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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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聞言微微垂下睫羽,十分自然的拿起桌面上的笛子收入盒中:「讓蘇韻陪你。」

他起身,是打算就寢,無聲送客的意思。

冬青噎了噎,氣惱道:「江陌你什麼意思?以前我還覺得你這人挺隨和,原來也是個滿腹心事的,我哪裏得罪了你,你大可以說出來,做出這麼一副樣子,你到底逃避我什麼?」

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喃喃道:「莫不是……你怕我叫你娶我?」

怪胎收笛子的動作一滯。

冬青頓時瞭然,臉頰火1辣1辣的滾燙起來,她強忍住哭出來的慾望,嗓音都帶上了顫抖,自嘲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利用別人的愧疚之情逼婚的女人,我知道我不是個乾乾淨淨的好姑娘,從來不敢妄想嫁給仙人一樣的江陌,同你開的這些玩笑大約是讓你困擾了,我木冬青很抱歉,以後再不會了!」

她轉身跑了出去,跑的極快,只想趕緊讓黑暗將自己包裹,這樣才能有些安全感,才能不叫別人看見她奪眶而出的羞恥眼淚。

原來他是嫌棄她……他對她的好都不過是愧疚之情下的彌補,是她妄想了,以為他這樣性子的人不會嫌棄她的過去,以為他即使不喜歡她,至少也不會用異樣的眼神去看她,可她想錯了……

被露水打濕的山路濘泥,冬青跑得太快,一不小心便腳下滑落,整個人迎面往下一撲——

「啊——」

她閉上眼睛驚呼出聲,整副身體驟然落入一方臂彎,冬青手忙腳亂的抓住那人胸前的衣服,受驚的睜開眼睛來——

如夜的玄色衣衫在月光下泛出微弱的流光,來人不是江陌……

冬青緩緩的抬起頭來,入目是冷峻的下頜,緋然薄唇,挺直的鼻樑之上皆是漆黑的鬼面具,遮住了男子的容顏,唯有一雙幽暗如地獄般漆黑的眸子,正透著興味的光澤注視着她。

「鬼……鬼——」冬青腳一軟,險些又摔倒了!

那人緊緊扶着她的胳膊,托住她下滑的身體,順勢傾身湊近她,低醇的嗓音染上一絲愉悅笑意:「忘姑娘二度投懷送抱,本主受寵若驚。」

「鬼王,你想幹什麼?」冬青用力欲甩開他攙扶她的手,可惜這人握的太緊,她甩不開!

鬼王單手制住將她掙扎的胳膊反剪在身後,微微用力拉的冬青不得不與他緊緊貼在一起,道:「忘姑娘,本主等你主動走出來,可是等了很久。」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冬青往後仰了仰,低喝:「放開!」

月光灑在女子揚起的臉上,鬼王挑了挑眉:「你哭了?看來那個男人,對忘姑娘不好……」

男人的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在黑色的映襯下,顯得極蒼白。

此刻那隻手正慢條斯理的替她拭淚,動作細緻慵懶,就像是在把玩著一件極其珍貴的瓷器,冰涼的觸感刺激著神經,冬青一動也不敢動,整副神經都綳得緊緊地,眼睛盯着那隻手,一滴冷汗順着額角滑下來……

「你,你到底要做什麼?還有,我不是什麼王姑娘,我姓木!」

打從上次在冥府他就喊她王姑娘,當時冬青因為太害怕沒有在意,不想他現在還喊她「王姑娘」!

冰冷的指就那樣貼着她的眼角,鬼王在女子輕輕的戰慄中,一字一頓提醒她:「邊國綠洲林間,本主說過,下次遇見我時,你最好還能記得自己的名字……忘,姑,娘。」

忘姑娘……

忘……忘八端?

冬青猛然睜開眼睛——男人冷硬的下頜曲線,永遠攜著三分蔑意微笑的薄唇,高貴的鼻樑,被鬼面具遮掩的半張容顏,是……他!

冬青掙脫開他,一把捉住那隻在她臉上作亂的大手,皺眉開口:「是你!你是——」

她張了張口,卻叫不出眼前人的名字。

「獨孤酌。」男人不吝賜教。

「獨……獨孤酌?!」

她眼前這個人,是魑魅的主子,她身上那片「璇璣」的涉及人,如假包換的冥府鬼王……獨孤酌?

冷汗更加密集,冬青蒼白著唇兒,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定定的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一樣一再確認:「我在邊國救的那個玄衣面具男,是冥府鬼王?!」

他是獨孤酌,那麼知道她的身份就理所當然了,這天地間怕是沒有什麼事是「冥府」這樣可怕的暗夜1情報組織所不能觸及的,難怪就算她那日滿臉血污,容顏不辨,他也能知道她是誰!

