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章

1-12章

第一章

她只覺得頸項很是疼痛,全身酥軟的使不上一絲氣力,想要睜開眼睛,使勁了許久卻睜不開,卻能聽見四周的聲音,整個身體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不得動分毫。

她能感覺到有兩雙手正攙扶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四周沒有任何人在說話,唯獨有那震耳喧天的喜樂之聲,不斷繚繞在四周。

這聲音,分明就是女子出嫁時宮廷的奏樂聲,她很清楚……可為何,她會身處在這這樣一個地方?她明明就從王庭內出來,順利的擺脫了那個如地獄般的地方呀,可是,為何事情竟變成這樣?

她很想動,很想呼喊,可是卻無能為力,只能任人擺佈。

她開始用力的回憶思索,想要找回當初的記憶,當初賀蘭修命人給了她財物和手諭離開王庭,還派了一輛馬車送她離開。再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什麼都不記得了……

突然,只覺自己被安置在一個軟綿綿的地方坐在,裏面一片寂靜,唯有幾個行走的腳步聲,以及淺淺的呼吸聲,可見四周都是女子。

也不知坐了許久,她曾試着動動手腳,卻仍舊是僵硬著,未能有任何的動作。又試着睜開眼,卻驚奇的發覺,眼睛可以微微的睜開了,惺松地目光漸漸由朦朧轉為清晰。

可眼前所見到的一切卻只是一片猩紅,厚厚的紅色擋住了她的所有視線,她心中的警鈴大作……這分明就是紅蓋頭矇著她的頭,她想呼喊,可喉嚨中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難道此時的她正在出嫁?

那拳頭狠狠握著,指甲掐進手心中,卻不知疼痛,是賀蘭修?

他根本不想放她離開,而是又一次的陰謀。

若她沒有猜錯的話,她此刻身處的地方定然是中原的皇宮,她嫁的人是當今的皇上——獨孤珏!而自己此時的身份應該就是前來和親的賀蘭婧公主。

她不該相信賀蘭修的,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她與獨孤珏的關係,此次正好利用她到皇宮內,必然又起紛爭。

同時也在瞬間猜測到了,賀蘭修的前世之仇,必定與獨孤珏有關,否則他不可能一提到中原就會露出那抹陰狠之意。

不,也許不是他……

若一早要利用她,為何不早早就利用,非要兜兜轉轉那麼多圈才將她送至獨孤珏的身邊?

禹王?

他的狼子野心與演戲的手段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也許他早就與賀蘭晟合謀要將她推入這個皇宮。畢竟她與獨孤珏,陵王,宮蔚風的關係,只有他是最清楚的。

……

想着想看,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累,不想再費神思去想那些事情,她只知道,自己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後卻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真是可笑……

難道她的命運真的要生生世世地和皇宮政權牽扯進去嗎?

她該認命嗎?

她不想認命,可她卻不得不認命。

門「咯吱」一聲,響徹在這寂靜的四周,伴隨着一聲聲「參見皇上」一個沉穩的腳步聲漸漸接近,最後立在了她面前。

她知道來人定然是獨孤珏,突然有一種極度的壓迫感,如今她的頭上還有一層鮮紅的蓋頭可以擋住,若是他看見了此時的她……將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她呢?嘲諷?詫異?喜悅?鄙夷?

那無數的神思在腦海中閃過,可最終卻沒有人揭開蓋頭,只是一聲聲冷厲的聲音傳來,「賀蘭婧,朕的貴妃,真想瞧瞧你到底有何等容顏。」

她僵直著身子,傾聽這他那一字字,一句句,聲音竟是那樣的熟悉。

「可你不過是個匈奴的公主,充其量就是個蠻夷之女,能入宮為貴妃算是你這輩子都難以享受到的福氣。」他輕哼著,「你嫁入宮中,為的不過是匈奴與中原的一次結盟,你該心知肚明,不該有任何的妄想,懂嗎?」

她不說話,也說不出話。

「朕的後宮,沒有皇后,你來了,貴妃便是六宮之主。可你不要妄想憑你一個蠻夷之女的身份來掌控六宮,要乘得聖寵就更不可能,因為你沒有資格,懂嗎?」他說完,只聞周遭一聲聲冷冷地嘆息聲,隨後變換為一聲聲輕笑。

一連兩句懂嗎,讓蓋頭下的她露出淡淡地一笑,獨孤珏依舊是獨孤珏,那樣霸道,那樣狂妄,對女人更是沒有任何尊重。

「你倒是挺聰明的,會選擇不說話來沉默面對,希望你今後的所作所為也如你現在的表現,沉默。」說罷,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可就在即將銷聲匿跡的時刻,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與賀蘭修的書信上應該寫些什麼內容。」

「皇上,公主她會明白的。」一個稚嫩的聲音立刻開口替她回答。她便猜測到這個丫鬟定然就是賀蘭精的陪嫁丫鬟,可是不對……若是陪嫁丫鬟不可能發覺不到她的異樣,那麼只有一個解釋,她就是背後那個送她進宮的元兇所派來監視她的人。

「很好。」獨孤珏滿意地一笑,隨即悠然轉身,大步離去。

宮內在此陷入一片靜謐無聲,時不時還能聽見幾聲輕哼,拿是對她的鄙夷。

她卻絲毫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如今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快點恢復,能夠動,能夠說話,這樣才能知道這背後的陰謀!

「貴妃娘娘,您安寢吧……」方才那名稚嫩的聲音又響起,隨後只覺自己的身子被她扶住,氣力不大,卻能很輕巧地將她放倒在床。

她眨了眨被蓋頭遮住的眼睛,聽着漸漸退下去的腳步聲,心中不免出現一抹殤然。

隨遇而安吧,命該如此,那麼她就只能接受命運,隨着那軌跡慢慢的朝前走……

漸漸地,她閉上了眼睛,沉睡入夢鄉。

第二章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覺到自己原本那緊繃且不適的身子漸漸得到了舒緩,動了動手,翻覆了一整夜所保持着的一個姿勢,那輕輕的舒爽之感充斥在整個身上,呻吟了一聲。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仍舊是猩紅一片,她探出手,將蓋在眼前的喜帕揭開,頓時一道刺眼的光芒直射進眼,她立刻以手擋眼,緩和眼中那份刺眼的感覺,終於,過了許久才緩和了神思。

看着滿宮的光暉,一片金光熠熠,豪華的奪目,而她身上則是穿着那滿目琳琅的嫁衣,彰顯出華貴之氣。

她硬撐著自己虛弱的身子由床榻之上爬起,迷濛地雙眼望着宮中那輕紗漫舞的宮紗錦簾,終於……還是回到這個最初的皇宮嗎?

她多麼希望此時此刻所見的皆是她的一場夢,醒來之後,她仍舊是自由之身,可以平靜地享受着山川秀麗的自由,游遍天下,觀賞日起日落的美景。

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下榻,只見周圍幾名宮人正用審視地目光打量着她,似乎每一寸都肯不放過。而眼中也皆是那對她的鄙夷,從她們的神色中亦可看出他們對匈奴人的不屑一顧,也許……中原人永遠都是那樣自視甚高,異族人難道就不是人?

「貴妃娘娘請沐浴……」昨夜那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側首,望着一名樣貌清秀的姑娘站在寢榻邊緣,看着她的目光恭敬而卑謙,就像是此刻真當她是賀蘭婧一般。

寐思冷冷地打量她片刻才轉身,一語不發地走至那偌大的浴桶前,裏面散發着裊裊熱氣,迷濛了眾人的眼眸。

宮人們上前為她解帶寬衣,當喜服落地,她整個身子皆暴露在外時,數位宮人怔在原地,瞅着她左肩上那清晰的一個「奴」字,起先有着不可置信,可隨後卻轉為更深的鄙夷,有人甚至放肆地笑了出聲。

寐思像是沒有聽見,依舊昂首踩着階梯而上,再邁入浴桶間,那無限的煙霧繚繞在四周,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月季花瓣的芬芳令人聞了心神愉悅,更洗去了她連日來的疲憊。

「沐浴過後是要去見太後娘娘吧?」她閉着眼睛,冰涼的面容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遭的氣氛似乎在她這句話突然吐出口后冷凝了片刻,隨後又人低聲道,「皇上吩咐了,給太后請安之禮貴妃娘娘今後可以免了,而各位妃嬪們向貴妃娘娘的請安之禮亦可免了……說是,怕娘娘您會累。」

寐思輕哼一聲,在偌大的寢殿中異常響亮,「我會累……」重複了一遍,隨即笑道,「我確實會累,皇上替我操心了。」

「娘娘該自稱本宮的。」那稚嫩的聲音又開口了,聲音中透著幾分提醒的意味。

寐思睜開眼睛看着她,悠悠地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頓時,那丫頭的臉色綠了下來,而周圍的宮人也是一陣驚愕,「娘娘連自己的陪嫁丫鬟都不認識了?」

「奴婢與娘娘本就從未相識過,只是後來被選為公主的陪嫁丫鬟,不認識我自然不奇怪。」她解釋的倒是極為得體,沒有一絲破綻。隨即調頭向寐思行了個禮,「娘娘,奴婢叫紫苑。」

她如今根本沒有弄清楚任何的情況,自然不能捅破,於是再次閉上了眼睛,瞭然道,「哦,原來叫紫苑呀,好名字。」

「謝娘娘誇獎。」說罷,她便卑謙的退居一旁,輕輕為她擦拭著那光滑白皙的肌膚,在洗的時候也在刻意避開她那左肩上的「奴」字。

「皇上是不是還有交待,本宮以後只能呆在自己的寢宮內,不能四處亂走?」寐思的話題一轉,又到了皇上的身上。

眾人對望一眼,「為了避免娘娘您在宮中出事,皇上是有交待您不要隨處亂走。」這話字字說的像是在為了她好,只是聽在她耳中確實好笑,不過這樣的事也就只有獨孤珏做得出來。

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沉在那適溫的水中,可腦海里翻轉着驚濤駭浪,看來獨孤珏是要刻意冷落她,即使她貴為貴妃也只能在宮中孤獨終老,而他要的不過是兩國的邦盟……

沐浴後用過早膳,所有的宮人皆退下,唯獨留了紫苑一人在寢宮之內,她端坐於貴妃榻上,看着紫苑,等着她先說話。

「娘娘這樣看着奴婢是何意?」紫苑問。

「怎麼,還要在我面前裝傻嗎?你到底是誰,背後那個人又是誰!」寐思的聲音冷到極致,透著一股令人驚懼的寒色。

「奴婢不懂娘娘的話,請娘娘明示。」紫苑仍舊不解的詢問。

「也罷,你不願招認,那就請皇上來審問吧。」寐思悠然地從榻上起身,冷冷地盯着紫苑,「相信皇上會很有興趣知道,他所娶的貴妃並非是賀蘭婧公主,而是賀蘭修的一名侍妾。」

紫苑猛然仰頭,帶着鋒芒的眼睛直逼她,「奴婢也奉勸娘娘最好不要做傻事,只怕您還未出這永樂宮就成為我們的刀下亡魂了。更何況憑你一己之言,說不是公主就不是公主,皇上會信嗎?」

寐思滿意地看着她的暴露,重新坐回榻上,笑道,「終於肯說實話了,怎麼,你們將我弄進宮為的就是讓我在這冷宮中獨孤殘生嗎?」

「難道你不喜歡嗎?你不是最想要安寧嗎,如今皇上不來,正好可以樂得個清閑。所以你還是安心的做你的貴妃娘娘,少說話。」紫苑口口聲聲的威脅。

「這麼說你的意思是我在這可以安度晚年了?你以為匈奴為何與中原和親結盟,為的不過是可以孤立金城,試圖自保。待金城一滅,匈奴自然而然便可毀約,身為匈奴公主的我,是要被皇上第一個用來祭天的!」

「即使是這樣,那紫苑也沒辦法,要怪就怪單於的毀約。」

「你的身後到底是什麼人!」

「若是輕易讓你知道了,這場遊戲就不好玩了。」

聽到這裏,寐思有些微微地詫異,「你們想同我玩遊戲?」

「你不覺得這場遊戲很好玩嗎?匈奴此次派來和親的賀蘭婧公主竟是陵王的廢妾,若是朝中上下見到了你會有何等反應,你難道一點不好奇?可紫苑很好奇呢。」

「你到底是誰!」她頓時覺得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場密謀多年的陰謀中,而那個背後之人更對她的一切是了如指掌。

「不要急,慢慢的,你就會知道了。」紫苑笑着,眼中凈是精光熠熠,「如今娘娘在這段時間該好好養身,畢竟你服過砒霜,殘毒未清,卻又服下我們的軟骨散,失聲散,體內損耗異常。」

原來,昨夜她之所以不能動,不能說話,只因他們竟給她下了這麼多的葯。

紫苑到底是誰的人,從她的言語上來看,知道她是陵王的廢妾,知道她服過砒霜,那肯定也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那麼有誰對她如此清楚呢?

紫苑正要退下,突然轉身,望着她輕笑道,「對了,有一件事奴婢忘記告訴娘娘了,陵王府新進了一位王妃,她叫真希。」

寐思臉上那永遠冰冷的淡漠再也掛不住了,看着紫苑的目光漸漸轉變為驚愕,詫異,不解……

隨着紫苑的退下,寢宮的大門咯吱一聲關上,她全身無力的靠回貴妃榻上。

真希,真希……

她成了陵王的王妃……

難怪她從第一眼見到自己開始,就暴露出了對風訾宸的敵意,當時她以為真希曾受過陵王妃的刁難,可如今若是將所有發生的事串聯起來就能清晰明了,原來真希一直都喜歡陵王。

其實她早該猜到的,總是在她面前時不時挑撥了她對風訾宸的敵意,又時不時說起陵王曾經與林汐筠發生的事好讓她心中就芥蒂,也許是被她的真誠所動,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沒有發覺原來真希的心思在這裏。

訕訕一笑,回憶起在王府里被墮胎之後關入牢中,她至始至終都堅定不移的守護著,實難想像原來她的內心還有那樣一層不為人知的私心。

這樣的話也就更好解釋真希為何當初在死牢中那麼危急的情況下,還要對鳳訾宸說出她那七年不孕的秘密,實則是為了激怒她,對自己下毒手,然後再陵王面前又扮演了一個忠心侍主的好人形象,進而得到陵王的青睞。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真是運用的淋漓盡致。

可這一切與她又還有什麼關係呢,陵王,那個早就與她不相干的名字早已埋葬,誰為王妃,已經不干她事了。

……

第三章

一晃便是大半年,轉眼入秋,遍地金黃的落葉鋪了一地,滿是蕭索的意味。

在永樂宮內也越來越冷清,奴才們除了做好自己的本份后,一晃便沒了人影,偌大一個宮殿簡直沒有熱鬧可言,只能用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來形容,所幸的是還好永樂宮有一個小書房,裏面擺放了些許書籍,雖然不多卻也夠打發一些時間。

其實在永樂宮這一小段平靜的日子雖然讓她暫時感到滿足,卻無法真正用平常心去對待,在宮中永遠都是在宮中,即使你想隱蔽不問世事也會有冷箭朝你射出來,更何況此刻身邊還有紫苑這一雙眼睛,寸步不離的看着她,令她不免有些不自在。

既然已入深宮為妃,她也明白這樣悠閑的日子不可能就這樣一直安然地過下去,否則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將賀蘭婧換成她而送入宮中為妃。

隱約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既然躲不過,那她也就只有去面對。

帶着輕輕一嘆息,將手中的書放下,走出去深深吸了一口秋日夜晚地清風。心中突然冒出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想到這也就做了,邁步朝宮外走去。

而紫苑自然也是緊跟其後,口中還說着,「娘娘這是要去哪兒,皇上有吩咐您不能在宮中隨意行走。」

她像是沒有聽見她說的話一般,徑自朝外走去,夜晚那清風遐邇吹的她衣衫飛舞,帶來涼爽之感。

「娘娘,您不能……」守衛瞧見出宮的寐思立刻上前要制止,卻被她截斷,「放肆,這永樂宮之主本宮最大,本宮想要出寢宮散步你們也敢阻攔!」

「娘娘息怒,只是皇上有吩咐,您不能亂走。」他們的聲音異常強勢。

「在本宮的永樂宮內散步也算是亂走?要不要去稟報皇上看看,這算不算是亂走?」她一聲嗤鼻的笑聲逸出口中。

幾名侍衛對望一眼,有些猶豫,卻也未想到一個失寵的貴妃竟然有這般冷凜的氣勢,足足將他們囂張的氣焰給壓了下去。

寐思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時,直接越過他們,出了寢宮,而紫苑也是寸步不離的緊隨其後。

除了寢宮后便是一條蜿蜒的曲徑小道,裏邊幽靜地讓人不忍心打破這份安寧,紫苑隨在後面,開口,「素聞娘娘你應該是隱忍避世,明哲保身的性子,今日一見卻發覺傳言有假。」

寐思勾了勾嘴角,算是笑吧,「是嗎,從誰口中聽說的?」

「所有人。」

「瞧你這般模樣,像是什麼都知道一般,說說看,如今這後宮是怎樣的形勢。」

「一個無寵的人為何還要去管後宮之事。」

「你們的計劃不可能會由着我永遠無寵的,只不過時機未到罷了。所以在這段安寧的日子中多給我講講吧。」她說的是實話,後宮之事她必須了解,不止是為了自保,更是為了摸清楚如今的形勢,更好的了解到紫苑背後那個人。

「你還真不是一般人,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給你聽吧,畢竟對我們也有好處。」紫苑笑了笑,隨後立即說,「這後宮中依舊是元妃得寵最多,皇上時常駕臨念汐宮,也唯有她一人能與皇上共枕到天明。其次便是宣王宮蔚風的妹妹宮錦玉,入宮兩年由美人一步步爬上夫人的位置,想必這與她是宮蔚風的妹妹脫不了干係。」

元妃,明知是假,他卻依舊留在身邊嗎?

