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鮮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剩下的四個綠袍惡魔大驚失色，當場就有兩人吞下藥丸，引動法則之力灌體，變作十幾米高的巨型惡魔。
面對向自己撲來的巨型惡魔，荒沙大公只是抬起手臂，其周身逸散的黃沙瞬間聚成一根接近十米長的鞭子，凌空一抽。
啪啪兩聲巨響。
兩隻巨大化的綠皮惡魔直接在半空中解體，像是被正面抽中的氣球一樣轟的一下炸開，血肉和骨頭的碎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黃沙，被鞭子捲走。
這些在常人眼中高高在上，威震一方的超脫級惡魔，在荒沙大公的投影面前簡直如泡沫般脆弱，一戳就破，反而是實力弱不少的凱瑟琳有直面他的勇氣。
恐怖分子主動註銷了自己的檔案，不受律法的約束，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肆無忌憚，為所欲為，貌似是過得暢快舒心了。
但不受約束的同時，也不能享受律法的保護，荒沙大公想怎麼對付他們都行，就算殺得再多也有功無過，反而是普通平民，如果沒有正當理由，哪怕是月境投影也沒有許可權殺戮，因此被政敵彈劾，被司法廳起訴可都是大麻煩。
荒沙大公一把將這兩團新鮮的黃沙塞入體內，他整個人如吹起般膨脹了一圈，變成一個接近三米的小巨人，冷笑着又是一鞭抽向和長袍老者纏鬥的綠袍惡魔。
就在這時，半空中懸浮的紅色金屬門扉突然一顫，而後刺目的紅光爆炸開，這些光芒里有數不清的紅色符文跳動，耀眼的璀璨中，一個身材纖細，穿着極華麗紅底金邊長袍的惡魔緩步走出。
紅袍惡魔抱着一本厚厚的鮮紅色聖經，長袍下伸出一雙鱗片如白玉的手掌，指甲卻是血一般的嫣紅，這雙手掌放開聖經，血色的波紋從這本厚厚的奇異書籍上散發出來，在一瞬間籠罩了大半個安東尼卡。
泥土混雜着金屬的地面上，不知何時被一層厚厚的血漿取代，這些血漿散發着濃烈的腥臭，緩慢流淌，天空中也開始淅淅瀝瀝下着血雨，十分恐怖。
在房屋裏緊張而焦慮的民眾一個個駭然地瞪大眼，看着家裏地板上越來越多的污血，就連牆壁上，都不知從何處滲出血液。
從上空鳥瞰，安東尼卡像是被扔進了一個血漿的漩渦泥淖里，伴隨着潮汐般涌動的血漿沉浮不定。
說的很多，但這紅袍惡魔從金屬門扉後走出，撐起血色漩渦領域，也就是用了眨眼的時間。
這時候，那根黃沙長鞭剛剛揮滅了綠袍惡魔的護體靈光，眼看就要把對方打爆成滿天黃沙，濃烈的血腥氣息襲來，細密地裹住長鞭，總算將其拖延片刻。
下一瞬間，那雙宛如白玉嵌雞血石的手掌出現在黃沙長鞭前，一指點出，整個血色領域在一瞬間凝滯，領域像是關燈一樣暗了下來，裏面所有的血光都在這一瞬凝聚到那纖細的指尖，而後輕輕一點。
一道絢爛的光從指尖噴射了出來，這道血光像是世界上最純凈，最高貴的血液在流淌，逸散出充沛到極點的盎然生機，在它的照耀下，就連死寂的黃沙長鞭里，都生長出一條條砰砰跳動的血脈來。
然而極致的生機勃發之後，萬事萬物都會進入一種盛極而衰的階段，生機之旺盛，讓黃沙長鞭內都發出血液流淌的聲音，但隨後這聲音就飛速沉寂，整條長鞭都跟着化作死寂一片的粉末。
在這些粉末中，一些泛著暗黃色的液體，散發出濃鬱血腥氣飄了出來，化作一個小小血球，被那雙白玉綴紅的小手握住。
