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五章,絕望之時

第四十章五章,絕望之時

第四十五章

聖旨到手中沉甸甸的似乎要折斷人的手臂.金線縫製的綉龍凸起的線條粗糲地磨着手.麻麻的竟也感覺到疼痛來.

「太子心生疑惑.」皇帝微微眯起眼.直直盯着底下許久站立在原地的太子.

「兒臣不敢.」

看着底下的太子許久.自己也不說話這都沉默了.空敞的殿中一片死寂.兩旁燈架上的燭火一閃一閃跳躍着.照下纏在雕龍石柱旁布簾妖魅陰冷的影子.

兩人相對無言.也不知是否因為這寒夜涼氣襲人.在心中生出些許荒涼來.沉默無語中.最後反而是皇帝自己悠悠說起毫不相干的事情來.仰頭看着金碧輝煌的殿內.繞像是嘆了一口長氣.

「當上晉國的君主.朕是花費了多少心血在上頭.」頭頂輝煌璀璨的壁畫在夜色中依然是以往不變的輪廓.換朝換代都是如此.不曾變過.

皇帝轉而盯着石柱上的蜿蜒攀上的雕龍.目光淙淙間儘是吞噬天下的狠絕.

「為晉國君王.除了相當的權勢之外.不可少的.還有三樣.玉璽.君王的雕龍玉佩.儲君的祥雲玉佩.」

「如今.朕始終是缺了一樣.」果然說到缺了一樣時.目光轉而變得尤為狠厲.雕龍玉佩本該是君王所有.最諷刺的是.當了十餘年的皇帝.他連雕龍玉佩長的是什麼模樣都絲毫不知曉.

如此深沉的語氣若是聽不出來一點憤恨的意味的話.那便是不能夠站在這裏了.太子從來都知道父皇自即位以來.最在意的除了策王之外.那便是那枚玉佩了.

只是淡然如他.此刻自然是面色無懼.太子躬身.皓白長衣微微折起幾道清淺的褶皺.整潔衣冠處處透着他清儒的氣質.

「父皇如今已坐穩江山.其餘的大可不必再過於在意.如今父皇手中掌有護國玉璽.便足以定天下.」

話音落下.如石落水中悶悶沉下.

皇帝冷冷看去底下一眼.便不再將話說下去.話雖如此.但沒有彰顯君王之權的玉佩在身.他怎麼會輕易善罷甘休.可恨這些年他暗中派遣那麼多爪牙查尋玉佩的下落.都是一無所獲.

而如今再提及此事.有心之人也能瞧出個大概來.將沈家軟禁起來.其中的一個目的.還是為了玉佩的事.當年沈敬紀最得景帝信任.難保在危難之際是將玉佩交給了沈敬紀.

只是據暗中搜查的人來報.玉佩並不在沈家.倒是讓他意外的.只不過推測被推翻那倒也無妨.既然玉佩不再沈家.那麼現下一刻.於他而言.沈家就完全沒有了一丁點用處.

「夜深了.下去吧.」

低下臉.太子看着地上光滑冰冷的大理石.眸中泛著燭光折下地上暈上那微微的亮光.

「是.兒臣告退.」

*

夜色入深.木竹房裏透著山裏頭霧氣.舒緩地縈繞在身上.難得的清靜舒適.雖說夜深來困.但是此刻若沫卻怎麼也不能入眠.細問心中所想為何事.實際自己也說不清.

「怎麼了.」察覺到身旁的人兒稍稍動了動.霍策天便手輕輕拍上若沫的後背.語氣也甚是溫柔.偏頭看了一眼窗邊的燈架.再而對着她.「是不是燭光太亮.」

若沫搖搖頭.

既然兩人都沒睡去.她也省得小心翼翼擔心着吵醒他了.就索性自己轉過身來.換了個姿勢對着霍策天也舒坦一些.儘管她動作是極輕的.但仍然聽見木竹吱呀的響聲.

這夜寧靜得像一面靜止的湖水.尤其是在山間雅居里.人心底的這種別樣的清閑情致尤為明顯.

而眼下她也只是將自己的腦袋埋得低低的.輕輕抵在他胸膛處.軟柔的寢衣拂在臉頰倒讓人覺得怪癢的.難得有人主動投懷送抱.霍策天也樂得其所.順手就將手搭在她身上.將整個人圈住.

夜.安靜得很.

「我.可不可以回去一趟.」沉默良久了之後.若沫終於是開口了.說話時還不忘抬起頭來看了霍策天一眼.其實.這件事自己藏在心中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始終不曉得怎麼開口.

「不可以.」冷硬的語氣不容人拒絕.深邃的雙眸里看不出他任何情緒來.非惱非怨.沉默過後只是手將若沫摟得更緊一些.動作倒像是安撫.

「京都不大太平.你若這時候回去.不得是將脖子伸出去給人家砍么.」霍策天將話說得很粗暴簡快.卻全是道理.如今他的身份是逆賊.如若這個風聲緊要的時候再回去.怕是再要深陷囹圄境地.

