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涌金門外柳如煙 西子湖頭水拍天

第六章 涌金門外柳如煙 西子湖頭水拍天

風神御按昨天從大理寺出來的地方躍了進去,甬道里的便桶已經被放回牢房中了,兵釋道跟在他後面,來到甬道中間的獄門前。只見他從包袱里掏出一包東西,各往兩扇門的門軸洞裏倒了下去,卻是菜油。昨日那張都頭送飯推門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風神御等下還要帶人上來,不得不小心着點。

風神御聽的監獄裏面熱鬧異常,知道賭局正當激烈,開了道門縫閃身進去,待兵釋道進來后,合好門扇。兩人潛入刑房,開了暗道,進得身子後放好暗道口的矮桌,貼著牆摸索向下。黑暗中兵釋道問:「剛才大門沒關?」風神御道:「都頭晚些時候要來送飯,他們每日對賭,關門怕惹了懷疑。」

出了暗道口,前面還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任憑這兩人武功高絕,沒一點光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兵釋道問:「沒燈么?」卻感覺風神御拿着什麼在牆上劃了兩下,眼前光亮一閃。風神御道:「有的,都頭每次下來會添上些油,點了油燈給他們用飯,用完飯也就差不多沒油了。」

風神御手上的原來是火摺子,就是用很粗造的土製紙捲成緊密的紙卷,裏面含磷,遇熱就燒着了。風神御領着兵釋道到右牆中間,尋到放置燈油的罐子,往左右兩盞燈中注滿燈油,然後用火摺子點上燈火。地牢裏頓時亮堂起來,兵釋道急忙去尋自己的父親。那邊早有一個人哭道:「釋道,我的兒啊!」

兵守望見過風神御后,興奮了一天。剛才聽的聲響,早就忍耐不住了,火光亮處,只見風神御旁邊那人身材魁梧,恍似自己青年的模樣,外衣遮住的兵刃又露出了刀柄,不禁放聲哭喊。兵釋道衝過去看了看牢裏的人,雙膝跪地,流淚喊道:「爹爹,孩兒無用,苦了你了。」兩人隔着牢欄,抱頭哭做一處,久久不舍鬆手。

風神御兩眼濕潤,在後面看着也不着急,他早知道兩人近二十年沒見面,父子情深,免不了許多嗟嘆和眼淚,所以提前兩刻進了地牢。待等到兩父子人鬆開了手,相互摸著頭流淚對望的時候,風神御從牆上選了從右邊開始的第五和第六位置的鑰匙,走到裴叔的牢房開了房門,又打開了腳鐐和手銬。

風神御放下手裏的菜油包,左手沾滿了油往裴叔的下巴、鼻下、臉兩側抹上一抹,拔出劍道:「裴叔莫怕,莫動!」接着用劍把裴叔的一張臉修理的乾乾淨淨,左看右看后,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轉到裴叔身後,攏住他的頭髮,把頸下的頭髮揮斷。又叫裴叔脫了衣服,把臉抹乾凈。自己打開包袱,拿出新衣給他換上,紮好頭巾,再看裴叔,轉眼已經換了一個人似的。

那邊父子倆止住了眼淚,兵釋道向風神御道:「你有鑰匙?」風神御一邊把腳邊另一串鑰匙遞過去,一邊道:「牆上掛的,那都頭下來身上不掛鑰匙,如何開牢門要便桶?」等兵守望卸掉腳鐐手銬,風神御象剛才一樣把兵守望修飾了一番。然後用兩人脫下的舊衣服包好菜油包、鬍鬚、斷髮,捆做一團。兵釋道在旁邊看着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劫過獄?」風神御回頭瞪了他一眼,道:「這事能常幹麼?剛跟牛大學的。」兵釋道和兵守望同時驚訝道:「牛大?」風神御先對兵釋道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又對兵守望道:「兵將軍,牛老伯對你的恩懷未敢遺忘半點,此次劫牢,他父子倆冒死出力,你出去自然可以見到他們,不過切切不可冒然叫喚。」兵守望激動得連連點頭,想不到二十年了,還有如此忠心耿耿的舊部。

等四人準備好后,兵釋道道:「我們走吧!」風神御道:「等等!」然後拉過兵釋道走到油燈前,道:「你先把軍隊給我標記在圖上。」兵守望在一旁驚道:「釋道,要惹上軍隊?」風神御忙道:「兵將軍莫要擔憂!有小兵將軍在,不會有事。」兵釋道見他拿出顏料,又掏出一張摺疊的大紙,打開來鋪到地上,大紙上密密麻麻地畫了街巷,還標了酒樓、大府、豪宅、店鋪的名字。

兵釋道笑道:「你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有一堆錯字、漏字。」風神御道:「這是臨安地圖啊,我見牛老伯無聊,叫他幫畫的。」兵釋道道:「這比例差得太遠,臨安城又稱腰鼓城,南北狹而長,東西寬而短,這上面怎麼兩個方向長度差不多啊?」風神御道:「比例差的遠沒事,心裏知道就好了。」兵釋道道:「那你叫他標的這麼多酒樓、客棧、店鋪有什麼用?管用的是主要的大街巷和河道。」風神御道:「詳細點不好嗎?我叫他記得多少標多少。」兵釋道道:「這裏的小巷都是通的,辨認了方向,隨便哪端都出得去,還用去管裏面的細緻?」風神御道:「你辨認的了方向出得去,我辨認不了方向怎麼辦?萬一進到巷中出不來也好對著名字找到自己在哪兒啊。」兵釋道道:「莫非你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風神御道:「有時候清楚,在小巷裏多轉幾轉,出去了就不知道哪是哪了。」兵釋道:「白跟你說了那麼多,我叫你認準大的方向,小巷子都能通到主街或河道,記住河道和主街就很容易確定自己的位置了,小巷子裏怎麼轉悠都不怕,明白嗎?臨安城那麼大,你標的了這麼多屋舍、店鋪嗎?」風神御道:「不就是因為它們都是連通的才不好辨識嗎?另外這可是我能買到的最大的紙了,標不下我也沒辦法啊。」

兵釋道撓了撓頭,道:「奶奶的,與你說不通,真要把我氣死了。」沒辦法,他只得用手點了紅色的顏料,把軍隊駐紮的位置簡單快速地圈了出來,標完后自己看着那圖都覺得實在離譜。風神御卻很滿意,邊看邊記,最後折起大紙道:「不愧是將門之後,畫得比牛大快多了。」然後看了看地牢中的其他犯人。那些人倒是有兩個人瞪大了眼睛注視着他們,卻沒人敢出聲。兵釋道道:「不是吧?你還想再帶幾個?」風神御嘆了口氣,道:「他們都不出聲。我們走吧!」