荒沙大公仰起頭看着紅袍惡魔，黃沙組合成的五官中流露出一絲詫異，在那道光照耀下，他整個右手連帶着黃沙長鞭都變成了細密的粉末。
「『鮮血聖女』莉莉絲塔娜，你居然出現在這裏！『危險分子調查司』這幫蠢貨，把亡語者教派評為d級，也不想想，只你一個就夠上b級評價。」
「斯卡圖維殿下，我可要說句公道話了，危險分子調查司的情報一向是最準的，就連我們這些自由組織彼此拼殺的時候，參考的也是調查司的內刊。」血袍惡魔發出十分嬌媚的笑聲，雖然看不到其兜帽遮擋下的容顏，曼妙身姿也被厚厚長袍遮擋住，但單聽這聲音，已經讓人酥軟到骨頭裏，
「亡語者教派是剛剛加入長眠導師懷抱里的小組織，領頭的也就是幾個七星級的小傢伙，能得到個d級評價已經幹得不錯了。
不過嘛，我一直藏在暗處，負責引導他們融入長眠導師的隊伍，要不是意外遇到您投影降臨，我可不想現身。否則被發現這小教派和我的關係，怕是麻煩多多。」
「長眠導師嗎..」荒沙大公心中有些忌憚，這位是從中古時期活到現在的古老存在，位格遠在他本體之上，其不僅僅是惡魔界的月境，同時威能也覆蓋許多個下級位面，正因他太強大而且本源已經往下層位面遷移，並不全完依託於惡魔界，這位宣傳極端哲學的月境才能在夾縫裏存留下來。
而鮮血聖女莉莉絲塔娜，是長眠導師在惡魔界的高級下屬之一，非常有名的a級通緝犯，這位月境雖然即將墮落到下層位面，但還是合法存在着，但他的下屬爪牙卻幾乎都是黑暗傭兵，恐怖分子，通緝犯之類的。
「莉莉絲塔娜，如果你非要為襲擊浮標點的恐怖分子出頭的話，恐怕長眠導師要去培養新的聖女了。」
雖然心中有些忌憚，但這忌憚的對象只是長眠導師而已，月境之下皆是螻蟻，荒沙大公可不把莉莉絲塔娜放在眼裏，哪怕他此刻只是一個藉助山川之子的血脈誕生的投影。
「如果是分身的話，我自然是有多遠跑多遠，但有導師為我書寫的鮮血聖典，區區一個投影還是能對付的。」莉莉絲塔娜卻不這麼想，她十分自信地嬌笑一聲，「更何況，能滅殺一位月境的投影，導師也會感到愉悅的。」
「喜歡從死亡和殺戮中獲得快樂而資糧，看來長眠導師從本世界墮落下去的日子也不遠了。」荒沙大公冷笑一聲，整個身體在一瞬間化成百餘米高的沙塵龍捲風，卻詭異地沒有吹起哪怕一個小小紙片，展現出駭人聽聞的控制力。
面對席捲而來的沙塵卷，鮮血聖女一聲嬌叱，覆蓋大半個安東尼卡的血色漩渦領域在瘋狂旋轉，躲在各個建築物里，忍受着四周腥臭血液的惡魔們，在這一剎那都覺得身子骨一輕，腦門一熱，成千上萬人瞬間縮水成乾屍，包括那些入侵的恐怖分子，都一聲不吭地栽倒在地，從腦門上飈出一絲濃縮到晶體態的血線，沒入空氣中消失不見。
只有勇者境的惡魔能勉強抗衡這股吸力，奮力從躲藏處駕着遁光飛出來，一時間有數百道各色光輝騰空而起，往四面八方突圍而去，凱瑟琳卻一把拉着威廉，反而沖向安東尼卡的地底。
一道道晶體態的血線如百鳥朝鳳般飛向鮮血聖女，抽取了數萬惡魔的生命精華，莉莉絲塔娜身上那血色長袍飄飄，如血色小河潺潺流淌，是一根根血色晶絲編織成最華麗而驚悚的華裳。
在這華裳中，鮮血聖典的書頁嘩啦啦地掀開，無數扭曲的符文濕噠噠滴著血，從書頁里流淌出來，莉莉絲塔娜用另一隻手在這血液符文里一攪，頓時天空中炸起血色雷光。
在這雷光的照耀下，莉莉絲塔娜曼聲開口，她柔美嬌艷如春花綻放的聲音，卻和另一個不知從何處響起的，嘶啞而蒼老的聲音混在一起，響徹雲霄。
