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前昏后

第二章 婚前昏后

第二章婚前昏后(本章免費)

如小八所說的那樣,黎若琳的確是想要介紹新員工,等小鹿趕到她辦公室的時候,其他幾個創意組的組長都在了。

這家廣告公司也算是規模比較大的了,創意組一共就有五個,小鹿帶的這一組因為都是新手的緣故,一般不接什麼大項目,所以平時跟黎若琳接觸的機會也不多。黎若琳才二十八歲,已經是執行創意總監了,絕對的女強人,小鹿對她一直是又怕又敬。

「來了?」見小鹿推開門,黎若琳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率先問道,「那個項目做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我一會給你看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弄後期了。」小鹿找了個空位坐下,微笑着,語氣保持着恭謹。

「嗯,不急。我先給你介紹下,這是新來的創意二組組長,對公司還不熟悉,所以我可能會先讓你們兩組合作一個大項目……」

「不用介紹了,我跟小鹿很熟悉。」那個傳說中的新員工慢慢把椅子轉了過了,面對小鹿,彎起嘴角勾勒出一絲艷麗的笑容。

就是這張揚魅惑的姿態,讓那些男性組長忍不住都多看了兩眼。

小鹿所有的朋友里,能美得那麼咄咄逼人的只有阮靈而已。冤家路窄,這個成語真是太貼切了。

「你們認識?」黎若琳轉了轉手裏的筆,沒理會阮靈,徑自打量著小鹿的表情。儘管是個疑問句,但小鹿的反應已經讓她心裏有了答案,看來不僅僅是認識而已,應該還有一段頗為糾葛的恩怨情仇,「我對你們倆的關係沒什麼興趣,只要不影響工作,怎樣都好,明白了?」

「嗯。」小鹿乖順地點了點頭,「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再待下去她會情緒失控的,到時候連小鹿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程小鹿很清楚,再深的傷只需要有足夠的時間,總會慢慢地撫平。

可是如果那把刀一直在傷口上扎著,那種痛也就一直持續著,要怎麼去遺忘?

她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的。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小鹿二話不說,背起包,第一時間衝去打卡,避免一切可能會和阮靈打照面的機會。惹不起,至少她還躲得起。她寧願用這種懦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也不想把那些難堪的事吵開。

沒料到的是,有人比她更早一步。

「咦,小鹿,你今天不用加班嗎?」

因為跑得太匆忙,迎面撞上了公司門口的阮靈,小鹿往後退了一步,一抬頭,便愣住了。相較之下,阮靈反倒得體得多,主動打起了招呼。

這場景讓小鹿抑制不住地冷笑,還真佩服她的若無其事。

「我在等辰川,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家?」

「不用了。」小鹿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的「好意」。

「這個時候地鐵會很擠。」說着,她低頭看了下腕錶,還在堅持。

「……我習慣了。」

「看來你也已經習慣沒有沈辰川的生活了,這樣就好。」阮靈笑着湊上前。

「……」她還能說什麼?就算沒辦法習慣,又能怎樣?

「對了,你決定了嗎?來不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在主桌上給你留了位置。」

阮靈的問題讓小鹿陷入了尷尬,半晌,才艱澀地開口回道:「我可能沒空來。」

「你該不會還愛着辰川吧?」

「我……」小鹿頓覺有口難言,就連一句簡簡單單的「不愛了」都說不出口。總是這樣子,違心的事,她做不來。

「如果承受不住,那就不用來了。也許……你已經不把我當朋友了,但畢竟我們曾經那麼好,我也不想你難堪……」

「我會來的!」一時衝動,小鹿有些賭氣地打斷了她的話。憑什麼就認定她會承受不住,兩年半的等待她都硬生生挺過來了,現在不過是個了結,有什麼好難堪的。

「呵。」聞言,阮靈眉眼一彎,撩了下散在肩上的長捲髮,聳肩輕笑,沒再多說話,轉身蹬著高跟鞋,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出了辦公室。

