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交易
「你說吧，以你的實力，倒是有資格和我交易。」荒沙大公淡淡說道，「只不過，以我的身份地位，需要的東西恐怕不是你能找到的。」
「有一樣您一定需要。」蒼伊毫不怯弱，十分自信地看着對方，「據我所知，您成就月境只千年，而且剛一成就就繼承了荒沙大公的爵位，恐怕還沒有站穩腳跟。」
「那又如何，哪位月境不是花費了數千年時間才穩固位格。」
「您認識蘭斯.法雅嗎？」
蒼伊緊跟着的一句話非常突兀，明顯前言不搭后語，但荒沙大公卻整個人愣住了，以至於組成他身體的砂礫都停止轉動，簌簌往下掉落。
沉默了好一會，荒沙大公才爽然一笑：「我明白了，你想要什麼。」
「首先，凱瑟琳.莫卡維是我女友，我希望她能留下山川之子的血液。」
「沒問題。」
荒沙大公答應得十分爽快，彷彿之前口口聲聲維護山川之子血脈尊嚴的是另一個人似地。
「還有，我需要您這投影剩下的沙之源，對了，還有貴公子來時駕駛的那艘霧海飛舟。」
「這都是小事，除此之外，我還能提供你一個b級許可權的身份認證，並為你製造一枚『虛月之光』」荒沙大公猶豫了一下，才緩聲道，「不過，我需要和你簽署一個正式交易契約。」
說着，一頁黃沙紙張就飄到蒼伊手中。
對方的聲音掩飾得很好，但蒼伊還是敏銳地聽出了一絲急切，已經成就的『運緣感』神通符文，在靈魂深處釋放出一股莫名的味道。
蒼伊接過這粗糙的紙張，聳了聳鼻頭，他感到了命運和因緣的大潮距離只有僅有一步之遙。
觸手可得！
然而蒼伊的心中並不輕鬆，荒沙大公這位『棋手』有些失態的表現，加上契約上比預料得還要繁瑣的內容，讓他不得不重新評估這段和蘭斯.法雅有關的劇情的烈度。這段劇情恐怕比自己想像的要複雜而麻煩許多，否則這位大公不會如此急切地甩包袱，而且付出大代價，以一種交易的方式把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交給蒼伊。
可已經謀劃到這裏，甚至不惜往死得罪了鮮血聖女這位惡名遠昭的通緝犯，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斯卡圖維殿下，我願意簽署這份契約。」蒼伊分出一絲精神，靈魂返照現實，一行行雲流水般的漂亮簽名就印在黃沙紙張上。
荒沙大公接過蒼伊扔來的黃沙紙，一指點在上面，將這張紙張震散成砂礫，但雙方都感受到了一種冥冥的牽引和束縛。
契約成了！
「那就再見了，來自文森特大陸的蒼伊.伊凡雷斯先生。」
出自契約的感知，荒沙大公知曉了蒼伊的身份，他甚至藉助虛月網的身份資料庫，調出了這小子的家庭情況，成長記錄等等信息。
蒼伊目送著黃沙人形解體消散，伸手從那一堆砂礫中撈出一團黃色的石頭，而後緊繃着的小臉再也維持不住平靜，元嬰身體不斷滲出汗水。
說是汗水，其實一滴滴晶瑩如玉，卻是生命最精華的部分，每一滴都能醫死人肉白骨。
雖說對鮮血聖女只有簡簡單單的兩擊，但蒼伊畢竟只是元嬰形態，而且只修到元嬰中期，嬰身每一次全力攻擊，可以說都傷人傷己。
他甚至顧不得撿起滴落的汗水，直接沒入虛空中消失不見，再次現身時，已經身處安東尼卡空蕩蕩的地下一層，一頭沒入黑曜石製造的棺材中，鑽入那上半截被冰封，下半截寶石化的肉軀里。
這棺材被身穿碩大木頭機甲的安度因背在身後，老頭旁邊則是凱瑟琳和威廉，三人躲在血色漩渦領域的邊緣，倒是有驚無險地防禦住了幾次領域內的無差別攻擊。
「安度因先生，還拜託你親自把我背來這裏，真是辛苦了。」
蒼伊有些虛弱的聲音從棺材裏響起。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原本以為只是一場恐怖襲擊，可凱瑟琳告訴我，荒沙大公這種大人物居然投影下降，還有這領域，充滿了邪惡的血能,是哪位領主？....」安度因一直待在此處保護蒼伊的肉身，對外界的事情不甚了解，荒沙大公的出現讓老頭子十分詫異而緊張，趕緊問道。
