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妖孽的追求

在醫院裏，她的人緣倒是不錯的。

除了鐵桿閨蜜小唯，還有哥們小李，加上詭異的主任醫師，這三個人讓她覺得，來市醫未必是個錯誤。

小唯是南方人，但是和前男友交往久了，也有了東北的豪爽氣概。小李正好相反，雖然父母是東北人，不過是在南方長大的，所以看起來反而有些陰柔。這兩個人完全是大學里老師拿來講外在環境改變人的特質的最佳範例。

小唯，小李和她是同一時期應聘成功的，也正因為這個，幾個人格外惺惺相惜。

三個人都是新手，也就是他們主任醫師頭頭口中的菜鳥。頭頭是個脾氣很怪的四十歲出頭的男子，他惜才，重視這幾個小青年，表面上卻對他們粗口加毒舌無所不用其極。

小唯開了個博客，每天更新些頭頭的奇談怪論。「我們是菜鳥，感情您是老鳥啊？」此類話語層出不窮。博客一天一天火爆起來，她們三個在頭頭的罵聲中奮勇前進，業績上升的同時，感情也是與日遞增。

這一天，陽光大好。小唯興沖沖地闖上來對陸清羽和小李說，「對面開了一家西點店，名字叫小羽毛，店主不詳，不過據我打探得知，是個超級大帥哥，傾國傾城，妖孽級別的。」

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陸清羽突然有了五雷轟頂的感覺。期待，又不敢期待，就像嘗到過糖的甜味的孩子，蛀了牙，該戒，卻不想戒。

小李逗剛從失戀陰影中走出來的小唯，「我沒記錯的話，小唯，昨天你還在唱回來我的愛。今天就換人了？」

無視小唯的白眼，小李挪著椅子到小唯那裏，「哎，透露下唄，有我帥嗎？有我傾國傾城嗎？有我——」

「妖孽嗎」三個字還沒說完，小唯便運足了氣對着他的耳朵大吼，「人家是妖孽你是人妖！人家是妖孽帥哥！你！是！娘！！！」

整個辦公室都充滿了小唯中氣十足的「娘！！！」小李無辜地揉了揉被荼毒的耳朵，「叫爹嘛，怎麼可以叫人家娘？」

小唯當場陣亡。

在小唯這個八卦女王大大力宣傳下，醫院裏的女孩子除了陸清羽都很喜歡小羽毛西點屋，有時候遇到加班，就委託男同事下去帶飯，買回來的就是那裏的麵包或是點心。

坐在陸清羽對面的小李，有時就問，「清羽，小羽毛麵包店的點心據說很好吃，中午要不要給你帶點？」

陸清羽愣了一下，微笑，「不用了，謝謝。」

即使聽到小羽毛這個詞，她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時男人把她當寶貝的樣子。當然，她記得自己曾經隨口提過，想要以後老了，開一家麵包店，就叫小羽毛。

那時候他只是不屑地笑，「有什麼大不了，想開就開唄，這也值得當夢想。」他笑起來的樣子分外好看，她記得，高一軍訓的時候，就是因為偶然看到他恰好回頭一笑，就這樣驚艷了很多年。

會有多久呢？從當時朦朧又幼稚的好感，到現在，成熟了很多，卻仍然放不下。一定是有很久了吧。

陸清羽下班后打算回家做雞蛋面安慰一下自己。路過公交站的時候，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西點屋，上面的橫幅讓她微微有些動容。

「用我一生所有的好運，去換跟你一場狹路相逢。」小羽毛西點屋最會大打情人牌，掛在店門口的橫幅騙走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店裏的生意經常火爆，甚至有時顧客不得不排隊付款。

謝嘉樹啊謝嘉樹，你現在說的情話再真，當年未必沒有跟別人講過。或許，你還會跟下一個女孩子講這些話。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還愛着我又怎樣？隔着一個孩子，我們還能毫無芥蒂嗎？

公交緩緩駛來，陸清羽上了車，有那麼一霎，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伸出兩手溫暖自己凍僵的耳朵，車廂里人很少，公交外面的陽光很好。

空氣里有點發酵麵粉的香甜味道，陸清羽的心情也變得明朗起來。如果未來是好的，現在有必要擔心嗎？如果未來不好，現在擔心有用嗎？那段過去……就丟在過去吧！

冷不防，旁邊座位多了一個人。陸清羽微微不爽，扭頭一看，呼吸卻在剎那像是停止了，血液以不規律的速度湧上腦門。腦溢血三個字就是她現在的真實感覺，可是這份真實她卻不敢確認究竟是真是假。