四個人摸出到監獄外的甬道中,風神御躍上外牆,探眼去看外面。遠遠看見燕陽天正在很遠的地方着急的來回走動張望,趕忙下了牆,背住裴叔縱身躍起,到的牆頭雙手一撐,毫無聲息的落到外面去了。兵釋道在裏面看得直乍舌,這外牆一丈多高,他竟背着個人過去了。風神御見後面沒人跟出來,只得又躍了進去,背起兵守望對兵釋道說道:「快走!你捨不得這大理獄么?」

風神御領着裴叔向市河邊快速走去,後面隔段距離跟着兵家父子,燕陽天在最後看看四處無人,便跟在後面過去了。風神御早在清遠橋下隨便找了塊重物,把地牢裏那舊衣包沉入河裏。兵釋道道:「你倒很小心哈。」風神御道:「發現有人逃獄后,急切間他們也不知道犯人改頭換面了;另外查案的如果是厲害的人物,痕迹留得越少越好。」這裏橋邊陰暗,沒人注意,燕陽天趕到后,對風神御道:「你們怎的劫了兩個?」風神御道:「劫一個和劫兩個沒區別吧?有兩個岳將軍,所以一起救了。」然後又對兩老解釋道:「這位是我兄弟,帶傷冒死在外面望風,多得了他,要不肯定出不來。」兩老連忙向燕陽天躬身拜謝,燕陽天對風神御道:「你。。。。這。。。。」見二老來行大禮,連忙又對二老道:「兩位老人家,莫要如此,真折煞了小生。」

風神御道:「好了,我們要去後頭上船了。陽天,你呢?」燕陽天愣了愣,拉過風神御到一邊。悄聲道:「莫忘了,你進去前說過要給我解釋的,他們兩個真有岳將軍般的冤屈?你休得騙我。」風神御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燕陽天如何會不識的,這「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是岳飛將軍的絕筆,第二天吳山遮幕,西湖哽咽,古木搖恨,百姓斷腸。現在聽得風神御從口中說出來依然重似千鈞,讓人心情沉痛,沒有天大的錯案沉冤,又如何敢說出這幾個字?燕陽天道:「好!我信你。你們去哪?」風神御道:「揚州方向。」燕陽天道:「我跟你們上船,了解詳情后好幫你們。」風神御道:「跟我們很危險的,你。。。。」

燕陽天道:「走吧!我知道你的船在哪兒。」風神御道:「啊?你跟着我很久了。」燕陽天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真箇賊滑,騙的我好苦,我原打算來找你算賬的,且看你在幹什麼見不得的人的勾當。」風神御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是么?奇怪,我怎麼跟蹤人家就給發現了,人家跟蹤我卻發現不了。」

等五個人走到棚橋邊,牛大、牛二早等候在那了。牛大上前和兵守望相捂住手,兩人含淚點頭,卻未敢多說。風神御道:「一起跟我來!」等一群人又到了一個無人之處,風神御道要過牛二的包袱,打開來取出一包粘乎乎的東西,道:「先把臉抹了。」然後在掌中攤勻,往裴叔臉上抹去。兵釋道道:「這是什麼?塗抹這幹嘛?」風神御道:「油膏加黑泥,他倆在牢中多年不見陽光,臉色太過慘白,不似苦工模樣。」兵釋道上前聞了聞,沒有味道。風神御邊抹兵守望邊道:「又不是胭脂水粉,聞什麼?只是普通防臉裂的油脂。」兵釋道又看看牛大的包袱,道:「那這個小木盒裏是什麼?」風神御道:「洗去臉上刺字的藥粉,離開臨安城后,兌水調用,用針扎洗,多洗幾天就看不出了。」兵釋道道:「這你都能弄到?」風神御道:「刺字用松煙墨加藥酒,要找到洗的方法當然去問有賣松煙墨的地方了。」

等把兩人的臉和脖子抹完,晃眼看不出破綻后,風神御又拿出幾張破布蓋住幾個人的肩膀,又叫兵守望遮住有刺字的半張臉,然後帶大家往後尋到裝大米、白面的船上。風神御對船夫道:「辛苦兩位大哥久等了,我看看貨,交待一下,就可以出城了。」大家上船蹲進棚里,風神御劃開一袋白面,抓了麵粉,往各人身上撒勻,又用手拍了拍。然後道:「牛老伯,你扮作管家帶他們去城外找到的商船裝米,過城門之時給守門的十文錢,我在後面跟着。」之後拿了牛大的斗笠出了大蓬,對船夫道:「大哥,我家管家帶了幾個苦力引你們出去裝船,你們多多擔待。」待船夫答應后,離開了米船。

米船很大,但是艙蓬中裝了一半的米、面,大家只好坐在上面。藉著蓬邊掛着的燈火,兵釋道去看牛大的臉,塗了黑泥油膏,再加上年老膚黑,刺字倒是看不出。兵釋道悄聲問牛大:「他怎麼走了?」牛大道:「不知道,下午他帶我去看過了城外的商船,跟我說了細緻,準備一起走的。」燕陽天道:「他在前面的書船上。」兵釋道道:「奇怪,他為何還要另乘書船?你知道么?」燕陽天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不是他兄弟么?怎的也不曉得?」兵釋道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等米船經過了書船一段距離后,書船也緩緩駛離了岸邊跟在後面,大家往後看去,風神御戴着斗笠換了衣裳似乎正在擺弄一個包袱。兩條船一前一後順着市河向北而去,過得鵝鴨橋、北橋、軍頭司橋、清遠橋、在仁和倉橋轉嚮往西,路過仁和縣、大理寺、常平倉,由天水院橋再次轉北,又過得便橋,馬上要到餘杭水門了。兵釋道再往後看,風神御正捧着他的詳細地圖在蓬口邊藉著燈火苦苦研究。

米船到了城門前,靠着右岸停住,船夫對守門的軍士道:「軍爺,請行個方便,我們出去裝米面。」牛大移到船頭,把錢遞給軍士道:「有勞兩位軍爺,多謝了。」守門的兩個軍士探頭往船上看了一眼,船里的人肩披破布,一身白灰,身下坐着許多袋子,顯然是剛在城裏裝好船正準備出城送上商船的。兩人也不多說,吊起兩根重木,解扣后的城門兩邊一拉,緩緩開啟。城門還沒開到一半,猛然聽得東邊傳來一聲喝問:「什麼人?為何半夜開城門?」

一隊官兵十多個人打東邊正巡邏過來,喝問的是帶頭的一個軍官。一個守門的軍士連忙大聲道:「大人,這是送米、面出去裝船的,船中是搬扛的苦力。」軍官大聲道:「等等,我先要仔細查過。」船里的眾人心頭一緊,兵釋道更是手心出汗,左手不由得握緊了破虜刀。軍官快到船邊時大聲道:「裏面的人全部出來,讓我細看一遍。兵兒們,上船搜查艙里裝載何物!」

正在這時,軍官卻發現米船後頭跟着另一隻船,船頭前的人頭戴斗笠,肩上吊著的包袱垂在胸前,兩手緊緊捂住。當自己看到他時,他趕忙轉身往蓬中躲去,腳步一個踉蹌,站立不穩,包袱里的東西散落了下來,那人一邊惶恐地扭頭看向官兵一邊手忙腳亂把散落的東西快速往船艙中扔去。

