是對三個孩子的打擊……手心手背都是肉,畢竟都是她的親骨血啊。

王睿並沒有緊緊追問,他理解老人心裏的苦。

「大媽,您是很愛您的孩子們,每一個母親都愛他們的孩子。可是您想過沒有,監獄本來就是為了改造犯罪的人,您在狹隘的親情下,費了很大的勁,把趙建其保出來,可是他思想上並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罪過,出來后又犯罪,這回恐怕連命也保不住了,您說您這不是反而害了他?難道保他出來他就能變好嗎?您這不是好心辦了壞事嗎?」

一番話說到了李寶琴的痛處,其實她早已經為自己的行為暗自懊悔了,聽王睿一說,她更是苦不堪言:

「唉!是我害了他!誰想到他又犯了事,總以為他會接受教訓。我這個兒子就是不安分,你說,如果不是他又犯了事,這事情可能也不會抖摟出來。」

「也許可以躲過一時,但是假的就是假的,總有一天要暴露。」

「倒是這個理兒。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會同意替建其找人代替做CT。這也是聽了人家的話……」她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急忙掩飾道:「具體怎麼找的,我真的不清楚。」

「大媽您聽了誰的話?」王睿趁勢問道。

李寶琴沒說話,站起身去倒茶。

王睿也站起來,攔住李寶琴:

「大媽,您也別忙了。等您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您給我打電話。我知道,您這樣做,是為了您的兒子,可是這就破壞了國家的法律。您說,如果人人犯了罪都想辦法作偽證,如果司法人員都違法辦案,那這個社會是不是到處都是殺人放火,不得安寧了?」

李寶琴沉默不語,

王睿已經走到門口,他回過身看着老人:

「我們理解您做母親的心情,您可以什麼也不說,但是事情總會水落石出。希望您有機會勸說您的女兒,自己投案比我們抓她要好。」

李寶琴看着王睿離去,默默地流着眼淚……

那天晚上,王睿從成家村出來已經很晚了。他在西都市的街上行走,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在夜色中悠閑的漫步,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爍出色彩斑斕的圖案。

他特意向路對面的都城夜總會望去,這個夜總會對他來說,總有幾分不可知的秘密,不僅因為他和姚東海在這裏被暗算過,還因為這裏的老闆申智星在趙建其案件中所處的特殊角色。每次他走過這裏,總會放慢腳步,留心觀察。正當他向對面的夜總會探頭看望時,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為了證實自己沒有看錯,他快速向前走了幾步,看清楚了,那個走進夜總會的人確實是他們檢察院起訴處處長賀雷。王睿感到好奇,看他行色匆匆的樣子像是有什麼急事。他緊跟着賀雷向夜總會裏走去。

不到40歲的賀雷面容慈善,為人謙和,辦事果斷,特別善於處理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可以說是左右逢源。由於他思維清晰,業務能力強,曾經是辦案的一把好手,年紀輕輕的就被提拔為起訴處副處長,之後又提拔為處長。

人無完人,賀雷在提處長時,曾有人反映他利用職權在辦案中受賄。但是組織部門查來查去也沒落實。主管政工的宋國安副檢察長力排眾議,堅持提拔賀雷,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論,認為辦案人難免得罪人,也就難免被人誣陷,只要經過查證沒有既成事實,就應該大膽使用。而且,他還認為,凡是被誣陷的肯定都是好乾部都是有能力的幹部。只有不干事的人才不會受誣陷。

社會是個大染缸,辦案人面對形形色色的案件,面對各行各業各種人,即使意志再堅強,總還有個親朋好友的,難免不為親情、友情所困,何況我們這個權力體系中的監督機制還不健全,往往流於形式。賀雷自從當了處長后,脾氣也見長了,更加說一不二,在起訴處沒人敢有不同意見,每次研究案件,即使辦案人有自己的想法、看法,也只能委婉說出來,最後都得按賀雷的意思去辦。他說一不二。

