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刺鳥

263. 刺鳥

她迅速往一旁的小樹林跑了進去,卻沒想到跑了幾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腳受了傷,竟然對着地下狠狠一摔,我忍受着小腹內的異樣。

滿腦子內全部都是那場大火,陸梁靜被死死壓在橫樑下,甚至連起身都來不及的畫面,我咬着牙,用盡全身力氣朝着易捷追了過去,在她倒地那一瞬間,在離她只有一米多遠之時,眼看她就要爬起來了,我整個人朝着易捷撲了過去。

手死死的拽住易捷雙腿,她爬了兩下,發現我在身後拽住了她,抬腳一直往我身上踹著,她邊踹我,便哭着說:「楊卿卿!你為什麼死纏着我不放!為什麼!」

我死死抱住她雙腿,大聲的說:「易捷!是你纏着我不放!一直是你纏着我不放!」

她踹了我好久,我感覺臉上滿是疼痛,那一刻我像是瘋了一般,腦海全部都是陸梁靜將我和喬怵推開時的畫面,當時橫樑倒下來那一刻,陸梁靜如果及時逃走,她是有生還的機會的,可她卻在最後一刻,為了我和喬怵最終選擇犧牲自己,如果殺她的人,至今還逍遙法外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陸梁靜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那一刻,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算死,我也不能讓易捷再次逃走,而這個念頭驅使着我所有力氣,抱住了易捷的雙腿。

易捷發現甩脫不了我,忽然翻身將我死死壓在身上,我們兩個人當即扭打了起來,她壓在我身上,很快便佔了上風,手死死掐在我脖子上,我看不見臉,只感覺她頭髮在我臉上掃著,無數回城和落葉,往我臉上撲了下來,滿眼凌亂,分不清楚狀況。

易捷掐住我脖子的手彷彿彈簧一般,我越掙扎她收的越緊。

我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拚命大口呼吸著,壓在我身上的易捷彷彿進入癲狂狀態,她手開始越來越收緊,不顧一切,咬牙切齒的說:「楊卿卿,是你要對我窮追不捨的,我告訴你,陸梁靜的死是她活該!她當初找人來強姦我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那一天?我又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我搶了盧森嗎?對!是我活該犯賤,是我不知羞恥勾引了盧森,可盧森如果沒有對我興起邪念,一個巴掌拍得響嗎?為什麼你們每個女人都要把男人的花心怪罪在女人身上!我就活該嗎?我就活該被侮辱嗎?她陸梁靜難道又是什麼善良信女?!」

易捷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猙獰特別猙獰,我在她手下,像是一條缺水的魚,死命呼吸著吐納著,手卻依舊死死扯住易捷,在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那一刻。

易捷彷彿回過神來了,聲音里的癲狂忽然冷靜了下來,她掐住我頸脖的手鬆動了一點,她聲音帶着哭腔和哀求說:「楊卿卿,你放手,你放開我,我們兩人就當從沒認識過。以後你過你日子,我過我的日子,我們兩個人兩不相欠!」

我呼吸不出來,眼睛死死瞪着她,艱難的說出一句話:「易捷,你以為……我們兩個人還能夠……兩不相欠嗎?」

她聽到我這句話,動作怔了怔,手上的力道鬆懈了一點,我趁她鬆懈時,翻身就要起來。

易捷反應過來時,再次將我死死按住,對我嘶吼著說:「如果我們只能離開一個!楊卿卿!你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她這句話剛落音,兩隻手便使盡全力死掐住我,大叫了一聲:「去死吧!」

易捷的發狠,我鼻前所有空氣全部隔絕了,起初我還死揪着她不放,可死亡的氣息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手用盡全力推開她,想要將她從我身上推下去,可易捷早已失去理智。

我手在混亂中忽然摸到一團東西,下意識的條件反射,反手往易捷後腦勺狠狠砸了過去,本來還死掐住我的易捷,身體忽然震動兩下,她手上的力道依舊沒收回,壓在我身上的易捷也沒有動,更加沒有呼痛,被我砸后,彷彿還有些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動作像是機械出現故障,緩慢低下頭看向我。