軍官眼尖,哪會放過這些細節,當下心生疑竇,縱身直接往後面的船頭躍去。大聲喝道:「你剛往艙里扔的什麼?」那人卻不答話,軍官只見他背對自己,正在忙碌。軍官走前三步一看,原來他剛才往船艙里扔的是書,散落在捆好的書堆周圍,他正忙着把散書往書堆里插。軍官進的艙中本想一把推開他,細看那些是什麼書,那人卻轉身拉住他的手道:「大人,我這全是書,普通的書,你看,你看這些。」軍官卻不理會他指的書堆,甩開他的手,拾起書堆夾縫中的書一看卻是《良臣用兵錄》,軍官冷哼一聲,又拾起一本,卻是《中興小歷》。軍官道:「好大膽,竟然偷運**。」他身邊的人早閃到了船后,軍官一愣,隨即追過去抓捕。

前面米船里的眾人出得船艙,聽見後面的動靜,一齊望去。只見風神御正躍上書船的大蓬之上,再飛身已經到了右岸,後面的軍官如影隨形,在空中大喊:「抓住他。」還沒等那幫軍士反應過來,風神御雙腳剛落地立刻向後彈起,在空中一個轉身,右腳在城門的門扣上蹬了一下,落在了左邊的岸上,那軍官效仿他追過了對岸。後面的士兵只有三人有這能耐,其他的紛紛拔刀往便橋衝去,卻是要過便橋到對岸追緝。

燕陽天大驚之下,剛要有所動作,卻被兵釋道拉住。兵釋道又在身後推了推牛大,牛大方才回過神來,對兩個發獃的城門守衛道:「兩位軍爺,你且細看我們,沒問題的話勞煩讓我們通過吧,免得我們受了牽連。」那兩個門衛忙道:「你們快點!」後面書船上的兩個船夫卻不敢亂動,只好自認倒霉。

等船駛出城門,兵釋道問那兩個船夫道:「船老大,你們這不是官船嗎?怎地也被搜查的如此細緻?」船夫道:「唉,班值營本來就是靠向四水快意庄那邊的,我們八風得意坊的船自然是他們的眼中釘,白天他們查不了,半夜除非有十二堂主中的人押船,否則他們就會多方為難。」兵釋道見識廣博,心下自然明白了幾分。

兵釋道拉着大家進了船蓬中,對燕陽天小聲道:「他是早有準備這麼做的,你休壞了他的計劃。」燕陽天道:「剛才你怎地又說不知曉?」兵釋道道:「他提到過可能會碰到班直營的細察,又說有了應變的主意,卻沒告訴我,剛才他在做戲不就是了?」燕陽天道:「怪不得,他剛才在船中擺弄的是那裝**的包袱。」兵釋道突然閉上眼睛狠咬了一下牙,然後道:「但願這小子是詐我的?」燕陽天道:「什麼?」兵釋道道:「他好象辨不清方向,不會找路,剛才他在船中看的那大紙是臨安地圖,裏面錯漏百出,按那圖說不定會找到兵營里去。」燕陽天道:「啊?這怎麼可能?」兵釋道道:「這小子聰明的緊,想來是故意氣我尋開心的。」燕陽天道:「即使他辨認出方向和道路又如何?關了城門他怎跑得出去?」兵釋道道:「他要逃的話在水門那早出來了,他是幫我們誘敵去了,應該還有脫困的計劃,我們且先顧好自己吧。」說話間牛大已經把船引到了找好的大商船邊,船上放下了繩網接收米袋。

風神御確實正在誘敵,也確實有脫困的計劃,但他之前並沒有故意氣兵釋道來尋開心,這是兵釋道萬萬沒想到的。風神御現在正在為找不到路而發愁。他之前躍到餘杭水門的左岸后,沿着浣紗河一路向南緩緩平治,他在引誘班直營的官兵抓捕自己,等估計米船駛出水門后才發力狂跑,轉眼已把那些士兵甩的看不到影子,僅剩下個軍官還能在後面遠遠的邊喊邊追趕。風神御一尋思:「走直線還要再多跑一段才能甩丟你,還不如立刻藏匿身影,不然驚到了前面的官兵就更不好躲了。」於是放棄了大道,鑽進了太一宮前面的巷子裏。心裏暗笑道:「我有地圖,你有么?且看我怎麼擺脫你。」然而,這一進得巷子倒把他自己給轉暈了。拐的幾拐,軍官是看不到了,他也找不到路出去了。最大問題是太一宮前面根本沒有商鋪、酒樓等標誌,左看右看似乎都是一樣的,這可把他難倒了。

其實風神御原來的計劃是跑到西邊的涌金門,從城門角出去,那裏是唯一一處可以飛身出去的地方。但是他害怕驚動了前面巡夜的士兵,想在這甩脫了軍官好安靜地混到涌金門出去。但進到此處牛大的地圖就不管用了,那牛大雖然在臨安生活多年,城裏卻是沒記住多少地方,更別提太一宮這種很少到得之處。風神御記的清清楚楚,地圖上這裏只有簡單的兩條巷子,實際上他過了兩條巷子后並沒看見大路,前面還是小巷,風神御繞的幾繞,依然在小巷裏,他不由得傻了眼。周圍軍士的嘈雜聲卻是越來越近,越來越多。

風神御暗想:「沒辦法了,暴露了影蹤也要找到路再說。」於是躍上了牆頭四處張望,路倒是找到了,同時也找到了更多的官兵。班直營的一路呼喝追趕,早把巡糧倉的、巡夜的官兵都帶了過來,眼神好使的放聲大叫:「那人在那邊牆頭,圍過去!」風神御看清官兵,心裏愣道:「怎麼才在這轉了幾轉,官兵就多了好幾十個?」趕忙下了牆,按尋到的路向右沖往原來的大道。他後邊依然是一片巷房,再呆在裏面只怕又要迷暈,所以又去找原來逃跑的路,牛大畫的主街、要巷倒是錯不了。

風神御回到大道上,向南去涌金門的方向已經被官兵封死了,北邊來的官兵更多,他只有穿過浣紗河上的小橋向東逃去。向東奔跑了一陣再折向往南,他打算找機會返回浣紗河的西岸,找到通往涌金門的路。向南跑了一段后,風神御看到一條東西方向的大街,這條大街倒是好辨認,東頭是東青門,西頭是錢塘門,穿過大街繼續向南再行得數里便可以向右跨過浣紗河,直奔處在西城牆後半段的涌金門。