「那是鮮血聖女莉莉絲塔娜，不過已經沒事了。」蒼伊解釋了一句，並沒有就此多說，只是對凱瑟琳道，
「你偷偷摸摸藏起來的那瓶血可以用了，我已經和荒沙大公達成了協議，他會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那就好。」
凱瑟琳扶著胸口鬆了口氣，隨即一把拉過威廉。
「小伊，快幫他看一下，威廉脖子上的手印一直消不下去。」
「那是荒沙大公的印記，我暫時也沒辦法清除，不過不用害怕，在我們的契約還在履行的時候，他是不會對威廉下手的。」
「魔主，這是我的錯，我不該主動攻擊他的。」威廉卻是有些愧疚，低頭說着。
「你也是為了保護凱瑟琳才這麼做的，我怎麼會怪你。」蒼伊安慰著得力手下，「我和安度因先回船上，那兒可有一個大禮包要接手。凱瑟琳你去找蘭斯.法雅，至於威廉，你去和安東尼卡的高層接觸，你幫忙防守住了浮標點，這是大功，可要把獎勵領到手才行。」
蒼伊一番安排之後，三人便分道揚鑣。
經受了血色漩渦領域的洗禮，安東尼卡可是遭了大劫，三分之二的居民區被籠罩在領域範圍內，活下來的幸運兒極少，整個區域一片死寂，到處可見被抽取所有生命精華的死者所化的粉末，宛如一片鬼蜮。
凱瑟琳一邊飛遁，一邊暗暗心驚，在領主境的領域裏，就連她自己都只能艱難求生，更別說還在居民區中央的蘭斯.法雅了，恐怕早已變成一地粉末。
雖然對他生還不抱希望，但凱瑟琳還是憑着記憶找到了法雅家族所在的別墅。
這別墅被戰鬥的餘波毀了大半，只剩下一，二層還算完好
，花園區一片狼藉，骨粉和衣物散落一地。
凱瑟琳腳邊就有一團骨粉，被華麗的金絲邊長袍裹住，長袍上還掛着名貴的寶石墜飾。
少女四下張望，雖然狼藉不堪，但還是能看到這花園裏別緻的園藝，美麗的雕塑，就連那被擊碎倒塌的別墅牆體，也造型精巧，細節處盡顯不凡。
「千年榮華富貴之家，一下就煙消雲散了。」
凱瑟琳嘆了口氣，她指尖那如鑽戒模樣的空間戒指一閃，一個小巧的水晶試管就出現在掌心，這試管裏面是鮮紅的血液，不過仔細看去，能見到這血液中隱約參雜着絲絲縷縷的星藍色。
這是蘭斯.法雅的血液，凱瑟琳在陰影龍號上得到的，原本準備用來研究，可現在也只能先用了。
但願能剩下一些。
凱瑟琳開始念咒，她雖然掌握著一些類似『快速施法』，『法術默發』的超魔技巧，但為了保證法術的穩定性和準確度，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標準步奏釋放法術。
片刻后，血液如煮沸般蒸騰，一道嫣紅的氣團從試管里飛出，箭頭般沖向一處廢墟。少女走到該處，伸手把一整塊牆板移開，看着底下灰頭土臉的昏迷少年，嘴巴張得能塞進去雞蛋。
「不會吧，真還活着,他是怎麼做到的，區區一個剛晉級的四星級。」
凱瑟琳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將其歸為運氣，伸手把這小子抓了起來，入手的熱度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的狀態有點奇怪，身上燙得嚇人。」凱瑟琳不敢多待，趕緊抓着這小子就往陰影龍號飛去。
少女還沒飛多遠，就看到天空中數十個勇者境強者聚在一起，威廉的身影也在其中。
看到少女的白色遁光靠近，和威廉交談著的長袍老者停了下來，飛向凱瑟琳。
少女按住遁光，好奇地看着飛來的老者，見着對方額心上的奧能寶珠，輕笑道：「也是巧了，薩爾瑪.法雅先生。」
「凱瑟琳小姐，你要帶着我孫子去哪兒？」
薩爾瑪蒼老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已經得知了法雅家族的慘狀，待在家裏的族人死絕，幸虧還有幾個兒孫在霧海狩獵，保住一命。他畢竟是老了，連番大戰後，身上的虛弱和疲憊難以掩飾。