那人卻似渾然不覺，大冬天的還帶着燒包的太陽鏡，皮膚白皙，嘴唇凌厲地抿著，卻仍然阻擋不了他的風姿。他的懷抱她停留過，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而現在，竟然到了在陌生的城市，坐陌生的公車，卻不知從何開口的境地。

真的是他嗎？不，不會的，他不應該是現在這副精明內斂很多的模樣，他英挺的眉不該總是緊蹙，這不是……可是她又忍不住悄悄扭頭再看一眼。

「小姐，你看夠了嗎？」好聽的嗓音，陸清羽差點當場失控。不會錯，這種慵懶的嗓音，除了以前自己一不小心認識的一個叫謝嘉樹的任性自私又自負的人，還能有誰！他把墨鏡摘了下來，她卻失去了看他的臉的勇氣。

「沒想到這位先生誤解得這麼沒情調。我到站了，要下車了。」陸清羽眼見前面有一個站台，藉機要走，手臂卻被一把扯住，半站起來的身子就這樣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陸清羽火大，「先生，我們素不相識，你這樣非禮我，就不怕我報警！」她強調了素不相識這四個字，欣賞着他的表情變幻。

謝嘉樹雖然已經在商界摸爬滾打，稜角磨平了不少，在她面前卻仍然像是那個可以隨性耍賴的人，「那叫非禮？」他的笑聲有些愉悅又有些低沉壓抑，「小羽毛，那你說，我們以前做過的事情，又算什麼呢？」

「你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陸清羽不想多說話，謝嘉樹也有些沉默了。「我知道你指什麼，難道過了這麼久，你還是不能釋懷嗎？」

「我不想再談這個話題。謝嘉樹，你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活着好不好？」陸清羽抬眸看着謝嘉樹，她眼裏一閃而過的悲傷震住了他。

「你打算這樣逃避到什麼時候？那一次不是我故意的——」謝嘉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陸清羽打斷，「說真的……現在討論這個已經沒意思了。」

她一直沒有繼續抬頭看他，如果這一刻她抬起頭，一定會看到他的臉上都是她以前從沒看到過的疲憊與傷悲。

那是別人從都沒有見到過的。陸清羽何其有幸擁有了這些，又何其不幸在低頭的一瞬間與他的真心擦肩而過。

公交到站，謝嘉樹跟在陸清羽後面下了車。看着陸清羽一副不歡迎請自便的表情，謝嘉樹問道，語氣公式化又有些戲謔。「不邀請我上去坐坐？」

「如果你是女人，我會。」婉拒，她入職場學會的第一課。

「你可以把我當成女的。」謝嘉樹大言不慚。

「我做不到。」陸清羽斬釘截鐵。

陸清羽轉身離開的時候，他並沒有挽留，她私下想，幸虧沒有答應，不然又是一次用真心對戲謔，她仍然會一敗塗地。

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時候，他大喊，「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你怎麼拒絕我，我就怎麼繼續堅持着！大不了我們回到原點重新開始！」

陸清羽的腳步頓了頓，卻依然沒有停留。

回到公寓，陸清羽實在沒有做飯的打算，泡了份泡麵，一邊吃一邊更新微博，「我覺得，在特定的時間和場景，愛上不同的人，這很正常。我感覺那些固守一份愛情，即使消散也不放手的人，太頑固，所以註定不會幸福……可是，我把單身的原因歸結為沒遇到，其實我心裏明白，我對以往，仍是念念不忘。」

接下來的幾天，他沒再出現，她失眠了。陸清羽開始鄙視自己，「人家什麼都沒做，就能把你弄成這副鬼樣子！」

她看着洗手間鏡子中憔悴的臉，苦笑，「不對，難道你還在期待他能做什麼嗎？是深情不悔的戲碼，還是烈火燎原的追求？陸清羽，求你，醒醒吧！醒醒吧！誰沒了愛情不能活？就算是為了尊嚴，行不行？」

到了醫院，小唯就暗地通知陸清羽，小心頭頭，這次好像真火了。

在頭頭的辦公室里，三個人都像曬焉了的狗尾巴草一樣聾拉着腦袋。頭頭對這次犯的錯十分火大，戰火持續蔓延，最後以「我縱容你們，不是讓你們來吃白飯的！我給你們在微博上罵我的機會裝着不知道，不是讓你們恃寵而驕屢屢犯錯！」結束。

恃寵而驕？！寵在哪裏？小唯和陸清羽差點被訓哭。甚至連小李，身為男人，也尷尬得恨不得誰哪天派變形金剛來把頭頭轉了性。

最後還是三個人寫了檢討，然後又主動加了班，這件事才算了結。

腳步虛浮地回到座位，陸清羽萬分內疚，「姐妹們，其實我知道大部分錯在我，我心不在焉，才害你們挨罵。我請你們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