城外,米船上的米、面剛好搬運完,大家也都登上了大商船,只聽的城裏喊聲陣陣,也不知道風神御現在到底如何。兵釋道拉過牛大問道:「他到底如何安排的,你快快給我講來。」牛大道:「昨天下午,他帶我出城,直接到了這家商船。船老闆送貨到此,本想接了貨順道往北回平江府去,風公子出錢把船包了下來,只說晚上送米、面到后就啟程。後來出了船,他又到夜市路口的客棧出錢訂了兩輛車、兩匹馬,風公子跟我說,萬一船行不了也好有個防備。後來他交了些銀兩給我,就一起回城裏了,再之後發生的事我不知道,都是他自己的打算。」

兵釋道聽完對牛大吩咐了幾句,然後馬上叫來船老闆,道:「老闆,出航吧!」燕陽天一聽急道:「不行!他身旁的兵守望、裴叔皆道:「不可落了風公子!」老闆也覺得奇怪,道:「你就這點貨物?豈不是把銀兩給浪費了?」兵釋道扯過牛大道:「叫他開船。」牛大遲疑地道:「這。。。。」燕陽天冷冷地道:「且先殺了我,你們再離開!」說完拔出了劍。船老闆忙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們毋須如此。」兵釋道對牛大吼道:「快叫他開船!」然後又扭頭對燕陽天道:「你想死是不?那我就成全你。」

風神御除了辨不清方向記不住路外,還有一個更奇怪的事,他沒有距離感,用了多少時間,大概跑了多遠,他全然沒有這些概念,這一切卻是跟他自小到大二十年裏生活的環境有關。他生活在一個海島上,四面都是一望無際的海水,出的屋門多走的遠些,就分不出東南西北了。另外,在島上又沒有通暢的大道,到處都是險惡的山徑和曲折的叢林小路,其中又有深澗、溝渠、懸崖峭壁阻斷遮擋,所以也沒什麼距離感;即使偶爾跟隨師傅出海捕魚,在海中倒是通暢無阻,但是船駛了多遠又沒個參照的物事,所以也不知道走了多長的距離。

穿過大街后,風神御為了方便辨別位置,沿着浣紗河向南狂奔。臨安城裏有四條主要河道貫穿南北,由西向東排列依次是浣紗河、市河、大河、茅山河。他卻不知道,牛大在圖中畫的浣紗河是一道南北的直線,其實浣紗河在中段的河道卻是曲線,而且還有支流和旁邊的市河相通。他心裏只記住奔跑一段后就向右跨過浣紗河,哪裏知道沿着中段的浣紗河卻是一段弧線,且越來越偏離西邊的城牆。等看到河道出現分岔,他又跟着浣紗河的支道卻折回了北邊。估計自己跑得差不多了,便向右跨過河道,去找西邊城牆。這一找哪裏能找到城牆,本來向南直走右手邊當然是西邊的城牆,他沿着弧線的浣紗河道又轉向朝北的支流,這向右邊跨過河道卻是奔向了東邊。

其實他如果辨得了方向就不會出錯,即使辨認不了方向,猜測自己跑過的距離,也可以在河流岔道處選擇繼續沿着向南的浣紗河道跑,而不是沿着支流跑,因為穿過大街后要跑好幾里地才到的涌金門,但是他才跑了兩里就感覺夠了,所以是一錯再錯。另外他的錯覺也是牛大的地圖給害的,臨安城南北狹長,東西寬短。連上皇宮外圍南北的距離至少是東西距離的四倍多,不連皇宮也是三倍有餘,然而牛大卻把東西和南北的距離畫的差不多等長。那圖風神御看多幾遍已經是爛熟於心,所以跑了兩里地後跟心中的地圖一對比,感覺足夠了,哪知道卻還差了一半的路。

風神御向東是越跑越奇怪,城牆沒找到,地形卻是越看越眼熟。原來他到了市河的中段,悅來客棧的附近。風神御認出了這裏,只好停住了腳步,待想重新返回西邊,身後的官兵卻是呼喊而至,比前面又多了幾倍。官兵們趕着他往東邊逃竄,穿過了御街、市河、大河,越來越靠近東邊城牆。風神御逃著逃著猛然一驚:「我這個方向的前面,正是兵釋道標出的官兵最聚集之處,我莫把自己送到兵營里讓人家用唾沫給淹死了。」迫不得已,他只好又鑽到小巷子中去躲避。

這裏是大河的中部,周圍鬧市晝夜不歇,也是普通百姓最常來的地方,所以牛大這裏標記的最為詳細。風神御混到夜市中,把頭上的斗笠隨便找個地方一掛,短暫間也不容易被官兵找出來。他在夜市裏裝作個閑逛的人拐進一條小街,卻在對照地圖上店鋪、酒樓的名字尋找能逃往西邊的空隙。牛大的地圖裏這條小街的標誌依次是聚福摟、聚銀樓、聚勝樓,他聚字不會寫,打了個×代替,銀字又寫錯了,不過這倒不影響風神御的判斷。穿出這小街,又拐了兩拐,到了另一條小街。這條小街的標誌是謝恩摟和溫州漆器鋪,這裏已經看不到任何官兵。風神御穿出去后再進入一個小巷子,這個巷子的中段有家××海鮮樓,正對右面有路可以逃向西邊。

風神御到了海鮮樓張口問人道:「大哥,這裏是海鮮樓?」那人只「嗯」了一聲就攬著位姑娘走了。風神御暗道:「奇怪,那我怎麼看不到招牌,這樓面對的右邊也沒路啊。」只得往前再走了七八丈,這才看到向右有一條大點的街道,沒有看到官兵,風神御大喜,快步沿着街道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又發現不對了,地圖上的酒樓、店鋪全然沒有,卻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正猶疑之間,猛聽得前面一陣吵鬧,轉眼間燈火通明,不知道多少官兵正在前面聚集,他連連叫苦不迭,自己怎麼跑到兵營前面來了?

原來他剛才確實是到了××海鮮樓,不過是錯走到了那酒樓的後面,不是前方,所以看不到招牌。海鮮樓的背面卻是放置生鮮海產的地方,他看到了水產自然不懷疑那海鮮樓,但是身處其前面和後方向右拐的方向卻是正好相反的。何況他本來沒看到向右的路,竟然也沒反應過來自己搞錯了位置,向前多走了一段,看到往右邊有路后,還以為是地圖的標註有些差距。這一向右倒是更向東邊靠近了,自然來到了兵營前面。

那些班直營的先驚動了巡夜的官兵,又驚動了各軍營的巡夜護營兵,所以臨安城裏出動的人馬是越來越多。東青門後分佈着數萬禁軍的營房,門內的威捷巷就是禁軍威捷軍第一指揮軍的營房;東青門附近的全二營巷,是禁軍全勝軍第二指揮的駐地;全三營巷,是禁軍全捷軍第三指揮的駐地;這裏一出動,那還不是火光衝天,刀槍並舉。

