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番外：方青山

站在宴會廳外電梯的拐角處，聽着裏面熱心沸騰的音樂，我不停的抽著煙，一口接着一口，聽到有工作人員的聲音喊道：「婚禮開始了，司儀讓你們過去。」

放到嘴邊的煙嘴遲疑了一下，又把煙送進了嘴裏，吐出濃濃的煙霧，深吸了一口氣，將煙頭滅在了身後的垃圾桶上。

前一天晚上，我爸打電話給我說，他知道我其實就在A市哪裏也沒去，他也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都不願意出現，他甚至連我不想影響肖夢琪婚禮的心情都看得出來，我一直在沉默，什麼也沒說。

這麼多年來，雖然他一直是我的父親，但我們之間的交流真的很少，他也很少會對我說一些真心話，若不是我媽的事情鬧的那麼大，估計他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吧。

昨晚他跟我聊了很久，聊著聊着他就睡著了。

掛了電話，我就去到以前我跟夢琪走過的地方，算是最後一次重溫吧，怎麼說，那也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段回憶。

她一直都很好奇，她和幽幽，也就是陳子寒，兩個人到底誰在我的心裏位置更重要，後來好幾次，我說我愛她，可我分明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懷疑。

是的，自從她知道我的生命里曾經有過幽幽，就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相信我了。

關於幽幽，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大二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那時候，我們是學校很受人羨慕的一對情侶，都說我們男才女貌相配之極，我們的關係也一直都很好，直到我們畢業。

我是個事業心比較強的男人，對我來說，若是沒有物質保障，根本就沒辦法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想要的一切，我甚至可能連她想要的一個名牌包都買不起。

我爸媽也是白手起家，做生意才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但他們的生意也沒能做很大，聽我媽說，我爸之前就暈倒過一次，那時候，醫生就說我爸身體差，承受不了太大的工作壓力，後來，店裏的生意也越來越差，沒辦法，我爸媽就將整個店盤了出去。

那時候我跟方青水都出來工作了，家裏的壓力相對而言也沒那麼重。

我就開始了人生目標的第一步，上班之後，我幾乎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進去，一開始，幽幽說理解我，還特意找了跟我同樣性質的工作好支持我，可後來，時間久了，很多情愫都發生變化了，她開始抱怨我時間少，開始拿我跟她身邊朋友的男朋友作比較，甚至還覺得她應該跟我分開去尋找更適合她的前程。

那段時間她離開了我，意外的，我竟然沒有很痛苦，大概是被繁重的工作麻痹了吧，正是這點那時間，我認識了肖夢琪，她是個很愛笑的女孩子，性格也很好，很善解人意，相處久了，我發現她是個很獨立自強的女孩子，我很欣賞這樣的女生，至少不會像幽幽那樣一直煩着我陪她看一場電影。

一直沒有幽幽的消息，我和肖夢琪的接觸也越來越多，有時會經常在一起吃飯聊天，自然而然的，我們倆就從工作關係，發展成了辦公室戀情。

有一段時間，我和夢琪也經受了考驗，就是關於我升職為總經理的事，領導知道我跟夢琪的關係，也一直在強調，為了不影響彼此的工作，辦公室里禁止戀愛，所以，我和夢琪，只能留一個。

夢琪為了支持我的工作，果斷放棄了那份她很喜歡薪水也不錯的崗位。

自那一刻開始，我就在心裏發誓，一定要盡我最大的能力給這位女孩幸福。

在她的離別宴上，我們都喝多了酒，她的心情一直都很沮喪，席間卻不忘給我投來微笑的眼神。多麼善良的女孩，我告訴自己，如果那天不表示，可能我這輩子就沒有機會了。

她喝多了酒，我送她回家，那時候，她還住林秀雯的家裏，在送到林秀雯家樓下的時候，我猶豫了，掙扎了好久，終於調轉了方向。

可以說我乘人之危，可可以說我衣冠禽獸，那一夜，我要了她。

從未有過的狂熱，幾乎是想要佔有她一切的美好。

我沒想過，她竟然是第一次，看到床單上的血之後，我自己都僵硬了，緊張的不知所措。

我一直坐在床頭，一宿未合眼，天微亮的時候，她醒了，沒有尖叫，沒有恐懼，只是愣愣的看着我，許久，才說了一句：「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原來她就知道我們的關係會發展成這樣，都說情侶之間最美好的就是曖昧期，我們都知道我們會上床，可我們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上床。

