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比武奪帥

第三十九回 比武奪帥

人聲響處,幾道人影從西邊樓房的屋檐頂上,一一躍下。左元敏一瞧,當頭的正是李永年,在仔細瞧去,其餘如段日華、徐碩、無眾無我、崔慎由、葛聰、楊承先、常知古、不生不滅、自由自在、徐佑、徐祺、徐祥等,左元敏逐一算去,除了可能在紫陽山上留守的管竹生、崔毅與萬氏兄弟,已經掛點的邊靖、徐磊,還有傷在樊樂天手下不知生死的萬國明以外,嵩陽派幾乎是傾巢而出,共有十二人到場。

乍看之下,官彥深這邊在聲勢,好像略遜一籌。其實不然,便在此時,夏侯非、夏侯君實、官晶晶與夏侯無過,忽然從台下四周一起沖了出來,夏侯非喝道:「李永年,今天你是來錯地方了!」

同時間韓少同、荀叔卿與錢坤、丁盼也從東邊樓房廊上躍出,把嵩陽派等人圍在核心。原本場上眾人紛紛走避,讓出一塊空地出來。

李永年道:「夏侯非,你年紀不大,卻老糊塗了。我怎麼會來錯地方,今天不是九龍門派成立大會嗎?」夏侯非道:「你來參予祝福,我們歡迎。要是前來搗亂,一會兒你就會知道,你來錯地方了。」

李永年哈哈大笑,道:「祝福?有人自己祝福自己的嗎?」抬頭與站在台上的官彥深說道:「官盟主,請問今天的九龍門派,是否從九龍傳人而來?」

官彥深自從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今天必有一番龍爭虎鬥。但盱衡情勢,李永年未必佔得到便宜,還有東雙奇與南三絕明顯的表態,讓他等於是吃下一顆定心丸,道:「你這是明知故問。你不在山上做你的山大王,下山來做什麼?帶着這麼多人,逃難嗎?」

李永年不理會他話中帶刺,只是續道:「你說我明知故問,我就索性再問你一問:你說的九龍傳人,一共該有幾人?」官彥深冷冷一笑,根本不答。李永年續道:「我來替你說吧,一共該有八人。瞧瞧你們,幾個人排排站在上面,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算來算去,不過就只有六個人,什麼九龍派?你們不覺得丟臉,我還覺得難為情呢。」

官彥深道:「李掌門今天遠道前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專程來替我們覺得難為情的吧?」李永年擺手道:「不不不,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今天是特地來助威,給九龍門派搏個好彩頭的。」

官彥深臉上的神情,告訴大家他全然不信,意興闌珊地道:「哦?」李永年道:「我可以上台去嗎?」官彥深道:「我這枱子可太小了。」李永年道:「就我一個人。」官彥深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李永年躍上台去,向著台下眾人說道:「各位前輩英雄,武林同道,剛才官盟主也說了,今天九龍門派成立的基礎,是來自於九龍殿的傳說,亦就是所謂的九龍傳人。官盟主又說了,希望九龍門派成為武林中一股安定的力量,並且表示多一個像少林或丐幫的大門派,可以促進武林的興旺。」

李永年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回頭瞧了台上群雄一眼,接着又快速地環視台下眾人一遍,續又道:「正巧,我李永年如假包換,也是九龍殿傳人之一。還有一位,段長老,請你也上台來……」台下段日話應諾一聲,撥開夏侯非、夏侯君實等人,走上台去。

李永年一邊拍胸脯,一邊指著段日華道:「我李某人,再加上這位八卦飛刀段日華,目前就如各位在台上所看到的,九龍傳人才算全數到齊。所以我與段兄弟,今天是特別來加入九龍門派的。」

此言一出,場上眾人除了嵩陽派門人之外,無不感到驚訝。官彥深一臉錯愕,說道:「你已是嵩陽派的掌門,如何加入九龍門派?」

李永年笑道:「官盟主此言差矣。剛才你自己不是說了,九龍傳人團結合作,門派越大,力量也就越大。我與段兄弟本是九龍傳人,今天入門是絕無問題。而要是嵩陽派掌門成了九龍派的門人,嵩陽派門下是要隨着加入也好,還是要改投他門也行,李某聽任自然,絕不強求。」

官彥深見李永年說這些話時,嵩陽派人等臉上並無特殊喜怒表情,顯然這番話他早已與所有人溝通過了,而這些人竟也同意他這樣的做法。

官彥深籌組九龍派,以舊有九龍殿為基礎,好處是所有的門眾是現成的,而且不乏江湖成名人物,所有的一切比較容易上軌道,揚名立萬,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但這其中也有他的風險,那就是這些人既已是成名人物,難免自恃身分,與他人捍格不入。

關於這一點,官彥深可以說是花了相當大的時間與心力。既要維持九龍殿的傳統,又要讓這批桀傲不馴的武林高手相處和睦,其中困難可想而知。而好不容易,那些在他心目中的頑劣分子,如今非死即逃,所剩下來的,是相對來說比較服從,或說易於控制的人。雖然因此不能湊足九龍傳人八人之數,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李永年城府既深,野心又大,一山不容二虎,兩人早已心知肚明。但既然李永年已經向外發展,照理就應該不會想再回來了。而且嵩陽派勢力不小,可不是一般小幫會,那段日華尚且在兩廂權衡之下,選擇了繼續待在嵩陽派,李永年精明如斯,又怎麼可能放開已經咬在口中的肥肉,反而去加入搶奪骨頭的行列?

官彥深不明他的用意,只好見招拆招,說道:「若是讓你們兩個加入九龍派,那又如何?」李永年道:「那我就不能同意剛剛你說,這開山的第一代掌門人,由大家共同推舉的辦法。道理很簡單,這些人跟着某一個人那麼久了,誰知道你和誰私底下有過什麼協議?這樣的推舉有何意義?」

官彥深心中已有計較,冷笑道:「原來如此,那麼依你說,這掌門人該如何產生呢?」

李永年道:「你開口興旺武林,閉口興旺武林。我們既為武林中人,人人會武,要當幫派掌門人,不比武,還比什麼?」段日華介面附和道:「不錯,無武不成武林,無武也不成幫會。也許這不是最好的方式,卻沒有更公平的方法。推舉之說,不切實際。」

兩人話一說完,現場所有人是一陣騷動,認同多於反感,雀躍多於驚訝。都想:「對嘛,大家都會武功,光是吃吃喝喝未免美中不足,就是要這樣子才熱鬧啊!」

就是那群官彥深的朋友,表面上雖然顯得不知所措,一起望向官彥深等他示下,心底卻無不翹首期待看這場熱鬧。

官彥深淡淡地道:「你們兩位對於九龍派的成立,一點貢獻也沒有,今天憑什麼一回來就大呼小叫?你們說你們是九龍傳人,但對於九龍殿,對於我這個盟主,有過半分尊重嗎?就算想回來分家產,也得問問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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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年道:「大哥處事公正,我們就尊重,要是專打迷糊仗,我們不趁著家產敗光之前回來挽救,難道還等到真的破產了才回來?至於貢獻嘛……」詭異地笑了笑,向台下道:「徐祺,徐祥,把東西拿上來!」

徐祺徐祥應命上台,從袍子底下拿出一刀一劍出來。李永年兩手接過,二人躬身下台。

左元敏一見那把刀,立刻就認出是寒月刀,繼而封飛煙臨死前的景象,也跟着湧上心頭。他一時情緒激動起來,雙拳緊握,心道:「這個卑鄙小人,今天絕不能放過他。」

果聽得那李永年說道:「我的貢獻就是幾十年來,你明奪暗搶,怎麼掙也掙不來的這一刀一劍:寒月刀、雨花劍!」其實不待李永年說完,那夏侯儀的眼睛,早已經盯着他手上的那把劍,炯炯發着亮光。