我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滴了上來,我們都同時靜止了幾秒,有一滴血正好滴在我眼睛內。

易捷回過身來,本來漸漸鬆開的手,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再次死掐住我,在我感覺到頸脖上的力道再次傳遞到大腦時,背剛才窒息的恐懼驅使,我抬起手中的東西再次往她後腦勺狠狠砸了一下。

她腦袋晃動了兩下,身體如大廈傾塌般,忽然直直朝着我倒下來,她頭正好砸在我頸脖處。

我感覺胸口的衣物被一種溫熱的液體迅速流竄著,我許久才側了側臉,聞了聞,發現是刺鼻的血腥味。

壓在我身上的易捷便再也沒有動彈。

我躺在那裏望着頭頂藍的出奇的天空,感覺下體有溫熱的東西緩慢流了出來,那樣的感覺我非常熟悉,整整四次,四次這樣的感覺,彷彿滾燙的油脂在身體里沸騰了好一會兒,然後從自己四肢百骸,一點一點匯往小腹,生命體慢慢流失直至干竭。島向記弟。

我沒動,聽着耳邊空靈的鳥叫聲,忽然哭着笑了出來,鬆開手中緊抓着的物體,抱着壓在我身上沒有動靜的易捷,也只有這個時候,我們兩人才能毫無防備的說着話,所有一切都安靜了。

我說:「你知道嗎?很多年前,當我被所有人欺負的時候,唯獨只有你站了出來,擋在我身前,告訴她們,楊卿卿不瘋,她只是善良。那時候我就想,這一輩子,這整整一輩子我都要做你的好姐妹,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了,我也要像那天的你一般,站在所有人面前,大聲告訴他們,易捷不是壞人,她只是想不通……」

我手在她額頭上胡亂捂著,想要將那些液體死死捂回去。

我抱着終於安靜下來的易捷說:「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四年前我們沒有遇到喬荊南,你沒有喜歡上他,我們之間會不會一直都是好姐妹,現在我們兩個人是不是正舒舒服服坐在家裏喝着各自最愛的奶茶和咖啡。你喜歡卡布奇諾,我喜歡奶茶。易捷,你說,我們這一輩子是不是都錯了。」

沒有人回答我,一切都恢復寂靜,我抱着她身體,忽然大哭了出來。

一直哭到身上的她變得有些冰冷了,一直到喬怵匆忙趕到,看到這一切,站在兩米遠徹底愣怔站在那裏。

小腹處一陣陣絞痛,我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沒有半點力氣了,身體因為疼痛不斷抽搐著。

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切的喬怵,一臉恍惚的喬怵,他大約是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了,站在那裏一直沒有動。

直到我在地下掙扎了兩下,側過臉看他,他視線接觸到我臉上的血時,忽然快速沖了過來,將壓在我身上的易捷給用力扒開,將她笨重的身體推離一旁,便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精疲力盡倒在他懷中,喘息了好久,才恢復了一點,從他懷中掙扎著起來,直起身看到下身泥土地上一片血紅。

喬怵死死定在我臉上的血跡上,手有些輕微顫抖的為我不斷擦拭著,可臉上的血無論怎麼擦都擦不幹凈,反而讓臉大幅度沾滿了血。

喬怵意識到這一切,快速將我放下,轉過身看向被他推到一旁的易捷,他彎下身,手好半響才伸到她鼻息下。

喬怵的立馬一縮,在我還沒明白過來之際,他脫掉身上的外套來到我身邊,將我臉上的血跡大幅度擦拭著,他擦完后,目光停在我身邊一塊帶着血跡的黑色石頭上,他將那塊石頭撿到手中,往身上擦拭著,彷彿想要銷毀掉我留在石頭上的一切痕迹。