但肖夢琪知道，在她辭職的時候，或者在她一杯接着一杯一仰而盡的時候，她就知道，會在這麼一天，她成為我方青山的女人。

想到這，我冷冷的笑了，可那又怎樣呢，我們都不知道，她終究有一天，還是會成為別人的女人。

那個人，還是我的弟弟。

就在我嘆息一聲準備離開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林警官走了出來，他看到我的眼神有點詫異，我也微楞了一下，然後朝他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去了洗手間。

他應該以為我是來參加婚禮的，希望他別把看到我的事情告訴肖夢琪和方青水，至少婚禮進行的時候不要說。

簡單的洗了把臉，冷靜了一下，就離開了。

經過電梯口的時候，隱約聽見司儀的聲音，在進行新浪求婚迎接新娘的環節。

當初的當初，是我牽着肖夢琪的手，一步一步踏過紅色的地毯。曾經的曾經，是我親吻著肖夢琪的額頭，請求她做我一輩子的妻子，不離不棄。

如今是什麼都變了吧。

呵呵。變了也好。

挺好的，至少他們可以幸福了。

按了向下的電梯，剛準備走進去，抬頭見就對上了我爸的目光，慘白的臉上有些微紅，呼吸也有些急喘，看起來是走了很久的路，耗費了很多體力，如果我知道這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我一定會勇敢的陪着他進去。

連一點點的視線都不會從他身上離開，我還可以多抱他一會，告訴他，真的不用擔心我，我很好，幽幽也很好。

我會告訴他，我把幽幽接出來了，我們的生活也回到了從前。

當然少了的快樂，我不會告訴他。

我還會告訴他，幽幽懷孕了，儘快醫生不建議，我們還是決定要了。他很快就可以做爺爺了。

當然幽幽因為懷孕期間暫停了葯，所以精神狀況不太好，我不會告訴他。他孫子的狀況很不穩定，我也不會告訴他。

所以，不來參加夢琪的婚禮，不完全是因為我心裏放不下，還有一方面原因是，我要隨時準備去醫院。

幾天前，我給夢琪打了一個電話，那是我在醫院的時候打的，因為剛得知幽幽情況的惡劣，心裏很亂，不知道該跟誰說，從始至終，我一直都努力給夢琪足夠的安全感，在她面前，我一直都是個堅強，霸道，強勢的男人形象，我不讓她受任何的欺負，不讓她忍受一丁點的委屈。

是不是我保護的太好了，還是她原本就太堅強，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流淚，有時候我故意去刺激她，試探她，可她真的不會為我哭。

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並不在乎我。

不然哪有女人，連自己心愛的男人跟自己提離婚都不流一滴淚的。

說到離婚，這絕對是我這輩子承受的最大的痛楚，我哭了七天，頹廢了一個月，幾乎每夜都喝很多酒才睡的著，一睡着她的臉就又會出現在我的夢裏。

夢魔與現實的糾纏，我分不清白天黑夜。

那時候幽幽已經回來了，可我不愛她。

我更加的不希望，因為她，而影響到夢琪的情緒。

她第一次來我辦公室找我的時候，我就跟她明確了態度，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既然她選擇離開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那就不要在幸福破滅之後，再回來找我。

可偏偏那一次，被夢琪看見了，她誤會了我們，也更加肯定了之前的事件全都是真的，最終的結論是，我背叛了她。

從那時候開始，我的生命里就沒有了快樂，真的，幾乎每天都過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有時候，我想心狠一點，去找她，去跟她坦白一切，可幽幽的憂鬱症總是在我想要離開她的時候爆發。

只要我提出分手，或者有分手的意思，她立刻在我面前暈倒，或者威脅我要自殺。

畢竟從大學開始，她就不分晝夜的陪在我身邊，這麼多年的情分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淡忘的了的，我不愛她，不代表我對她沒有責任。

陳子欣死的時候，我差點將她當成了幽幽，我分明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痛，我以為幽幽真的就這麼離開了。

可我看到死者手腕上並沒有刀疤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根本不是幽幽，因為幽幽曾經就為我割過腕，手腕上有好幾處傷口，有一道疤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的。

但那個時候我已經沒有心情了，對什麼都失去了追究的慾望，我看到方青水陪在夢琪身邊，我看到夢琪對方青水流淚，我看到夢琪挽著方青水的胳膊從我身邊離開。

我的心都碎了，心都碎了。

坐上車，準備去河邊走走，車子還沒開出酒店，就聽見司儀的聲音高昂的說：「接下來，新郎，請親吻你最美的新娘。」

都沒有意義了，車子剛上馬路，前面一輛車迅速的沖了過來，我慌亂的打了方向盤，踩了剎車。

夢琪，你永遠都在我心裏。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