官彥深早知雨花劍落在他的手中,卻不知寒月刀也在他的手上,皺眉看了左元敏一眼,說道:「這兩樣兵器,原本是我九龍殿的聖物,如果能在九龍派成立的這一天完璧歸趙,成為我派的精神象徵的話,那自然是一大貢獻。」反正這兩樣東西都不在主人手上,頗有想藉此機會,把刀劍收歸公有的意思。而只要李永年同意,他與段日華回到九龍派,也就水到渠成了。

李永年道:「我的意思就是如此。另外九龍派既然是新門派,就要有新氣象。

以前的規矩,用了幾十年,早該扔了。這一刀一劍關係着什麼秘密,你我都清楚得很。這麼吧,只要誰當上了掌門,誰就掌管這個秘密,這雨花劍與寒月刀,自然也任憑他處置。」

官彥深毫不猶豫,答允道:「好,就這麼辦。」兩人擊掌為誓,李永年便將一刀一劍擺在案桌之上。

左元敏心道:「豈有此理……」卻見夏侯儀一派輕鬆,氣定神閑,渾然不當一回事。不願顯得自己因為年紀輕而容易妄動,於是也就隱忍,只張大了眼睛,仔細瞧這兩人究竟要玩什麼把戲。

只聽得那李永年道:「九龍派的鎮山之寶,除了這一刀一劍之外,還有一樣,那就是太陰心經。要是有兵器而無武藝,未免美中不足。」大家一聽到他提到太陰心經,便馬上聯想到左元敏。不用說他之前曾經展現過此經的手段,就說當年左平熙之所以與官彥深翻臉,據傳便是因為左平熙得了此經而不願聽命交出之故。

左元敏是左平熙的兒子,若說他得了此經,就算是不相信的人,也都想,無論如何,先向他求證一下,總不會錯的。

官彥深聽他此刻忽然提起此經,心想此人才能不在自己之下,忽出此言,必有用意,反正自己派人明查暗訪多時,尚不能從左元敏那兒得到一點蛛絲馬跡,倒不如此時拉李永年一把,兩人合力將真相查出。於是便道:「李兄此言,是有此經的消息了嗎?」

兩人是相同的老奸巨猾,當利益衝突時針鋒相對,誰也不願讓誰,但當為了獲取共同利益時,卻一拍即合,心思相通,連個眼神都不用。李永年道:「我有個手下,最近傷在精通此心法的高手手下,我讓他來給官盟主說一說,盟主自然能明白。」

官彥深怦然心動,道:「快請!」李永年微微一哂,朝台下吩咐道:「去請秦老爺進來!」

徐祥應命離開,不久當先轉了回來。身後人群撥開,秦北辰攙著秦日剛,緩緩走來。官彥深見秦日剛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問道:「這位老爺子,你的身子不要緊吧?」秦北辰回禮道:「多謝盟主掛懷。」轉向左元敏道:「左元敏,我們父子倆已經照你的意思來了,你待如何?」

左元敏道:「光你們兩個來有什麼用?我要的人呢?」秦北辰態度強硬,最多也到此為止,更何況封俊傑就站在左元敏身邊,秦北辰的視線一從他身上移開,就再也不敢再往台上瞄,回頭吩咐幾句,向牆邊打了個手勢。牆後人影晃動,幾名大漢押著兩個姑娘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懷中還抱着嬰孩。一旁張瑤光已經高聲喊道:

「小茶!新月!」同時飛身向前。

那幾個大漢見狀,叫嚷道:「什麼人?站住了!」張瑤光不理,雙手一翻,便往那幾人招呼去。霹哩啪啦幾聲,那幾個大漢紛紛往後退去,秦北辰叫道:「你們退下,讓她們去吧!」回頭再與左元敏道:「你要求的,我都辦到了,相信你不會言而無信才是。」

左元敏道:「那是當然。等我確認之後,自然會遵守我的承諾。」朗聲與張瑤光道:「她們都沒事吧?」

張瑤光見那幾個大漢知難而退,拉着兩女,便往休息的廊上走。兩女一路行動無礙,也不像受了傷,但待進了廊下,張瑤光還是忙不迭地問道:「怎麼樣了?姓秦的有沒有為難你們?還是給你們下什麼毒?你們有沒有受傷?」一邊問,一邊拉拉她們倆的手,摸摸她們的身子,急得跟什麼一樣。

小茶安慰道:「小姐,沒有,沒有,真的沒有,你不用擔心,有新月小姐在,他不敢對我們怎麼樣。」說着看了柳新月一眼。

那柳新月臉色平和,卻始終不發一言。小茶給張瑤光使了一個眼色,張瑤光會意,正要給柳新月溫言幾句,便在此時,小茶懷中的嬰孩突然大哭起來,小茶從沒帶過孩子,邊搖邊拍,嘴中直道:「乖乖,你好乖,不哭,不哭……」柳新月忽然發怒:「吵死了,快叫他閉嘴!」

小茶道:「是,是,抱着嬰孩猛搖起來。只是那嬰孩非旦沒有因此如柳新月所願閉嘴,反而哭得更厲害了。」柳新月越發不耐,喝道:「抱走,抱走,小茶,趕快抱走,他吵得我頭都快裂開了。」

小茶臉色漲紅,道:「是,是……」張瑤光道:「小茶,你先抱上台去,去給小左看看。」小茶趕緊道:「好好,我這就去。」抱着嬰孩,便往台上去。左元敏接過嬰孩,想確認一下是不是那天在封俊傑老家所看到的那一個,只是嬰兒的長相都差不多,再說那已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小嬰兒長得快,樣子已經與他先前所見頗有不同,左元敏如何認得?只好將他抱到封俊傑面前,說道:「封前輩,你仔細瞧一瞧,這孩子是不是你的外孫?」

封俊傑在李永年把矛頭指向左元敏的時候,就全心在注意這此事的發展,沒想到後來牽扯越來越多,最後抱上來一個嬰孩,居然說是自己的外孫。封俊傑一愣,將孩子抱過。

封飛煙將小孩抱走的事情,封俊傑從未與任何人說過,甚至除了左元敏、張瑤光等寥寥數人,武林中絕大多數的人還都不知道封飛煙未婚生子的事,外孫怎麼會由秦北辰帶來,而由張瑤光、左元敏來交在自己手上?

封俊傑一時墜入五里雲霧當中,細看那小孩面龐,甚至聽他啼哭的聲音,果然確實是自己的外孫無疑。這下他可更迷糊了,外孫去而復返,女兒卻不見蹤影,自己完全在狀況之外,抬眼望見左元敏,便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飛煙呢?飛煙到哪裏去了?孩子……孩子怎麼會在這姓秦的手上?」他一時激動,手上用力,說話聲音又大,手上嬰孩哭聲更大,響徹雲霄。

左元敏趕緊把孩子從封俊傑的手上抱回來,說道:「封前輩,你嚇到孩子了…

…」夏侯儀趨向前來,說道:「這孩子哭鬧不休,可能是餓了。」招來下人,讓人想辦法弄些吃的給小孩。左元敏復將小孩交給小茶,請她帶着嬰孩跟着夏侯家的下人前去。

封俊傑腦中兀自一團混亂,只能抓着左元敏問道:「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飛煙呢?你見過她?你見過她的,對不對?」左元敏道:「封前輩,請你冷靜一下,這件事情,我看還是等一下再說吧。」

封俊傑道:「怎麼能等一下再說,我……」他這大半輩子做事,顧全大局的時候多,考慮自己的事情少,就在這一瞬間,他平日的習慣立刻接管了他的心智。他望着李永年與官彥深,倏地冷靜下來,說道:「好,這件事等一下再說,你可得給我一個答案,才能離開我的視線。」

台下秦北辰可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確認好了沒有?該履行你的承諾,給我父親解藥了吧?」左元敏道:「他為我太陰神功的掌力所傷,解藥我是沒有的,不知人間閻王淳于中會不會有?不過我相信就算有葯救,也不是一劑兩劑,或者一年兩年可以治癒的……」