宮錦玉,那個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女子,那份柔弱與動人確實會令男人心生憐惜吧。

「最近又新晉了一位九嬪之首雪昭儀,林景華所收的義女,林惜雪。」

「林惜雪?」她低低的重複了一遍,難道林景華還是野心勃勃的想要控制朝綱嗎?他貴為國舅,太后是其親姐姐,皇上是他親侄子,這等光耀的榮譽他竟然還是不滿足嗎?

突然,前邊傳來一陣陣嬉笑之聲,她與紫苑一同望去,只見兩名樣貌清秀的可人的女子正在不遠處的梅林間嬉笑,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她們卻像是沒有瞧見有人的接近,也不知在說些什麼談論的如此開懷入神。

「她們是新選進宮的秀女們。」紫苑低聲提醒。

「皇宮真的好大呀,好像怎麼走都走不完,也不知皇上是長什麼樣子,他可是我們未來的夫君呀

「我倒是曾遠遠望過一眼,他那器宇軒昂的風度可以看出他一定長的非常好看。」

「你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定然還不知道當今皇上他心性殘暴的事,後宮之中有三妃四夫人九嬪,卻無一人能懷上龍嗣,確是歷朝所罕見的。」

說到這裏,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黯淡而下,不免一陣哀傷,可另一個女子卻是笑的異常自信,「即使是殘暴之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只要用心了,必然可以得到聖寵。」

「用心?」寐思的聲音插入她們的談話聲中,兩名女子同時轉身,凝視着站在身後的人,一瞧她那華麗的衣着與高貴的氣質便能猜測到她身份不凡,立刻恭敬的卑微垂首。

「自幼娘就對我說,將來若是要侍奉夫君的話定然要心換心,只要用心了,必然可以得到君心。」她看出了寐思的疑惑,為自己方才說的話做出了解釋。她的容貌不是最出眾的,卻也別有一番韻味,越看便越耐人尋味,像是有一種魅力深深地吸引著人去注意她。

聽了這句話,她的笑意漸漸深遠,好一句以心換心。

「這是貴妃娘娘。」紫苑提醒道。

「原來你就是那個入宮卻無寵的賀蘭貴妃?」另一名秀女口無遮攔的脫口而出,紫苑立刻怒斥,「放肆!」

二人聞言立刻惶恐地跪下,「臣女知罪。」

「兩個初入宮鬧不知險惡的丫頭罷了,算了。」寐思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突感身子有些疲勞,揮了揮衣袖,「本宮乏了,回宮吧。」

臨去之時還別有深意的瞅了眼跪地的二人,嘴角露出嘲諷的一笑,真是個天真的小丫頭,就如當年她第一次進宮為先帝賀壽時,什麼都不懂,只以為彈一首曲便完成了任務,殊不知這一曲卻葬送了她的一生。

那日,秋高氣爽,元妃突然興起,提議皇上去永樂宮不遠處的「百碧湖」游湖,百碧湖是先帝當年為討萬貴妃歡心而建築,之所以稱百碧,只囚湖內在陽光的照射下會散發出百種顏色,印的半邊天燦爛如暉。

這等神奇的事讓整個朝野都異常奇怪,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從造湖人口中得知,這百碧湖之所以會散發出百種光暉,只因先帝自天下各地收集了無數的寶石,填在湖內,故而能散發出這令人心馳神往的光芒。

「皇上,當年先帝對萬貴妃可真是用盡了心思,真是令人羨慕。」元妃看着那滿湖耀眼的光芒,忍不住出聲讚歎。

獨孤珏一笑,「當時確成為後宮的一段佳話,父皇他是個痴情之人。」

「獨孤家的子嗣都是痴情之人。」元記這話說的別有深意,在宮中兩年,她的心性似乎也不如初時那般純潔無暇來了。

獨孤珏不說話,沉默著凝望那滿湖的光芒,深沉黝黑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這兩年間臣妾在成長,同時也看着皇上你在成長,雖然個性依舊暴怒,手段雷厲風行,可也漸漸顯露了您的睿智,如今的朝綱再也不是陵王與禹王的黨羽平分秋色,更不是陵王一人獨大,皇上要收復整個朝綱,定然指日可待。」元妃真沉的讚許著。

獨孤珏的臉上仍舊無一絲笑意,那深遠的目光凝著某一處,出神。

突然一陣弦歌琴音隱隱傳來,獨孤珏一怔,立刻覓琴音朝前走了幾步,卻突然沒了音,他猛然回首望着身後的奴才們問道,「剛才那曲子從何而來。」

眾人皆是不知,唯獨一名小太監卑謙上前稟道,「回皇上,那曲音是從永樂宮內傳來,是貴妃娘娘在彈曲。」

「貴妃?」獨孤珏臉上那略顯激動的臉色沉下,不再朝前走去,反倒是走回了元妃身邊。

「貴妃她在永樂宮倒是能找到消遣之事,皇上您半年未去她那兒是否對她有失公允。」元妃巧笑一問。

「一個蠻夷公主朕沒有心思去看,她就待在永樂宮吧。」說罷,便負手而離去。

元妃卻站在原地,回首望了望永樂宮的方向,猶自一笑,問方才答話的那名小太監,「你確定方才彈琴的是貴妃?」

「奴才十分確定,每日的這個時辰,貴妃的琴音便會響起。」

元妃的眼露精光,口中低喃著,「一個匈奴的公主……」竟然會彈中原的曲子,也許只是她喜愛中原的文化所以學了……但皇上可以不在意此事,她卻不能不在意,畢竟這位貴妃自打入宮后就沒有出來照過臉。

永樂宮內是僅亞於紫哀宮的一座宮股,可當元妃邁入之時光看到它的氣派,卻未看到它的熱鬧,想來也是,大半年來的失寵,即使這宮殿再氣派仍舊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永樂宮的奴才們一見到元妃的到來,有些詫異,還有些不知所措,這冷清的永樂宮竟然迎來了皇帝最寵愛的妃子,頓時心中警鈴大作,也暗暗猜測到這元妃來定然是找茬來的,貴妃娘娘有的苦受了。

「元妃娘娘駕到——」宮人宣唱的聲音響徹了永樂宮,在寂靜的夜晚還有那隱隱的迴音,可見這裡冷清到何種地步。

這一聲宣唱,讓正準備寬衣入睡的寐思一怔,元妃來了!

一旁伺候的紫苑卻鎮定的一笑,「沒想到這元妃竟然會步入此處。」

寐思的目光凝望着寢宮門外,不語,心中卻想着元妃是認識她的,可是她不想提醒紫苑這件事,既然元妃來了,那便來吧,自己的身份會提早暴露,反而對自己有好處。這樣便可以亂了紫苑等人的計劃。

不一會兒,滿身綾羅綢緞的元妃步入了視線,每走一步,她身上的珠寶佩環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待走近,寐思笑臉迎上,「元妃。」

元妃看到寐思,那原本欲展笑顏的臉卻硬生生地僵在臉上,「你——」聲音未脫口而出,寐思立刻答道,「本宮就是匈奴的公主賀蘭婧,也是新進宮的貴妃娘娘。」

元妃看着她,許久都沒有說話,那眼神,變幻了數次,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看來元妃有話要對本宮說,你們都退下吧。」寐思猶自下令,眾人即刻退下,而紫苑則是別有深意地凝望了二人一眼,才緩緩退下。

元妃在看着她的同時,她也在看着元妃,那張臉,如此熟悉,熟悉的讓她幾乎都快忘記那容顏是自己的

好一張巧奪天工的臉,也不知是誰為她做出來的,而凰羽山上林汐筠的屍體又被送往了何處?許是已被燒毀,這樣才能將這個元妃重生,讓人無法找到任何的破綻。

「沒想到,貴妃竟然是你!」元妃沉默許久才道。

「本宮不懂元妃你在說些什麼,竟然是你?本宮不記得和你見過。」

「你進宮到底什麼目的,打算重新回來擾亂朝綱嗎?」元妃一口咬定。

「元妃,你可知現在說的話可會引起多大的風波?」寐思冷凜地盯着她略微激動的臉色。「還是元妃你在怕什麼,怕皇上見到了我?」

「真沒想到,你歷盡數劫竟然沒死,你重新回宮是來討債的吧?」元妃苦澀的說道,眼中藏看無限地擔憂與焦慮。

「討債?本宮需要討什麼債?」

「陵王,宣王,皇上。」

「元妃你將本宮的本事說的太大了,本宮何德何能,竟敢向這等高高在上的王爺與天子討債。」寐思笑的異常動人,可眼底卻毫無笑意,只有那褪不去的冷厲。

「但願你說的是真話!」元妃眼中凈是那滿滿的不信任,話才落音便猛然轉身大步出了寢宮,而那一群宮人們沒想到元妃這麼快就出來了,即刻跟上元妃那行走的極快的步伐,口中還在喚道,「娘娘,娘娘……」

「本宮要去見皇上!」她一邊走一邊說道,可走了一小段路,步伐卻突然放慢,像是突然想通了何事一般,又道,「不去見皇上了,回宮吧。」

第四章:賀蘭修來了

記得次日下了好大一場秋雨,那雨水濺了滿地塵土,園中的桂花被掃落了一地,潰爛著雨水的清香緩緩襲至心頭,引得人心頭一陣舒爽之感。紫苑隨着寐思站在寢宮的廊前,感受着那細雨霏霏拍打至臉上的寒意,泥土飛濺了她們的裙角。

寐思無聲無息地站着,閉着眼睛感受看此刻的寧靜,雨水淅瀝之聲,彷彿又回到了多少年前,也是這樣的場景,她站在廊前聽着下人稟報獨孤珏要冊立她為後,還聽說是陵王率先表態的,他憑什麼為她做主?

「你在想什麼?」紫苑的一聲擊碎了她的回憶,睜開眼睛,朦朧地看着被煙雨所繚繞着的園中,滿地落花香。

紫苑見她不說話,便繼續道,「昨夜元妃和你單獨說了些什麼?」

寐思一笑,「你猜呢?」

她面色一冷,僵硬地問,「你們認識?」

看着她終於明了的目光,寐思才說,「自然是認得。」

「那你——」她正待發怒,聲音卻硬生生咔在喉間,許久都不再說一句話,她沒有任何理由對她發怒,寐思是他們劫進宮的,她肯至今還乖乖的配合算是給她減少了不少麻煩。不過她倒是小看了她,沒想到她的心機竟是如此深沉,看來以後必定要對她多加註意了。

寐思看着她變換多次的臉,也不說話,其實今日她一直在等,看看宮裏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可到至今仍舊平靜無波瀾,看來元妃也是個極有城府的女子,竟然在見了她之後還能忍住不去見皇上,將她揭發出來。

不過元妃你以為憑一己之力就真的能讓她永遠都見不到皇上嗚?該發生的事遲早都會發生,其實……她也是很期待看見獨孤珏看到她是貴妃的表情。還有陵王,還有宣王,還有那滿朝的大臣……

「雪昭儀駕到——」宮人高唱,二人回首看着一身淡紫色雍容的女子在眾多宮人的擁簇下緩緩走來,那頭上的金步搖隨看她一步一步而搖擺着,彰顯了她此刻的身份以及受寵程度。

「林國舅的義女,林惜雪,小心她。」紫苑在她耳邊低聲提醒著。

小心她?

