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堯: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蘇堯: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明謹,你慢點!蘇明謹,我叫你慢點,你聾了嗎!?」

林菀一聲嬌喝這才喚得前方的少年駐足,她快走幾步追上前去,只見少年嘴唇緊抿,雙眸黑得透不出半分光亮,如此神情,上看下看橫看豎看,怎麼都是一副忿忿不悅的模樣。

林菀不禁顰了顰眉,方才不還好好的,怎麼轉眼便烏雲密佈了?

「明謹你到底怎麼回事兒?」

蘇明謹見着林菀跟過來,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他下意識握緊了袖中的手,然而,還是壓制不住衝口而出的質問,「他便那麼好嗎?好到讓你用他的扇子,不用我的?」

林菀不禁怔了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蘇明謹口中的「他」是指誰,林菀不禁啞然失笑,「明謹你說什麼呢?你們二人的扇子一前一後拋過來,我不過隨手一接,哪裏分得清誰的?若是真要賴人,也該賴你,誰讓你出手那麼慢讓別人搶了先?」

聽得林菀的話,蘇明謹不禁恨得咬牙切齒,他很想說一句,「是你招蜂引蝶還賴我?」

然而,蘇明謹瞧著少女懵懂純真的神情,他雖不知為何,卻終是開不了這個口,只得強忍着將那口氣兒壓下去,冷哼道,「你這般胡鬧,仔細下回再不帶你出來。」

林菀恍然明了,不禁面露愧色,「明謹莫惱,絕對沒有下次了,我保證。」

就在蘇明謹因了林菀這話而情緒漸好時,林菀下句話,卻讓蘇明謹那顆被送上雲端的心,又狠狠地擲在了地上。她道,「今夜是我太不小心了,才會從掛花燈的麻繩上掉下來,我保證,下回一定小心謹慎,絕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蘇明謹只覺氣惱異常,卻又尋不出原因來,林菀難得如此態度誠懇的低頭,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蘇明謹不相同林菀鬧僵,沉默良久,他終是訥訥地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將林菀送到林府外的牆邊,瞧著林菀麻利的爬上牆頭,立於牆頭之上笑着向他招手,蘇明謹這才覺著心頭的火氣消散了許多,於是笑着叮囑,「小心些,莫要摔著。」

林菀揚了揚眉,「明謹莫擔憂,這點兒小事,還難不倒我。」

瞧著林菀自牆頭上一躍而下,消失在另一邊的矯健身影,蘇明謹深吸口氣,掩下眸底波濤洶湧的情緒,他抬手撫著胸口,輕嘆,「罷了!這樣異樣的感覺,總有一日會弄清……」

然而,蘇明謹所以為的「總會」,卻因了他這樣聽之任之的態度,而失之交臂。

兩日後,蘇明謹再來尋林菀的時候,卻聽紅玉說林菀已經出去了,他尋遍她時常遊走的大街小巷,也未曾尋着她,於是,他只好守株待兔,候在她時常偷跑出府所翻的那堵牆邊。

直至夜色漸深,林菀方才閑庭信步的回來了,蘇明謹迎上前去,關切道,「我尋了你整整一日,走遍了你時常去的大街小巷,皆未見着你,今個兒你都去哪兒了?」

林菀似是心情極好,面含微笑的道,「也沒去哪兒,就是今個兒上午教訓了趙矮子那好色的傢伙一頓,真是酣暢淋漓,午後又去吃了一頓夢寐以求的大餐。今個兒這一日,可謂不虛此行。」

蘇明謹不禁狐疑的打量著林菀,對於趙家公子,蘇明謹是極為了解的。那趙公子出門向來講究排場,時常吆五喝六的,跟在身旁的所謂門客,實為狗腿子之人怎麼着也得十來個吧。就林菀這樣的細胳膊細腿,哪兒能對付的來?即便耍耍鬼點子、小聰明,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對上蘇明謹懷疑的眼神,林菀冷哼了一聲,炫耀道,「怎麼?瞧不上我這樣的?偏生我今個兒還真教訓了那劉矮子一頓,而且還順利脫了身。」

聽林菀這麼一說,蘇明謹倒是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即是如此,倒是說說你如何教訓了劉矮子?」

「也算那劉矮子點兒背,他將那一群狗腿子支開收保護費的時候,我衝上去揍了他一頓,然後便開溜兒了。」

林菀如此一說,蘇明謹反倒更加疑惑了,林菀那倆下子,蘇明謹心中可是有數的,就那樣大兢兢的衝上去揍了人家一頓,即便那些個走狗離得遠了些,怎麼着不趕回來將林菀拿下?瞧着她完好無損的模樣,怎麼也不像被十來個大漢追打過的樣子。