但是賀雷對於比他職務高的人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特別是對於提拔他的宋國安更是百依百順,他常說,人不能不講良心,得有恩必報。

無論如何,賀雷是個聰明人,在運用權力時比較謹慎,大原則不違背,可以在尺度內靈活掌握鬆緊,這對於他來說,輕車熟路,無論他做什麼事,怎麼做,都能用法律的理論說對了說圓了。

都城夜總會在西都不說是數一數二,也是排在前幾名的豪華娛樂場所,這種地方一般人是不敢涉足光顧的,因為消費水平太高。王睿走進這樣高檔次的夜總會還是第一次,首先遇到彬彬有禮的門迎先生向他點頭問好,他感到有些不自在,走進大廳,已經看不見賀雷。

他左顧右看,一個年輕的服務生迎上來問道:

「先生,您找誰?」

他鎮定下來:「我,先看看。」

服務生向他介紹夜總會裏的娛樂項目,他擺擺手:「我看看可以嗎?你去忙吧。」

「當然,您隨便看。」

王睿索性認真地看起來,這時他才看到了夜總會裏的富麗堂皇,他不知該向什麼地方去,又想掩飾自己的拘束,故意做出輕鬆的樣子,隨意地走向舞廳,舞廳里閃著昏暗的彩燈,與大廳里的明亮截然相反。

進了迪斯科大舞廳,幾名妖艷的小姐立刻把他團團圍住,讓他猝不及防,小姐們拉拉扯扯的,酸溜溜地叫着哥哥,有的還直往他懷裏貼。這陣勢嚇得他不敢再停留下去,慌忙推開眾小姐,逃跑一樣朝外走去。可是小姐偏偏圍住他,不讓他脫身。今晚真夠倒霉的,怎麼會來這個鬼地方!他好不容易擺脫了小姐的包圍,狼狽地逃出夜總會,終於呼吸到了外面清新的空氣,他才感到渾身輕鬆起來,還是大自然里美好痛快!

事後,隨着辦案的深入,王睿才知道,他一走進夜總會,那裏的人就從他四處張望的舉止上,看出了他不是生人,就是來這裏有什麼事的人,情況馬上就報告到了申智星那裏,申智星馬上來監視器前看着他:「這小伙挺酷嘛!叫幾個漂亮的小姐去招呼,不能慢待了人家。」

好在他知道那裏不是自己耽擱的地方,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回家的路是一條背街的小巷,街上已經沒有人了,王睿邊走邊琢磨,賀雷為什麼獨自到那樣豪華奢侈的夜總會去?他是去消費的還是有什麼事情?趙晴現在是不是就藏在夜總會裏?

一輛越野吉普車從王睿身後開過來,他正在想事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本能地向路邊靠了靠,當他聽到身後的汽車猛然加速時,一股強大的氣流已經向他壓過來,待他回頭看時,汽車已經向他撞過來。他一個急轉身,飛躍起身體向路邊撲去,汽車從他的身邊快速擦過,又在前面突然放慢了速度,似乎想停頓下來調頭,顯然這車就是來撞他的。正在他叫苦不迭的時候,後邊又有汽車開過來的聲音,嚇得他忙回頭去看,原來又有一輛車過來了。再回頭看時,想撞他的那輛吉普車已經加足了馬力衝出了小巷。

看着那輛車跑了,王睿才覺得臉上有什麼黏糊糊的,摸了一下,聞一聞血腥味,原來剛才為躲吉普車,頭撞在了牆上,已經撞起了一個大包。他一手捂著頭,從地上爬起來,身後的汽車聲已經過來了,他真擔心再有一輛汽車來撞他。

他看清楚是一輛計程車,就向計程車招手。車停在他身旁,開車的是個女司機,見他頭上、臉上都是血,不敢開車門,打了一把方向盤想走。王睿一步跳到路當中,擋住她的去路,拉開副駕駛前門鑽進去:

「我被人打了,但我不是壞人,你放心,拉我到醫院,快!」

女司機謹慎地看着他。

王睿又說一遍:「到醫院,你沒看我被人打傷了嗎?」

女司機機警地看他一眼,開動了汽車,還不時地向他張望。

王睿為了解除女司機的疑慮,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執行公務證:

「我是檢察院的,被壞人打傷了。你別害怕,快送我去醫院。」

女司機一聽反而停下了車:

「檢察院的怎麼樣?你們不抓壞人,還保護殺人犯,就該讓你受受這滋味!下去!我不拉你。」

「你……你對檢察院有什麼深仇大恨?竟敢拒載?我到你們公司去告你,我記住你的車牌號了。」

「隨你的便!你們公檢法就會欺負老百姓,今天就是吊銷我的執照,也不拉你!你給我下去!」

王睿氣憤得不知該說什麼:「是不是你家裏有人被檢察院查處過?」

「少廢話!讓你下去,快下去!我就是不拉你,是你們檢察院放走了殺人犯,今天也讓你受受這份罪!」

王睿無奈地走出汽車,計程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王睿茫然地站在夜色里,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他被遭遇的一連串怪事搞蒙了,現在他只希望能有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好送他去醫院。

果然有一輛計程車朝他開過來,當他拉開車門時,一下子楞住了。因為眼前的司機就是剛才把他趕下車的那個女司機。他不知道能不能上她的車。

女司機扭頭看看他:

「你想怎麼的?還要我下車去請你呀?還不快上,趁我現在還有善心。」

上了車王睿問:

「你怎麼又回來了,是良心發現?」

「就算是吧!如果讓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不是良心發現,而是我的本性決定的。」

「你為什麼一聽檢察院的就生氣?」

車停在醫院門口。

女司機扶著王睿走進醫院,走進急診室,讓醫務人員趕快給王睿包紮,自己跑去繳了費。直到給王睿拍了片子,確診內臟和骨頭沒有損傷,女司機又讓王睿坐進計程車問他:「你家在哪兒?」

王睿坐進計程車,按捺不住好奇心:

「你為什麼恨檢察院又幫助檢察院的人?你肯定遇到過傷心的事情,請告訴我,就當我是一個被你幫助過的朋友。」

「沒什麼可說的,送你回家吧。」

「你叫什麼名字?我覺得你這人特別義氣,我們交個朋友。」

走了一路,王睿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到家門口了,他本來已經下了車,又返過身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還保密不成?或者說你是學雷鋒不願意留名?」

「一個開出租的,你知道名字又有什麼用?我叫黃淑萍。」

陡然之間,王睿像是觸了電,驚訝得不能自制:

「什麼?你就是……」

沒等他說完,黃淑萍的車子已經起步了。

早飯後,王睿找出一頂帽子扣在頭上,才敢走出家門去上班。

王睿不願讓專案組知道昨晚發生的事,他覺得自己太窩囊,跟個人都跟丟了,不但什麼也沒查到,還險些被人家撞翻賠上一條命。

祁月第一個看見他戴着帽子出現在機關里,忍不住好奇地看他半天,到底看出他頭上包的紗布從帽檐下露出一點點,她心痛地刨根問底,王睿無奈地講述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得知他是從夜總會出來被汽車故意撞傷的,她臉都氣紅了:「太囂張了!一定要查出他們來!」又伸手要看他頭上的傷:「要緊嗎?沒傷著骨頭吧?看清車牌號沒有……」

桌上的電話響了,祁月聽完電話對王睿說:

「頭兒讓你這就到陳檢辦公室去。又該表揚你了。快去吧!」

王睿敲響陳榮傑辦公室的門,進門就見到任時明坐在沙發上,陳檢臉色嚴肅,看了他兩眼才說:「看樣子沒什麼大傷。」

王睿心裏一驚,聽陳檢的話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受傷的事,這麼快?他們怎麼知道的呢?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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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法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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