小鹿緊握雙拳,惡狠狠地蹬着她的背影,堅持抬頭挺胸保持着氣勢。

直到背後傳來了小八弱弱的聲音:「那個什麼……原來是情敵哦,還是那種愛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的戲碼,嘖嘖,你真的要去參加婚禮嗎?去幹嗎呀,丟人。」

「欸?」小鹿的氣勢瞬間垮了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貌似中了激將法。

「你看看她的嘴臉,你要是去了,一定會被玩死!」

「那、那那……那怎麼辦呀?」

「呃,在她玩死你之前,先把她玩死。」這是小八唯一能想到的建議。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對於小鹿來說簡直難如登天,要怎麼玩啊?以她現在的境遇來說,不被邱生玩死就偷笑了。

小鹿沒有想到的是,她那位新上任的老公變了,非但沒有像以前那樣愛理不理地待她,還答應陪她一起去參加婚禮。那樣至少在被沈辰川和阮靈刺激的時候,她身邊還能有個人依靠。

而更出乎小鹿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還表情冷漠、姿態帥氣、神情魅惑地……陪她想作戰大計。

在此之前,小鹿設想過很多跟沈辰川重逢的畫面,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沒預料到自己居然會準備這樣一份大禮來迎接沈辰川。

這應該是小鹿有生以來第一次親自去挑選壽衣,也是她第一次讓快遞送這麼非凡的東西,更是她第一次把這種東西當成結婚賀禮送人。第一次……啊,她果然把好多「第一次」獻給沈辰川了。

值得慶幸的是,對於小鹿來講,「第一次」的滋味很美妙。

當她支著頭,坐在被佈置得宛如童話世界的結婚會場里,看着新郎打扮的沈辰川臉色鐵青地瞪着面前那兩套壽衣時,忍不住爆出一聲猖狂的大笑。直到身旁的男人丟給她一道冷冷的視線后,她才稍稍收斂了一下。

「邱生邱生,你不覺得大快人心嗎?」儘管笑聲不那麼誇張了,她還是難掩興奮地緊拉住身旁男人的衣角,想找個人分享一下她此刻的激動心情。

邱生面無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菜,薄唇微微動了下,不帶感情地吐出了兩個字:「無聊。」

「你好沒熱情呀,小鹿巫婆復仇記啊!多麼有愛。等下還有更激情的,哎呀哎呀,想到就好興奮哇。」小鹿扭著身體,熠熠生輝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呵……」邱生從喉間擠出一聲嘲笑,連嘴角都懶得提一下。

「沒血性的雄性動物,懶得跟你說,哼!」小鹿賭氣般地別過頭,繼續觀察著會場入口處的動靜。

沒多久,她期待的那一幕就發生了。

一群和尚突然朝着會場走來,剛讓服務生處理完那兩套壽衣的沈辰川皺起眉,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略顯煩躁地問:「你們幹什麼?」

「做法事啊。」走在隊伍最前頭的老和尚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法事?!」新娘尖銳的聲音響起,暗藏着怒氣。

一群和尚站在婚禮會場門口,實在太突兀了,再加上新娘的驚呼聲,很難讓人不去注意門口的動靜,於是……整個會場霎時安靜,這也讓小鹿更方便聽見和尚和那對新人的對話了。

「對啊。是你們請我們來誦地藏經超度亡靈的啊,地址沒錯啊。唉……現在年輕人結婚的方式越來越古怪了。省錢也不能白事喜事一起辦,不吉利啊不吉利。」老和尚掏出記着地址的紙條,塞給沈辰川確認,又徑自滔滔不絕地說着。

「你們是瞎了還是傻了?超度什麼亡靈?哪兒冒出來的白事?!」穿着一襲白紗的阮靈再也維持不住鎮定了,顧不得形象,破口大罵。

「冷靜點,你想讓客人看笑話嗎?」沈辰川還有理智地拉住阮靈,給了她一道「我來處理」的眼神,隨後就把阮靈拉到身後,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開始和老和尚交涉:「大概是請你們來的人搞錯了,我們沒有辦白事,而是在辦婚禮。我不想把事情鬧得不愉快,你們請回。」