「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偶然發現這小子還活着，準備帶到船上去治療。」
凱瑟琳拿出青銅協政官的牌子解釋了句，薩爾瑪的神色頓時舒緩下來，但還是關心地看着蘭斯。
「你是我孫子的救命恩人，還沒來得急道謝，可惜就發生了這種事。」薩爾瑪重重咳嗽了一聲，隨後黯然擺了擺手道，「醫院都毀了，我的情況也有些不妙，蘭斯就只能麻煩您了，待會我希望能去貴艦拜訪。」
「這是好事，我會在陰影龍號佈置好佳肴招待您。」
凱瑟琳提着身上越來越燙的蘭斯，禮貌地告辭離開。
片刻后，凱瑟琳就飛過橫穿三環的大橋，看着稀疏了許多的停靠飛艇群，顯然是看着恐怖分子入侵，馬上就逃離安東尼卡。事實上，在安東尼卡居住的勇者境惡魔，要比和恐怖分子戰鬥的要多不少，但他們並沒有參戰的義務，這是領着高薪的防務隊該做，若非最後的血色漩渦領域，他們還準備繼續窩在家裏。
三環外圍的一處碼頭，原本還需要爭搶的停靠位，居然空蕩蕩一片，一眼就看到了緊挨着的陰影龍號，和那棺材形狀的長方飛艇。
「真是不吉利的形狀。」凱瑟琳有些嫌棄地瞥了棺材飛艇一眼，隨後飛向陰影龍號打開的艙門。
高級醫療艙里，凱瑟琳把蘭斯.法雅放在枱子上，在一堆精密儀器的幫助下，打印出厚厚一摞檢測報告，這少女為了考取巫藥學的高級職稱，可是取得了醫學的中級證書，足以在一個大型醫院取得坐診資格，在這些名貴醫療器械的幫助下，她很快分析出了結果。
「這病的學名是『融合型高魔血脈反饋症』，是一種發生在擁有高等血脈的混血者中的罕見疾病。」
凱瑟琳皺眉想了一會兒，便讓一旁侍立的傀儡侍女從藏書庫里拿來一本厚厚的大部頭——《血統病臨床治療經典三百例》
「我記得裏面有這個病症的原理解析和治療辦法。」
凱瑟琳仔細閱讀一番，隨後才恍然。
擁有高等惡魔血脈者，因為體內血統在質量上的差距，會有極小几率發生一種高等血脈和其他血脈的融合現象。
這其實就是一種基因突變，本身是非常非常危險的！因為哪怕是低等惡魔的血脈，也是經過無數光陰才穩定下來的，任何細微的改變都極可能划向不可測的深淵，要麼身體崩潰而死，要麼變成一個畸形的怪物。
「看蘭斯的情況，更可能是前者，他的身體不足以支撐基因突變的劇烈變化，如果就這樣放着，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凱瑟琳做出了判斷。
「你有什麼治療方案，蘭斯絕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能。」蒼伊的聲音突兀在耳中浮現，凱瑟琳卻是見怪不怪，沉吟道，
「書里倒是有兩個成熟的方案。
這病症的根源，還是在於體內血脈的衝突，突變的因子誘發了各方衝突，然而因為其血脈本身是穩固的，所以各種的血脈在體內鬥得勢均力敵，連累人體這個戰場崩潰。」
「我們只需要調配藥劑，配合外部定向輻射，大功率加強其體內一種血脈的烈度就行了，同時還要想辦法中和體內的突變因子。」
「蘭斯.法雅體內有三種顯性血脈，分別是高等奧能魔，中等風鱗魔，低等刃角魔，分別佔據5%，60%，20%，另外15%是各種隱性血脈。」
蒼伊疑惑的聲音再次響起：「奧能魔的血脈含量只有區區5%,居然如此稀薄，可蘭斯為什麼外表這麼像奧能魔，不管是風鱗魔的鏤空青色鱗片，還是刃角魔的尖銳雙角都沒有。」
「高等惡魔的血脈是十分霸道的。」凱瑟琳一邊手腳麻利地調配着藥劑，一邊解釋道，「一般來說，血脈含量超過3%，高等惡魔的特徵就開始出現，並且佔據了大部分性狀，不管那些高等惡魔特有的形狀有沒有神奇能力，但起碼看起來像！
就像蘭斯額頭的奧能寶珠，以他區區5%的血脈濃度，這寶珠也就相當於一件隨身的，能增加法力值和法力恢復速度的青銅元器罷了，可是純血的奧能魔，卻能依靠這寶珠越好幾個星級殺敵，威能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