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可以依靠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不行.是不是不管怎麼樣就是不行.別再用年齡當借口.因為我不想聽.早晚有一天我能達到你所說的『合適的年齡』.所以要拒絕的話.不如就說得更加明白乾脆一點.這樣我才能徹底死心.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讓我死心嗎.」發亮的眼睛像是星空下的湖水.又像是燃著的烈火.穆然竟然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詞才能形容出一雙像這樣的眼睛.
「我是男的.你知道吧……」咬了半天嘴唇.穆然才終於嘆息著開口.
「知道啊.我的視力還沒差到那種地步吧.如果不是因為看見了你和那個人一起.或許我也不會生出像這樣的荒唐想法.既然是你讓我知道了這種事情的存在.難道不打算來對我負一下責任嗎.」勾起嘴角.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一種穆然從未見過的笑容.
「負責.你要我怎麼負責……」雖然覺得胡攪蠻纏的少年有些可氣.但穆然卻也覺得自己的確是多少都脫不了干係.
「不如……就用你自己來負責吧.」壓低了語氣說話.少年在不知不覺間靠近了穆然.「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絕對不可能.」鐵了心不打算給少年一點機會和幻想的餘地.穆然倒是罕見地表現出了一種異常堅定的態度.
「我究竟有什麼不好.要被你像這樣拒絕……」微微垂下頭.少年垂下的頭髮稍稍擋住了眼睛.「被人拒絕到如此程度.還真是就連我也都不能不感到難過呢.」苦笑了一聲.少年慢慢抬起了頭.又在穆然看清他的表情之前迅速轉過了身體.「我走了.再見.」挺直了那帶着幾分倔強的腰身.少年雖然沒有回頭.前進的動作卻慢到幾乎不能再慢.
「再見.」即便是明明知道這樣的行動分明傳遞出了一種期待着能夠被挽留的信息.穆然卻還是狠下心來.只是輕輕道了一句「再見」.
沒有回應.或許是因為穆然的做法已經徹底擊碎了少年心中的最後一點僥倖.那倔強的背影加快了速度.迅速走向了門外.又終於消失在了視線不及之處.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負傷的野獸.想要找個無人的角落靜靜舔舐傷口.少年的心中卻也隱隱期望着能有一雙手可以溫柔撫平自己的所有傷痛.
「人.即便是再堅強.偶爾也還是需要一個可以靜靜躲藏、依靠的地方嗎.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都會對家庭那種東西生出渴望的原因吧.」一個人胡思亂想着不知道該去哪裏.只是恨不得腳下的路永遠都沒有盡頭才好.少年茫然地一遍遍徘徊在喧囂熱鬧的大街上.卻覺得自己像只形單影隻.只能顧影自憐的孤雁.
漫無目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突然想要去一個地方.去見一個熟悉的人.「或許只有從那個人身上才能得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慰藉……」這樣的念頭一旦生出.就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從尹少先那裏得到屬於自己的安慰.少年開始急切地想要立即就見到那張雖然在自己和父親面前總是有些唯唯諾諾.但在別人面前卻其實還算是相當具有男子漢氣魄的臉.
已經不想要再繼續尋找和等待下去了.少年從身上摸出了手機.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毫不猶豫地點了下去.沒有讓他等待太久.電話那邊就傳來了那令人期盼已久的熟悉聲音.「少主人.你找我有事.」
「你在哪兒.」突然覺得一陣委屈.少年說話的時候.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這邊現在有點事……」明顯聽出了少年的異常.尹少先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為難.
「什麼事能有我的事重要.就是那老頭交待你的事也不行.」剛剛在穆然那裏受了挫.現在又被尹少先拒絕.讓少年忍不住不講道理地發起了脾氣.「你現在就給我過來.我也有事要找你.」
「好吧……你先等等……」沉默了十幾秒鐘之後.電話那邊傳來了尹少先嘆氣的聲音.注意到尹少先並沒有使用那句熟悉的「少主人」來稱呼自己.少年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陣強烈的恐慌.心臟也為此而緊縮了一下.
像是突然失掉了全身的所有力氣一般.少年找了個無人的街角.毫不顧忌形象地坐在了路邊.「如果.那個人也拋棄了我的話.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從來沒想過尹少先也會有可能在某天突然離自己而離去.這樣的設想卻愈發令少年感到脆弱.