秦北辰大怒:「你……」心想自從父親受傷,連話都說不清楚,這樣的怪異嚴重的傷勢,也許真不是吃藥能夠解救。

左元敏道:「你不必着急。」從懷中拿出一冊簿子,翻到特定的一頁,兩手一分,「唰」地一聲忽然將薄冊撕開兩半,一半揣回懷中,將另一半交給李永年,說道:「這一半是太陰心經的療傷篇,依法不但可解太陰內勁所造成的諸般內傷,就是天下任何門派武功所造成的內傷,十之八九,也能治療。我現在交給貴派掌門,你是他的門人,想來一定會想辦法替你療傷才是。」李永年聽他這麼說,實在不敢相信,自己魂縈夢系的太陰心經,居然會這麼簡單地就落在自己的手裏。雖然只是其中的療傷篇,但是平白從天而降,不勞而獲,實在令人喜出望外。

其實左元敏對於太陰心經的描述,故意只說了一半,因為他所說可以治療天下十之八九的內力傷害,施術者還得以太陰心經的內功心法為本,否則效果將大打折扣。

秦北辰聽他這般說法不能滿意,隨隨便便從懷中拿出一本冊子,就說是太陰心經,然後順手一撕,就說可以治療內傷。在他來說,像這麼重要的東西,豈有這麼簡單送人?連忙說道:「慢著!既是如此,為何不直接依法替我父親療傷?你也不用將寶物送人啦?」

左元敏道:「一來令尊的傷勢非七日之功,不能全部化解;二來,你信得過我嗎?我將此法交給貴派掌門,此經是真是假,他自能分辨,而施術治療之時,想必也會盡心儘力。」秦北辰心道:「此經若真是傳說中的太陰心經,李永年未必會像你說的那般儘力。」但此話卻不好出口,只得「哼」地一聲,自認倒霉。

李永年得了半部經書,翻了幾翻,但覺經文深奧,大有玄機,心中已然信了六成,連忙揣進懷裏,說道:「秦老爺放心,待我掌了九龍門派,到時左兄弟、官盟主,大家都成了同門兄弟,要是李某對經文有什麼疑問,想必左兄弟也會幫忙才是。」

左元敏微笑,不做正面回覆。那官彥深冷眼旁觀,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頗不是滋味。想那李永年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半經書,自己與左元敏接觸那麼久,也花了許多心思,卻半點好處也撈不到。

不過好在太陰心經的下落終於明朗化,接下來的重點,是如何防止李永年連另外那一半也吞了,甚至應該要讓李永年連已經吞下去的那一半,也像寒月刀、雨花劍一樣吐出來。於是便道:「今天真是九龍門派的大喜之日,不但失落已久的寶刀寶劍尋回,就連幾十年來,下落不明的太陰心經也出現了。左兄弟,於此你可以記上大功一件。」對於太陰心經如何得來,又將如何處置,完全不提,三言兩語便將太陰心經,歸結成是九龍派所固有的東西。

李永年道:「左兄弟的功勞雖大,那也得等掌門人產生之後,才能幫他把功勞記上。大家覺得應該怎麼比才公平?」官彥深道:「刀劍無眼,拳腳無情,我本不欲以武功決定掌門之位,可是如果非如此不可,還希望大家點到為止,免得徒傷感情。」

李永年道:「正該如此,否則就算當上掌門,底下的人非死即傷,豈不大傷元氣?這樣的掌門,做來也沒面子。段兄弟,你認為如何?」段日華道:「反正眼前只有我們八個人,不如兩兩捉對,剛剛三輪可以比完,人人都有份,就不必傷腦筋了。」

白垂空忽然開口道:「那樣子太過費時,不如一人推舉一個,選出四人,第一輪就算比過了,如何?」他打的算盤是,如此一來,李永年與段日華就要先淘汰一人,自己這邊可以讓實力較弱的王貫之推舉官彥深。至於封俊傑還是夏侯儀可以再出線角逐,自己想必也可以應付得了。

李永年豈不知他的意圖,但還是假意沉吟道:「這樣也有道理,這就好像第一輪棄權一樣,是減少衝突的好方法。」白垂空沒想到他竟然毫無意見,喜道:「夏侯兄弟與封兄弟以為如何?」

夏侯儀道:「大家要是都同意的話,就照這樣做吧!」封俊傑隱隱覺得不妥,但哪裏不妥,卻又說不上來。

白垂空道:「既然如此,那便先開始推舉吧。」在王貫之的耳邊低語一番。王貫之會意,首先道:「我推舉官盟主擔任本派掌門。」官彥深順利通過第一輪,台下一陣歡呼。

封俊傑見狀,像是得到靈感一般,也在左元敏耳邊說道:「你來推舉夏侯儀吧!」

左元敏道:「不,我自己要爭取出任掌門!」此言一出,台上台下一陣錯愕。韓少同知他為人言出必行,絕對不可能陣前倒戈,但對他如此突兀的舉動,還是難掩失望之情。

封俊傑低聲道:「你這是想幹什麼?」左元敏道:「有些事情,我非親手干不可!」封俊傑道:「你……」白垂空道:「封兄弟,你的意思呢?你也想自己出戰嗎?」

封俊傑心想,官彥深已經過了第一輪,那段日華要是沒有意外,也會讓李永年過這第一輪。自己若是不讓夏侯儀過這一關,那他就得多打一場,不論是對白垂空還是左元敏,都要耗損力氣。官李二人的武功不若,勝負只怕也只在這毫釐之間。

封俊傑別無選擇,道:「我推舉夏侯儀。」反問道:「那你呢?」白垂空笑道:「我跟這位左兄弟一樣,我沒要推舉的人,我自己出戰。」李永年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嘿嘿兩聲,笑了出來。

剩下李永年與段日華兩人,要嘛只有互推,要嘛就各自出戰。但段日華也與封俊傑一般心思,想了一下,說道:「我自然是推選我派掌門李永年,來與各位角逐了。」

如此一來,官彥深、夏侯儀與李永年依照原先一般料想,率先出線。第一輪只剩下左元敏與白垂空兩人要先解決。眾人於是先訂下規矩,議定誰要是從台上摔了下來,或是連挨七招而無法還擊者,便算是輸。其他則限制毒物的使用,其餘兵刃暗器都不在此列。

一切就緒,除了左白兩人,其餘人都退到了台下。白垂空道:「年輕人有這樣的勇氣衝勁相當不錯,白伯伯會手下留情,不會讓你輸得太難看了。」左元敏學他的口吻道:「老年人能有你這樣的精神體力相當不錯,小侄會手下留情,不會讓你輸得太難看了。」

一旁白鶴齡聽了大怒,在台下喝道:「臭小子,你說什麼?」白垂空卻只是道:「是嗎?」身子一動,兜了半個圈子,倏地欺身上前,右手五指同時往左元敏身上罩去。

那白垂空外號十指渡劫,指上功夫獨樹一格,這五指伸來,如槍戟,如鈎叉,又猛又狠,威力十足。左元敏身子一側,使出指立破迷陣法來,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開,順手一揮,跟着回敬一招「招蜂引蝶」,這下連消帶打,有如行雲流水,毫無窒礙。白垂空見他年紀雖輕,但竟能在自己手底下,一招之內反守為攻,心下不禁駭然,收拾起輕視之心,潛心應付。

兩人的拿手好戲都在掌指之間,幾招過後,越打是越快,不久全場掌影縱橫,令人眼花撩亂,驚險處處,精采非凡。

這下不但大出白垂空的意料之外,在場所有人包括韓少同、錢坤等,也都是撟舌不下,關心之處,不禁輕呼連連。那封俊傑曾與他交過手,但正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心道:「照這樣下去,白垂空要是有個閃神,說不定就要栽在他手下了。」