「萬物都有血，血會滴盡，因此終會歸於長眠。」
「然而枯希瑪會鋪就一條通往長眠之地的小徑，紅白兩色的曼陀羅在兩側搖曳，有着安寧的芬芳....」
隨着這禱告詞的頌唱，一條詭異的鵝卵石小路從聖典的書頁里蔓延出來，這小路兩側有鮮紅的曼陀羅開得荼靡，散發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筆直地延伸向沙塵龍捲風。
龍捲風的最頂端，砂礫飄飛，浮現出一張威嚴無比的中年臉龐，帶着山川起伏般的冠冕。
「是『枯希瑪小徑』，我曾親眼見過長眠導師枯希瑪用它滅殺一尊位面之主的風采，莉莉絲塔娜，不知你能用出幾分威勢來。」
說着，龍捲風就徑直撞上這鵝卵石小路，就這一次碰撞，就有約三分之一的黃沙發生異變，鮮紅的曼陀羅搖曳間，那黃沙內部就多出一根根極其細小的血絲，瞬間被抽出，落入小路兩側的花叢里，化作一朵朵小號些的曼陀羅。
在被抽出這奇異血絲后，這些黃沙變成最細膩的粉末，連一絲絲的生機都不剩下。
瞬間縮水一小號后，荒沙大公所化的沙塵龍捲風馬上落入下風，被這枯希瑪小徑繞在裏面，一朵朵血色曼陀羅飄飛上去，花朵每一次旋轉，都會有薄薄一層黃沙變成粉末落下。
不僅如此，曼陀羅的香氣淡淡飄散，淡紅氣息彌散整個領域內，倖存的勇者境還沒掙脫鮮血聖女的領域，就被這紅氣淹沒，當場就有十幾個實力稍弱地吸入紅氣，整個人雙目迷茫，很快臉上散發出愜意而圓滿的氣息，長長吐了口氣，這口氣中居然全是鮮血化成的華麗花瓣，隨着氣息吐盡，這些惡魔也變成一片粉末灑落下去。
如此詭異慘烈的場景，看得倖存者們心有戚戚，馬上離得近的惡魔們就聚集起來，在長袍法師，防務隊長和大劍師這三個超脫境的帶領下，合力將這些香氣隔絕出去，像是汪洋里的小舟般，隨時都會傾覆。
就在倖存者們奮力掙扎的時候，戰場上的形勢也發生了變化，沙塵龍捲風徹底淪為了滿天粉塵，而鵝卵石小徑兩側的鮮血曼陀羅開得越發嬌艷，只不過，在莉莉絲塔娜身前，卻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沙塵組成的扭曲人形，一掌拍向鮮血聖女。
領域之力在瘋狂排斥着前者的動作，造成強大的阻力，這手掌每前進一寸，黃沙人形就暗淡一分，但其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滯。
莉莉絲塔娜驚呼著舉起聖典，在一瞬間佈置了數層防禦力驚人的護罩。
啪得一聲脆響，鮮血聖女的胸口印上一個十分明顯的凹手印，她一身紅袍如蝴蝶紛飛般炸開，露出其曼妙的身軀，下一剎那，她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在一瞬間瓦解成一灘蠕動的污血。
饒是如此，這攤污血里還有那手印存在，而且以其為中心，血液在快速沙化，雖然從聖典中反饋回一道道血色晶絲補充進去，但這黃沙手印卻一點都沒消去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深，越來越明顯，甚至能看出粗略的掌紋來。
污血里，驀然飛出一個圓滾滾的眼珠子，佈滿血絲，分為猙獰地看向一旁變得暗淡如影子般黃沙人形，對方只薄薄一層砂礫，勉強組成四肢和頭顱。
莉莉絲塔娜知道，荒沙大公的投影只剩下了最後一絲力量，自己只需要再一擊，就能擊殺這月境的投影。