這裏的小巷全是兵營,牛大哪能進到這來看過詳細,所以風神御看到之處卻是個沒有任何標誌的陌生地方。風神御正躲在座大房邊苦惱,卻聽見前面的官兵大聲吵罵。偷偷瞧去,只見一個軍官在馬上罵道:「直娘賊的,全勝軍的飯桶,竟跑到我們軍營前來找茬,滾回你們那邊去!」對面另一個馬上的軍官接話道:「你個鳥賊人,休得口出不遜,威捷軍的都是窩囊廢。」軍官一罵,身後的當兵的更是幫腔助罵不斷:「全勝軍,只怕是全敗軍吧!」「威捷軍,我看不如叫娘娘軍,都是沒膽的種。」兩軍營的士兵對罵間,又有兩個軍營的軍士聚集過來,各自支持一邊,形成二對二的雙罵。風神御一好奇,便露了身形來看熱鬧。

更熱鬧的還在後邊,風神御的左面又聚集了兩批官兵,其中一批一看就是班直營的打扮,另一批卻不知道什麼來路。班直營領兵的道:「餘杭水門的事,你們這幫狗豬來插手做甚?」對面領兵的不幹示弱,道:「敢來我們巡邏的東青門,你們這群發雞瘟的想找死?」兩人身後也是叫陣聲高漲:「乘船的人逃跑了,你們這**詐的噁心賊脫不了干係。」「沒事找事,等下打的你叫爺求饒。」「鳥人,有本事真刀真槍來比劃比劃。」「豬狗,怕你們不成,打到你沒牙可吐。」風神御更好奇了,乾脆抱了膝頭坐了下來,往左邊看看,又往前邊瞅瞅,心理暗道:「他們罵人的本事好厲害,不過怎麼只有雷聲沒雨點呢?打上一場這才叫壯觀。」

就在這時,只聽得右邊一個聲音喝道:「你哪來的?在這做甚?」風神御一驚,周圍一看,這裏哪有其他的閑人,正是喝問自己。風神御驚的從地上躍起,拔起身形往前邊軍隊的正對面狂奔,暗道:「看得精彩,不小心倒忘記逃命了。這前面的軍隊在東邊,我只管往他們對面直跑就是了。」風神御從來不打算在身邊有敵人的時候躍起,因為這實在太過兇險,只要下面有高手出手,很容易露出大破綻。但他現在也沒法顧及這個了,周圍的官兵加起來少說四五千人,被圍上后休想走脫。

風神御一路狂沖,慌不擇路,再也不管什麼大街小巷,見橋就過,見牆就躍。身後卻有不少身影尾隨而來,臨安好手確實眾多,風神御逃的是直線,背後的人只被拉開距離,卻是不能甩掉。其實他辨的了方向就知道東青門的對面是西面的錢塘門,錢塘門向南的方向要數里才到涌金門,他只要走西南方向就可以直接到涌金門。但是他不會,他也怕再亂走又迷失了方向,心裏只緊緊的記住,一直向西撞到西城牆為止,然後再沿牆向南跑找到涌金門。

風神御的確很能逃,所幸沒有高手在他飛縱的時候出手,他也果真到了西牆邊,然後貼著牆向南奔去。城牆下卻是開闊之處,沒任何屋舍遮掩,把他暴露在大批軍士的視線里。官兵們看他跑到西牆又向南逃躥,則直接追西南方向的斜線,轉眼已經縮短了和他的距離,要命的是前邊還有一群堵截的官兵,卻是巡守涌金門的軍士。風神御再膽大也不敢冒險越過他們的頭頂,只好腳踏實地衝過去。劍不出鞘,王將軍刀法"斬千軍",劍走刀勢,七刀橫斬把面前的軍士卷開。這一勢雖然把合圍破了道空隙,但是也被緩了一緩,後面武功最高的四個人和四把刀剛好追到。風神御不敢怠慢,半轉身,手揮大牽引劍法,把左邊的來刀牽到右邊撞上右邊的來刀,然後是太極劍法把兩把刀圈到一處,再引導這兩把刀去消掉中間其中一把刀的勁道,自己的劍卻在半途回撤,反手用逆水流的平逆勢迎碰中路最後一把單刀。刀劍相交,風神御藉著他的刀勁順勢后掠,乘機從前面沖開但還未合攏的空隙中突破出去。

風神御剛轉身奔了數丈,只聽得身後對罵聲又起:「瞎眼的鳥人,擋我的刀作甚?」「豬般的賤人,遮我的路作甚?」甚至還有兵刃交接的聲響。風神御竟然又好奇地停下來回頭去看,暗道:「終於打起來了,且先看看誰厲害!」他這一停下,那四個人又都向他撲去,相繼趕來的官兵象潮水一般漫過來。風神御急忙扭頭飛奔,躥過涌金小橋,前面不遠便是涌金門了。

臨安城的城牆都是三丈半高,一丈多寬,任何人都無法一次躍上城牆,但是如果中間有借力的地方,武林高手就可以分兩次或者三次上到城頭。因為風神御在各處都沒找到有破洞、缺磚之類可以借力的地方,均是滑溜溜的牆面,所以他選擇了這涌金門作為逃脫的缺口。

風神御之所以選擇涌金門做為逃跑的地點,因為城門的右邊比較獨特。臨安城任意兩座相鄰城門之間的距離非常遠,中間均勻分佈着許多城垛。城垛比城牆更高更寬,高出城牆的部分用於抵禦敵人,士兵高高在上,牆上開有小洞方便施射和投石;寬出城牆的部分對城牆既起到防裂又起到加固的作用。兩座城門之間均勻分佈的城垛就把兩門之間的城牆緊密地結合起來,避免了兩門距離過遠造成的城牆結構脆弱、疏鬆,同時又有軍事防禦的用途。這涌金門由於是後來決定開的,建造選在了其中的一個城垛的左邊,這樣一來,涌金門突出的門牆和右邊的城垛就形成了一個凹槽,這個凹槽寬不到一丈,剛好可以讓風神御相互借力逃出去。而其它的城門卻沒有如此特殊結構,城門和城垛、城垛和城垛之間相距非常遠。

風神御終於看到了涌金門,也看到了上百個身背箭壺、手搭長弓的官兵正嚴陣以待。風神御心道:「糟了!糟了!弓兵在這防守的話,只怕躍上去的同時又要防守要害被射中,那就上不了城頭了。」

情急之下,智上心頭,風神御停了下來,轉身迎接後面最先上來的七個敵人。龍將軍劍法的「將卸甲」奮勇穿到刀叢中去,然後是祝融劍法的「取火勢」把對面的兩人沖開,鑽木取火,那對陣的兩人早被翻轉的劍鑽沖的手忙腳亂,避開「取火勢」的鋒芒后,風神御也衝到他們的身後。華山太華劍法的「盜天機」,風神御使出來的同時已經轉身面對七個對手,然後是龍將軍劍法的「兵戈行」,一連串搶攻刺向中間的四人,劍若暴風驟雨,逼着他們往箭陣里退過去。風神御不但要搶攻中間的四人,還要同時避開另外其他三人的單刀,而且搶攻四人必須攻的恰到好處,不能讓任何一人退出他的劍勢範圍,這難度又豈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他把人殺了就沒了擋箭的盾牌,攻的緩了就會給敵人跳出戰圈;他把劍勢全給了那四個人,另外的三柄單刀只能躲,無法用劍接,在躲避的同時還不能停頓對四人連綿的搶攻。他搶攻的速度,躲避的同時選擇搶攻劍招的算路,只怕當世無人能出其右。