至於他為何進步如此神速,卻是大惑不解。

封俊傑沒有答案,但李永年與官彥深都想:「這小子威猛如此,一定是練了太陰心經之故。」本來對此經的真假,態度還有那麼一分兩分的保留,這下子已經完全拋開,再無懷疑,而對於太陰心經的威力,就更加嚮往了。

其實左元敏在秋風飛葉手的造詣,雖然因為太陰心經而有所提升,但白垂空在指力上浸淫,已有三四十年以上的功力。太陰心經再神奇,也不能學了兩年就能媲美其他人三四十年的苦功。白垂空之所以覺得手忙腳亂,主要還是因為指立破迷陣之故。

那左元敏修習此陣法已有一年半載,在太陰神功的幫助之下,別人練七年以上,才能突破的第一層心法,左元敏一年便輕騎過關,如今第二層的功力,讓他幾乎可以同時占上十四個不同方位,身法之快,已着實匪夷所思,左元敏若光是閃避,白垂空根本別想可以碰到他的衣角。唯一的機會,是等到他出手攻擊的時候,腳步略緩,這才有可乘之機。可是如此一來就處於被動的劣勢,而冷汗直流了。

堪堪過了兩百來招,現場功夫較好,見識較廣的,諸如慧海、獨孤慶緒與官李之流的,都已看出左元敏有勝無敗,白垂空最後的機會,只剩下以內力與他打消耗戰。只是兩百餘招下來,左元敏的氣力毫無衰減,若不是手上只會反反覆覆使出那三十六招秋風飛葉手,白垂空很可能捱不到兩百招。

旁觀者尚之如此,白垂空身臨其境,兇險之處,可想而知。就好像一個人忽然全盲,他的對手卻是明眼之人,總得等到對方拳頭打到鼻尖了,自己方能察覺。那種又氣又急,又全然使不上力的感覺,令人一想到就膽戰心驚。

那官彥深與李永年心底無不暗道:「僥倖!」都想:「還好讓我先看到了這小子的手段,否則換做是自己,臨敵之際,對方忽然使將出來,不免也要著了他的道兒了。」但話雖如此,這會兒除了比白垂空多了一些心理準備,卻也想不出什麼更有效的制敵方法。

只是在此同時,左元敏也在為自己遲遲不能突破白垂空的防禦,而感到心焦。

忽然間腦中靈光一閃,腳步斜踏,身子滴溜溜地繞着白垂空打轉,兩手歪歪斜斜地探出。那白垂空拆過這招不下五六次,右手食指伸出,逕點左元敏的手背。

這一下似乎順理成章,卻聽得左元敏猛喝一聲:「著!」接着但覺背上一痛,「碰」地一聲,眼前暈眩,人便不由自主地往前面倒。

在那一剎那間,白垂空但聽得耳邊充滿了驚奇的呼叫聲,知道自己背上挨了一拳,傷勢着實不輕。好在他內力修為夠深厚,幾個踉蹌,神智恢復,復又站定。便在此時,左元敏又是一掌按來。

白垂空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由自惴惴,連忙側身一讓,拇指捺出,逕取他手腕上的合谷穴,沒想到左元敏身子一晃,倏地從眼前消失,跟着一拳從左側打來,這才知道左元敏用的已不是秋風飛葉手,只可惜發現得太慢,百忙中順手一架,「碰」

地一聲,終竟是遲了一步。左元敏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左耳上,白垂空身子一晃,往右邊顛了幾顛,一個重心不穩,摔下台去。幸好他的兒子白鶴齡早等在台下,上前一把抱住,才沒讓他受更重的傷。

雖然大家都知道左元敏贏面頗大,但要分出勝負,沒有個千餘招恐怕辦不到。

不料大家才這般想着,那左元敏卻突然大發神威,將年紀大了他三十歲有餘的白垂空給打下台去。

原來左元敏見光靠秋風飛葉手奈何不了白垂空,於是靈機一動,忽然使出學自於伏虎幫陳保義的「伏虎拳」。那白垂空拆了幾百招秋風飛葉手,一時反應不及,連挨兩記,這才敗下陣來。

同樣是輸,卻有好看與難看之分。官彥深與李永年看在眼裏,大有兔死狐悲之感,尤其那白垂空有多少斤兩,兩人一清二楚,自己要像左元敏那般,兩拳將他打下台去,兩人自忖還沒有這個能耐。

不過那官李二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自然不會因此而有半點退縮。李永年首先豎起拇指大加讚賞道:「好,好,難怪左兄弟當仁不讓。我年輕時要是有你這般的身手,我會比你狂妄上十倍。」

李永年率先打破有點尷尬的場面之後,四方的喝采開始接連不斷地湧來。白鶴齡扶著父親黯然退開,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左元敏站在台上往下眺望,忽然想起當年替雲夢擺擂台的景況。那時他也曾想過,也許有一天,他也要站上擂台,在雲夢面前好好打上一場,證明自己長大了也好,還是追逐一種能力的表徵也罷,現在他是站在台上了,不過當初單純的目的,已不復存在,也許能夠站到台上來,就代表背後的意義不可能單純。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左元敏回過神來,道:「既然如此,不上台來?還在等什麼?」李永年道:「什麼?」左元敏道:「你不上台來,難道要我下去嗎?比武奪帥的辦法,不是你提出來的嗎?」竟然是要接着白垂空之後,緊接着挑戰李永年。

眾人一片嘩然。李永年更是有氣,說道:「你才剛打完一仗,我可不願撿這個便宜。」左元敏道:「這會兒你變成君子啦?那天你暗算我,侵佔我的寒月刀時,又如何不君子了?」

李永年聽他提起前事,大有當眾翻臉的意思,於是便道:「這寒月刀原本就不是你的,怎麼算是侵佔?」左元敏道:「難道你那天不叫暗算?寒月刀不是從我手上奪過去的?」

李永年道:「依你說,寒月刀在你手上就是你的,但它現在在我手上,不就是我的了?有本事的話,你就把它搶回去好了。」左元敏把手一擺,往台上一指,道:「請!」

李永年見他態度傲慢,不禁大怒,眾目睽睽之下,如何吞得下這口氣?當即飛身上台,說道:「這可是你自找的。」左元敏二話不說,腳步一動,便往李永年身前衝去。李永年本想再多數落他幾句,卻沒想到他說動手便動手,心中暗罵:「這個渾蛋!」但他來得實在太快,只得抬臂攔架。

那李永年早知他動作敏捷,進退趨避之間,有如鬼魅,眼睛要是多眨一下,人就不見了,於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專心應付。但就在第一招的這一擋,便擋了一個空。他旁觀左元敏與白垂空之戰時,雖驚不亂,還能自忖這招該如何應,那招又該如何避。如今身臨其境,第一招就攔不了,是又驚又亂,兩手急揮狂舞,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打轉。

眾人見左元敏又是一招就佔了上風,都是一陣輕呼。封俊傑悄悄走到韓少同身旁,問道:「左元敏的身手,何時變得這麼好?」那韓少同道:「我才想問你,他身上的太陰心經,是不是真的?」

封俊傑道:「太陰心經的下落,在我九龍傳人之間,一直是個謎。大家都知道此經失散多年,卻又從來沒有人見過。現在他拿了一本東西就說是太陰心經,我搞不清楚,相信很多人也搞不清楚。」

韓少同道:「不過我看李永年的樣子倒是很清楚,拿到那半本書,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封俊傑皺眉道:「是啊,依李永年的精明程度,確實不該這樣……」

韓少同道:「要是左元敏眼前的一身武功,來自於這本經書的話,今後只怕永無寧日了。」封俊傑搖頭道:「就我所知,太陰心經以發掘自身內力為主,所有九龍傳人的內功根基,全部源於此經。左元敏的身法怪異,應該與太陰心經無關。」

兩人研究戰局,討論聲中,吸引了錢坤、丁盼等人一起圍上。不久之後,連夏侯儀父子三人也靠了過來聽講。只有張瑤光陪着慧海與獨孤慶緒兩人還待在檐廊下,遠遠地投以關心的眼光。