其實.這些她怎麼會不懂得.只是心中挂念不肯消停片刻才問了出口.早知他不會答應.自己卻仍不肯作罷.種種無非是心繫京中父母要緊罷了.

被他一句否決了之後.若沫便不再說話了.

霍策天不見她說話.稍稍將頭低了低.鼻端抵在柔軟的長發間.不經意淺淺吸了一口氣.「怎麼.跟本王鬧脾氣.」

「沒有.」

蠢女人.說句謊話都不會.霍策天輕輕笑起.只是笑着並沒有聲音.再而將手扶上了她後腦勺.任憑絲絲長發在指尖緩緩而落.他很喜歡這樣絲滑軟柔的觸感.反反覆復.抓了一把又一把.

其實.長發從手心滑落時.心中莫名地會升起一股無以名狀的失落.長發像流沙.轉瞬逝於掌心.到頭來.什麼都握不住.

「沈若沫.知道本王與你們沈家有什麼過節么.」那麼沉重的話.經他嘴裏輕忽的語氣說出.就如同一根遊絲懸住鐵鎚搖搖欲墜.那感覺是可怖的.

不知道霍策天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更不知道為何在此時對着她說.

心中猛然一顫.

話開了頭.便想要一探究竟.若沫徒然抬起頭來.一雙清澈的眸子直直看着他.薄唇細抿.一張小臉是緊繃的.可見她是多麼在意這件事.從前只道沈家與策王結怨.其中緣由她卻是絲毫不知曉.父親不說她也就不再過問.如今突地由霍策天自己說起.心中難免是驚詫萬分的.

光看着她驚愕的神情便知道了這女人是一概不知了的.伸手再將她腦袋扣緊.貼在自己胸膛處不讓她看着自己.

隨後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輕紗窗幔.霍策天唇角勾起一笑.俊逸面容蒙上一層寒霜.陰沉得要滴出水來.「看來.沈相是從來沒跟後輩提起過啊.」

這話聽起來是刻意了.若沫抬頭想看他.卻被他扣得更緊.動彈不得.額頭抵在他衣領處.繞上鼻端的.他身上摯熱的氣息攜著淡淡的檀木香氣.不是十分濃郁卻有着迷亂人心的幽謐.

抵在胸膛處.聽得見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你知道么.如今皇位當屬本王的.」低沉的聲音響起.就像潭洞岩壁蜿蜒而下的水珠.愀然落下.盪起一圈圈漣漪.

「你……」若沫心下暗吃一驚.眼睛睜得大大的.想挪動着身子卻依然是被鉗得死死的.最後還是不得不安分下來.繼續聽着他繼續說下去.

聽起來他口中清淡的語氣.她心中卻覺得異常沉重.

「當年.皇城被困.遠在千里之外的軍隊不得及時歸來護主.而逆賊被擋在城門外面隨時準備肆虐整座京都.當時情況何其危急緊迫.目所能及之處.哀聲一片.其實.最凄厲處.莫過於熊熊烈火包圍的皇宮.除了火燒木樑聲音.其餘的.什麼都聽不見.」

往事再提.血淚之事攤開說出口像癒合的傷疤裂開來總是血肉模糊的.霍策天定定望着眼中微微晃動的輕紗.深邃的眸中恍若死寂的湖水.不起波瀾卻望不盡當中的沉痛惆悵.

可偏偏他又扯出一絲笑來.看似麻木實際卻又陰冷.

「那時候本王大約是十五六歲.練得一身好功夫.在洶洶毒火面前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多可笑.」輕飄飄的一聲笑.冷得讓人發顫.尤其是在冷峻如冰雕的面容上.那點笑只覺得是恐怖.

若沫低低地聽着.心底卻隱隱開始疼痛起來.她能想像到羽翼未滿的少年面對着巨大的災禍面前.是何等的無措彷徨.

人只道策王為人冷血殘暴.可誰又關心過他成了這副摸樣之前.是受盡怎樣的災難.心情是沉重的.若沫將手小心地抓住他身上的寢衣.緊緊地拽住.直到軟綿的錦衣起了幾道深深的褶皺.如她額上緊皺的眉頭.展不開.

「你知道.當時本王最絕望的是什麼.」

若沫依舊是將自己的臉往他身上貼緊.不說話.不知為什麼.也不敢說話.

「本王浸在父皇寢宮後院的淺水井中.失了魂一般仰頭天.漫天飛舞的火星.一看就是整整一夜.眼看着眼前偌大的寢宮活生生被吞噬殆盡.本王喉嚨里發不出一點兒聲響.」

霍策天說到這裏.突然頓了頓.稍稍將自己的臉往若沫頭頂蹭了蹭.說話時恍若有些失神.

「泡了一整夜的井水.身上竟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看過來看過來.(╯3╰)下周一會持續加更.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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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君心,一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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