寐思還沒有消化這句話中所包含着的意思,只聞一聲嬌笑傳來,「終於見到了傳聞中的賀蘭貴妃了。」那聲音透著張揚,等級比寐思低了整整三級,卻未依禮相稱,也未行拜禮。

這樣的林惜雪讓她想起了一個人,金菱。

金菱也是這般目中無人的張狂,聲音亦是這樣囂張且透著刁蠻。

「最近來永樂宮的貴人真是一個接着一個,令永樂宮內蓬蓽生輝。」

「賀蘭貴妃的氣質倒一點不似匈奴蠻夷那般粗野,起初我還以為你的體態會十分豐盈,皮膚黝黑,大大咧咧呢,卻沒想到是這般嬌小,隱隱還透著幾分仙氣。」林惜雪就像是打量一件物品般,對其品頭論足。

「確實。」林惜雪身旁的宮婢也連連點頭,符合主子說的話。

「昨日聽聞元妃到永樂宮看賀蘭貴妃,竟只聊了片刻便匆匆離開,惜雪很是詫異呢。今日來瞧瞧貴妃你有何等厲害,竟然能將元妃給嚇跑……」她抿唇一笑,聲音極為嬌媚,「今日一瞧,也不過如此嘛。」

「雪昭儀,不論貴妃是否受寵,她依舊是貴妃,您至少的尊重應該給她。」紫苑再也忍不住出聲維護,雖然語氣很是恭敬,卻含着濃郁的警告意味。

「本宮要如何做,需要你這個賤婢來教!」林惜雪怒道,鳳目直逼紫苑,「匈奴來的果真是不知禮數的蠻夷,身份低賤,也難怪皇上連看都不願來看你一眼。」

寐思冷眼瞅著林惜雪,一語不發,也許這些話口口聲聲都是在鄙夷匈奴之人,而她並非匈奴人,所以不能感同身受。而紫苑卻不一樣了,臉上似乎充斥着無限的憤怒,也不知她此番表情是真是假。

「賤婢,你那是什麼眼神,蔓青,給本宮掌嘴!」林惜雪一聲令下,她身邊的宮婢便上前一步,揚手便朝紫苑的臉頰揮了下去,可紫苑卻於半空中狠狠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也就在同時,林惜雪揚手就是一巴掌,揮向那個正在看着紫苑的寐思,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清脆的聲響伴隨着雨水淅瀝之聲響徹迴廊。

周遭的宮人都看傻了眼,不論這個貴妃是否受寵,她也是後宮中品級最高的女人,而林惜雪竟然敢當眾給她一耳光……

「這一巴掌是要告訴貴妃你應該管好自己的宮婢,不要像瘋狗一般出來咬人。」林惜雪的聲音還未落下,只聽得又是一聲脆響在迴廊間飄蕩著,可這次並非林惜雪打她,而是她打林惜雪。

林惜雪捂住自己的臉頰,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滿眼厲色的寐思,「你竟敢——」

「這一巴掌,本宮要告訴雪昭儀,何為尊卑之分!」寐思的聲音如寒冰般逸出唇齒間,「仗着太后與國舅是你的靠山竟敢以昭儀的身份打貴妃,且不說品級有着天壤之別,你不過是林國舅的一個義女,就敢如此囂張。」

「啪!」

寐思揮手朝林惜雪又是一巴掌,周遭的宮人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一時間竟忘記了出言阻止,獃獃地看着。

「這一巴掌是本宮代林國舅好好管教於你,教你安守昭儀的本份,不要丟了林國舅的臉。」

林惜雪一連被打了兩巴掌,眼中頓時閃爍著晶瑩的淚珠,帶着哭腔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我要告訴姑媽,你這個蠻夷公主竟敢打我!」她一跺腳,立刻奔出迴廊,她的宮人們也立刻收回失神,忙追了出去

他們的背影依舊在視線之內,紫苑便迫不及待地說道,「你是在故意挑起事端嗎?」

「先挑起事端的人,好像是你吧。」寐思眼中的凜厲仍舊未散去,可見她心中的怒火之盛。

紫苑盯着她臉頰上那一個明顯的紅印,低聲道,「她是林國舅的義女,你如今惹怒了她,想必即將有一場風波要起。」

「林景華的親生女兒且都沒有如林惜雪這般囂張,她一個昭儀竟敢打貴妃,真是可笑。林景華竟然這樣糊塗,送了一個無用的女人進宮,可笑之極。」寐思的手藏在袖中,早已緊緊握拳,眸中有着堅定,「本宮身為貴妃,斷然不可能受這等侮辱,她們想同我斗,你們想陪我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紫苑的心頭突閃詫異,甚至還帶了幾分慌張,這樣的她,着實令人覺得畏懼。是誰傳言她是個好控制的人,是誰傳言她無心機無城府的,是誰傳言她不喜歡爭鬥……都是狗屁假話,如今看來,她一點兒也不好控制,心機與城府恐怕是她也比不上,而爭鬥……

看着此刻的她,紫苑好像已經可以預見到往後,不行,事情有變,必須快速稟報主子。

林惜雪一路飛奔至太後殿,眼中的淚水早已滾滾而落,才步入太後殿她便哭着喊道,「姑媽,姑媽替惜雪做主呀……」話音漸漸隱遁在唇中,她淚眼朦朧地發覺在太後身邊還有一女子正伏在太后的腿上亦在傷心流淚。

林惜雪眨了眨眼睛,才發現那個哭泣的女子竟是青嵐公主,她像是沒有看見林惜雪的到來,依舊傷心的在太後腿上哭泣著,「母后,我要休了宮蔚風!」

這一句話讓太后即刻蹙眉,「堂堂公主,怎會說出如此不成體統的話來。」

「兒臣不管,就是要休了他,他現在對我越來越漠視了,甚至……甚至晚上都不與兒臣同榻而眠,常常借口有事處理,在書房一過就是整夜。」她一邊哭着一邊抹著臉上的淚,那妝容早已花,有些狼狽。

太后輕輕一嘆,揚眉看着立在原地,滿臉淚痕的林惜雪,「雪昭儀,你這樣哭哭啼啼的進來為的又是什麼呢?」

林惜雪立刻上前,跪在太後面前,「姑媽,今日那匈奴來的公主竟敢打我,而且還是兩巴掌——」她立刻用手指著臉頰上那兩個鮮紅的掌印,示意她並沒有說謊。

「你說的是永樂宮的賀蘭貴妃?」太后目光一沉。

「正是,姑媽您一定要為惜雪做主呀,那賀蘭婧實在太過分了!」她氣憤難當地指責著。

「想必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打你吧,更何況她身為貴妃,教訓昭儀自然是有絕對的資格。」太后的話一針見血,讓林惜雪微微有些心虛,卻還是嘴硬道,「惜雪只是聽聞昨夜元妃到永樂宮見貴妃,後來卻匆匆離開了,我好奇便也去了一趟,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罷了,她就打我!」

「母后!」青嵐公主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林惜雪搶了話,心頭自然是不開心的,立刻帶着撒嬌的意味喚了一聲,「母后,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好好教訓一下宮蔚風……」

林惜雪的話瞬間又被青嵐公主搶了去,心中閃過陰霾,也立刻截斷,「姑媽,您要為惜雪做主,整治一下賀蘭婧那囂張的氣焰……」

「母后……」

「姑媽……」

太后的耳朵瞬間被她們磨出了老繭,怒斥道,「夠了,一個公主,一個昭儀,成什麼體統!這些事哀家心中自然有數。」

「太后——」一名公公也就在此時飛奔進來,「從皇上那兒傳來消息,匈奴的單於不日將抵達宮中,確定兩國聯盟之事。聽說還備了重禮來朝,像是極為有誠意。」

「嗯,那要讓皇上好好準備一下,匈奴王來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他,亦不能失了我朝的身份。」

「遵旨。」

太后重重一聲嘆息,看了看兩個哭的像淚人兒一般的她們,告誡道,「匈奴王即將來朝,青嵐你還是不要再惹出事端,讓外人看了笑話去。而賀蘭貴妃之事,即使昭儀你受了再多委屈都必須忍着,否則激怒了賀蘭婧,她當面向匈奴王告上一狀,兩國結盟之事就會就此凍結。你們該知道這些事,孰輕孰重吧?」

「兒臣明白。」

「臣妾明白。」

第五章:她是陵王的小妾

農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是個團圓而喜慶的日子,也是迎來匈奴單於王的日子,宮中大擺宴席,諸多王公貴胄紛紛前來,其隆重之勢以彰顯我朝之繁盛。

而永樂宮內卻是亂做一團,在貴妃娘娘的寢宮內跪了滿滿一地的奴才,他們的臉上皆是一片慌張的神情,而貴妃娘娘卻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此時那些緊張的氛圍。

天色漸漸入黃昏,夜幕也在瞬間低垂,那懸於空中的一輪明月映的四周一片溶溶地溫馨之色。

「娘娘,時辰已經到了……」皇上身邊的袁公公已是第三次奉了皇命來請貴妃娘娘出席宴會。

可是她卻充耳不聞,像是睡的酣甜,周圍寂靜地連眾人的呼吸聲都能聽見,而袁公公尷尬地站在那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表情有難色。

「娘娘。」紫苑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她的裙裾輕輕地拖動,發出一絲聲響。

貴妃榻上的人兒終於睜開了眼睛,那清朗的眸子望着天空那一輪明月,低笑,「原來這麼晚了。」

慷懶地起身,用手輕輕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淡然地目光輕輕掃過那滿地的宮人,再看了看紫苑那愈顯凌厲的目光,她起身走至妝台,由銅鏡中細細打量著自己,「袁公公說什麼來着?」

「回娘娘,皇上傳您速速去大殿,匈奴王思妹心切,無論如何都要見您。」袁公公重複了一遍。

執起玉梳,慵自梳起那散落一肩的髮絲,像是一點兒也不急。可那滿地的宮人們卻急了,貴妃娘娘今日若是不到場,定然會令匈奴王起疑,更可能會影響了兩國的邦盟之誼。若真是如此的話,想必他們永樂宮所有的奴才都要受罪。

「怎麼?這會倒是想起本宮了。」這句話說出來,在場所有人都知其深意,卻仍舊大氣不敢喘上一聲,只求她能在匈奴王發怒之前趕在晚宴之上。

「娘娘您已經忍了大半年,今日為何不能再忍?」紫苑的聲音冰冷,明顯有着警告意味。

寐思看着紫苑臉上的冰涼,心中深知她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她遲遲不肯赴宴,她想,紫苑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時機吧。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所有人看見堂堂貴妃娘娘的真面目,那麼她的目的到底是為什麼呢?

想到這裏,她不由地一聲冷笑,對上紫苑的眼眸一字一語地說道,「本宮的哥哥親自來中原,多番請本宮前去赴宴,怎可不去呢。」猛然將手中的玉梳一放,那清脆地聲響傳遍了整個寢宮,「梳妝。」

而宮人得到這一句話,終於重重吐了一口氣,立刻由地上爬起,七手八腳的忙了起來。

當紫苑俯身將妝台上那玉梳拿起,欲為其梳髻之時,只聽見耳邊低低傳來一句:今日,是你們逼我的。

那聲音冰涼而凄寒,有着毫無感情的森然以及堅定,聽在紫苑心中卻是「咯噔」一下。

……

晚宴之上,大殿內歌舞昇平,笙蕭無數,殿中央那綠衣舞姬盈盈起舞,曼妙地身姿晃得人眼花繚亂。

坐在龍椅之上的獨孤珏臉色冷到了極致,他的耐性已經快被磨光。

而坐在他右手下側的賀蘭修輕輕敲打着桌案,那一下下十分有節奏的與那笙蕭之樂不磨而合,那臉上亦是面無表情的冷淡。

宮蔚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沉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陵王負手而坐,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譏嘲,如看好戲般靜靜地坐着。

端木矍眸中清然,似乎頗有興趣地看着殿中翩翩起舞的宮婢。

而滿朝文武,則是略微擔憂地遊走在皇上與匈奴王之間,貴妃娘娘從未得寵之事是舉朝都知曉的,早已心照不宣,可如今匈奴王來要見妹妹,可這妹妹卻遲遲不見蹤影,着實讓人擔憂。

「皇上,不知本王的妹妹怎麼遲遲不見蹤影,要知道這晚宴已經過了一大半了。」賀蘭修雖然帶着笑意,可是聲音卻充斥着無限的凌厲。

「朕已派人去請了,宮人說她身子不適,不便前來。」獨孤妞面色冷靜,說的像是真的一般。

「不便前來?那本王倒真是要去看看了,婧兒可是本王最疼愛的妹妹。」說着,賀蘭修就要起身,獨孤珏的眼神一凜,正要開口說話,只聽見一聲嬌媚而清婉的笑聲傳來,彷彿有着強烈的穿透力,竟在那笙樂之聲中還能如此清晰。

眾人的目光紛紛朝着那笑聲的來源處望了去,一襲紫衣的女子在眾位宮婢的擁簇下,如一抹絕世而獨立的麗影飄了過來。

「皇上與哥哥開玩笑呢,婧兒不過是妝罷暫徘徊,耽擱了一些時間。」伴隨着輕盈而嬌膩的聲音,她盈盈下拜,髮髻邊那珞金的流蘇長長垂地。

滿殿的笙樂之聲暫且停住,皆是用審視地目光瞅著那曼妙的身姿拜倒在皇上跟前的女子,這位貴妃娘娘入宮多時,卻從未露過臉,如今一見卻滿是驚艷。紛紛在心中讚歎著,原來匈奴的公主也可以這樣美……

而在座的諸位大臣打量著貴妃娘娘的側臉,有的是欣賞,有的卻是驚疑,這貴妃娘娘的容貌隱約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

端木矍微微側首,對着身旁坐看的陵王,似開玩笑一般低聲笑道,「這貴妃娘娘的容貌倒有幾分似訾汐……」說着說着,他的笑意漸漸僵在臉上,那逐漸清明的眼神瞪地老大,直勾勾地看着她……

而宮蔚風那一直把玩著酒杯的手突然頓住,驚詫地望着貴妃娘娘的容顏,恍然如夢般,不敢相信……

賀蘭修猛然由案前起身,一雙即將勃然大怒的目光狠狠瞪着她,還有她那輕紗遮蓋住的左肩,若隱若現的「奴」字清晰入眼……

頓時,滿殿的氣氛像是冷凝到了極點,安靜地聲音像是連一根針摔落都能清晰聽見,而獨孤珏瞧見滿殿人的目光皆凝聚在身邊的她時,他也不由的側過頭看着垂首拜在身側的女子,「愛妃平身吧,想必你與單於的關係十分好,他一見到你竟然如此激動的失態了……」

「謝皇上。」她悠悠直起身子,仰起頭,對上獨孤珏一雙陰沉的目光,那一瞬間彷彿天地間都安靜了下來,唯獨剩下他們二人間的對望。

所以人都感覺到了皇上異樣的情緒,更不敢喘上一聲,紛紛都在揣測著此時到底是個什麼情緒。

「她不是陵王的小妾嗎?」不知是哪個不怕死的人突然冒出一句,頓時滿殿像是炸開了鍋,竊竊私語之聲充斥四周。

寐思平靜地收回凝望獨孤珏的目光,含笑而轉身,就立在皇上的龍椅旁俯視着殿下那左右而坐的大臣們,「陵王的小妾是何人?」

「就是皇上賜婚於陵王為妾的懷汐夫人!」那人很肯定的補充著。

她卻低低一笑,那柔膩的聲音響徹四下,她步下那九層金階,筆直地走向賀蘭修的身邊,有些撒嬌地握住賀蘭修的手,「哥哥,他說我像陵王的小妾呢,我可是連陵王的面都沒見過呢。」

賀蘭修感受到她手心傳來的冰冷溫度,回了神,收了失態,「本王的妹妹是獨一無二的,誰敢侮辱,看本王不要了他的命!」那一字一語咬牙切齒,說的認真且低沉,霸氣中卻少了幾分十足的底氣,可仍舊是那麼的駭人。

寐思得到這句話,滿意地沖方才說話的那名官員笑着,她知道,賀蘭修是個理智之人,他絕對不會當眾承認這個公主是假的,他懂其中之利害。匈奴的公主嫁入皇宮為貴妃,可到頭來卻並非公主,這是欺君之罪!