手機鈴聲絲毫不給人任何準備就突兀地響起.驚得正想着心事的少年差點沒直接從地上跳起來.看到來電顯示上那熟悉的姓名.少年的恐慌非但沒有消除.反倒變得更加嚴重了.「他這個時候給我打來電話.是想要告訴我自己來不了了嗎.這個沒有的廢物.如果在我這麼需要他的時候都不能來的話.那就以後也都永遠不用來了.」
雖然很想劈頭蓋腦直接罵上尹少先幾句.但點下了接聽鍵之後.少年所有埋怨和責備的語言卻瞬間都堆積在了喉頭.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雖然多少消除去了那令人窒息的感覺.少年卻還是沒能把想說的話成功說出口.
「你在哪兒.少主人.」沒有任何推脫的借口.只是略帶困惑地發出了一句詢問.尹少先那像是被砂紙磨過了一般的熟悉聲音讓少年感到了一種從未體會過的心安和滿足.那種好像即便是被整個世界所拋棄.也都不會失去這唯一忠誠的「僕人」的感覺.讓少年真切地體會到了幸福的感受.
「好了.我已經看見你了.」尹少先突然掛斷了電話.讓少年困惑地看了自己的手機一眼.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面對前一秒還給自己打來電話詢問具體方位.此刻卻好像突然從天而降的尹少先.少年吃驚地張大了那雙發亮的眼睛.
「定位系統.有什麼難的.」若無其事地解釋了一句.尹少先對仍然坐在地上的少年伸出了手.「起來吧.少主人.坐在這裏像什麼樣子.」
如果是在過去.少年肯定會反過來質問尹少先又有什麼資格像這樣來對自己說教.又或者會為了他竟然使用定位系統監視自己的事借題發揮.大發一頓脾氣.但現在.他卻只是拉住了尹少先對自己伸出的那隻手.乖貓一樣溫順地站了起來.
「說吧.到底怎麼了.總覺得今天的你有些反常.看起來這麼蔫.是因為被誰欺負了嗎.」從未見過.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這少年的臉上也會露出像現在這樣看起來無助而脆弱的表情.尹少先不知為什麼又覺得這樣的少年看起來格外可愛.讓他情願為了這倔強的少年而傾其所有.
「誰能欺負我.誰又有那樣的膽子.」明明也算是被穆然「欺負」了.少年卻瞪着眼睛偏要強辯.當然.如果這筆賬要是真的算到穆然的頭上.那對穆然來說顯然也不怎麼公平.
「是嗎.你不願意說也就算了……」小聲嘀咕了一句.尹少先只覺得這熟悉的街景不知為什麼看起來總是覺得和平時不太一樣.如果非要他說有什麼不同.那或許就是顏色更加鮮明.看着也格外順眼、漂亮.
「什麼叫不願意.沒有就是沒有.」當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因為告白失敗而正在沮喪、懊惱.少年卻不知他這樣過激的反應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現.
「行.你說沒有就沒有好了.是我嘴笨不會說話還不行.」愛憐地看了那任性的少年一眼.尹少先卻始終不敢對他做出任何錶示親昵的舉動.
「我餓了.你帶我吃飯去吧.」尹少先的無條件縱容和順從讓少年的心情終於稍稍得到了好轉.也因此而感到了飢餓.早上因為急着去見穆然.他也沒顧得上吃飯.只是沒想到會最終落得個像這樣的收場而已.
「可以.你想吃什麼.」少年提出的並不是什麼難以滿足的要求.尹少先也就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帶我去你那兒.親手做飯給我吃.我就是想要吃家常飯菜.」像是想要反覆通過不斷提出任性的條件來考驗尹少先對自己的容忍度一樣.少年嬉笑着用命令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沒有如少年所預料的那般立即爽快答應下來.尹少先撓了撓頭.竟然像是有想要拒絕的意思.
「怎麼.不行.你之前不是也做過飯給我吃.」尹少先的態度讓少年忍不住心生疑竇.卻也更加堅定了要去尹少先家裏看看的念頭.「還是說……你家裏有什麼不方便讓我見到的.」
「事實上我最近的確是交了個同居女友……」猶豫着到底該不該把話說得這麼直接.但知道以少年的性格絕對不會簡單善罷甘休.尹少先還是選擇了如實回答.「我只是怕你不願意見到她……所以.實在不行的話.我就給她打個電話.讓她今天先不要來了.」
「我為什麼要不願意見她.還是說她丑到不能見人.你總該不會是怕我給你丟臉吧.電話就不用打了.如果她在.那正是再好不過.正好讓我藉此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眼光.」從鼻子裏發出一記冷哼.一種強烈的不舒服的感覺讓少年甩了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