台下討論得熱和,台上也不遑多讓。匆匆之間,左李兩人已經交手上百回合,那段日華見李永年逐漸步向白垂空的後塵,心知不妙,招來葛聰、楊承先兩人,交頭接耳,低語幾句。兩人點頭,趁著大家眼睛都盯在台上,偷偷往一旁走了。

原來那嵩陽派自李永年當上掌門之後,與他同是九龍傳人的段日華,還有從熊耳派過來的徐磊徐碩兄弟得勢,地位已凌駕一般的長老之上。尤其這次李永年得到太陰心經的消息,全派傾巢而出,事先不但推演各種情況的應變,還特別安排了幾項計劃,交給段日華執行。所以此刻李永年一陷入困境,段日華便浮上枱面,成了指揮者。

這邊嵩陽派動作連連,官彥深也沒閑着。他早從女兒那兒得知,夏侯儀受到多方慫恿,已經決定出馬競逐掌門,所以一開始的情況,都還在他的意料之中。這自然是他考慮過諸般狀況,經過一番沙盤推演,謀定而後動的結果,甚至李永年的突然出現,也早都在他的設想之列。

但是左元敏此刻的表現,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從一開始他表明要參予角逐,一直到打下己方的高手白垂空,接着續戰李永年,每個舉動,都讓他摸不著頭緒。

不過左元敏對自己向來沒有好感,倒是十分明朗的,所以他武功越高,對自己就越不利。目前唯一令他感到可喜的,是此刻在台上與他敵對的是李永年,而不是自己。

並且兩個人最好兩敗俱傷,就此倒地不起。

官彥深內心這般希望,但事實能不能如此,只怕未必盡如人意,想要達成這個願望,人說自助天助,自己還得加把勁兒才行。於是私底下招來庄鐵錚與公孫千里,一番耳語交談,兩人應命而去。

那韓少同表面上雖然與荀叔卿、封俊傑等人,一直在研究因應左元敏突如其來的表現,接下來眾人所需改變的策略方針,但暗地裏,卻不時地留心注意李永年與官彥深的一舉一動。所以當他發現李官兩人的這些小動作時,便馬上喚來眾人,低聲通告大家知曉,並請錢坤讓他派出兩位徒孫,分別去監視兩邊的一舉一動。

錢道明原本不太樂意讓兩個徒弟聽奉韓少同的差遣,但此事南三絕既已攬下,又不好當面回絕,只得吩咐吳秉聰與徐榮華小心在意。夏侯儀心想兩人終究是客,四周地形環境又不熟,不怕一萬,未免有個閃失,於是便要夏侯無過也跟着一起去。

夏侯君實卻道:「可是這個左元敏靠得住嗎?你看他一開始就表明要角逐掌門職位,封叔叔與韓前輩事先都不知道,說不定他早已投靠李永年,在台上做戲給我們看而已。」

封俊傑道:「這不可能。」夏侯君實道:「封叔叔……」封俊傑續道:「他這個人脾氣硬得很,李永年設計奪了紫陽山門,此事明明與左元敏無關,他卻三番兩次與李永年作對。我說他此刻是想站在台上,光明正大公開地報他個人的仇怨,應該沒有別的意思才是。」

夏侯君實道:「可是我們跟他……」忽然想起此話不該講,連忙住口。韓少同道:「你們跟他之間,有發生了什麼事嗎?」夏侯儀插口道:「晶晶呢?怎麼才一下子沒注意,人就不見了?」

夏侯君實四處望去,說道:「她剛剛還在……」夏侯儀道:「我看你還是多多關心自己的媳婦兒吧,畢竟另一邊是她親生老子,而你對她凡事又唯唯諾諾慣了,難保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夏侯君實道:「爹,晶妹她知道這是一場君子之爭,我……我……」不曉得該說些什麼,話頭一轉,道:「好,我這就去找她。」逕自走了。

荀叔卿道:「夏侯兄,你也不太為難自己的兒子了,他夾在中間,實在不好做人。」夏侯儀道:「媳婦兒娶進我夏侯家,生是我夏侯家的人,死是我夏侯家的鬼,有什麼不好做人的?」

這畢竟是夏侯儀的家務事,既然他這麼說,荀叔卿也就不好再說些什麼了。抬頭望去,台上兩人兀自打得激烈,算算不有兩百回合了,左元敏雖然勝在步法神奇,最少可以保持無敗,但是攻擊能力不夠強卻是他的弱點,因此李永年雖然苦苦支持,卻也還是捱得過來。

忽然間,李永年手上金光一閃,多了一樣東西在手上。眾人定睛一瞧,原來是把黃金為柄的匕首。原來那李永年的九曜七星大法,是九龍傳人所擁有各門武藝中,公認內容最雜,花樣最多的一門功夫。所以不論是拳腳指掌,還是長短兵器,李永年都下過一番苦功。由有甚者,九曜七星大法還着重天文星象的觀察,融入身形步法,李永年的七星步,就是這麼來的。

李永年的先祖,與李永年一樣,都是聰明絕頂之輩,當初選擇修練這門武功,除了是自信之外,還有更多自負的成分。只可惜貪多嚼不爛,李家的排名一直往後掉,到了最後,在八位傳人當中,排名第八。這對李永年來說,自然是一大打擊,這口氣也讓他難以下咽。

九曜七星大法博大精深,花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學全,如此一來,所能傳給後人的東西越少,將導致一代不如一代,而其中要是出了一個較駑鈍的,說不定就此失傳。年少的李永年早已知道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便在經過與父親一番研討之後,決定捨棄一些,專攻幾門。

李永年當時便是舍強長就險短,舍凝重而就輕盈。七星步在他的潛心修練下,功力已達前人未有的高峰,只是他這項優勢,碰到更強的指立破迷陣法,立刻相形見絀。原本他在眾門人之前,對付一個空手的乳臭未乾小子,還不願亮出兵刃,可是情勢逼得他再不用兵刃,那就用不着了。

李永年拿準時機,忽然亮出匕首出來,迅猛無倫地連刺三招。他這一下突如其來,一般人連什麼時候多了一柄匕首都搞不清楚,頗不容易抵擋。可是左元敏早已經知道他是雲夢的父親,而雲夢的貼身武器,就是一把黃金柄的匕首,所以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再瞧這匕首樣式與長短大小,兩者竟然大致相同,一時忽然想起雲夢來了。

李永年見他恍恍惚惚,像是出神般若有所思,正是下重手的好機會,但奇怪的是,非旦匕首奇招對他毫無影響,就是面對接下來的一輪猛攻,他也是舉重若輕,一一化解。李永年從未感到如此無力,只見一團黃澄澄的光圈,從他的左手滾到右手,又從右手滾回左手,靈活順暢,就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樣,只可惜左元敏的動作實在太快,李永年不斷變化招式,險招連連,卻還是奈何不了他。

那韓少同看到這裏,心下雪亮,暗想:「好了,勝負就要揭曉了。」知道若是左元敏氣力不長,腳下一緩,那麼就將是左元敏敗;而要是李永年急切之中先露出破綻,不免要落得與白垂空一樣的下場。

便在此時,韓少同忽然見到眼前銀光一閃,有個東西在陽光底下忽現忽隱。韓少同雖不知那是什麼,但知不妙,大叫一聲:「小心……」身旁封俊傑反應比他更大,人影一閃,已經衝上台去。

但見封俊傑如飛箭離弦,右臂盡伸,攔在左元敏身前。他一身勁裝,甩不出袖子,在不明東西的來源之下,就空手去接,是很冒險的事。可是封俊傑畢竟慢了一步,那道銀光從他指前幾寸掠過,就直接打在左元敏身上。

眾人見狀,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還沒能反應得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又是兩道銀光激射而至。