「劉矮子手下的狗腿子便沒找你的事兒?」

林菀倚在牆上,抬頭看了看夜空中明亮皎潔的弦月,漫不經心地道,「都將劉矮子揍成豬頭了,怎麼能不找我事兒?不過……」

蘇明謹聚精會神的等著林菀的下文,然而,等了好半晌也未曾見她說下去,他只好開口問道,「後來如何了?」

林菀收了瞧著放在明月上的目光,轉眸瞧著蘇明謹,戲笑道,「嘿!你今個兒是怎麼了?還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林菀見着蘇明謹一言不發的執著模樣,終是敗下陣來,搖頭道,「好了好了,真是敗給你了。後來幸好碰上了前幾日在花燈節遇見的那人,是他仗義出手,我才倖免於難的。」

林菀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解釋之前,蘇明謹是一副嚴肅的模樣,她道明一切后,他反倒是越發嚴肅了,似是還帶着隱隱的……怒氣?

林菀不禁不解,她這又是哪兒惹到這個祖宗了?

有些話,林菀在心裏存了又存,終是忍不住一股腦兒說了出來,「明謹,你最近是怎麼了?為何總是這般喜怒無常,從前的蘇明謹一向豪爽明朗,是那個願意陪我鬥雞遛狗、打抱不平的好兄弟啊。現如今,你究竟怎麼了?遠事不提,我上回不過是去添香院吃了頓飯,你若當真為我好,提點幾句便是,何必告到我爹爹哪裏去?」

蘇明謹也不禁在暗暗自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然而到了嘴邊的答案,卻怎麼都匯不成一句完成的語言,「我是擔心你啊!菀兒。」

話一出口,連蘇明謹自個兒都不禁怔了怔,他想說的分明不是這個。

他若當真擔憂她,當是率先關懷她是否受傷,怎會因了這些旁枝末節之事生氣?

蘇明謹這話不禁惹惱了林菀,她一把揮開他伸過來的手,冷笑道,「若是擔心我,跟我一道兒便是,又何必來拘着我?我林菀從來都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自從你認識我的第一天便應該曉得的。我有多嚮往自由,你也是曉得的,若當真為我好,便應當助我。從前的蘇明謹便是這樣,可如今,你變了,變得再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蘇明謹了。」

蘇明謹張口欲言,林菀卻已轉身離去,麻利的爬上了牆頭,一躍而入。一堵牆將兩人隔開,可謂冰火兩重天,林菀怒火衝天,忿忿不已,蘇明謹如墜冰窖,有苦難言。

自那日後,蘇明謹便再沒見過林菀,於是他日日候在那堵牆外,寂寥的時候,他不禁想起她從前所說的話,「我說會再見就會再見,我林菀想要見誰,那人必定躲不掉,可我林菀若不想見誰,別人也休想將我逮到。不過明謹不必擔憂,你是我想見之人。」

時事弄人,後來,她順利找到了他棲身的地方,約他一同鬥雞遛狗,教訓潑皮,那段歲月當真瀟灑快活,至今難忘。可此時,他卻成了她避而不見之人。

在牆外等候的月余時光,蘇明謹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他終於曉得了自己的心思,也明白自己如此怪異源於何因。然而,當他終於下定決心,登門去尋找林菀的時候,卻聽說林菀受邀前去南山看楓葉了。

如今林菀已經可以自由出入府門了,而他卻在牆外痴痴等了那麼久,蘇明謹不禁一時感慨萬千,而後便焦急着去南山尋她。他本以為這一去,只要尋到她便可以解開心結,成就一段好事。

誰知,卻見着了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什麼南山楓葉?她所立之處不過是村頭夢水河畔的並蒂桂花樹下,而她面前站着一名溫潤爾雅的少年,兩人相擁的畫面,狠狠刺痛了蘇明謹的眼,他分明曉得這樣的時候不該過去,卻終究控制不住前進的步伐。

當林菀發現蘇明謹的時候,一如從前那般燦爛地笑着,「你這段時間都去哪兒了?我去尋你,你卻總是不在。」

蘇明謹張了張嘴,早已在心間徘徊了無數回的纏綿之言,如鯁在喉,怎麼都說不出來。他心中似是被人放上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刺蝟,扎得他鮮血淋漓,卻因痛在暗處,有口難言。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菀兒啊!你不是曾說過但凡你想見之人總能尋到嗎?為何這回卻尋不到了?究竟你想見之人早已換做他人,還是……錯失不過轉瞬間?

這一刻,蘇明謹腦海中不禁回蕩起花燈節那日,林菀所說的話,「明謹你說什麼呢?你們二人的扇子一前一後拋過來,我不過隨手一接,哪裏分得清誰的?若是真要賴人,也該賴你,誰讓你出手那麼慢讓別人搶了先?」

誰讓你出手這麼慢讓別人搶了先?

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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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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