我躺在那裏,看向喬怵說:「沒用的,喬怵,易捷是我殺的。」

一言不發的喬怵,忽然朝我開口說:「你別說話,我不可能要你坐牢的。」

喬怵說完,便彎腰下將我從地下抱起來,我問他:「你抱着我要去哪裏?」

喬怵說:「我們先離開這裏。」

我伸出手往他肩膀上用力一推,發怒道:「你別傻了!放我下來!」

喬怵卻早已經不聽我勸,抱着我抬腳就要離開這片小樹林,可我們剛走了兩步,小樹林里隱隱約約傳來警鳴聲,一秒前,還特別小,一秒后,警鳴聲越來越大。

喬怵停下腳步,我靠在他懷中,笑了一聲說:「喬怵,放我下來吧,人是我殺的,你快走。」

我掙扎著,就要從他懷中下來,喬怵卻不肯鬆手,他只是垂下眸看向我,臉色恢復了平靜,在聽到警鳴聲后,我們雙方反而都冷靜下來了。

喬怵說:「卿卿。」

我看着他。

他又喊了一句:「卿卿……」

我回答了一句:「我在。」

喬怵說:「很久以前我就想這樣喚你,可我怕你不喜歡我這樣喚你。」他看向我,問:「你可以抱我一下嗎?就這最後一次」

我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想到我們今天從這裏出去后,也有可能我連這最後一次都抱不了他,面對他的請求,欣然的說:「好呀,正好抱抱你這臭小子,說不定以後我都抱不到了。」

我故作爽朗的說完,伸出手想要圈住他頸脖,發現手臂竟然一點力氣也沒有,剛搭上他頸脖,卻無力的滑了下來,我尷尬笑着說:「真是的,手有些沒力氣。」

我再次伸出手,喬怵順勢將我搭在他頸脖的手按住,他出下臉埋在我懷中,一直沒有動,我看着他這孩子氣的模樣,好笑的拍着他頭說:「喬怵,以後,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好好生活,我希望你這輩子能夠快快樂樂,有一個快快樂樂的家,有你愛的,也愛你的女朋友。生個大胖小子,你能夠答應我嗎?」

喬怵埋在我懷中始終沒有動,許久,才悶悶的應答了我一聲。

我嘆了一口氣說:「喬怵,其實……我非常想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弟弟,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只有養父養母,你不知道,看到你的時候,就想到了以前的我,我想給你很多很多以前那些我沒有得到過的溫暖。」

喬怵埋在我懷中還是沒有動,我聽着越來越近的警鳴聲,在心裏倒計時對他說一句:「喬怵。」

他嗯了一聲。

我說:「幫我去孤雁山上一座孤墳處和我媽媽說一句對不起,好嗎?」

喬怵嗚咽了一聲,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平時的他,都表現的像個成熟的大人,這一刻也只不過是個孩子。

我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笑着說了一句:「傻孩子。」

好一會兒,喬怵從我懷中抬起臉來,他眼神柔軟望着我,我對他笑了笑。

以前我總是對他惡言相向,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在最後的時間裏,對他溫柔一點。

他見到我笑容,愣了好久,忽然傾下臉,一點一點朝我唇靠近。

我感覺乾澀的唇上,被一團柔軟溫熱的物體含住。

那一瞬間我沒動,身體在他懷中有些僵硬,喬怵挨在我唇角說:「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夠用看待一個男人的眼神來看我。」

他說完這句話,並沒有等我回答,從我唇上離開,而是抱着我在小樹林里四處看了兩眼,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最終將我放在一棵大樹下,我疲憊的看向他。

喬怵冰涼的指尖在我臉上溫柔的撫摸了兩下,我剛想說什麼,喬怵小聲彷彿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不疼的。

這句話剛落音,他垂在身側的左手忽然抬了起來,朝着我砸了過來。

我甚至還來不及辨別是怎樣一回事。

我腦海內只傳來一聲悶雷聲。

那一瞬間,一片空白,我連尖叫都來不及。

感覺額頭上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視線被大片紅色給糊住,我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前方一大片人影。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蹲在我身邊的人,站了起來,對警察說了一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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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如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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