「來人,將這滿口胡言亂語的人施出去仗打七十!」獨孤珏的聲音陰冷而殘暴。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那一聲聲求饒的聲音卻換不來任何人的同情,最後他那隱遁無聲息的聲音徹底斷絕了滿殿的竊竊私語。

「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端木矍喃喃低語,可那一聲低語卻在寂靜無聲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明朗。

「本宮真的很像他口中說的,陵王的小妾?」她的目光清逸而飄遠地注視着端木矍,那目光是疑惑而陌生的。

「這,想必只有陵王可以解答。」端木矍轉眼望向陵王那仍舊百年如常的目光,似乎從宴會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保持着這樣的目光。

陵王清淡如風的眼神掃過她,只是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句,「她不是我的小妾,她早已死。」——1q2q3q

當她的目光與陵王的目光觸碰之時,心中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跳動,可僅僅是那麼一瞬間便消逝不見。

「真是可惜了,如此年輕便風華消逝,本宮為陵王你感到惋惜。」她一聲輕嘆,竟然是那樣真,真到讓所有人幾乎快要以為這個貴妃娘娘真的與陵王的小妾沒有任何關係。

「哈哈哈——」一連三聲大笑引得眾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端木矍的身上,只見他緩緩由席案上起身,那眸子狠狠盯着身邊的陵王,「可幸的是她早已死去,否則還不知要承受多少折磨。而陵王,在看到娘娘后竟然還能這樣淡漠地坐着,本王着實佩服,自愧不如。」端木矍的聲音有着狂放,也就在音落之後,他猛然轉身,廣袖在空中勾勒出一個輕輕地弧度,也未向皇上稟報,在眾人的眼光中擅自離去,隱隱在轉身之際可見他瞳子中那閃閃地淚光。

第六章:放肆

當端木矍離開之後,所有人都驚詫他的放肆,而更多的卻是對這位貴妃娘娘的懷疑。可有前車之鑒,不再有任何人敢出聲質疑,他們沒有憑據去證明,不過是兩個神似的女子罷了。

接着,寐思便與賀蘭修共坐一桌,她端著那夜光酒杯高高舉起,含着笑意對着對面那諸位王爺們說,「早在匈奴便曾聽說中原皇朝曾有六王輔政,如今因為種種變故,只剩三王。本宮久仰三位王爺的大名,今日終得一見,待敬王爺們一杯,不知王爺們可賞臉?」

與之並排而坐的林景華突露笑意,「貴妃娘娘果真是頭一回見諸位王爺們,如今大殿上只剩二王,方才離席那位便是安王。」

她詫異地側首看着林景華,那張記憶中熟悉的臉在她眼眶中匆匆閃過,心中卻是一片酸澀,只問,「敢問您是?」

「當朝國舅,林景華。」他的聲音霸氣連連,卻換來賀蘭修一陣冰冷的笑意,那目光直逼龍椅上的獨孤珏,「皇上,本王的妹妹嫁入宮中大半年,卻連當朝的國舅與幾位王爺都不認得,希望你能給個解釋。」

這一句話,讓周遭的大臣一陣尷尬,紛紛將目光投遞在皇上的身上。

「哥哥……」她像是一個犯了錯的人,立刻含着委屈的神色看着賀蘭修的怒火。

「貴妃她素來喜靜,從不踏出永樂宮一步,不認識國舅與幾位王爺,自然不奇怪。」獨孤珏解釋的在理,可賀蘭修卻不饒人地調頭看着她,「告訴哥哥,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她垂首,不答話。

可正因她的不說話,更是肯定了賀蘭修的猜測。

他憤怒的起身,同時也握着她的手將其拽了起來,「跟我回匈奴。」

「單於!」獨孤珏那陰寒如冰的聲音冷冷地充斥在整個大殿,裏邊夾雜着濃郁的怒火,「你當朕的貴妃是你想送來便送來,想帶走便帶走的?」

賀蘭修冷笑,「本王的妹妹嫁入你中原,既然你不懂珍惜,那本王唯有帶回匈奴。」

「即使朕不懂珍惜,也輪不到你帶她回去。」獨孤珏一步一步走下金階,站立在賀蘭修面前,一把將她由賀蘭修身邊扯過,甩在身後。

賀蘭修目光里寒氣逼人,「那麼,皇上你的意思是什麼?丟本王的妹妹一直在冷宮,不聞不問?」

「這事輪不到你來操心。」說罷,便握着她的手腕連拖帶拽的將其帶回九層金階之上,站在高處俯視着賀蘭修,那瞬間二人的目光成對峙之勢,鋒芒畢露。

「方才貴妃娘娘敬本王的酒還沒喝呢。」陵王端起案上酒杯,不溫不火的聲音卻很成功地解了此刻的僵局。

而寐思此時的模樣顯然像是受了驚,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獨孤珏身邊,那模樣楚楚可憐。

獨孤珏一笑,將自己的杯子遞給她,「愛妃,陵王在敬你的酒呢,還不喝了?」

她接過酒杯,對上陵王的目光,淡淡一笑,「原來,您就是陵王,這杯酒本宮一定要飲下。」一口飲盡之後,十分平靜地轉眸看着賀蘭修,「哥哥,本宮在這裏過的很好,皇上也對本宮很好,你無須記掛。」

賀蘭修深深地盯着她那嘴角含笑的模樣,「你真的決定了?」

「是的,所以哥哥也該放下。」一句言淺意深的話唯有他們二人才能聽懂,可在旁人看來卻是一副兄妹情深的戲碼。

「既然……你這樣堅定,那麼就勞煩皇上您好好照顧本王的妹妹。她可是本王最愛的妹妹!」賀蘭修終於收回了目光,在心中低低一聲笑后,加重了最後那句「本王最愛的妹妹」,聲音有着決絕,更有着向獨孤珏的警告。

獨孤珏一笑,笑得狂放而張狂,那飽含深意的目光在滿殿繞了一圈后,最終落至身旁的女子身上,低低一聲,「那是自然。」說罷便當着眾人的面將她攔腰抱起,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轉身離開大殿。

隨後,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只見宣王手中的酒杯頃刻間已被捏的粉碎。

獨孤珏一路摟着她進入了寢宮,在宮人們詫異的目光下沒有絲毫的停留。

當他將她放至龍床之上那一刻,她像是受了驚一般的顫抖了一下,腦海中似乎閃過了無數的記憶,那狂暴之夜,她就在這裏所受到的凌辱,她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獨孤珏深邃地目光盯着她臉上那一寸寸地表情,「愛妃你在怕什麼?還是想起了過往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聲音像是能看透她一般,一寸都沒有放過。

她咬着唇,一語不發,像是仍舊還沉浸在那份驚恐中。

「原來這一年間你跑到匈奴去了,還成了匈奴的公主……而你一直在朕身邊,可朕卻不知道。」他那溫實的手掌一寸寸地撫摸上她的臉頰,流連忘返。

「臣妾不懂皇上您在說什麼。」

「你懂的。」他俯下身子,輕輕咬上她的耳垂,那酥酥麻麻地呼吸噴灑在她耳側,令她一陣輕顫。她閃避著,他卻追逐著,像是在玩捉迷藏一般,不亦樂乎。

「皇上……」她輕輕推拒着他已將她半壓在床的身子,內心中是有抗拒的。

「兜兜轉轉一大圈,你還是回到朕的身邊,你今生註定是朕的人。」他猛然將她的衣衫拉落,頓時香肩畢露,他那陰沉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視着她肩上那個清晰地「奴」字,指尖不由地撫了上去,「是誰給你烙下的?」

她輕顫著,眸中含淚,仍舊答道,「幼時偷溜出王庭,被一批匪人擄去而留下的。」

「匪人?」他呢喃一句,低頭,那暖暖地吻便落在了那個「奴」字之上,「今後乖乖留在膚的身邊,朕會寵你的。」

她搖頭。

他的目光一冷,「你不要?」

「我不要做替身。」她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哽咽。

「替身?」

「今日的晚宴上,所有人都說我與陵王的小妾相似,皇上您也是這樣認為的吧,所以才對我有了轉變?可我不是,我不想做替身,我只想做自己!」她的聲音極為委屈,還透著幾分激動。

「好,你就是你自己,你就是朕的貴妃。」他的聲音不真誠,卻含着幾分輕哄之感。

說到這裏,他的吻落向她那潔白而光滑的頸項,手掌不知何時已溜進了她的衣衫以內,隔着裹衣撫上她那飽滿的渾圓,力道不輕不重,正好引得她一陣呻吟。

「嗯……皇上……」她的聲音帶着幾分輕喘,深知後面即將發生的事,有想過要推拒他,可是她不行,不論她做再多,終究還是他的貴妃,沒有任何人能改變的了,她唯有接受。那細長而光滑的雙臂輕輕勾上了他的預項,嬌聲問,「皇上今後會只寵臣妾一個嗎?」

「想要獨佔寵愛的女人一點也不可愛。」說罷,便低頭隔着裹衣在她的渾圓上咬了一口,她冷冷抽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剋制不住的要從他身下掙扎出去。她的心告訴她,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可是她的理智卻強制則會她,不要逃。

突然,寢宮之外傳來一些躁動的聲音,獨孤珏終於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慵懶而邪惡的目光轉向後面,只見元妃已不顧眾人的阻攔闖了進來。

「皇上怒罪,元妃娘娘硬要進來見您,奴才們擋也擋不住。」袁公公滿臉惶恐。

獨孤珏起身,盯着元妃的臉,冷聲道,「仗着朕對你的寵愛,越來越放肆了。」聲音雖然不大,卻有着無限的冷意。

元妃不說話,也不行禮,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獨孤珏與臉色紅潤衣衫不整的寐思。

片刻之後,寢宮內一片寂靜無聲。

獨孤珏深深吐納一口氣,看着寐思道,「你先下去。」

像是得到了解脫一般,她一顆懸的老高的心輕輕放下,卻是不動聲色的下了龍床,一絲不苟地整理好凌亂地衣衫,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步出了皇上的寢宮。

後宮卷第7章咫尺天涯

迎著那溶溶的夜色,風中飄散著那淡淡的清香,她攏著自己的衣服,回想着當初那一幕幕的場景,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知道心中那哀傷的心緒以及那強烈的悲傷讓她不知所措。她真的應該選擇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嗎?今夜的她一直在詢問著自己,可是她又深深地知道,自己不這樣走下去那又該如何走下去呢……

回到永樂宮中明顯可以感覺到四周奴才們那驚詫中含着鄙夷的目光,雖然有行禮,可仍舊能感覺到赤裸裸的審視。

不發一語地越過她們,身後隱隱傳來那鄙夷的輕哼:即使上了皇上的龍床,照樣因為元妃的到來而被趕了出去,真是丟人……

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入耳中,也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她只知道心中那濃郁的憤怒以及顫動。

這宮中不論你待人何等寬厚仁慈,到最終仍舊要被人妄言是非,既然宮人們都這樣喜歡爭鬥,那麼她便奉陪也罷。

才步入寢宮卻見紫苑早早地在裏邊等着她了,那目光有些許的複雜與憤怒,還有那怎麼都掩蓋不住的陰狠。

「今夜你的戲演得很好,只不過險些壞了大事!貴妃如今是翅膀硬了,竟真當自己是貴妃了!」

寐思的臉上略微閃過疲憊之色,不說話,直走至案為自己倒下一杯溫熱的水一口飲盡。

「要知道,我們有能力讓你變成貴妃,也就有能力讓你變成死屍。」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的能力,只是你不敢殺我。」她重重地將杯子放至案上,用比紫苑還要凜厲的聲音冷道,「你們的主子大費周章將我弄進宮來,為的不就是挑撥那幾位王爺與皇上之間的關係嗎?如今我在後宮做了什麼事,只會對你們有幫助,頂多也就是個不按照你們的計劃去進行罷了。若紫苑你為了我不聽你的話而憤怒的想要殺我,想必你的主子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吧……」

說到這裏,紫苑的臉色已是蒼白一片,卻仍舊暗自鎮定,「你若做的過分,主人也必定能狠下心腸來殺了你!」

「可今夜我做的一切並沒有影響到你們任何的計劃,反倒是得到了皇上的眷顧。」

「眷顧?上了龍床不照樣被趕了回來?」紫苑諷刺地笑着,「看來鳳訾汐你在皇上的心目中也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重要呀。」

當她提到鳳訾汐三個字時,她的心中不免多出幾分嘲諷的笑意,看來她也只知道自己是鳳訾汐而已。

「你嘲笑這些對你有好處嗎?」她亦冷笑,「我與皇上之間,心中自有計較,只要不會對你們的計劃有太大的影響就夠了。」

聲音方罷,窗外突然傳來那一聲聲悠然的簫聲,陣陣襲來,寐思的心中一動,轉而走至窗前,遙望那天穹,「哪裏傳來的簫聲……」她似乎在喃喃自問,更像是在緬懷過去。

「像是從光影湖那邊傳來的。」紫苑也走至窗邊,聽着那簫聲,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笑,那簫聲像是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去傾聽,去感受。

「紫苑你倒是對宮中極為了解。」

「這半年來,我可不是光會伺候人的。」

對她的話像是置若罔聞,徑自說着,「想必你的主子是個極為了解皇宮的人,否則你怎會這麼快就能摸透整個皇宮,更對諸位妃嬪的事都極為了解。」

紫苑臉色一變,正待解釋什麼,只見寐思悠然轉身,不言不語地朝寢宮外走了出去,紫苑立在原地,也沒有尾隨上去。因為她看出了寐思此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明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便也不去追隨,只怕會打草驚蛇。

這個寐思,似乎越來越難掌控了,如今的她似乎根本不像當初所見到的那樣溫順,像是在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似的。她怕,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再也無法掌控她,是否就是要被主人殺掉的那一刻。

☆☆☆

寐思覓著那若隱若現的聲音一步步地朝永樂宮外走去,周遭有侍衛想上前阻攔,卻還是猶豫了幾分後退下,以往他們可以說是奉皇上的命阻攔她,人如今皇上對貴妃娘娘似乎開始有些不同了,若此刻他們再多加阻撓,若是有朝一日貴妃得寵,第一個要被拿來開刀的恐怕是他們。

想到這裏,他們也並未阻攔,只是靜靜地佇立着,由著貴妃娘娘那身影越走越遠。

寐思的目光像是在回憶些什麼,眼中透著哀傷,盲目地追隨着簫聲而去,直到那碧草叢生的光影湖,只見那湖上的一輪明月如水天相接一般,光輝而燦爛地讓人睜不開眼。

那個白色的身影,依稀立在那嶙峋巨石上吹奏著世上最美的天籟之音,就像是初次見面時,令人那樣心動。

可如今,那份心動早已變成黯然,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什麼滋味,每當想起這些往事只覺得心中隱隱有些疼痛,可那只是隱隱的一絲疼痛,像是再也不如當初的那般疼痛。

風,輕輕吹打在他們身上,衣袂翻舞。

簫聲依舊,動人心魄。

一曲終罷,那白衣男子收簫回首,可身後卻依舊是那被風吹打而舞動的漫漫草叢,他分明感覺到方才有人接近,可如今卻人去樓空了嗎?

他的目光,那樣清雅而孤絕,望着那空空的寂靜深夜良久都沒有動分毫,只是靜靜地站着:你還是不肯見我嗎?