被風神御搶攻的四人只感覺每次自己都命懸一線,但是又往往能化險為夷;只感覺每次自己多退一步即可脫離劍勢的範圍,但是僅差那麼一步就會被劍重新搶刺要害,不得不停步防守。四人強自支撐著不斷快速後退,轉眼已碾壓到箭陣前面,持弓的官兵不得不閃開一條路,風神御再攻的幾勢,已經到了涌金門大凹槽的右邊,這時又奔過來兩把單刀,卻是帶領弓兵的將領拔刀攻了過來。風神御的搶攻的劍勢突然斷了,那四人大汗淋淋,只道多來了兩把刀敵人守不了了,來不及喘氣又殺入了戰團。轉眼間風神御由一個佔據絕對主動的搶攻者變為一個疲於招架的防守者。

鼎魚幕燕劍法,這是一種奇怪的劍法,是一種故意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的劍法。魚游於沸鼎之中,燕巢於飛幕之上,不亦惑乎?風神御正在使用的就是鼎魚幕燕劍法,魚游在沸騰的鍋里,飛燕築巢在可以移動的帷幄之上,這當然是十分危險的事,但風神御現在並不覺得自己的情況兇險,他的算路可以保證故意露出的破綻會被及時彌補掉。他周圍的九把刀雖然感覺有很多機會致敵人於死地,但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敵人雖然疲於奔命,還擊乏力,但竟然逐漸闖出了圈子。

風神御終於在選好的位置擺脫最近三把刀的攻擊,猛地騰起身子撲向涌金門的右門牆,也就是凹槽的左邊。身子起來了,破綻更大了,另外三把刀立刻追身而起,分斬他的兩邊和身後。你飛的上去嗎?總要落下來吧,下面的刀早等着你的空當了,你怎麼辦?風神御卻沒有落下來,他撞到了凹槽的左邊,雙腳一蹬,身形折向凹槽的右邊。下邊又有三把刀卷上去,你這一折向身形都歪了,只要落下來,破綻更是一身都是,你難道還能躲了不成?風神御還是沒落下來,他撞到了右邊城垛的牆又折向左邊。「放箭」有人大聲命令道,已經晚了,風神御在最後一跳起跳時選擇好落腳點,輕盈的落到城牆裏面去了。

風神御剛才使用鼎魚幕燕劍法,讓自己左支右絀,幾個對手都在窮追他的破綻,直到起身第一跳,仍然讓三把刀要命的刀跟着他,下面的弓手根本沒機會放箭。第二跳的時候又有三把刀跟上來,弓手也只好乾瞪着眼。第三跳起跳后,下面的對手都知道沒法躍的了那麼高,全在眼巴巴地看着他,這時弓手射出了箭,但是風神御第三跳在空中的同時隨隨便便就挑落了少量到來的箭矢,這一切當然都是他計劃好的。

如果一開始他就強行逼開那九把刀,那麼第一跳的時候就會有上百之箭射過來,這些箭當然很難傷到他,但是他必須用劍勢去阻擋來箭,那麼第二跳的力道就會大大降低,第三跳就上不了城頭了;第二跳是在一丈八高的位置起跳的,力道一出來,他就知道自己基本能逃掉了,這時候再有箭射過來他也不怕,他除了能保證挑開來箭,還能保證第三跳起跳的力量可以讓自己勉強上到城頭。但是第二跳后,下面的箭手又看到三個身影飛起來,搭弓的手也沒法鬆開,這倒使得風神御更加從容;第三跳的起跳已經到了三丈高的位置,上面還有半丈高就到城頭,神仙也阻止不了了,他可以找一個城牆裏理想的落腳點,避開城上早已聚集的巡邏兵,還可以把少量機敏的弓兵射來的箭矢撥開。

城牆中聚集的士兵並不多,還沒等他們圍上來,風神御雙腳一落在牆裏就立刻飛身從另一面牆飄了下去,徒讓那批士兵望着他的背影興嘆不已。風神御落實地面后發力狂奔,這城外真好,再沒什麼能讓他迷糊的巷子。等城裏的軍士開了城門,早已失去了他的影蹤。

風神御以最快的速度向北闖到北關門外的夜市區,然後急步沿岸邊去找那停泊的商船,遠遠看去,帆影重重,似乎那船已經不在了。待走的更近些再細尋,又望望河中,風神御不由嘆了口氣,掏出了懷裏的「牛大地圖」揉成一團,扔入了河裏,心道:「唉!他們果然是早已走的沒影了。」就在此時,後面兩個傳來兩個聲音,一個道:「神御!」另一個道:「無頭蒼蠅。」風神御不用回頭也知道燕陽天和兵釋道正在後面。

原來剛才兵釋道對燕陽天挑戰後,又對兵守望悄聲道:「爹爹,兒子不是不仁不義之人,便是死了也要和我兄弟在一起!你們且先去,不可在這爭執露了身份,我交待牛大到哪等我們了。如果我們能過去自然會找到你們,若過不去,莫怪孩兒今生未盡孝道!」兵守望眼裏一熱,點了點頭,心道:「果然是我兒子!」然後又朝牛大點了點頭。牛大見兵守望點頭,只得對船老闆道:「老闆,你開船吧,我們趕時間去見人,貨物來不及也沒法了。」燕陽天待要阻止,兵釋道冷冷地道:「我和你下去解決!」隨後大步上到岸邊等待,燕陽天猶豫了一下,也昂首下了船。那船老闆雖然覺得可惜,但是自己銀兩沒少賺,也樂得貨少方便,更重要的是還避免了在船上發生血光之災,便叫船工快快解纜離岸,舉帆向北駛去。

燕陽天在岸邊正要出手,兵釋道冷冷地道:「你身帶重傷,我殺你用不了三招,不過你想死也不要在這死了。」燕陽天道:「我知道打不過你,在哪死都一個樣,來吧!」兵釋道道:「那麼你覺得去城裏死怎麼樣?」燕陽天道:「進得了我自然不怕去。」兵釋道道:「天明我和你一道去如何?」燕陽天道:「你。。。。你要去救風神御?」兵釋道:「兩個人去總比一個人去好一點吧?」燕陽天道:「那剛才你又不明說?」兵釋道道:「我不下船,你肯信我嗎?在上面多啰嗦的幾句只怕早被人家識破了身份。你腿長、身寬、腦袋大,不過智力好象不乍地,我真是搞不懂,那賊精怎麼交了你這樣個兄弟。」