其時封俊傑之所以能早左元敏發現第一道銀光,那是因為台下背光,旭日斜照,只要專心注意,任何東西反射一下光線,很容易察覺到。可是上台之後,他面向暗算者卻是逆了陽光,緊接而來的第二道、第三道銀光,就瞧不見了。封俊傑只聽到輕輕「啪」一聲,右後肩一痛,救人不成,自已也中了暗算。第三道銀光從他耳邊掠過,還是打在左元敏背上。

封俊傑暗叫一聲:「糟糕!」卻聽得那李永年同時大喝一聲:「看招!」眼前兩條人影急劇晃動,忽然「碰」地一聲,一道人影彈了出來,摔落台下。封俊傑一驚,連忙定睛瞧去,原來竟是李永年。

封俊傑又驚又喜,一時忘了自己中了暗算,卻見那左元敏指著自己後面大叫道:「是什麼人?居然敢暗箭傷人!」早有旁人發現情況有異,同時大呼小叫,還有人躍進東邊廂房的長廊上,乒乒乓乓幾聲,動上手了。

一時之間,人群四散奔走,驚叫的驚叫,吆喝的吆喝,現場一片混亂。左元敏正想過去幫忙,卻見封俊傑左手按著右肩,一副痛楚的表情,繞到他身後仔細查看,卻見他右肩上釘了一枚釘子,立刻大叫:「攔住段日華,要他交出解藥!」

那時李永年被左元敏打下台去,原本在台下觀戰的嵩陽派等人,都大吃一驚,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察探他的情況。這時忽然聽到有人高喊「要攔住段日華」,一時弄不清楚狀況,都不約而同地望向台上來。

而另一方面在錢坤丁盼這邊,他們關心戰況,有人忽施偷襲,大部分的人都瞧見了,封俊傑與韓少同更是一前一後地躍上台去,可見大家都道左元敏這次要糟糕。

豈知就在這一眨眼間,倒下台去的是李永年,而表情痛苦的是封俊傑,該有事的左元敏卻毫髮無傷。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卻聽他大喊要攔下段日華,眾人一愣,與嵩陽派等人大眼瞪小眼。

驀地有人大喝一聲,高聲道:「衝出去!」當下以段日華為首的嵩陽派眾人,立刻向四處突圍。現場賓客中,除了韓少同等人與官彥深、夏侯儀等九龍傳人之外,並沒有多少人把嵩陽派當成潛在威脅而時時提防,這會兒段日華突然發難,拳腳兵刃齊飛,幾個站得近的立刻遭到魚池之殃,驚叫哀嚎連連,衝突不斷擴大。

官彥深大怒,衝上台去,居高臨下,出聲指揮道:「來人啊,把這群鬧事的,通通給我抓起來!」

他一聲令下,四周隱隱都有人回應,只是衝突場面頗大,情況混亂,也不曉得有多少人得到了指令。正當他覺得是不是該親自下場的時候,身邊一人走來,朗聲指揮道:「君實、無過,帶人將這裏團團圍住,別讓任何一個人走脫了!」威嚴氣勢十足,令人聞而生畏。

官彥深轉頭望去,只見夏侯儀如淵停岳峙地站在自己身邊,出言指揮,有模似樣。只聽得他續道:「有請丁兄、錢兄往東廂樓,幫忙擒拿暗算之人……請淳于兄率領門下弟子,幫忙留下李永年與段日華兩人,只要這兩個人……」隨口下達命令,簡單清楚,切中扼要。最後更厲聲喊道:「嵩陽派所有朋友聽着:今天之事,只與我九龍傳人李永年、段日華兩人有關,其餘不相干的,留下寒月刀、雨花劍,棄械投降,既往不究;否則的話,我夏侯儀對天發誓,今天所有我夏侯家折損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日後定當如悉討回,如違此誓,叫我死後無顏見列祖列宗,屍骨不得安寧!」

眾人聽他突然發了一個重誓,不論敵我,心中都是一凜。官彥深聽了更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對勁,不甘示弱地道:「吳延旭、王貫之,你們也別閑着,快上去幫忙!」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整個莊院內已是一團混亂。左元敏見李永年受了傷,行動不便,而段日華也給幾人圍在核心,心中稍寬,便扶封俊傑到一旁休息。夏侯儀過來關心道:「封兄弟沒事吧?」

左元敏道:「他中了段日華的卯酉追心針,這針上有毒,得攔住他,逼他交出解藥。」原來左元敏在紫陽山上的幾段時間,不但與張紫陽研究內功心得,也曾與他暢談藥性物理。當時左元敏便把曾聽見段日華用卯酉追心針,傷了錢道明的事,提出來詢問。張紫陽便將此針上所喂毒物毒性,大致與他講解過。醫藥也是張紫陽的擅長興趣範圍,段日華等人卻利用來制毒害人,他雖反對,卻一無可奈何。

夏侯儀道:「我看看。」扳過封俊傑的肩頭。左元敏道:「我已經先封住幾個穴道,毒性一時還不至於擴散。」

夏侯儀道:「哦?」封俊傑也挺起身子,強忍着痛楚說道:「我……我不要緊的,你還是去看看情況,別……別讓李永年搞出更大的事情來……」夏侯儀道:

「那是。」又與左元敏道:「那就由你多看着你封叔叔一點。」左元敏道:「晚輩知道。」

夏侯儀微微一笑,意示嘉許。可是左元敏看着他的笑臉,卻不知不覺毛骨悚然起來。總覺得他雖然笑容滿面,可是嘴角邊卻有些不懷好意,心想:「是啊,那天晚上我從這裏逃走時,給夏侯君實還有官晶晶撂下的一番話,夏侯儀豈能不知?他既已知我了解他一家人的意圖,又如何能裝做沒事一樣?」

左元敏想到這裏,不禁倒抽一口涼氣,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待得耳邊聽得「嘿嘿」兩聲冷笑,再轉頭過去時,夏侯儀不知何時已經躍下台去,淹沒在人群之中。

左元敏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夏侯如意來。封俊傑見他陷入沉思,便道:「你在想什麼?飛煙嗎?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飛煙的問兒,怎麼會在秦北辰手裏?

她……她人現在又在哪兒?」

左元敏好生為難,連說了兩句:「這個……這……」就是不知從何說起。封俊傑見他神色有異,無端膽戰心驚起來,問道:「幹嘛吞吞吐吐?難道……難道……」

反過身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顫聲道:「說,你給我說……說清楚,咳……咳……」

怎麼說封俊傑都是封飛煙的父親,他有資格知道一切。左元敏捱到此刻,終於還是得說道:「封前輩,那孩子是秦北辰的,所以孩子是封姑娘帶去秦家的。」封俊傑的手勁略松,說道:「你說什麼?」左元敏明知他聽清楚了,但仍依著原話,又說了一遍。

封俊傑腦海中閃過一個,他原本就已經猜想到的想法。那就是當他知道封飛煙足月產下男嬰之後,經過仔細推算,女兒發生這件事情的時間,當在兩人陸家莊分手之後,而在女兒上紫陽山之前。而這段時間,自己的女兒,確實是在秦北辰的手中。

封俊傑早知事情不對,所以在打傷左元敏之後,再次遇見他時,對他除了滿懷歉意之外,也已經不再懷疑他欺負了自己女兒。後來封飛煙一改先前主動告知「小孩是左元敏的」的態度,偷偷抱走小孩,接着便杳無音訊,由此更加佐證了他此一想法。

所以聽到由左元敏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出來,封俊傑並不感到特別驚訝,臉上也沒有半點不信的樣子,卻不由得勃然大怒,咬牙切齒地道:「這個可惡的畜生!」

又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飛煙一定是躲起來不敢見我了,唉,這孩子……」

看着封俊傑自問自答,臉上既心疼,又是自責的表情,左元敏再也忍耐不住,忽地跪地說道:「封前輩,晚輩對不起你,封姑娘她……她此刻已不在人世了……」

封俊傑一愕,雙眼圓睜,臉上肌肉僵硬,沒有半點表情。左元敏續道:「封姑娘為了救我,不幸被徐磊所傷。晚輩雖然當場就替封姑娘討回了公道,但她傷勢實在太重,終於還是回天乏術……」