她躲在十丈之外那凄凄黑夜籠罩着的樹后,絕望的眼神遙望那繁星點點的黑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你為何還要以簫相引,不要因一時貪念而毀了一世功名。

他的嘴角淡淡地勾勒出一抹弧度,似在自嘲:可你畢竟來了,為何卻不肯出來相見。

她的手心狠狠掐在身後的樹皮,只覺有些疼痛傳入指尖:你已經退縮過這麼多次,那麼這次請再退縮一次,那樣我就能有理由繼續恨下去。

那一刻,天地間唯獨剩下風聲,也許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收拾好心中的黯然,嘴角扯出冷冷一笑,正欲離開,突然一個黑影由眼前掠過,捂着她的嘴便將她輕易擄走。

她沒有掙扎,因為她能感受到這個氣味,那樣熟悉。

在匈奴有那麼一段日子,他們夜夜相擁而眠,可這個男人卻沒有碰她分毫,只因她的不情願。

也不知到了何處,只覺離光影湖不遠,四周皆是灌木叢草,十分隱秘。

「賀蘭修,你瘋了!這可是皇宮……」她一得到解脫,立刻壓低了聲音沖他怒道。

「就是煉獄火海我都不怕,還怕這區區一個皇宮?」他冷笑,看着寐思,「你說要自由,最後卻重投獨孤珏的懷抱,我真是小瞧了你演戲的功底。先是假意順從,厚實自服砒霜,再是假意要求自由,你說說看,還有多少是假的?你的純真,你的淡漠,你的避世,一切都是演戲吧!」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賀蘭修,聽着他那一句句一聲聲的指責,卻是沉默。

她不敢相信,原來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既然他知道,那麼為何還要裝傻……

他一定是有陰謀的,之所以放她走,就是為了將賀蘭婧與她掉包送進宮中,這樣便可以達到他的目的,所以他才裝傻……

一定是這樣,推她入宮的人一定就是他!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冷冷地瞪着她。

「將我送回獨孤珏的身邊,你到底是什麼目的!」

他的臉上閃過微微的詫異,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而寐思卻繼續道,「你一早就知道我與獨孤珏的關係,更知道我曾是陵王的小妾,所以你將計就計,對嗎?」

賀蘭修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張狂,帶着一聲嘆息,搖了搖頭,轉身便離去。

寐思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她不由地追上前幾步,「賀蘭修,都被我說對了嗎?」

那步伐仍舊沒有停下,依舊遠去。

她又追了幾步,「難道你不想解釋些什麼嗎?」

他的步伐終於還是停了下來,卻始終背對着她,「你說,你會在我們曾經有過最甜蜜的一段日子的地方等我……我也一直期待着自己能有放下一切仇恨的那一日,兩個孤單的人一起隱居於深山小鎮,彼此傾訴心中的傷痛,相互慰藉。」

她看着他的背影,聽着他那字字句句中的真誠與傷痛,心間也有過那剎那的動搖。

「可如今才發覺,原來這一切離我們竟然是這樣遙遠。」他說完,終於還是頭也不回的遠離了這片荒無人煙之地。

她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還是由臉頰緩緩滾落,滴落在手心,灼痛刺骨。

放下仇恨,兩個孤單的人隱居於深山小鎮,彼此傾訴心中的傷痛,相互慰藉。

是的,這一切,離他們真的很遠很遠。

自從與他一同跳入六道輪迴中,就註定了他們兩人此生的不平凡,既然上天註定了他們不平凡的今生,那麼她就只有順應天命了。

後宮卷第8章攀比

後來,匈奴與中原簽訂十年不開戰的協定,皇上籤的十分輕巧,而單於也簽的異常沉穩,那一刻的約定就像是在瞬間拍板,沒有任何爭議。朝中有大臣反對,中原強大,根本沒必要與匈奴休戰,更何況匈奴也就只給了一個賀蘭婧,其他並沒有一分好處,可皇上卻執意而行,那不容任何人質疑的表情讓人不敢繼續勸阻下去。

而永樂宮內,依舊是冷冷清清,自那次晚宴后,再沒有得到皇上的任何眷顧,宮中的奴才們對於這個貴妃都在暗地裏笑掉了大牙。可這位貴妃卻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一般,仍舊靜靜地坐在永樂宮內,時不時出宮到海林遊走一番,走到哪都可見她的陪嫁丫鬟紫苑緊隨其後,在他們眼中真可謂是主僕情深。

這場笑話卻沒有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匈奴王的離開,皇上第一次召幸了失寵多時的貴妃娘娘。

所有人都是不解的,既然匈奴王都已經離開了,沒必要在他面前做戲,為何卻還是要召幸貴妃娘娘呢?

當所有人都還在疑惑之中時,那一次的召幸卻沒有成功,最後是在雪昭儀有孕這個消息之下所終結。

雪昭儀有孕,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驚了後宮所有人,更是驚了滿朝文武百官。

皇上對於後宮嬪妃侍寢之後皆會賜避孕湯藥這是眾所周知的,可這雪昭儀突然有孕,難免讓人心生疑惑,而雪昭儀卻在後宮中成了地位不可動搖的女主人。

她,林惜雪,可是一個懷有龍嗣的女人,試問這後宮有誰敢與之攀比。

宮人們紛紛猜測,這後宮之中已懸空九年的皇后之位,是否會歸屬於雪昭儀。畢竟她的義父是林國舅,而姑媽則是太后,一數後宮佳麗三千,沒有任何人比她有資格登上皇后之位。

一時間,雪昭儀的碧華宮風頭正盛,蓋過了元妃娘娘的念汐宮。

當眾人紛紛在猜測這其間的是非時,寐思卻依舊在宮內閑閑度日,紫苑看着那個又在練字的她,心中不免出現幾分擔憂。

原本數日前皇上的召幸是個大好機會,可偏偏鬧出個雪昭儀有孕。這事便就此擱下,本以為過個幾日皇上便會再次召幸,可如今皇上卻對這件事像是忘得一乾二淨。

「為何你能這樣鎮定?」紫苑終於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

依舊專心致志練字的她對於紫苑的問題良久都沒有回答,當那筆鋒落在最後一筆上時,一幅字終於完成,她收筆笑着:「難道我該不鎮定?」

「在宮中,你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寵愛,我們兩個的命都會完蛋!」紫苑有些咬牙切齒地說着。

「一向冷靜的紫苑怎麼突然變得這樣急躁呢,在宮中凡事都要憑藉一個忍字,這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她將紅木兔毛筆放至墨硯之上,待那幅字的墨跡幹了之後便說,「何不過來瞧瞧我這幅字。」

紫苑心中壓抑,卻還是上前至她身邊觀望那幅她寫了半個時辰的字。

只見上面清晰地寫着: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銀箋別夢當時句,密綰同心苣。為伊判作夢中人,長向畫圖清夜喚真真。

「好凄涼的詞。」紫苑喃喃一聲,正欲再說話,卻被一聲稟報而打斷:「娘娘,陵王妃在宮外求見。」

只見寐思的臉色一怔,似乎還在靜靜地回味着「陵王妃」三個字。

「傳。」紫苑沒等寐思說話,便猶自擅作主張地說道,宮人見貴妃娘娘也沒有任何異議,便立刻退下去傳話。

「想必娘娘很想見一見這位陵王妃吧。曾經那樣忠心待你,卻在你走之後一躍成為陵王妃。」紫苑抿嘴輕笑着。

她回神,將手中那幅字輕輕放回桌案之上,正待要說話,只見那一身華貴衣袍飄飄而入的身影進來,「參見貴妃娘娘。」

寐思的臉上立刻扯露一笑,「陵王妃快請免禮,你與本宮素未謀面,卻不知陵王妃怎會來到永樂宮求見?」

真希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詫,看着她許久,「夫人不認得真希了?」

「夫人?」她滿眼的疑惑,隨即瞭然一笑,「想必又是一個將本宮錯當陵王小妾的人了,本宮與她真的如此相像嗎?」

真希帶着幾分激動,箭步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迹的避開,紫苑立刻上前將真希擋下,「陵王妃好不知禮數。」

真希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小退幾步,「娘娘恕罪,真希在宮外早就聽聞你與懷汐夫人甚為相似,所以今日特來一見,卻發覺傳聞不虛,您真的與夫人一模一樣……不該說是像,你根本就是夫人!」

「陵王妃,你如此出言不遜,是同整個宮中之人一般特地來嘲諷本宮的嗎!」寐思的聲音突轉凌厲。

「不知夫人為何要否認自己的身份,難道是因為真希當了陵王妃嗎?其實我是有苦衷的,夫人,其實陵王……」她的聲音還未說完,寐思當即截斷,冰冷的目光充斥着無限的寒意,「夠了!本宮不想再聽你這瘋言瘋語,你可以退下了。」

「夫人……」真希還想說些什麼。

「你要本宮讓人請你,你才肯退下嗎?」

真希微微一嘆,終於還是妥協地垂首,默默地離開。

而寐思則是目送着她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眼前。其實她是很想聽聽真希如何來圓她這個謊,但是紫苑在身邊,她絕對不能聽任何。

「紫苑,你覺得真希今日這番舉動是真心探訪,還是假意試探?」

「想必你心中早有計較。」

寐思嘲諷一笑,「她的戲演得很好,更懂得如何見風使舵。」

紫苑也點點頭,「她從頭到尾都那麼肯定的在喊你夫人,看得出來她是有意在試探你是否真的是夫人,幸好,你演戲的功夫也不差。不過,我想她不會就這麼輕易相信的。」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要玩什麼把戲。」她一聲嗤笑之後,又有宮人匆匆奔進來,臉上閃爍著微微的詫異,「貴妃娘娘,內侍監總管袁公公傳來話,今夜皇上召幸娘娘侍寢。」

一剎那,紫苑的臉上露出了滿滿的笑意,立刻道:「恭喜貴妃娘娘,還不快準備給娘娘沐浴!」

……

在碧華宮內,林惜雪滿眼憤怒地盯着某一處,眼中迸出寒光,這個賀蘭婧,阻止了她一次侍寢,竟然還敢來第二次!」

「娘娘切勿動了胎氣,如今您已懷有龍嗣,皇后之位定然是你的囊中之物,區區一個貴妃,娘娘無須記掛在心,就任她侍寢一次又如何?」蔓菁立刻上前撫慰著。

「一個匈奴來的賤人竟敢賞我兩個耳光,本宮咽不下這口氣。」

「娘娘,當忍則忍,皇上已第二次召幸貴妃了,想必她在皇上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新鮮感的,若您再次阻撓只怕適得其反。如今您有了龍嗣,還怕沒有機會對付她嗎?」

林惜雪撫摸著自己拿平平的小腹,嘴角不由地勾勒出一抹冷嘲,「那就且放你這賤人一馬,待往後再收拾你!」

而後宮,這一場腥風血雨,即將開場。

☆☆☆

再次踏入聖天殿,寐思的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敲打過一般,心中有多個記憶交織在一起,她突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誰,她是林汐筠還是鳳訾汐……她腦海中的記憶究竟是誰的。

鳳訾汐曾在這裏被獨孤珏強暴,被迫承歡。

林汐筠曾在這裏與獨孤珏決絕,甚至對他動情。

而如今的寐思,到底該用恨還是愛來面對,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突然怔在寢宮之外,身後的一批宮人皆隨她一怔,詫異地瞅著獃獃立在殿外的貴妃娘娘,心中疑雲頓生。

突然,她轉身,宮人皆是一駭,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立刻伏跪在地。

「貴妃娘娘!」袁公公的聲音在後響起,他堆著滿臉的笑意對上寐思臉上的寒意,「皇上在寢宮內等您呢,速速進去吧,今夜可是您第一次侍寢呢……」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她臉上那份冰涼的寒氣,讓人看了忍不住發顫,匈奴來的人都是這樣厲害嗎?先是一個匈奴王,后是一個貴妃娘娘。

許久得不到她的回話,他有些怯懦地喚了聲:「娘娘?」

寐思仰頭,望着那被星光籠罩的蒼穹,不由得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眸中已斂去那冰涼的寒意,有的只是那清明的淡然,還有淡淡的笑意。

「確實呢,這可是本宮第一次侍寢,機會不能錯過。」她沖袁公公一笑,將手腕上佩戴的金鐲取下,遞給袁公公,「袁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以後還多仰仗您領着皇上駕臨永樂宮了。」

袁公公立刻擺手拒絕道:「皇上的事奴才不敢幹涉……」

「袁公公是在拒絕本宮?」她依舊淡笑着,可那語氣卻有強勢的壓迫,令他不敢拒絕,立刻接下金鐲,「謝謝娘娘賞賜。」

「那本宮就先謝過公公你了。」說罷,便轉身步入寢宮,獨留下袁公公與跪了滿地的宮人,只聽得袁公公喃喃自語:「匈奴的女子都是如此善變嗎?前一刻還是面目冰寒,后一刻卻能變得溫柔如水……」

……

進入寢宮,獨孤珏早已在龍榻上等待她了,寐思壓抑著心中那微微的恐懼,一步步地朝他走去。

「愛妃你的架子真大,一向都是女人在龍榻上等待朕的到來,朕還是頭一回在龍榻上等待一個女人的到來。」獨孤珏的聲音也分不出是喜是怒。

「皇上贖罪,臣妾不過是為了將身子清洗得更乾淨,耽擱了一些時間……」她的解釋還未說完,獨孤珏便一把將她摟入懷中,那幽深的目光直逼她的眼底最深處,那暖暖的呼吸聲一寸寸地噴灑在她臉上,那一刻,她的心漏跳了幾拍,因為獨孤珏的雙眼中,有着嗜血的陰涼,像是下一刻她就會死在他手中一般。

可是,她卻沒有迴避他那雙目光,仍舊直勾勾地與之對視,那淡漠的目光中沒有絲毫懼怕,更沒有露出任何的心事。

「朕的貴妃,膽子不小。」獨孤珏突然收起那令人望而卻步的目光,轉而露出玩味的笑意,那溫熱的指尖撫摸上她的臉頰,「長大了,比兩年前更吸引人了……」

「臣妾不知皇上在說什麼。」

「聽不懂沒關係,朕懂就可以。」他一個翻身將她壓下,兩人一齊倒進那軟軟的帷帳中,頓時輕紗漫舞,籠罩了一室朦朧。

她也在躺入龍榻的那一刻,感覺眼前朦朧一篇,像是有無數的金光閃爍在眼前,竟是那樣令人迷醉,耀花了她的眼。

而一直壓在心中那重重的枷鎖,似乎也在倒入龍榻那一刻放開了,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將來臨的一切。

可是他卻遲遲沒有任何的行動,只聽耳邊傳來那冰涼的聲音,「這樣不情願侍寢?」

她睜開眼,一雙迷茫的目光盯着眼前的一切,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彷彿有那麼一刻回到了九年前,那雙眼睛深深地凝視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質問她,而她也永遠地默認著。

突然,一滴冰涼的淚水沿着眼角輕輕滑落,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覺得當年的悲傷湧入心中,竟是那樣疼痛。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輕輕呢喃著,而他也因這一句而感到訝異,冰涼的目光不再冰涼,而是複雜且溫柔地看着她,許久許久。

心中也在默念著那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為汐奴之時,她好像真的做過很多次了,不一樣的只是他在與別的女人歡愛之後,她為其寬衣,而今是他與她即將共赴雲雨,她為他寬衣。

他看着她平靜的目光,彷彿像是回到了有鳳訾汐在身邊伺候的那段日子,她永遠都不多話,永遠只會默默地做着她自己要做的事。

(以下省略千字……)

她終於還是承受不了這激情,無力地倒回了龍榻之上,軟軟地閉上了眼睛,紅潤的臉色讓人忍不住想要對其一親芳澤。

他也伏在她身上,他的下身仍舊埋在她的體內,遲遲沒有抽出,那指尖流連在她左肩的那個奴字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一刻,整個床帷之間都充斥着靡靡的氣息,可寢宮卻是那樣寂靜,靜謐得讓人想要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情慾漸漸散去,慢慢平復著呼吸,就要沉沉地睡去那一刻,她感覺那一直被填滿的體內突然抽了出去,她的下身一陣冰涼,睡意全無。

他雙手撐在耳旁,靠得很近,溫熱的呼吸一陣一陣的都輕拂在她的臉上,他緊緊地盯着身下的她,像是要確認一件事,眯着眼的他竟然是那樣的疏離以及冷漠。

他猛然起身,坐於龍榻之上,不再看她,冷冷地對外吩咐,「送貴妃回永樂宮。」

她撐著自己酥軟的身子,她竟然被激情蒙了心,忘記了皇上的龍榻上從來都不留人過夜的,除了元妃。

她下榻,將自己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件地撿起,再一件件地穿好,同時袁公公的聲音也在輕紗幔幃的十丈之外響起,「皇上,留還是不留?」

「不留。」依舊是那冰涼的兩個字,可對於她來說卻已是習以為常,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為他生個孩子,從來……沒有。

一碗早已煎好的葯在宮人的遞送下端至面前,她看着那碗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便一口飲盡。

滿口的苦澀也讓她的嘴角勾勒出淡淡一笑,「臣妾告退。」說罷,便拖着沉重的步伐邁出寢宮,可自始至終,她的眼神都是高傲的,臉上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沉重與無奈。

後宮卷第9章六宮無後,貴妃至高

回到永樂宮時已近子時,紫苑自寐思離開之後便一直站在永樂宮外等候,終於看見了貴妃的鑾駕接近后,立刻上前迎接着,「恭喜貴妃娘娘。」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在寂靜的永樂宮內顯得格外清晰,許多宮人紛紛側目,望着鑾駕上那個面容上掛着淡淡的笑意的貴妃娘娘,心中也深深地明白了一個事實,永樂宮將不再是那個冷冷清清的永樂宮,從皇上連續兩次的召幸來看,很有可能貴妃娘娘將從此得勢。