只可惜，對方的一掌着實傷到了自己的鮮血本源，雖還有一擊之力，可這傾力一擊下去，固然能滅掉投影，但自己恐怕也要化作一捧黃沙隕滅。
按理說，一個九星級領主能夠和月境投影同歸於盡，已經是非常煊赫的戰績了。可對方只是一個投影，沒了這個還能消耗元氣誕生另一個，而自己，畢竟只有一條命。
可惜了！
污血中傳來嘆息，但莉莉絲塔娜有了決斷，也就不再猶豫，化身的污血驟然飛起，裹住半空中的鮮血聖典，徑直往那血色金屬門衝去。
虛淡的黃沙人形只是靜靜看着，和鮮血聖女每一次碰撞，都會消耗他投影下來的沙之源力，至此已經只剩下寡淡的絲絲縷縷，勉強能撐著個軀殼罷了，哪有餘力能追擊。
隨着這攤污血飛遁，血色漩渦領域和四周滿溢的曼陀羅香氣，也都如倦鳥歸巢般往其內部收斂，然而不管是荒沙大公，鮮血聖女，還是剛剛死裏逃生的倖存者們都沒注意到，在飛速收斂的血光中，有一道幾乎微不可查的灰氣一閃而逝。
就在這攤污血要撞入門扉，莉莉絲塔娜的心神一松的時候！
一道貌不驚人的影子在污血上空浮光掠影般一閃。
荒沙大公輕咦了一聲，莉莉絲塔娜的慘叫也同時響起。
只見一把漆黑的小巧匕首，靜悄悄插在污血中央，和這一灘近十米直徑的污血相比，這把匕首小得可憐。
然而就是這把小小的匕首，居然硬生生把污血釘在原地，不管這攤污血如何飛遁，總是在原地踏步，就連一寸都沒有前進。
而更讓鮮血聖女發狂的是，這匕首正好插在污血中央的手印上，更是加深了其傷勢，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同時被兩隻貪婪的巨獸撕咬，就連意識都有下墜消亡的趨勢。
還不待她想辦法擺脫困境，另一道淺淺暗影從一側刺中污血，直接把三分之一的血液給分割出去，讓她吃驚的是，這些被割裂的血液並不如其所願馬上聚合，反而像是被隔離到另一處空間，短短一指間隔竟像是萬水千山般。
最令莉莉絲塔娜惶然的是，她自始至終都沒察覺到敵人是怎麼進攻的。
千年生死搏殺孕育出的靈光閃過心頭，莉莉絲塔娜冥冥之中有了明悟，以自己如今的狀態，絕撐不過對方即將到來的下一擊。
「不管你是誰，給我記住！」
鮮血聖女發出凄厲的慘叫，包裹在污血深處的聖典一下子炸開，能看到一頁頁浸透鮮血的人皮紙舒展開，瞬間擊穿了無形空間壁障，隨後她將大部分污穢的血液元能捨去，殘損的一半聖典攜著一團紅水晶般的本源之血，嗖得一下沒入紅門，伴隨着這扇門扉一起消散。
半空中，一個巴掌大小的人影浮現了出來，低頭看了眼散落一地的聖典書頁，伸手一抓，這些書頁就飛向其身體，然後在離其不遠處突兀地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后，元嬰形態的蒼伊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只剩虛淡沙影的荒沙大公，恭敬地行了一禮：
「很高興見到您，尊貴斯卡圖維殿下。」
荒沙大公上下打量著元嬰，訝然說道：「你這分身之術當真不錯，玄機奧妙連我都看不通透。」
廢話，這可是洪荒世界已然成熟的修鍊境界，要是你一眼能看透，我還怎麼混下去。
蒼伊暗暗吐槽，但小臉上神色不變，看向荒沙大公：「殿下，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