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遲來的原諒

老者穿着一件白色襯衫.剪裁簡單的西褲.盡顯儒雅之風.而他身旁的小孩子則穿着同款襯衫.外面是個牛仔馬甲.西褲.和小靴子.小孩子心情有些不好的樣子.板著一張小臉.看起來酷酷的.都要把盧卡斯的風頭給搶走了.

那些矜持的貴婦們頓時母性大發.簡直都要尖叫了.

盧卡斯拿起話筒.漫不經心地調了調音量.淡然開口：「今天應邀前來參加這個模特秀.確實……念念.」

原本一直板着臉站在盧卡斯身板的小孩忽然神色一變.沖着舞台下面沖了過去.

「媽咪.」

小孩清脆的喊聲回蕩在每個人耳邊.觀眾頓時左顧右盼起來.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事情.

看到念念沖着自己撲過來.秦久久哪裏還忍得住.上前一把抱住兒子撲過來的小小的身子.熟悉的奶香氣縈繞鼻尖.她才覺得一顆心慢慢安定下來.走失的半個多月.她的惶恐和不安.以及對念念的擔憂在這個深深的擁抱中逐漸消散.

盧卡斯看着相擁在一起的母子兩個.灰藍色的眸底帶着淡淡的笑意.

主持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有些發矇.「盧卡斯先生.」

「cherly.念念.過來.」

秦久久聞言不好意思地擦去眼角的一片濕潤.牽着兒子的手走向T台.盧卡斯把話筒地給她.示意她自己解釋.

「打擾了盧卡斯先生的演講我很抱歉.嗯.我是盧卡斯先生的助理cheryl.也是這個男孩兒的媽媽.之前因故和盧卡斯先生分開了.今天看到時裝展才趕了過來.打擾了大家的興緻.我很抱歉.」她說完深深地鞠了個躬.

下面響起小小的議論聲.

盧卡斯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只平靜地站着.半晌.接過話筒道：「cheryl說的大部分是對的.但是有一點.我要藉著這個機會更正.」

秦久久不解地看他.

「cheryl不僅是我的助理.更是我的徒弟.」

砰..這話就像深水炸彈一樣把眾人的神經炸了個粉碎.

盧卡斯是誰.平常連讓他指點幾句都很難.從出道到現在.想拜他為師的人不計其數.但是他向來不屑一顧.如今怎麼會忽然想起要收這個女孩兒為徒弟.她到底是什麼來頭.眾人看她的目光頓時驚疑不定起來.

但是別說是他們了.就連秦久久自己.都沒想到盧卡斯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盧卡斯不是向來看不上她么.什麼時候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

秦久久覺得自己受到了震驚.

倒是念念一直冷著小臉.見怪不怪的樣子.哼.那些想要肖想他媽咪的人.他一個都不會看走眼(╯‵□′)╯︵┻━┻

一場好好的時裝展就在秦久久的驚魂甫定中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其實這樣說也不算太恰當.因為最後的那個重磅消息.可是太震驚了.不只是華夏.就連在米蘭都引起很大的轟動.當然華夏會傳播得那麼快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故事中的女主角是華裔.這不足以值得驕傲嗎.

時裝展結束后.秦久久就要回S市了.先前來華夏最大的一個目的就是陪盧卡斯回桑夫人的故里去看看.現在她耽誤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所以很快就要啟程.在剛結束展覽時.秦久久就找上謝天舒表示了自己的謝意.後者依舊笑得像只狐狸.倒也沒多說什麼.因為他身旁的荀彧一直興緻不高的樣子.

秦久久不敢多呆.對於荀彧.她有本能的愧疚.但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謝天舒和荀彧之間有些怪怪的.也許是她多想了吧.

S市的天氣很好.

剛下飛機.盧卡斯就深深地吸了口氣.對於這個美麗的城市.幾乎是在看到的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這裏.有着太多蘇桑的影子.

他們在一個臨海的酒店住下.盧卡斯因為想起亡妻.心情有些不好.去了海邊散心.

秦久久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忽然就想起那個自己恨了很多年的男人.罷了.這麼多年.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呢.

秦家

曾經輝煌一時的秦家至今是徹底的沒落了.巨大的宅院外面牆皮有些斑駁.雖然顧祈諾最後還是保全了秦長明.讓他在秦氏繼續任職.但是秦久久出事之後.秦長明就主動辭職回家靜養.

秦久久站在黑色的柵欄門前.久久地.靜止.