燕陽天直氣得對他吹鬍子瞪眼睛,不過自己經驗欠缺,現在又想不出辦法,只好問道:「你聰明?那你說現在怎麼辦?」兵釋道淡淡的道:「在這等咯。」燕陽天道:「等?」兵釋道道:「廢話,現在你進的去嗎?」燕陽天恨恨地抿了下嘴唇,自己確實是沒法進得去。兵釋道道:「你且莫急,你現在可聽到什麼沒?」燕陽天道:「城裏喊聲震天,只怕很多人在捉風神御。」兵釋道道:「對了,這可是好事。」燕陽天道:「這麼多人正在抓他?怎麼會是好事?」兵釋道道:「聲音沒安靜下來就說明他還沒被捉住。」燕陽天道:「那還不是遲早的事?」

兵釋道卻沒答他,另問道:「你認為臨安大嗎?」燕陽天道:「我第一次來,沒有看過全貌,不過感覺很大。」兵釋道道:「如果我們一起在裏面的話,帶着不會武功的人逃跑、廝殺,圍剿的官兵才會越來越多。但是現在裏面只有風神御一個人,按理,以他的武功最多只會驚動北面的班直營和附近巡夜的官兵,估計是他辨不清方向,到處亂竄,才把各個軍營里的巡營兵都帶出來了。」燕陽天道:「那豈不是更沒機會了?」

兵釋道又沒答他,另外又問道:「你不帶傷的話可以躍上城牆嗎?」燕陽天道:「除非找到兩處可以借力的地方,否則怎麼可能上得去?」兵釋道道:「這就對了,那麼你現在再把風神御的處境猜測一下。」燕陽天道:「還猜什麼?剛才不是說了嘛,他正在被無數的官兵追捕啊。」兵釋道斜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大個子,用用腦好不?你倒想想他為什麼會這樣的啊!」

燕陽天皺緊了眉頭,把剛才和兵釋道的對話想了一想,道:「以他的武功,把門邊的巡邏隊誘惑過去,讓我們出城后,可以藏起來,不必驚動其它軍營里的官兵的,臨安城如此之大,藏起來倒很容易,他為什麼沒這樣做呢?」兵釋道也不提示,讓他自己思索。燕陽天倒吸了口涼氣,略微想想后,又快速地道:「那麼說明他並非只是想躲起來,還在考慮怎麼逃到城外?」說完帶着猶疑看了一下兵釋道,兵釋道只是露出了讚許的目光,並未接話。燕陽天繼續道:「城牆如此之高,他還考慮逃出來,那麼必然是有了準備,他應該找到了可以兩次借力逃脫的城牆。」兵釋道笑着點了點頭。燕陽天道:「可是他可以藏匿了身形,晚些時候再找機會逃出來啊,為什麼卻去驚動大批的官兵?」

兵釋道終於開口道:「這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碰到了高手,藏匿不住,逃跑中亂了方向,於是驚動了城牆邊許多軍營里的官兵。」燕陽天搖了搖頭,道:「城裏傳來的聲音忽大忽小,而且位置並不固定,說明並未圍住他;以他的武功,在若大個城裏暫時找個藏匿之所不是個問題吧!」兵釋道贊了聲「聰明」然後道:「第二種可能是他急於要出來,所以忙着找路,找路的時候迷失了方向,造成現在的局面。」燕陽天道:「這個可能倒比較合理,但是他為什麼不顧安危急於出來呢?」兵釋道道:「他出來后,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燕陽天道:「你認為他肯定出得來么?」兵釋道道:「我們上到城頭需要有兩處可以借力的地方,我認為他只要找到一處就行了。」燕陽天瞪大了眼睛看着兵釋道,兵釋道笑道:「他施展輕功在大理寺救人的時候我見識過。」兵釋道收斂了笑容,又道:「本來我認為他絕對能出來的,但是現在惹上這麼多官兵追捕,倒是沒十分把握了。不過。。。。」燕陽天道:「不過什麼?」兵釋道道:「剛才你也猜測到,他是找路的時候惹上了官兵,那麼他還敢大膽的帶着大批的官兵周旋,不是十分的狂妄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燕陽天鬆了口氣,道:「你讓我倆在這等倒是明智的。他絕對絕對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而且非常非常愛惜自己的性命。」

兵釋道道:「哦?你為何也這般想?」燕陽天便把自己與風神御如何相識的經過講了一遍,其中提到白衣人利用他們不忍傷人的弱點重挫了自己,也詳細講述了白衣人和風神御那驚天動地、冠絕武林的一戰,風神御本有機會結束白衣人的性命,最後害怕冒險沒有出手。兵釋道道:「嗯!他凡事都很小心,你這一說也解開了我心中的疑惑,原來他真箇是不會殺人,也不敢殺人,除非惹怒了他,那就神鬼難阻了。」燕陽天道:「嗯!另外,如果是為了朋友、道義、公理,他其實並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兵釋道堅定的點點頭,伸出自己的手握緊了燕陽天。燕陽天問道:「你又是如何認識他的?」這時候,一艘剛到的商船正在卸運貨物送到夜市中,兵釋道拉着燕陽天遠遠地避開了扛搬的苦力,正把自己的故事說於燕陽天知曉,卻見風神御尋到了附近,兩人便迎了過去。

風神御苦着臉轉過身道:「為什麼叫我蒼蠅,還是沒頭的?」兵釋道道:「你辨的了方向,也毋須亂竄了;你那張詳細地圖管用的話,也不用扔了。」風神御笑嘻嘻地道:「奶奶的,好險!沒頭無所謂,幸好翅膀還在。」燕陽天忙道:「你為什麼急着逃出來?他們已經先走了,我們現在怎麼辦?」風神御這才注意到其他人都不在周圍,臉色一變,忙道:「有話等下說,我們趕快坐車離開臨安。」

風神御領着兩人到了夜市邊的一個客棧里,早有兩車、兩馬等候在此。風神御叫人把一部兩馬的車套成四馬,拉了兩人上車。兵釋道吩咐趕車的道:「我們急着去秀州,請快點趕路。」那趕車的道:「不去平江府了?」風神御道:「這個。。。我們臨時改了主意,多的錢贈與你了。」那車夫歡天喜地地趕馬上路去了。

在車裏,兵釋道悄聲道:「你倒仔細,水路、陸路都做了準備。」風神御道:「陸路腳程要快,不過麻煩要多一些,所以當初我備了車馬也是不得已才用的;水路雖然速度慢,不過要安全一點。」兵釋道道:「我叫我爹爹他們在秀州等我們了。」

燕陽天對風神御道:「你為何急着逃出城來?」風神御道:「我想趕出來和你們一塊走的,我還有許多話要問兵將軍,另外,這逃亡的路上只怕十分兇險。」兵釋道道:「為何這般說?我爹爹那邊走的是水路,臨安附近又沒有水軍。要抓捕他們也只能在陸上設卡堵截;我們這邊只要出了臨安城,你我的身手對付外面的官兵自然不在話下。」風神御道:「你爹爹被藏匿的如此之好,絕對是非常緊要的重犯。天亮后,臨安的消息一出來,就會有大規模的搜捕,到時候水路也未必安全。」