提到這段往事,左元敏兩眼的視線,始終無法正對着封俊傑。余光中卻見他仍是面無表情,怔怔地瞧著自己。左元敏一咬牙,繼續說道:「封姑娘的遺願,是希望我能幫她要回孩子,交給前輩照顧。在尚未找到孩子之前,晚輩多有隱瞞,還請前輩原諒。」

封俊傑放脫他的衣領,轉過身去,淡淡地道:「這件事情我不怪她,她實在沒有必要躲着我……」

左元敏道:「前輩,我說的都是事實……」封俊傑臉色鄭重,道:「不,你不了解飛煙。雖然她從小就與我相依為命,照理我應該多溺愛她一點的。但是她怕我,她真的怕我。你瞧,表面上她可以跟我嘻嘻哈哈,但是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沒有一樣不顧慮到我的感受。」左元敏瞧他神色言行有異,不禁輕輕喚道:「前輩……」

封俊傑聽而不聞,彷佛自言自語地續道:「上回有一次,她也是闖了禍之後就躲起來了,一直等到我幫她處理完畢,又過了一個多月才敢現身。只要事情超過她的能力範圍,她就希望別人來幫她補救,所以這次也是這樣的。你不必擔心,你幫她把孩子要回來之後,她心中一寬,再過一會兒,等風平浪靜,她就會回到我身邊來了。」

左元敏見他眼神似乎逐漸渙散起來,驚道:「前輩,你沒事吧?」封俊傑哈哈一笑,看着左元敏道:「小子,我封俊傑是什麼人?你說我會有什麼事?飛煙是我的女兒,江湖上誰人不識烈火神拳的厲害?你放心,天底下還沒有人有那個膽子,敢動我飛煙一根寒毛!」

左元敏越瞧情況越不對,緩緩站起身來,說道:「前輩,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封俊傑道:「你去跟飛煙說,說這件事我不會怪她的,要她早一點回家來。」

左元敏不答,心想:「還是先讓淳于中來幫忙看看吧!」但他可差不動這位神醫,只有先找夏侯儀。放眼望去,但見台下眾人分作幾個地方大打出手,情況雖然混亂,但嵩陽派眾人被圍困之勢大致抵定。而事情之所以如此順利,左元敏猜想,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官彥深與夏侯儀雖然暗中較勁,但先趁機合力除去李永年這個眼中釘的打算,卻是不謀而合。

左元敏冷眼旁觀,心想只要能夠拿到解藥,管他們誰怎麼樣,誰又怎麼樣。驀然間人群中寒光幾道,耀眼生花,現場驚叫連連,當場有人應聲倒地。

合圍的圈子拉大,核心中的幾人暴露在左元敏眼前,卻是受了點傷的李永年、段日華、崔慎由、徐碩與常知古。那段日華雙手交叉置於胸前,手上扣著八柄飛刀,鷹視虎步,領着四人緩緩往後退去,口中說道:「要命的快點退開,否則地上這幾個就是榜樣。」

眾人見到躺在地上的幾個人不住翻滾哀嚎,不由自主地又往後退出幾步。左元敏見狀大驚,要真讓段日華走脫了,那封俊傑只怕有生命危險,於是一個箭步沖身下台,左彎右拐,鑽進人群,來到核心當中。

但聽得官彥深說道:「段氏飛刀向以準頭巧妙著稱,你在刀上喂毒,豈不是讓祖上蒙羞?」左元敏往一邊地上瞧去,只見吳延旭腿上中刀,臉上卻隱隱罩着一層黑氣,唇色發白,牙關不住顫抖,兩隻手緊緊按著大腿,指頭上差些要掐出血來。

那吳延旭功夫不弱,中刀之後尚且如此,其餘幾個小嘍羅滾地哀嚎,就不難體會他們身上所受的痛苦了。

段日華道:「什麼祖上?我段日華的飛刀,是我自己練成的,同樣是殺人,用刀用毒有什麼分別?再不讓開,休怪我無禮了。」他這一威嚇,官彥深夏侯儀等人雖然咽不下,但一時想不到其他辦法,也只有任手下不斷將合圍的圈子越放越大。

左元敏走上前去,右手一攤,說道:「留下卯酉追心針的解藥,否則你哪裏也別想去!」段日華道:「原來是你。想不到你中了我的卯酉追心針,居然還能站着說話,想來是張紫陽曾經給過你解藥吧?嘿嘿,你既有解藥,何不拿出來?在這裏假惺惺做什麼?」

左元敏大怒,潛運內勁,身子一動,就要上前。段日華右肩微聳,說道:「我早就想試試看,到底是你的身法快?還是我的飛刀快?」夏侯儀亦攔阻道:「左賢侄,別衝動。」

忽然人群後人聲吆喝,一團金光銀光沖了進來。卻是無眾無我領着他兩個師弟前來救援。左元敏腦中念頭一轉,心想:「若是讓他們全部團聚在一起,今天就很可能讓他們全部溜了。如果夏侯儀不在乎封俊傑是否有解藥,官彥深同樣也不會在乎。他們兩個在乎的,只有今天誰能當上九龍門派的掌門。」心念及此,更不打話,身子一矮,便往前竄去。

段日華沒想到他竟這般固執,右手一揮,原本四把飛刀都要射去,可是左元敏實在來得太快,事先更無半點徵兆,段日華反應不及,只得往後一躍,退出數步。

崔慎由與他同儕多年,見他后躍,便明其意,當下右步跨出,一掌便往左元敏身前攔去。如果左元敏后躍退開,段日華便可趁機發射飛刀,要是他不退硬拼,崔慎由自忖贏面頗大,更是求之不得。雖然如此不免有以大欺小之嫌,但左元敏的身手刁鑽,已連敗兩大好手,更何況還是他自己上台討戰,自己若能把他揪下來,絕對是利多於弊。

崔慎由打得如意算盤,但見左元敏毫無懼意,心道:「來得好。」五指一彎,化掌為指,便往他肩頭抓落。

崔慎由這一下中途變招,手段相當高明,他只覺無名指指尖已經搭到左元敏的肩頭,還沒來得及發勁,眼前一花,左元敏竟然倏地消失。崔慎由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撤掌回身,心神未定,卻見左元敏的身影已在徐碩的周身穿梭,來去自由,如入無人之境。

崔慎由這才親身體驗到剛剛李永年在台上的感覺,心中只道:「這小子的一套步法,顯然來自張紫陽的傳授,竟然威力如斯。張紫陽『真人』兩字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深不可測。」

正自驚嘆之餘,左元敏轉眼間又去招惹常知古。便在此時,段日華已經取得喘息之機,右手一揚,四道寒光便往左元敏身上打去。卻聽得「哎喲」一聲,常知古臂上中了一刀,往後翻倒,其餘三把繼續往後飛去,眾人驚叫連連,紛紛走避。

段日華一不小心誤傷同伴,不禁又羞又怒,見左元敏像知蒼蠅一樣,揮不去趕不走,老是在身邊打轉,越發光火,左臂一抬,又是四道寒光打出,崔慎由連忙叫道:「且慢!」卻太遲了。

原來左元敏見常知古中刀,心中有了計較,接着高飛低竄,便在無眾無我師兄弟的身前晃動,一見段日華動手,立刻踏步讓去。那四柄飛刀一掠過左元敏的身畔,便算是陣前倒戈,反而成了對付無眾無我們的利器。好在那無眾無我功夫高強,反應一流,聽到崔慎由的叫喊,金杖舞開,立時砸開兩柄飛刀,但是他的兩個師弟可就沒那麼厲害了,不生不滅被飛刀劃破額頭,一個臀上中刀,傷勢雖有輕重,但中毒的程度卻差不多。