但是,這終究只是他們的猜測,是否真的能就此得勢還要看往後皇上的態度。

可眾位宮婢皆擁簇上前,齊聲賀道:「恭喜貴妃娘娘。」

她布下鑾駕,嘴角依舊掛着淡淡的笑意,輕輕掃了眼紫苑,一語不發的步入永樂宮,進入寢宮。

當那宮門重重關上那一刻,寐思的臉色徹底僵下,紅潤中漸漸透著慘敗,紫苑立刻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她,「你怎麼了?」

寐思卻揮開了紫苑攙扶的手,一步步走向床榻,緩緩地靠了上去,「不用你操心。」

紫苑目光一冷,「我本就沒有精力來操心你,只不過你所做的一切都會影響我們的計劃,不得不操心罷了。」

「今日侍寢計劃進行的順利,不正合你們意嗎?」她將整個身子重重地埋在寢榻之上,「你可以退下了,本宮要歇息了。」

紫苑立在寢榻邊,俯視着她那早已閉目的模樣,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轉過身輕輕地離開,關上了門。

可躺在寢榻上的她卻沒有睡下,腦海中全無一絲睡意,方才那纏綿的場面一幕幕地湧入腦海中,讓她心煩意亂之下胸口像是有一股極為沉重的悶氣,想要吐出,卻無法出去,沉沉地壓在心中喘不過起來。

她的命運,不要再被人控制,更不想再被人抓在手心中。

她的命運,要自己主宰。

☆☆☆

次日,永樂宮內門庭若市,滿宮妃嬪皆到此處請安,宮人們還在訝異她們為何突然這樣不約而同地來到宮中請安,才從別宮的奴才口中聽說,今兒個一大早,皇上的口諭「各宮妃嬪恢復到永樂宮請安」便傳到她們的宮中,當即便整裝來到永樂宮。

而貴妃娘娘卻是姍姍來遲地到達了正殿,接受諸位妃嬪們的請安。

待按品級高低次序坐下后,林惜雪率先開口,「貴妃娘娘入宮已有大半年,做妹妹的這麼晚才來拜會,你不會見怪吧。」

「自然不會。」寐思的目光轉投向林惜雪,再掃了掃她那平平的小腹,心中不免閃過幾分疑惑,獨孤珏讓所有人侍寢后皆要服藥,為何單單讓林惜雪懷上了骨肉。若說林惜雪得皇上的寵愛,所以才得以保留子嗣,可若真的為愛,不是應該讓元妃得到懷孕的機會嗎?林惜雪在這後宮所得到的寵愛與元妃根本沒得比。

「哎,皇上也是,冷落了貴妃你大半年也就罷了,就連眾妃對您的請安都一併給免了。不過幸好,貴妃你有幸得到了聖寵,這永樂宮終於能夠大放異彩了。」說到這裏,不僅雪昭儀在笑,周圍還有幾名女子也在低低笑着,想必是雪昭儀一黨。

「雪昭儀你雖然懷有龍嗣,可在諸位妃嬪面前妄議皇上之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也不知他會怎麼想你呢。」寐思輕輕撥弄著指甲,像是一點也不在乎一般。

雪昭儀笑意一僵,連同著其他妃嬪的笑聲也淡了去,直至最後銷聲匿跡。

「元妃今日的臉色不大好呀。」寐思不再理會林惜雪一干人等,轉眸投遞在臉色稍微有些泛白的元妃身上。

元妃勉強笑了笑,正待開口說話,林惜雪又插了一句,「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那別有深意的一句,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聽得出來,這歡喜之人是貴妃,愁的人是元妃。

「既然元妃不舒服,今日大可不必前來永樂宮,你與本宮同為妃,也就無須計較這些禮數。」她不搭理林惜雪的刻意挑撥,端莊地笑了笑,又轉而對林惜雪說道,「雪昭儀如今身懷龍嗣,自當小心注意,若沒有要事大可不必前來永樂宮請安。」

雪昭儀詫異地看着貴妃她那半真半假的關懷,有些尷尬,有些氣憤。

「我想來永樂宮就來,不想來便不來,並非受你安排。我懷有龍嗣,產下龍子便是長子,將來誰統攝六宮還是個未知數!」

「那麼雪昭儀你的意思便是將來這皇后之位,是你囊中之物?」寐思對於她略顯孩子氣的模樣很是嘲諷,林惜雪空有如此好的家世背景,卻生了一副衝動的脾性,「即使你能產下龍子,皇上又是否允諾過你皇后之位?且不說你還沒有產下,單單你用如此挑釁的語氣對本宮說話,就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林惜雪對於她那滿是傲慢的語氣絲毫不退卻,「以下犯上?就算我以下犯上又如何,林國舅是我父親,太后是我姑媽,你能耐我何?」

「即使你的後台再硬,你仍舊只是個昭儀。」卻見寐思由椅子上起身,那端莊的笑容中含着一抹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彷彿她天生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皇一般,那光芒讓人不敢直視,「本宮要你們記住,六宮無後,貴妃至高。」

她的一句話,讓在場大多數的妃嬪冷冷地抽了一口氣,即使是元妃娘娘如此得寵都沒有說過這樣一句狂妄的話來,她一個才蒙得一次聖寵的貴妃就敢這樣口出妄語。

周遭的氣氛頓時冷凝到極點,所有人紛紛將目光凝視到與貴妃爭鋒相對的雪昭儀身上,明顯可見二人身上那近乎於尖銳的互相對峙。

「好了,本宮的話就說到這裏,即使本宮再無寵,仍舊是貴妃。六宮一日沒有皇后,那本宮就永遠是後宮的至高。」

那一句話像是在對所有人宣告,更是在對她自己說。

諸位妃嬪看得皆是目瞪口呆,更在思索著貴妃她憑什麼資格來說這些話,她就那麼肯定她自己可以掌控六宮?

一個外族來的公主,在朝沒有任何靠山。

一個備受冷落的貴妃,在宮只蒙得一次聖寵。

這次的事頓時鬧得宮內沸沸揚揚,同時,也在第一時間傳到了太後娘娘的耳中,當下便親自召見貴妃至太後殿。

寐思踏入太後殿那一刻才發覺林惜雪也在那兒,寐思心中冷笑,想必她是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她還未站穩步伐,一句參見太後娘娘只說了一半,卻被那聲厲喝打斷,「貴妃你真是好大的架子,今日後宮妃嬪第一次給你請安,你就給了她們一個下馬威,如今是否還要給哀家一個下馬威?」

「臣妾不敢。」她惶惶垂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太后的面容,她想,一定是格外的嚴厲,就如當年在鳳台之上,她同自己說話一般,沒有留絲毫的情面。

「貴妃娘娘有什麼不敢的,在永樂宮內,你那盛氣凌人的模樣惜雪還是記憶尤深呢,尤其是那句:六宮無後,貴妃至高。」

寐思亦然垂首,不答話。

「好一句六宮無後,貴妃至高!即使六宮無後,也輪不到你貴妃至高,你的頭上還有一個哀家,試問你將哀家擺在什麼位置上!」太后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凌厲,寐思的手也一分一分地緊扣著,心中不免流露出幾分悲傷,可隨後卻被那濃郁的仇恨所充斥,猛然仰頭,對上太后那充滿厲色的眼眸,「這後宮,自然是太後娘娘做主,您是皇上的親生母親,臣妾自然比不上。」

太后被寐思那突然的凌厲駭住,瞧見她眼中那不畏的神色,以及格外加重了音調的「親生母親」,這讓她有些詫異,卻也只是短暫的一剎那,「那麼貴妃你的意思是,太后與眾位妃嬪不能相提並論?」

「臣妾知道太後娘娘您分得清楚母親與妻妾的區別。」她語調微微降低了分毫,有向太后示軟的意思。

太后冷笑,「傳聞果然不假,貴妃你果真與那鳳訾汐相似,若你就仗着自己與鳳訾汐相似,妄想獨得寵愛,肆意掌控六宮,哀家絕對不會容許此事發生。」

她立刻解釋道,「皇上九年未立皇后,這後宮一直無主,太后也操心了這些年,如今臣妾以異族公主的身份進入這後宮為貴妃,想必也是得到太後娘娘您所應允的。臣妾如今要統攝六宮,替太後娘娘分擔一些妃嬪間的勾心鬥角,有錯嗎?若臣妾只是一味的退讓,那麼後宮又將陷入一片腥風血雨的地步,太後娘娘您一個人掌管得過來嗎?還是,您心中所想另一人為您分擔?」說到這裏,她目光別有深意地看向林惜雪那得意的面容。

太后也聽出了她話中的弦外之音,慵自一笑,「貴妃你既然能如此深明大義,想要為哀家分擔這後宮之事,哀家自然不會阻攔,畢竟如今貴妃你確實有那個資格去打理這些瑣事。而你說的想要另一個人為哀家分擔,你是多慮了,這後宮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為哀家分擔了,有些人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林惜雪一聽便知太后是在說她,一張得意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猛然垂首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樣。心中卻暗暗詫異,太后怎麼說變就變,不是說好給貴妃一個下馬威嗎,為何到最終卻演變成了自己成為箭靶子了!

「太後娘娘,林國舅在外求見。」有宮人在外通傳,太后揮了揮衣袖,「傳。」語罷,再望向貴妃,「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不過貴妃要記住,這後宮可沒你想像中那麼好管,切莫傷了自己才好。」

「臣妾謹遵太後娘娘的教誨,臣妾先行告退。」她恭敬地一拜,轉身那刻,正好對上大步邁入太后寢宮的林景華的雙眼,那一瞬間,兩人都怔了片刻。

「參見貴妃娘娘。」林景華倒還有那麼些禮數。

「國舅爺免禮,本宮就不打擾你與太后,先行告退了。」她在與林景華擦肩而過的時刻,心中默默地喊了一句:父親!

而林景華卻回首,心緒有些凌亂地看着貴妃那逐漸遠去的身影,滿是驚疑。

「姑媽,為何你……」林惜雪不滿的看着太后,神情有些委屈。

「為何?你當哀家不知道你在貴妃面前說過些什麼嗎?」太后冷哼,那視線也一直隨着貴妃那逐漸消逝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惜雪說的有錯嗎?生下了大皇子,難道那個皇后之位不會是我的嗎?」她說得理直氣壯。

「皇上的心思即便是哀家也不知道,你這樣口出妄言,只會為自己惹來事端。況且這個貴妃不簡單呀。」

「一個異族公主,難不成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來嗎?」林景華回神,接上了太后的話。

「哀家倒想看看,憑她一己之力能掀起什麼風浪來,這個後宮九年沒有人真正去管理,只怕她還沒觸及水深便會死無全屍了。」太后這話說得像是要等著看一場好戲,可是聲音中卻含着幾分欣賞的意味。直覺告訴她,這個貴妃可以掀起風浪來,從她那淡定從容,應變能力,以及那份與生俱來的氣勢……

林惜雪還想說些什麼,林景華便冷瞪了她一眼,「惜雪你如今懷有龍嗣,當務之急是要用盡一切生下皇子,那麼你才有機會登上皇后之位,若是你只會在這吵吵鬧鬧,皇后之位你就不要妄想了!」

林惜雪立刻噤聲,不敢再說一句話,可心中卻是對那賀蘭婧恨得牙痒痒:等我當上了皇后,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這囂張跋扈的賤人!

後宮卷第10章這一次,她要天下!

帶着喉頭間幾分哽咽,她步出太後殿,赫然闖入眼帘的卻是正朝太後殿而來的那一簇被宮人擁簇的明黃色身影朝這邊走來,她立刻收起臉上的情緒,朝那便迎了上去。

而獨孤珏也看見了朝他走來的人,迎上來的那一刻比她的聲音還要快地響起,「你來太後殿做什麼!」那聲音隱隱透著幾分冷厲。

寐思微微有些詫異,就連行禮都忘記,仔細地打量着他的臉色,只見他又道,「隨朕回聖天殿。」說完便轉身,大步離開。

寐思仍舊站在原地,有些不能理解此刻獨孤珏的舉動,他此番不是來太後殿嗎,為何一見到她便要帶着她轉身回聖天殿呢?難道是今日她說的「六宮無後,貴妃至高」也傳入了他的耳中,故而有了獨孤珏此時此刻的怒火?他這番怒氣騰騰地要她跟隨他回聖天殿,難道是要加以教訓一番?

想到這裏,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追隨着那大批的宮人一路遠去,心中暗自盤算了如何對他說這件事才最為妥當。

進入那金碧輝煌的聖天殿,獨孤珏摒退了那滿殿的宮人,獨留她一人在內,獨孤珏每走一步那空寂的大殿便會發出那陣陣迴音,響徹滿殿。

「太后找你做什麼了?」獨孤珏的聲音很平靜,而那平靜中似乎還透著一抹算計。

「太后對臣妾教導了幾句。」寐思很平靜地回答着他的話,同時也在等待他下一句話的問出口。一路上她早已尋思好了回答的話,確保可以滴水不漏的解釋一下「六宮無後,貴妃至高」這八個字。

「教導?」獨孤珏嗤鼻一笑,笑得極為冷魅,「告訴朕,你是誰!」

寐思有些傻眼,對於獨孤珏突然的轉變,那正要脫口而出的話語硬生生卡在喉嚨中,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就轉變了一個話題,跳了那麼遠。而這個問題,卻是她一直都沒有想好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臣妾……臣妾不懂皇上的話。」

「你不懂,那昨夜為何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那樣一番話?」她不解。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一字字地吟念著,裏面充斥着無限的感懷,聞着與其共哀傷。

「有感而發罷了,皇上竟記得如此清晰嗎?」她的笑意漸漸浮上嘴角,而獨孤珏卻是明顯的不信任,直勾勾地逼視着她,像是找不到想要的答案不罷休似的。「臣妾不知,在床第之間的話語,皇上也會如此認真的去計較。」

似乎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頓時有些詫異地盯着聽她,良久良久都沒有發話。

「皇上與鳳訾汐之間的事,奴婢也略有耳聞,您親手將其賜婚給陵王為妾。可就在她出事那一刻,當着眾位奴才的面打了陵王,可見她在您心中並非沒有一點地位,對嗎?」她說話時的神情就像是在說着一件與她無關的話語似的,「而臣妾與鳳訾汐容貌相似,自然也就得到了皇上的垂青……」

他聽到這裏,眼底迸出陰冷,嘴角那殘酷的笑意讓四周冷凝如霜。

「而宮裏更有那風言風語,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他耐著性子,倒想聽一聽她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皇上您臨幸鳳訾汐那一刻,只當她是汐筠郡主歸來,莫名的寵幸了她。所以,皇上您喜歡她,只因鳳訾汐像林汐筠。而當元妃出現在您面前,你毅然寵了她,整整兩年。」寐思的眼中飽含着質問,「元妃尚且與林汐筠如此相似,為何臣妾卻不能與鳳訾汐相似?」

獨孤珏的雙手緊緊握拳,冰冷的目光像一把利劍,彷彿在下一刻就要刺穿她。

「你愛元妃像誰,你喜歡鳳訾汐像誰,你寵妾像誰。」說到這裏,獨孤珏終於還是剋制不住地怒道,「夠了!」

那一聲厲喝,在空蕩的大殿上極為響亮,那迴音縈繞在四周,久久不得散去。

「皇上可以告訴臣妾,你愛林汐筠多一些,還是鳳訾汐多一些?」

「告訴朕,你是誰。」那句話,像是要逼迫她說出一個名字,更隱忍着他心中的怒火。

深深地對上他的眼瞳,她也在心中問著: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賀蘭婧。」她的聲音堅定且肯定,卻讓獨孤珏不由一笑,上前一步,勾起她的下頜,凝視眼前那張美麗而嫵媚的臉,「你是賀蘭婧嗎?」

「是。」

「若是朕硬要說你是鳳訾汐呢?」

「臣妾,不願做替身。」

他微微俯身,靠在她的耳邊,低聲且魅惑地在她耳邊輕輕說道,「能做替身,也是你的福分了。」

她的心一顫,頓時感覺周圍似乎瀰漫着幾分危險的氣息,突然間她像是分辨不出他此刻到底是否相信她只是賀蘭婧。難以看透,就像她不曾看透過陵王一般。她一直以為,她能看透獨孤珏的,當年的獨孤珏在她面前,不論再如何隱藏,自己都能看得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何事,打着什麼樣的算盤,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物似人非?