兵釋道想了想,道:「你認為八風得意坊的人會幫官府搜索水路?」風神御道:「原來你對『京城雙意』很清楚。」兵釋道道:「開始只知道它們是京城中的兩大對立幫派,分管水、陸的經商往來,後來你提到過『官船』、『官車』,又有出城后船夫的講述,才知道他們跟官府的聯繫十分緊密。」風神御道:「我擔心的就是這個,那兩個幫派中的人物據說非常厲害;八風得意坊控制的水道又寬廣至極,消息一傳,焉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兵釋道聽完不免心裏七上八下的,風神御道:「我們爭取趕到秀州和他們會合,別多想了,先休息吧,養足精神也好有個準備。」說完拉着燕陽天的手,自個躺下睡去。

燕陽天看見兵釋道疑惑不解的眼神,道:「他在幫我療傷,你不知道他睡覺也可以運功的?」兵釋道揉了揉耳朵,道:「你再說一次,莫要唬我!」燕陽天道:「他行走、吃飯、睡覺都可以運功的;而且真氣滿了必須釋放,否則會裂了經脈而死。」兵釋道摸了摸頭,半天才道:「奶奶的,這個說法夠古怪。」燕陽天道:「只怕他三天三夜未合眼了,我們也休息吧,休吵了他。」兵釋道點了點頭,和燕陽天各自閉目打坐不再說話。

臨安到秀州大概二百多里的路程,那馬車雖然套了四匹馬,夜中趕路也走不快,待天色放亮方才放馬急奔。三人正在車廂里休息,猛聽「吁」的一聲,然後奔馬嘶喊,車廂一歪,三人身形把持不住,自然驚醒。三人暗想:「難道路上設卡了?怎地如此之快?」風神御打了個手勢叫兵、燕兩人呆在車裏偷看外面,自己下車到前頭察看。

風神御來到馬前,放眼望去,卻看見大道上站着五個人。一個少年面對着自己這邊,身高跟自己差不多,身穿緊身白衣,身形偏瘦,左手扣住一把未出鞘的劍反貼在身後,只露了個劍柄和劍尖,雙眼卻是閉着的,頭髮竟和風神御以前一樣,隨便用根青絲束在腦後,也就二十二三的年紀。另外四個人背對自己,全是虎背熊腰,一樣的裝扮,手上的武器卻各不相同。

風神御好奇的往前走了上去,道:「幾位大哥,為何站在路中,擋了行人的道路?」那閉目少年依然無動於衷,背對着的四人頭也不回,倒是有一個人喝道:「滾開!」風神御吃了一喝,也沒動,倒是睜大了眼睛等待好戲。四人中喝叫的那人對閉目少年道:「你竟敢跟噬心門做對,只怕不想活了?」那少年冷冷地道:「下三濫的走狗,你們逃的過我的追蹤么?」說完,那少年睜開了雙眼。風神御再細細瞧他,眉清目秀,十分俊朗,目光銳利,眼神冰冷,雙眼外側稍微下搭,眼中白色多過黑色,給人一種憤世嫉俗、桀驁不馴的感覺。四人中發話的人道:「你到底是誰?」少年道:「下到地獄再問吧!」話音剛落,他的劍已經拔在手上,刺了出去。

風神御大驚,那少年出手的速度竟然在自己之上,好快的劍法。少年人劍合一,象根竹竿彈刺出去,目標正是四個人中發話的老大。老大後撤了三步,旁邊三人各持兵刃掃將過去,少年竟然不顧性命繼續搶前追刺,手腕輕抖,一連送出七劍的同時也搶過了三件武器的攻擊範圍,最後一劍穿過了那老大的喉嚨。他的劍又薄又窄,利於把速度發揮到極致,那老大退後間還沒來得及封擋劍勢就直挺挺的倒下了。剩下的三人半轉過身,面帶恐懼,手不由自主的抖個不停。

風神御也是看的心驚肉跳的,這少年面無表情,簡簡單單就殺了個人,竟視生命如同草芥一般,也不知殺了多少人才有這般的膽色。這還沒完,少年沒有任何停頓,半轉身向第二個目標襲去,和剛才一樣,人劍合一,速度至上。第二個目標的武器是一把大斧,大斧本已經封住了少年前沖的身形,他本以為少年會被自己阻住,自己的同伴會幫自己解開勢如閃電的疾刺,然而,即使第二個目標有了準備,仍然被少年的第七劍刺穿了心臟,那少年依葫蘆畫瓢硬穿過另外兩把武器,劍尖貼着他的斧頭刺進了他的心臟。

風神御看着大駭,這少年的劍法竟然是沒有招式的,就是簡單的挑刺;而且這劍法似乎是專門殺人的劍法,連橫遮豎擋的防守都不用,另外兩把武器本來連衣角都碰不到他的,為了一劍結束這輪戰鬥,他竟甘心被一把鈎鐮刀划傷了右肩。少年躲過另外兩把武器的再次攻擊,又是曲身挺進,剩下的兩人怕他再次不要性命的前沖,站位靠的非常近,鈎鐮刀和虎頭勾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交叉封堵。風神御看的心裏直搖頭,這兩個人也活不了了。

少年速度不減,直刺的劍貼住下面的虎頭勾,挑出四劍,逼退了持有鈎鐮刀的人,然後揉身撞了過去。那兩人由於站位太近,虎頭勾被劍貼住后怕傷到同伴,不敢發力拖拽,等同伴被逼退,自己還沒來得及抽開兵刃,少年已經連身帶劍撞了上來。少年的右肘和右肩撞飛持虎頭勾的人後,劍勢不停,持鈎鐮刀的人只躲開他的兩劍就被第三劍貫穿身體一命嗚呼。

被撞飛到地下的人哪裏還有鬥志,丟了兵刃,跪在地下連連求饒:「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有眼無珠,小的該死,我告訴你單伯乞他們的下落,你放過我吧!」那少年冷冷地道:「作惡多端,你還有臉求饒?你以為他們能逃得了嗎?」說完,手起劍落,貫穿了最後一個人額頭。

風神御害怕的趕緊閉上了雙眼,這少年的劍勁着實可怕,怪不得有如此的速度,隨便一抖手腕,竟穿透了一個人的腦袋。當然,風神御怕的倒不是這個,他是害怕看到抽劍之後,那血淋淋的,讓他寒毛倒豎的慘狀。

那少年解決完四個人後,面帶不屑地看了一眼風神御,然後收緊瞳孔,盯住了他後面的馬車,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過去。風神御在後面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哥,莫非你。。。你。。。」少年走到馬前停住了腳步,如臨大敵一般動也不動,對着車廂盯了良久,這才把劍緩緩地插入劍鞘中,轉身絕塵而去。剩下個風神御在路中獃獃的想:「這個厲害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人,他難道是為殺人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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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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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涌金門外柳如煙 西子湖頭水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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