兩人受傷見血,立刻感到傷口麻痹,同時大叫:「段長老,快拿解藥來!」段日華這下又氣又窘,但被左元敏逼得緊,實在也是緩不過手來。無眾無我金杖舞開,說道:「我來替你擋着,先救我師弟!」

那左元敏如何等這般輕易罷休?兩三下繞過段日華,搶在無眾無我之前,朝着不生不滅就是一招「玉樹流光」。不生不滅豈知他說來就來,大駭之餘,只得連忙揮動鐵杖,攔腰掃去。卻聽得「碰」地一聲,自由自在的身軀應聲而起,「撲通」

一聲,摔落在池塘當中。卻是左元敏聲東擊西,將自由自在踢落池塘。

段日華見如此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於是大聲喝道:「且慢!大家住手!」往前兩步,向官彥深說道:「官盟主,我們今天前來是來參加大會,不是來鬧場的,有奉上的雨花劍、寒月刀為證。現在你們仗着人多,便群起圍攻我們,是什麼意思?」

官彥深道:「貴派暗箭傷人,已經壞了我們比武奪帥的規矩。難道我可以任由傷害本門弟子的兇手,在我面前逞凶后逃逸嗎?」他說話時,背後人群排開,拉出一個人來。這人兩手後背,頭髮蓬亂四散,臉上身上都是傷,走路時一跛一拐的,模樣十分狼狽,仔細瞧他面容,卻是葛聰。

王貫之走到官彥深面前,雙手呈上一把弓弩。官彥深隨手接過,細細查看,但見這弓弩後端以至握柄部分,與一般尋常弓弩無異,只是前端改以銅管作為箭槽,不過中空的銅管空隙細小,並不能容納弩箭,想來這便是用來發射卯酉追心針的機關了。

官彥深隨手將弓弩扔在段日華身前,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段日華冷笑道:「敢問官盟主,剛才上台比武的人是誰?」

官彥深道:「是李永年與左元敏。」段日華道:「那是。那現在受傷的又是誰?」

官彥深道:「是封……」臉色一變。

段日華道:「照啊!我葛聰長老是因為貴方先不遵守約定,明明說好單打獨鬥,封俊傑卻上台偷襲,這才為了我李掌門的安全,髮針對付偷襲者。怎麼這會兒惡人先告狀,作賊的喊捉賊,仗着人多,就可以歪曲事實嗎?」

雖然大家都知道,台上戰況以左元敏贏面居多,封俊傑不可能沒事躍上台去湊熱鬧,可是左元敏毫髮無傷是事實,除了大家眼見為憑之外,一時倒也無法拿出其他的佐證。官彥深眉頭一皺,算是略遜一籌。

只見韓少同上前兩步,說道:「我也來問一問,請問段日華長老,李永年是被封俊傑打下台的?還是左元敏?」此事場上眾人親眼所見,段日華只得依實道:

「是左元敏。」

韓少同哈哈一聲,說道:「照啊,封俊傑上台只不過是想提前向左元敏道賀,貴派葛聰長老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要置人於死地,嘿嘿,忒也把天下英雄瞧得太低了吧?」

此話一出,荀叔卿特別捧場,哈哈大笑起來。左元敏道:「聽到沒有?再不交出解藥,就表示你們根本是意圖殺人!」段日華道:「我葛聰長老又不是九龍傳人,殺封俊傑有何用?」轉向官彥深道:「既然是個誤會,那我便用解藥來交換人質,如何?」

夏侯儀搶先道:「我剛剛說過了,只要你們不再鬧事,嵩陽派上上下下與此事無關的人,都可以先離開。就只有段兄與李兄,還得留下來把事情做一個了斷。」

那李永年中了左元敏一掌,傷勢着實不輕,一直調理氣息至此刻,方才緩和下來,得以提氣說道:「這一仗就算我輸了。不過此刻我還是嵩陽派一派之主,我想先回去調理傷勢,等我傷愈,我會召開嵩陽派的會議,願意跟我進九龍門派的便留下,不願意的便離開。經過這一番整合,九龍門派聲威大振,豈不妙哉?」

官彥深一時沉吟未決。那李永年續道:「官盟主要他們此刻表態?還是嵩陽派太大,一時不好承接?」

李永年一語言中官彥深此時的痛處。在他眼前最好的辦法,是可以留下李永年的一條狗命,從此再無後患。可是正如李永年說的,他手下還有一大堆高手,想要硬取他的命,只怕要有一場血戰。

如果要他的命行不通,而要場上的嵩陽派門人先表態呢?這恐怕也不是一個好辦法,因為這些人牛鬼蛇神,底細都還摸不清,他們若是異口同聲說要加入,也是一個隱憂,而若是異口同聲說要退出,也會在場上造成其他變數,最安全的考量,彷佛就如李永年所建議的,讓他們先回去,由李永年出面整合,然後歸併入九龍門派。

嵩陽派的這些人到底加不加入,官彥深並不在乎,嵩陽山上的資源,官彥深就不得不正視了。如果可以順利接收這些資源,那就太好了,可是天底下絕對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官彥深腦子一轉,這些利害關係清清楚楚地腦海中條列出來,一時難以取捨,說到底,就有如李永年說的,嵩陽派實在太大,不是說承接就能承接的。

李永年見情況果然完全在他的掌握當中,便道:「段長老,給解藥!」段日華依言將解藥交給了官彥深。官彥深也下令放開葛聰。那摔進水塘的自由自在,也讓人給救了出來。

李永年見己方的人,陸陸續續回到身邊,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願我九龍門派開派順利,千秋萬世,繁榮昌盛。」官彥深回禮道:「好說,好說。

望李兄弟早日歸來。」

事情演變成如此,韓少同等人都是一愣,但自己畢竟只是局外觀禮人,也不好說些什麼。那左元敏也覺得不妥,卻不知哪裏不對。李永年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來,淡淡說道:「小子,你很不錯……」微微一笑,然後突然傾身向前,在他耳邊說道:「你從雲夢那裏學到不少,不過我希望你牢牢記住,我……是……她……

爹……」左元敏不等他把話說完,便道:「要不是你,她也不會死……」

李永年挺直身子,以高出他一個頭的姿勢說道:「臭小子,你說什麼?」左元敏昂首道:「她初見你的時候,我躲在九龍殿屏風後面,我聽得出來,她在乎你,她真的在乎你這個從未謀面的父親,一個二十幾年來,從來沒有一時半刻,盡過半點父親責任的父親。」

李永年往後退了一步,側着臉對着他。但左元敏越講越起勁,上前一步道:

「你知道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父親。我出世時他不在身邊,我的生活他從沒參與,十八年後,他出現了,你猜怎麼着?我不在乎,有他沒他,有什麼差別?」

李永年譏笑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左元敏指着他鼻子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續道:「但是雲姊她在乎你,我聽得出來,她真心把你當成了父親,但是你呢?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因為你不在乎,所以要不是你,她也不會死。」

李永年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是你告訴我,她死在王叔瓚的手下,不是嗎?」左元敏道:「那你告訴我,你關心嗎?」李永年瞪着眼睛瞧着他,但始終沒有回答,過了半晌,只與左右道:「我們走!」

左元敏見他迴避問題,上前兩步,續道:「你沒有資格提到她,你沒有!你沒有……」李永年不理,乾脆回頭走去。左元敏還待追上,身旁一道人影攔來,輕聲道:「怎麼啦?」左元敏轉過頭去,卻是張瑤光。

原來那張瑤光見他神情激動,不比尋常,連忙過來相詢。左元敏一見到她,忽然垂淚道:「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爹……我爹是被我害死的……」

張瑤光轉到他的身後,從他的背後溫柔地摟着他,把頭靠在他背上輕輕說道:

「不是的,你爹他在天之靈,一定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他要是怪你,就不會把太陰心經藏在你身上了……」——

玄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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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劍狂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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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比武奪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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