或許秦長明曾經對她不好.讓她缺失了十幾年的父愛.但是在秦家沒落後.她才發現他隱藏在心底的父愛.只是那時候已經太晚了.

「媽咪.我們來這裏做什麼.」念念仰著頭不解的問道.

秦久久摸摸他柔軟的頭髮.微微泛起一抹微笑.然後深吸口氣.推開了大門.

秦家的院子很大.從大門走到別墅門口有很長一段距離.在經過車庫的時候.她看到那輛她開了很多年的QQ車還停在裏面.秦久久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當年為着這輛車.秦橙可沒少寒摻她.那時候誰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恍然想起.在很小的時候.曾有一個瘋瘋癲癲的算命的說.秦家的女人.註定命途坎坷.那時秦長明對此嗤之以鼻.讓人把那算命的趕了出去.如今看來.一語成諫.

別墅的門虛掩著.秦久久敲了兩下門.沒有人.她蹙眉直接推門進去.屋子裏昏昏暗暗的.沒有人在.只從二樓隱約傳來一些動靜.

「媽咪.」念念牽着她的衣角有些害怕.

秦久久無聲地安撫著念念：「別怕.這是媽咪以前生活的地方.」

媽咪以前生活的地方.念念眼睛裏滑過一抹疑惑.但果真不再害怕.安靜地跟在秦久久身旁.

秦久久往二樓走去.入眼的那間房間門忽然開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手裏拿着抹布走了出來.從那虛掩的門縫.秦久久清楚地看到.房間里的擺設與她離開時並無二致.彷彿時光一下子倒退到五年前.她未曾離開的那段日子.

半晌.她無聲地笑了.又怎麼會一樣.五年前.秦長明還注意不到自己這個女兒.

「你是.」那老人遲鈍了片刻才緩緩地睜開渾濁的眼睛.看向秦久久母子.

秦久久猛地一驚.這人竟然是秦長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了..這樣子.竟然像個行將就木的老朽.

就算再怎麼恨他怨他.她也沒想過讓秦長明死啊.

「姑娘.」

秦久久回過神來.猛地攥緊拳頭.忍住眼中的酸澀：「您好.您是……秦伯父吧.我是秦久久的朋友.這幾年一直在國外.剛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所以過來看看……」

秦長明啊了聲.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熱情地把她迎到客廳.給她泡上一杯熱茶：「你喝.你喝.」然後又從櫥櫃里拿出幾塊巧克力放到念念眼前.「小朋友.你吃不吃巧克力.爺爺這裏也沒什麼好東西.你拿着吃吧.」

秦久久抿了抿嘴：「念念沒什麼挑嘴的.您不必這麼客氣.」以前的秦長明什麼時候這麼殷勤過.現在只為了秦久久的一個朋友就這麼熱情.這讓秦久久心底有些難受.

念念乖巧地拿起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謝謝爺爺.巧克力很好吃.」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說完這些.謝長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秦久久一時也想不起怎麼開口.屋子裏頓時有些尷尬地沉默下來.

「我……您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呵呵.我一個老頭子.再好再壞也就如此了.只是這幾年愈發想起久久小時候的事情來.她那時候還只有一點點.不到我的腰高.久久的母親去世的早.那段時間格外依賴我.可是我也不知是被鬼迷了心竅.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孩子就是蘇煙的翻版.看着她就止不住地愧疚.所以我開始厭煩她.對她越來越冷淡.那孩子也倔強.從不服軟.我不理她她也因着她母親的事情怨恨起我來.我們之間越來越冷淡.越走越遠.如果早知道后來會……如果我當年能對她好一點.又怎麼會……怎麼會……」

秦長明說到最後泣不成聲起來.

這五年.每一天每一晚.他都被愧疚折磨著心神.一閉上眼就看到秦久久青白著臉質問他為什麼會那麼對她.

他這副樣子.哪還有當年叱吒商場的強人的一絲模樣.

秦久久的心揪到了一起.她低下頭.掩飾去眼底的淚水：「其實.久久或許怨恨過你.但是她已經原諒你了.只是.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真的嗎..不……不可能.我對她做了那麼多錯誤的事情.她怎麼還會原諒我.」謝長明的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

秦久久忍住眼淚.微笑道：「真的.我沒有必要去騙您.這是久久五年前親口告訴我的.」

秦長明聞言泣不成聲.

五年來.他終於因着這一生抱歉而獲得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