九年,真的能令一個人變得如此之快嗎?

也許她一直都忽略了這九年,真的好像很久了。

也許她錯了,這九年她有八年的時間對獨孤珏,甚至是陵王、宮蔚風的記憶都是空白的,更不清楚這八年來他們中發生過什麼事,也不再能了解他們了。

在這深深宮闕中,要行走像是舉步維艱,幕後那個元兇,再加上後宮那一支支隱形的冷箭,她要如何走下去呢?

但是,再難走她都不怕,因為她不再是那個從來不知恨的林汐筠,更不是那個隱忍避世的鳳訾汐,她只是寐思,只是寐思而已。

她如今,要的再也不是自由。

這一次,她要的是天下!

第十一章:宮蔚風之情

擺脫皇上的糾纏之後,她匆匆奔赴出宮,那一刻她的心跳動的很是厲害,獨孤珏那冰涼的目光,笑容中含着陌生的疏離,還有瞬間的堅定,她雖不懂那目光中包含着的到底是什麼,只知道很危險,彷彿正在一步步地算計着她。

既然要算計,她亦不怕,畢竟她的手中有一個籌碼,一個可以保自己完全的籌碼。

「宣王,宣王……」一聲聲急喚讓她回神,不由地側目瞅著一個宮人大步跟在宮蔚風身後急呼著,表情上有無限的焦急。而宮蔚風似乎不願理會他一般,仍舊徑自朝前,似乎要去見皇上。

最後阻止宮蔚風繼續前行的是在看見貴妃的那一刻,他淡雅的臉上露出片刻地失神,隨後緩步上前,「貴妃娘娘。」

「宣王走的好急,是要去見皇上嗎?」美目輕易,淡淡地避開宮蔚風那雙眸子。

「本王可以同貴妃娘娘單獨談談嗎?」宮蔚風不像是在詢問,那語氣倒似在堅決地告訴她,這次他一定要同她談。

那名宮人的臉上卻更為焦急,「宣王,太后命你必須去太後殿,青嵐公主她……」宮人猛然噤聲,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接觸到他那雙寒意漸深的目光,心中不免漏跳了幾拍。在得聞宣王一句「退下。」之後便立刻退居不遠處,獨留貴妃與宣王同處。

「借一步說話吧。」宮蔚風說罷,也沒得她的應允便擅自轉入一處較為幽靜之處,她也沒有猶豫,便跟隨了上去,直至四周再無任何人。

「那日,為何躲避不見?」他問。

「過往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不要再夜夜以蕭相引。」她的目光低沉中透著幾分殤然,夜夜以簫相引,她卻再也沒有去過,只是伴隨着他那悠揚的蕭聲入睡,每夜都睡的很香,再也不會被夢魘纏身,驚夢連連。

「我不過是想當面和你說說話。」

「我們之間早已沒有話可說。」

宮蔚風雙手負立,悠然轉身,凝望着天邊那一抹慘白的孤雲,「你已經恢復全部記憶了。」

「我一直在等着你告訴我。」眼裏有質問,有冰冷。

「對不起,你初次被皇上臨幸那夜,我不能阻止,因為他是君我是臣,我沒有權利。你被皇上賜婚陵王,我找過皇上的,我求他放我們離開,可是皇上卻沒有同意,他告訴我之所以會賜婚,是為大局。」

她輕笑,「其實你心底明白,賜婚於所謂的大局根本沒有任何關係,獨孤珏只是想將我賜婚於陵王,正好斷了你的念想。讓你自此安心地待在他身邊,成為他鞏固皇權的一枚重要棋子。」

他不答話,也算是默認了。

「你如此清楚卻還是假裝不懂,仍舊要留在他身邊,為他收回這一片江山,而你最終得到了什麼?將青嵐公主指婚於你……」寐思的聲音頓了頓,「你與青嵐公主分房睡已多時,以至於惹怒了青嵐公主到太後面前告你一狀,此後便不再歸宣王府。若你真的願意接受這段賜婚,如今這段皇室姻緣為何會成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呢。」

「皇上之命,不得不從。」

「難道你只會一次一次的退縮嗎?」

「你還記得你躍鳳台之前拖宣兒給本王的一封信嗎?」他的聲音突然提高,那眼神不再像是她所認識的宮蔚風。

提起那封信,她的心突然漏跳幾拍,卻是淡淡的避過了這個話題,「為何你會知道我重生,還能知道如今的我已得全林汐筠的記憶,究竟還有誰知道林汐筠已重生。」

「通天象,卜未來,知過去,本就是宮家特有的遺傳。原本你可以重生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是為了讓禹王能夠對我毫無戒心,所以我告訴他你六年之後會轉世之事,他果然信了我。而天山駐顏珠只有皇上一個人能拿到,靈山更是禁地,無人敢涉足入內,唯有將你能重生之事告知於他,他必然會為你傾盡一切。可是,我卻獨獨隱瞞了他,林汐筠會在六年之後重生之事。」

「為何要瞞他。」

「他不應該知道。」

說到這裏,他的眼神幽然閃過一抹黯然。

而她的心亦是五味參雜,苦澀地笑意中閃爍幾分絕望。

「那麼,他也是知道元妃並非林汐筠的,那個元妃是你們二人造出來的?」

她詢問罷,得到了他默認地表情,便一笑,「既然是假,禹王已除,那元妃留在身邊還有何意義。」

「在皇上心中,元妃,不過是一個夢,你懂嗎?」宮蔚風的手不由探出,想要撫上她那白皙如紙的臉頗,卻被寐思避開,「宣王請自重。」

他的嘴角帶着幾分蒼涼的意味,收回手,「你為何會成為匈奴的公主,你好不容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還要回來嗎?仍舊放不開皇上嗎?」

她不承認也不否認,「回到這裏,不過是要取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仇恨?」他一點也不詫異,換了任何人在她那個位置,都是有資格去恨的。更明白,她的恨里,有他宮蔚風一份。

她緩緩後退幾步,「同宣王說的太久了,本宮該避嫌了。」說完,正要走,步伐卻一頓,「宣王,告訴我,獨孤珏是否依然不知鳳訾汐乃林汐筠的重生?」

「不知。」

得到了這個答案,她才微微地放心,又要離開,卻聽見宮蔚風的聲音又響起「我會幫你的。」

「宣王幫本宮?難道你不知,在那份仇恨中,也有你的名字嗎?」她笑的嗤鼻,笑的嫵媚,在瀲艷驕陽的照耀之下,朱釵熠熠散光。

他像是沒有聽到她話中的深意,「你可以去找我的妹妹,宮錦玉。」

她的笑容一僵,隨即憤然轉身,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只覺胸口悶悶地,彷彿有千隻毒蟲在啃噬一般。

「本宮若是不接受宣王的好意,那豈不是太對不起你的執迷不悟了。」說完,毫無留戀的揚長而去,空留下四周那淡淡地清香襲入鼻間。

原本打算回永樂宮的寐思卻突然將身後那眾宮人屏去,獨獨領着紫苑調轉方向,朝永樂宮的反方向走去,那個位置是錦繡宮,四夫人之一的宮錦玉所住之處。

她一路都在思索著,絕對不能讓自己處於孤立無援的地步,既然宮蔚風有這樣一個好機會讓她把握,她為何要拒絕呢。同時,在這一路上,紫苑也在詳細地將宮錦玉在宮中的形勢告訴於她。

宮錦玉貴為四夫人之一,不喜與人爭寵,甚至有些清高,對其他眾妃嬪的拉攏與示好從來都是置若閣聞,唯獨與元妃有過幾次共游御花園。可以算的上是後宮中唯一的乾淨之人,皇上寵她一部分是因為宣王是她的親哥哥,另一部分可能也與她這樣的性情有關,試問有哪個男人不喜歡純真毫無心計的女人呢?

當她再次見到宮錦玉的時候,她的眉宇間隱有詫異,那明眸如水般瀲灧而溫柔,卻無故帶了幾分疏離,「臣妾參見貴妃娘娘。」

「起吧。」她一揮衣袖,「本宮早就聽聞錦夫人你在後宮從來不勾結黨羽,即使得寵也從來不會於後宮攪起惑亂,這等高尚的品行也難怪皇上對你寵愛有佳。」

「貴妃謬讚,若說起寵愛,臣妾自然是比不上元妃娘娘。」

「錦夫人你在本宮面前也敢說這樣一番話?」寐思倒是有些詫異。

「臣妾只是說句實話。」宮錦玉不喜說假話,在任何人面前皆是說一樣的話,即使貴妃在面前。

「今日本宮總算是見識到傳聞中那個清高的錦夫人,從你言詞上聽來,想必是對元妃另眼相看了。」寐思輕笑,端起宮人才端上來的大紅袍便輕吮一口。

「臣妾與元妃只是偶有交往。」

「本宮倒是聽說一個小故事,那年宣王府宴請王公貴胄為你賀十歲生辰,在酒席熱鬧之時,你卻偷跑至後院的池塘便玩耍,不鎮摔至水中,幸得正好也出來的透氣的汐筠郡主下水救你一命。」寐思說到這裏,紫苑微微驚詫地側首看着她,這事,就連她都不知道……

「所以本宮想,你對汐筠郡主感恩,故而見了容貌與她相似的元妃便甚覺親切。」

宮錦玉一愣,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插曲她竟然知道,「貴妃說的不錯。」

「而錦夫人你自打見了本宮就無故有着敵意,也正是因為本宮有一張與鳳訾汐相似的臉吧。」

被說中心事的宮錦玉不由一陣尷尬,心底卻像是被人看透了心事,這樣的感覺她很不喜歡。

「因為,當年推你下池塘的人就是鳳訾汐與端木靈,本宮說的不錯吧?。」

「不錯。」既然一切都被人看透,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了,大方的承認了,「但當時知道這件事的沒有幾人,貴妃娘娘你又怎會知曉的這樣清楚?還是你本就是鳳訾汐!」

「錦夫人何故如此激動,這事不過是宣王告訴本宮的。」

「哥哥?」

「宣王讓本宮來見錦夫人,且將這事告知於我,表明本宮所言非虛。」

「哥哥竟會讓你來見我。」宮錦玉疑惑地喃喃一聲低語,像是也明白了什麼,重新開始審視這位與鳳訾汐長相一模一樣的貴妃,「臣妾明白哥哥的意思了,貴妃娘娘今後若有任何差遣,命人來錦繡宮通傳一聲便是。」

對於她突然的轉變,寐思並未詫異,她一直知道宮錦玉與宮蔚風兄妹情深,她對於宮蔚風的任何話都是言聽計從,即使如今她已貴為夫人。

「娘娘應該去靈芳苑看看。」宮錦玉的突然提醒,讓寐思驀然仰頭,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為別的,只因靈芳苑內的主人是端木靈!宮錦玉這番提醒,必然是已肯定鳳訾汐便是自己,她怎會如此肯定?

「當年鳳訾汐被皇上賜婚於陵王,她為了自己的好姐妹不惜與皇上爭執,被罰跪御書房外三日三夜,此後,皇上再沒有踏入靈芳苑一步。」宮錦玉的聲音淡淡地,裏邊還有着幾分惋惜,「都傳鳳家之汐,端木家之靈,刁鑽惡毒心狠手辣,卻沒想到如此二人竟有着這般深厚的情誼。」

寐思默默的垂首,黯然一笑,獨孤珏真的沒有再臨幸過端木靈了嗎?那她在這寂寞深宮中又該過着怎樣一番日子呢……

帶着幾分猶豫的沉思,不知不覺,很快便來到了靈芳苑,兩年未得聖寵,這靈芳苑竟冷清至此了嗎?

「你不該來這裏。」紫苑出聲提醒,「端木靈與鳳訾汐的關係,朝中許多人都是知曉的,你若進去了,無非是為昭告所有人,你就是鳳訾汐!」

寐思卻是滿眼凄涼地看着滿院落葉無人打理,四周檐上結著的蜘蛛網讓原本華麗的靈芳苑顯得有些殘舊不堪。

她一步一步地踩着那落葉,朝苑內走去,「本宮要的就是讓滿朝文武知道我就是鳳訾汐,我要看看他們明知是我,卻苦無證據來證明的模樣。」陵王府那一場巨變,鳳訾汐早就被陵王妃謀害致死,如今的貴妃只是匈奴王的親妹妹。

「你這樣做,很危險。」

「端木靈如何待我,唯有自知。」

推開那半掩著的門,只聽咯吱一聲,尖銳的響聲在四周響起,屋內隱隱有一雙黯淡無光的眸子朝她看了過來。

一直倚靠在榻上,遙望窗外那被夕陽籠罩一片光輝的端木靈聞聲而起,靈芳苑冷清許久,實難想像還會有誰到此處來。

卻在回首之間,瞧見一名盈盈立於門邊的女子,雍容華貴,身上的朱釵寶飾晃的她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了。

「靈兒。」

那一聲低呼,讓她由榻上慢慢爬了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去,那滿目的滄桑轉化為不可置信、詫異、迷惘、驚喜……

「是訾汐嗎?」她的聲音沙啞著,滿臉的病態顯得她弱不禁風,彷彿下一秒就要逝去一般。

「是的,靈兒,是的……」她邁檻而入,而端木靈則是驚喜地快步朝她奔去,卻是腳下一個不穩,踉蹌撲了過去。

寐思立刻探手扶住,「這兩年,你還好嗎?」她看着有些狼狽的她,心間有着五味參雜。

「你真的沒死?我就知道,你這丫頭這麼狠毒,要收你也得輪到我來收你。」端木靈的淚珠頃刻間滾落,蒼白的臉上因為驚喜而閃過幾分紅潤。

寐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一句話也不說,眸中隱隱閃爍著淚光。

她此般模樣,為的就是她,一切都是因為她。

端木靈緊緊握着她的手,卻沒有詢問她近來的往事,只是開始回憶著曾經,「你還記得小時候嗎,我們兩總是針鋒相對,總是喜歡整個輸贏,總是互相算計。一起偷東西,一起逛妓院,一起欺負人,別人都說我們惡毒狠辣,刁蠻任性……

寐思含笑而點頭,其實她都不記得,關於鳳訾汐的與端木靈之間的事,她一點記憶也沒有。

如今還保留在腦海中的,只有鳳訾汐失憶那段日子中她對自己的屢次相助,雖然她知道那不是對她,而是對曾經那個鳳訾汐,可人不是無情物,有心之人都會感動,會動容。

「你知道嗎,其實哥哥他一點都不喜歡你,他很討厭你,可我卻故意要常常拉着你在哥哥面前晃一晃,讓他更加討厭你。因為,陵王他也不喜歡我,所以我也要哥哥不喜歡你。」如今再說起年幼時那份無知,端木靈只覺得好笑。

寐思至始至終都在當着一個傾聽者,感受着端木靈字字句句中的情意,還有那份她永遠觸及不至的記憶,那份友情,是她永遠都感受不到的吧。

姐妹,這兩個字對於自己來說是多麼的遙遠,不可及。

可如今看着端木靈那份毫無邪念的真情,她突然好想擁有這樣一個姐妹陪伴在身邊。相互給予真心,不用相互算計,真心實意地去信她。

「靈兒,你放心,我會讓你重拾寵愛的。」她的聲音堅定異常。

「寵愛?」端木靈無謂地笑了笑,「如今所謂的寵愛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我心已死。幸好,幸好還有你,還有你在身邊。」

一直站在門外警戒地瞅著四周是否有人接近的紫苑,眼中卻也隱隱閃著淚光,心中卻在冷嘲著:在這深宮中,還妄想有友情,經歷了這麼多的你,竟然還是看不透。

回到永樂宮,天色已經晚,紫苑時於寐思今日的所作所為一句話也沒有發表,為她沐浴寬衣之後,便默默地退下。

而寐思則躺在床上翻覆多次,腦海中依稀閃爍著端木靈的笑意,在冷宮的兩年她似乎放開了許多,比如失寵,比如對陵王的情,比如對皇上的奢望。

她,真的應該幫助她重新奪回寵愛嗎?

