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割捨·墮落·重生

第八十七章割捨·墮落·重生

混沌破開形成的強烈罡風眨眼之間便席捲了整個聖子塔的大廳，同時，伴隨着猶如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紫晶結界也無力隨即土崩瓦解。

許久之後，夜空的清風在漸漸帶去那迷眼的塵埃。

蒼月感覺自己的胸腹一陣火燒般的灼痛，彷彿是地獄的火焰吞噬著自己的血肉。艱難地支起著身子，往下一看，只見從鎖骨到大腿處，儘是坑坑窪窪血肉模糊的血洞，潺潺湧出混雜着灰塵的黏稠血液。

「這麼恐怖的衝擊力……」

蒼月吃驚地暗暗感嘆道。

在紫晶結界的阻攔下，還能重傷自己不死的身軀，這種何等巨大的力量，若是結界裏面的人直接面對爆炸的力量，那會是……

想到這裏，蒼月匆忙抬頭朝祭壇望去，迫切地尋找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愛麗絲，克萊妮爾！」

虛弱的回應聲從坍塌的廢墟之中傳來，蒼月強忍着身上的痛楚，挪動着身體尋找愛麗絲和克萊妮爾。

搬開沉重的石塊，蒼月幾乎不忍心睜開雙眼去打量石塊下的嬌弱少女，但一陣柔和的暗灰色光芒打消內心的自責與脆弱，一層黯淡的光罩保護著兩女完好無損，只是巨大的衝擊讓她們有些頭暈目眩。

感受着從光罩上散發出的淡淡的混沌氣息，蒼月有些感傷地嘆了一口氣，四處環顧了一圈，失望地搖了搖頭。

看來她們的父母用最後的力量保護她們，但同時也讓處於爆炸中心的兩人徹徹底底消失於塵世，為千年曲折的愛戀劃上了一個不知完美還是不完美的句號。

拂去礙人的石屑，蒼月小心翼翼地抱起兩人，放到爆炸沒有波及到的安全形落。昏迷之中的兩人彷彿感受到了懷抱的溫暖，不約而同往裏縮了縮，白嫩的小手緊緊地抓住蒼月的衣服。

被觸到傷口的蒼月忍着疼痛，有些哭笑不得地輕輕扒開兩人糾纏不休的小手。

石塊落地的響聲從祭壇廢墟之中傳出，蒼月卻不急於回頭查看是誰，在他心中已有了確切的答案。

微微了嘆一口氣，安撫好愛麗絲和克萊妮爾，蒼月站起身子，冰冷刺骨的殺氣聚集在右手上。

血鐮猙獰的面容顯現在躁動的空氣之中。

瞳眸也渲染成瀰漫着殺戮之氣的血紅，在猶豫的波紋時不時在汪洋的血海之中蕩漾開來。

腳下石屑被踩踏得碎裂的聲音回蕩在死寂的大廳之中。

殘破的黑色羽翼輕輕地抖動着，不復往日的華麗與優雅，彌散著最底層深淵的血腥與殺戮——地獄的氣息。

墮落了七個日夜之後的晨光天使終於露出經過黑暗洗禮的猙獰面容——半邊臉孔只剩下骨骼和殘留的肌肉，以及凝結著最純粹死亡氣息的眼球。

完美的神之軀體也在混沌毀滅的衝擊下，如同摔得粉碎再勉強拼湊而成的拙劣瓷器。

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鷹隼懾人、讓蒼月不敢直視的眼神。

沒有受傷的眼球轉動了一下，盯着蒼月右手中的血鐮，殘留着猩紅的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

「哦？親愛的弟弟，你還要殺死我一次嗎？」

不由得顫抖了一下，蒼月死死地握住冰冷的鐮柄，用力之大甚至讓人有發白的指節會破開皮膚的錯覺。

那種語氣——沒錯！

那個大開殺戒的夜晚，路西法極盡殘忍地屠戮之後，拎着鮮血淋淋的頭顱，就是用這種語氣對蒼月說話的。

自那晚以後，曾經天界最閃耀的天使便沉淪於無盡的黑暗之中。

「哥哥，我別無選擇。」

蒼月感覺雙眼刺痛，彷彿眼前那個人的眼神如銳利的鋒刀，解剖自己的罪孽。

「別無選擇，多麼好笑幼稚的借口。」路西法咄咄逼人地質問道，「我曾經想讓你和我一起更新這個醜陋的世界，用火焰焚燒盡那些骯髒的事物，可是，到頭來，你不僅沒有接受我的邀請，還在背後狠狠地插上了我一刀。你殺死了我！」

「我……我……」蒼月緩緩地倒退著，腦海不斷浮現的景象折磨他，內心的積鬱與痛苦化作一聲歇斯底里地咆哮。

「為了正義！我必須殺死你！有那麼多人死了，美好的天界血流成河，我必須站出來，身為你的弟弟，我比別人更有資格阻止你的罪行！」

大聲地喘息著，汗珠從前額滲出，蒼月的臉色異常蒼白，彷彿經歷一場死斗。

「阻止我的罪行……」路西法發出低沉不屑的冷笑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麼，為了一個女人，你血洗了反叛軍和天界軍，並被冠以天界第一殺戮之神的稱號。你的罪行，比我更加深重……弟弟……」

猶如一擊重拳，將蒼月辛苦修建的所有防線擊垮。頹然跪倒在地，蒼月手中的血鐮似乎也喪失凶厲之氣。

「渾身沾染鮮血的我，沒有資格去審判別人……」「我是罪人，我身上有數不清的罪孽……」「我是一個只知道殺戮的惡魔……」

諸如此類的想法如洪水衝擊著蒼月的大腦，拷問著那疲憊而憔悴的心靈。

路西法看着如此痛苦的蒼月，終於露出滿意的微笑。

輕輕地來到蒼月的身前，撫摸著那殘留着悔恨淚水的面頰，路西法用無比溫柔地聲音道：「我們都是背負着無數罪孽的罪人，我們沒有資格去愛任何人，我只能用毀滅與殺戮表達我們的感情，創造一個可以寬恕我們的世界。為此，我們必須聯合起來，我親愛的弟弟蒼月，我們是一體的，我們永遠不會分離、背叛，我們是兄弟！」

「兄弟……？」

蒼月睜大氤氳著霧氣的雙眼，茫然地問道。

「是的，兄弟！生死與共的兄弟！」

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步一步滑向罪惡的深淵，路西法感覺到胸腔內充斥着說不出的激動與興奮。

「蒼月……哥哥……」

「蒼月……」

兩聲若有若無的微弱呼喊聲從蒼月背後傳來，宛如至高天界傳來的吟唱，一瞬間洗滌了蒼月遍佈瘡痍的心靈。

那迷惘渾濁的雙眼也逐漸清晰起來。然而這一切路西法都沒有發現，他還沉浸在誘使人墮落的快感當中。

然而，此時，一個無比堅定的聲音迴響在蒼月的腦海中。

是的，自己還有必須要守護的東西。

「哥哥……」

蒼月低聲輕喚著，路西法並沒有察覺出聲音之中的異常。

「嗯？」

一股龐大的力量在蒼月的周身凝聚著。

「我必須……守護這個世界！！」

熾熱的審判之炎從血鐮上噴涌而出，帶起絕美的光弧染亮寂寥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