瞥見自己居然抓着這個恐怖分子的手,冬青本能的想抽回手,卻反被那隻手一把握住,不過輕輕一用力,便將她再次拉到他懷裏!

獨孤酌微微俯身看着她,聲音似有不悅:「就只有,冥府鬼王嗎?」

冬青往後仰著身子,眉頭皺了起來:「不然還有什麼?」

他是在提醒她,她身上帶着他想要的「璇璣」嗎?

「你說日後若有求於我,天涯海角也自然會去找我。」獨孤酌深淵般的瞳眸盯着她,似笑非笑的,「你若忘了,這個承諾可就作廢了。」

冬青微愕,他剛剛說……什麼?

承諾?

心頭一動,她開口:「什麼事都可以求你嗎?」

獨孤酌低笑一聲:「本主的人情,很值錢。」

冬青不再亂動,任他灼熱的掌握着她的手,蒼白的小臉莞爾出一抹略顯單薄的笑來,道:「當日在綠洲里,我還猶豫要不要救你,看來是救對了,不然今天你看到我,估計早就把我殺了直接取走那半片『璇璣』了吧?」

獨孤酌不置可否,彎著唇角依舊是笑,那笑冰冰涼涼的,透著濃濃的深機,讓任何人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笑意里的冷冽陰沉。

這個男人,他是從無數鮮血屍體里走出來,站在地獄最陰暗最可怕位置的冥王,凡人唯恐避之不及!

冬青絕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救了他,便能得到他的垂青,讓他待她有什麼與眾不同,她毫不懷疑如果她今天敢不拿出那片「璇璣」,他一定會半點兒不猶豫的將她撕成碎片!

「既然鬼王如此守信,我也不能拂了鬼王的好意。」

冬青抬頭看着他的眼睛,強壓下腦海里不斷翻湧出來那些他殺人時殘忍可怕到極致手段的畫面,聲音清冽:「這『璇璣』本來就不是我的,既然鬼王想要,我自然是要給的,只是想用它跟鬼王做一筆交易。」

她說這話時,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跟鬼王講條件,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活膩歪了,往死路上撞!

獨孤酌醇厚低沉的嗓音「嗯」了一聲,竟是應了!

冬青反倒愣了許久,直到獨孤酌薄涼的唇角又一次勾勒起來方回過神,臉有些尷尬的灼熱瀰漫,她穩了穩心神,拿出那半片璇璣遞給他:「我將『璇璣』給你,你替我找到邊國阿若司音二公主的侍衛,白斂少將軍,無論……」

聲音在這一瞬間哽咽住,她艱難的深吸一口氣,有些輕顫的聲音一字,一頓:「無論是死是活,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最後一個字輕的幾乎聽不到。

獨孤酌就著冬青的手打量一番那半片「璇璣」,卻沒伸手接,倒是低沉慵懶的嗓音問她:「還有呢?」

「鬼王的那個人情兒,不如八端今日也一起用了好了?」

她暗罵一聲自己幹嘛沒事給自己取個名字叫「忘八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搞得他現在喊她「忘姑娘」,她自己都得自稱「八端」,真是鬱悶!

冬青垂下了眉眼,長長的睫羽覆蓋了瞳眸:「若白斂死了,煩請鬼王替我取來西羌七皇子襲曳的人頭,為他陪葬!」

獨孤酌眯起了眼睛,目光深淺不明,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冬青緊張的和他對視着。

良久,他意味深長道:「本主的人情,很值錢。」

冬青看着他,有些不解。

獨孤酌挑眉:「想取西羌七皇子人頭的,不止你一人。」

言下之意是,她大可不必為此浪費他的那個人情?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冬青想了想,玩笑道,「若鬼王覺得西羌七皇子的人頭還得不夠您人情的那個價值,不如大方點兒,送我一個禮物唄?」

獨孤酌似笑非笑的,示意她說下去。

冬青小心翼翼道:「萬一我要找的人不在了,可不可以請鬼王答應,這輩子都不要讓你或者與你相關的人和事再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眼前的女子,雖然是半真半假的說着,可那杏眸里掩埋不住的期盼,倒像是黑暗裏突然蹦出來的光明一樣刺眼,讓他覺得……不舒服。

是的,不舒服!

非常的,不舒服!

他緩緩地揚起了唇角,笑得越發薄涼:「本主從來不送人禮物。」

女子眼底那刺眼的光瞬間黯淡熄滅,半晌,冬青勉強笑着抬頭:「開個玩笑,我也就是說說!」

男人但笑不語。

冬青瞥了一眼還握在鬼王手裏的腕兒,心裏開始天人交戰,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這一位,她話已經說完了,他們現在屬於陌路人完全沒幹戈,他能不能拿走她手裏的那片「璇璣」,然後放開她的手,讓她走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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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逃妃請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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