這樣,會不會又害了她?

也不知沉思了多久,她仍舊還在猶豫着……

突然,空中一陣雷鳴破天而響,將她驚起,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人硬生生地拉開。

宮門猛然被人推開,紫苑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之色,最終還是開口道:「娘娘,靈芳苑出事的!」

寐思聽到這裏,也顧不上自己只著了一件寢衣,隨便踏上繡鞋便衝出了宮門。

「今夜,雪昭儀突然秘密駕臨靈芳苑,在裏面呆了整整一個時辰,似乎在審問着什麼。我猜,是因雪昭儀得到你今日駕臨靈芳苑,想要從她口中得知一些關於你的事,聽說還用刑了……」

天空雷鳴閃爍,轟隆隆地震地人心中發顫,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紫苑對她說的話,只知道朝靈芳苑那個方向跑去,她一定要快趕到那裏,否則她將會悔恨終身。

可是還沒進入靈芳苑的境內,不知何處來了一個身影,如魅影般將她狠狠扯入一旁的灌木叢中,那深深的野草將她整個人近乎於掩埋。

電閃雷鳴的瞬間,她看到了端木矍那張隱忍且憤怒的目光。

「你做什麼!」寐思怒道。

「你不能進去!」端木矍狠狠掐着她的手腕,不讓她動分毫。

「端木靈有危險,她是你的妹妹,親妹妹!」

「正因為她是我的親妹妹,所以我更不能讓你進去。」他咬牙切齒地說看,「今日我聽密報說你在靈芳苑與靈兒小坐了一個時辰,便知道你必然是鳳訾汐,我趕着進宮要見你,卻沒想到又傳來消息說林惜雪駕臨靈芳苑,便知道林惜雪必然也看出了你與靈兒之間不尋常的關係,如今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你設了一個套,等你去跳,你如今是要自投羅網嗎?」

寐思那眼的激動頓時消逝,唯獨剩下喉頭間那濃郁的哽咽,「林惜雪她憑什麼對端木靈用刑,她就仗着自己身懷龍嗣嗎!」

「對,她就是仗看自己身懷龍嗣,她犯錯,頂多只會受幾句責罰。後宮中就連太后都不敢動她!」

「那靈兒呢?靈兒就要淪為妃嬪爭寵的犧牲品?」

端木矍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靈兒也不會希望你進去的,她在冷宮本就註定要終老。如今不過是提前先走一步。離開了這裏,倒也樂得自在。」

「你的意思是,靈兒會死?」她顫抖著將這句始終不願意麵對的話吐出。

「林惜雪不會讓靈兒活着泄露今夜她所審問的內容。

突然,有一行人朝這裏走來,端木矍立刻摟着她躲入深深草叢,不讓那一行人發現他們的存在。

那一行人在經過前方小徑的時候,隱隱傳來幾聲:嘴真是硬……

寐思蹲在慢慢叢草著,接着那忽明.忽暗的閃電,冷冷地盯着那個滿臉得意而高傲的女人。

林惜雪,林惜雪……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待人遠去,周遭陷入一片靜謐無聲,唯有一個平靜卻陰寒的聲音響起,「我會讓她血債血償。」

那一句話,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端木矍說。

第十二章:皇上的新寵

當夜,端木靈枉死之事傳遍了整個後宮,驚動了太后,亦驚動了皇上,更驚動了各位王爺,端木矍與寐思也想是毫不知情一般進入太後殿。

面對太后的質問,林惜雪說的冠冤堂皇,「最近太后偶感不適,心煩意亂,御醫查證卻不知何病引起的,臣妾特地去請教道士,他說後宮有陰損之氣,遙指靈芳苑。」

寐思自始至終都站在一側,靜靜地聆聽着她的一字一語,不時對上林惜雪別有深意而投遞過來的目光,令她覺得可笑。

太后對於林惜雪這個借口似乎頗為滿意,也只是低聲責怪了句:「雖然惜雪你處處為哀家着想,也不該擅自對靈貴人用刑。這幾年的冷落,她的身子早已不好,你也下這樣的狠手!」

林惜雪立刻委屈地說:「惜雪也不知她的身子如此弱,竟然就這樣……」

而皇上也是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不過時不時將目光投遞至端木矍的身上。

端木矍的臉色隱藏地很好,只是平靜地看着太后說:「臣的妹妹福薄,成了克太后的陰損之人,該死。」

這句話,令太后十分滿意,笑容蔓延至整個面頰:「安王你明白事理便好,哀家可不希望你對惜雪今日的作為有報復的行為,她畢竟是懷有龍嗣的,而她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哀家。」

端木矍垂首:「太後放心,臣明白。」

寐思看着他那看似兄妹情誼淡泊的模樣,深深明白他的心中也是痛的,即使兄妹情誼再淡泊,那也是他的親妹妹。如今太后卻要求端木矍不能有任何的報復之心。確實有強人所難之勢。

太后,你就只會逼迫人嗎,只要阻檔你利益的人,不論是誰,你都這樣絕情嗎。

藏在衣衫中的手,緊緊握拳,目光盯着漆黑的殿外,風雨飄搖,吹得宮燈一晃一晃地,耀的人眼睛幾乎就要睜不開了。

「貴妃在想什麼?」太后的聲音凌厲地掃了過來,這才驚了一直沉思不語的寐思,猛然回神,「太後有何呀咐?」

「聽宮人說今夜很晚你竟然衣衫凌亂的跑出了永樂宮,像是朝靈芳苑的方向奔去,哀家又聽說,今日你還去過靈芳苑,與靈貴人小坐了一個時辰。哀家倒想問問你,這樣一個被冷落了兩年的女子,你如何認識靈貴人的。」

寐思淡淡一笑,將早已準備好的話脫口而出,「臣妾今日在紫苑的陪同在於宮中四處遊走,熟悉宮內的地形環境,無意間來到靈芳苑,見裏邊雖然華麗卻凄涼,便進去瞧了瞧,同時便與靈貴人一見如故。」

「是嗎,一見如故便閑聊了一個時辰?」太后的語氣極為危險,「到底是一見如故還是你根本就是與靈貴人姐妹情深的鳳訾汐!」

「太后!」寐思的聲音也在項刻間提高,這讓滿殿的宮人皆是一怔,還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對太后說話。

「宮中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於私下傳本宮與陵王的小妾長相極為相似,更是妄自猜測臣妾就是陵王的小妾,這等侮辱臣妾只當是宮人愛嚼舌根,沒有過多的理會。如今就連太後娘娘你都說出這等話來,臣妾實難再忍下去。」她一步一步走至股中央,最後立於林惜雪的身邊,那寒光熠熠的眸子如天邊那最璀璨的鑽石,高貴而傲然。

「臣妾自匈奴嫁入宮中為貴妃,被皇上無緣無故冷落大半年,卻仍舊要含笑面對哥哥,對他說臣妾過的很好,皇上與太后對臣妾也好。如今,就因為臣妾與陵王的小妾長相相似,太后就要如此出言侮辱嗎?臣妾是匈奴王最寵愛的公主,何時受過此等委屈!」

那一字字一句句響徹了太後殿,就連林惜雪都不由地朝一旁挪了娜,離她遠一些。因為此刻的她眼中有決絕之色,她害怕她下一刻若是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自己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被她給弄掉,那一切都完了。

太后也由鳳椅上起身,步下金階,「哀家知道這段日子委屈你了,也知道你心底的苦,都怪皇兒他不懂事。哀家方才說的話你也別往心裏去,不過是有幾分疑惑罷了。」

「太后若是對臣妾的身份有疑惑,大可拿着臣妾的畫像去匈奴詢問,在王庭內,沒有人不認識我賀蘭婧公主的。」她這句話,說的極為冒險,卻為了解一時之危脫口而出,若真是拿畫像去王庭詢問,也難保沒有人口風不緊,那她就犯了欺君之罪。

可是她更明白中原若真的拿了她的畫像去詢問,必然是貶了賀蘭修的面子,侮辱了匈奴,他們才簽訂的十年不戰之協議必然作廢。

「哀家信你。」她握起了寐思那冰涼的手,親昵地笑道,「哀家嚴令,從今往後,若是還有宮人敢私下對貴妃嚼舌根,一定嚴懲不殆!」

獨孤珏慵懶地倚靠在座,把玩著指上的玉扳指,毫無表情地看着殿內發生的一切,深沉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後,眾人在一太后那一句「哀家乏了,都去睡吧」散了,而太后卻獨獨留下了皇上在殿內,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一般。

出了大殿的寐思,對上端木矍那雙清凜的瞳子,不由地對他拉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她知道,此刻說再多的話語都無濟於事。

「本王先出宮了。」端木矍的聲音很低,轉身就要走,寐思立刻叫住他,從紫苑手中取過傘遞給他,「安王慢走,這傾盆大雨,帶上傘吧。」

「不必了,貴妃您也要回宮。」端木矍沒有接受,只是黯然轉身,朝那深深的冗廊中走去,最後孤身邁入那狂風暴雨中。

寐思卻是看着那被煙雨籠罩的地方,久久出神。

林惜雪邁出太後殿,立在她身後,「貴妃娘娘今日真是好膽量,竟敢對太后那樣放肆。」

寐思握着手中的傘,回首對上林惜雪那雙充滿笑意地嘴臉,「本宮不過是就事論事。」

「是不是就事論事就只有你自己心裏最清楚。」林惜雪莞爾一笑,「今日就算你命大,逃過一劫,下次希望你還能如此幸運。」

「借雪昭儀吉言,本宮也要奉勸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紫苑,回宮!」

一連陰雨綿綿數日,直到前幾日天空才漸漸放晴,皇上已經連續召幸貴妃侍寢整整五日了,雖然每回侍寢時候都會讓貴妃服藥避孕湯藥,可後宮中仍然不免出現了諸多揣測,難道這貴妃娘娘真的要上位了?雪昭儀雖然有孕在身,卻已不能再侍寢,即使懷有龍嗣,也怕是會因懷胎十月這段日子被人奪去了地位,即使生下了皇長子,也登不上皇后之位。

而就在今日的早朝上,皇上命人宣讀今年皇室秋獵的人員名單,裏面赫然有貴妃賀蘭婧的名字在裏面,也是所有秋獵人員中唯一一個女眷。朝中上下紛紛詫異,卻不敢有任何的疑問,而後宮更是炸開了鍋,腦海中只有一個疑惑:貴妃為何突然間如此得寵。

近來湧入永樂宮的妃嬪們多的令人數不勝數,而寐思卻沒有時間再去應付她們,到皇上那兒求了一個口諭,便與紫苑到馬場學習騎馬。紫苑在馬上的風姿很美,遠遠望去,那金黃的暖陽鋪灑在她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英氣,令人炫目。

而她必須在秋獵之前學會騎馬,因為她是匈奴的公主,不能不會騎馬。而她向皇上求口諭的時候也是借口說是練習一下騎馬,皇上也就很爽快的答應了。

只有七日的時間了,紫苑說她頂多也就只能學個幾成,在外人面前裝裝樣子倒是可以,若是真的要賽馬或者狩獵,絕對不可能。

而她,也只需要裝裝樣子就好。

突然,馬欄外傳來一聲高唱:皇上駕到。

寐思一驚,立刻要上馬,卻折騰了數次上不去,紫苑瞧見這番情景立刻上前一步,巧勁將其推上了馬。

她立刻緊握韁繩,盡量保持坐姿平穩,鎮定地準備好笑容,回首望着大步流星而來的皇上,他今日一聲勁裝,牽着一匹黑馬風姿逼人地走進了馬場。

「皇上也有這等閒情逸緻來馬場嗎?」她感覺到馬兒有些躁動,她雙腿死死夾着馬腹。

「愛妃你說的對,秋獵即將來臨,朕要好好舒展舒展筋骨,正好也可以陪愛妃練馬,一睹你馬上的風姿。」他含笑走了過來,那滿是戲謔的目光像是在看戲一般瞅著馬上的她。

她的臉上頓時黑線遍佈,勉強撐著笑意說,「臣妾許久沒有騎馬,有些不習……」話沒未說完,只覺馬兒一陣躁動,瘋狂的沖了出去,她受到驚嚇,不由尖叫了一聲,可手卻很理智地緊緊抓着韁繩,生怕一個鬆手便會摔下馬去,不死也得殘廢。

獨孤珏一見此番情景,臉上的笑意再也掛不住了,立刻駕上自己的馬,飛快的追趕上去,抓準時機便縱身一躍,棄馬而躍至她的馬背之上,緊緊摟着她,雙手狠狠扯著韁繩。

在獨孤珏的馴服之下,那受驚的馬兒竟然很快便安靜了下來,溫順的受獨孤珏的馴服。

寐思這才微微鬆了口氣,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真險!

「堂堂一個匈奴的公主,竟然連馬都不會騎?」獨孤珏冷笑。

她的身子一僵,「臣妾……」

「既然不會竟然騙朕是來練習騎馬,朕看你是來臨時抱佛腳的吧。」他一語中的,聲音里還透著明顯的懾怒。

如今她只有硬著頭皮答道,「其實臣妾確實不會騎馬,在匈奴只喜歡琴棋書畫,舞文弄墨。不會騎馬之事難以向皇上啟齒,所以只能來此臨時抱佛腳,學個樣子,不給皇上丟臉。」

「哼,是給朕丟臉嗎?匈奴人都是馬上高手,那遼闊的草原之上不論男女都會騎馬,除非你根本就不是匈奴人,根本不在匈奴長大。」他字字珠璣,將她逼至了角落。

「是誰說匈奴人就一定要會騎馬的,臣妾就是喜歡琴棋書畫。」

「琴棋書畫那都是中原女子喜歡的東西。」

突然間,寐思沉默了,確實找不到理由來辯駁,她也不想再解釋。

她是鳳訾汐這件事,在獨孤珏面前早就瞞不住了,既然瞞不住,那也沒有必要再瞞,心裏明白便好。

紫苑站在遠處,含着充滿算計的笑看着馬上那一對人影,瞧瞧地將手中的銀針收起。就憑她這個根本不懂騎馬的人,也想在七日之內學會來瞞騙精明的獨孤珏嗎?明知不可能,不如就此暴露了,如今獨孤珏知不知道她是鳳訾汐已經不重要,他們已經可以開始他們的計劃了。

在秋日的暖陽之下,馬上那對人在外人看來是多麼的親密。

後來的七日,皇上日日與貴妃相約,一同去馬場,多次同乘一匹,馬場四周儘是歡笑。

同時也徹底告訴這個後宮的人,皇上的新寵,正是這位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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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皇妃慕容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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