老和尚很堅持,「那不行,我們大老遠地趕來,長途跋涉啊,就算不誦經,剩下的錢也得付清啊,耍著和尚玩是不是?」

「多少錢?我給你們。」

辰川掏出錢包,正打算給錢的時候,老和尚又發話了:「你當我們佛家弟子是要飯的啊,來預約的時候說好包晚飯的,飯呢?」

「……」他們哪一點不像要飯的?!沈辰川耐著性子,深呼吸,實在不想在這種場合鬧出什麼不愉快,只好選擇息事寧人,壓低聲音跟一旁的伴郎交代:「不是還定了一桌應急的嗎?你幫我帶他們過去。」

「嗯……」伴郎很無奈地點了點頭,看來不把他們餵飽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他也只好領着一群和尚,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會場,那氣勢……真是相當煞人啊!

「搞什麼,你到底得罪什麼人了?」等到和尚們走遠后,阮靈爆發了。

沈辰川緊咬着牙,臉色凝重地瞟了眼不遠處的小鹿,在阮靈還沒發現前又拉回了目光,沉着聲低語:「不過就是小孩子耍耍性子而已,你那麼大驚小怪幹嗎?那麼多客人,把事鬧大了下不了台的還是我們。」

「耍耍性子?你倒是告訴我,哪個小孩子是這樣耍性子的?!」阮靈沒有辦法不激動,結婚是大事,有誰會希望被這樣詛咒的!

「你可以吼得再大聲點,司儀那裏有麥克風,你乾脆去問他借來。」沈辰川也沒比她好到哪去,耐心差不多快要耗盡了。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杵在一旁的伴娘剛想上去勸,突發事件又來了。

這次迎面走來的是一群道士,確切地說應該是邊跳着奇怪的舞邊朝着會場移動,嘴裏還念著一堆讓人聽不懂的東西的道士。

「這……這又是幹嗎呀?」這回輪到伴娘失聲大喊了,這絕對是她有史以來參加過的最驚心動魄的婚禮了,可謂是高氵朝迭起啊,心臟沒有一定承受能力絕對是不行的。

道士不理她,繼續跳舞,慢慢移到了阮靈身邊,一臉凶神惡煞地掏出符咒,煞有介事地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然後吐了口口水在符咒上,用力朝着阮靈身上貼去,跟着那個道士就像中邪了一樣,抽風似的扭動了幾下,大喝了聲:「妖畜,快快現出原形!」

「走、走開!別碰我!」阮靈覺得自己是快要崩潰了,什麼都顧不上了,大叫着拚命揮開眼前的道士。

沈辰川下意識地抱住阮靈,邊溫柔地安撫着她,邊質問:「你們搞什麼?」

「妖畜!我一路嗅着狐騷味找到這裏,死狐狸精,不要以為你附在這位姑娘身上,就能逃過我的法眼!」

捉「狐妖」的道士很執著,堅持認定阮靈是被狐狸精附身了。不管周圍的人怎麼拉,他都堅持不願意放過這個「妖畜」。場面開始陷入混亂,服務生終於回過神想起去找保安了,會場里的人開始一波波地湧出來看熱鬧。

新娘處在失控邊緣,新郎也漸漸維持不住鎮定。

「噗……哎喲喂,怎麼可以那麼震撼?邱生,你找的臨時演員也太專業了吧,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好痛,哈哈……」程小鹿終於再也憋不住了,為了不引起大家的懷疑,她索性躲在桌子底下,捶着地板狂笑。

小鹿好久沒有那麼暢快淋漓的感覺了,上一次好像還是她用彈弓打破了鄰居哥哥家的玻璃窗,因為那位很沒公德心的哥哥用尿噴她。這次不同,她受的傷絕對比被人用尿噴嚴重千萬倍。可惜,她還沒有爽夠,情緒就被一道陰冷的聲音破壞了。

「她畢竟是你朋友,做得那麼絕,有意思嗎?」

「……」小鹿的笑聲戛然而止,很長一陣沉默后,桌底下才再次傳來她的聲音,「他們對我做的那些事,不是更絕嗎?」

她規劃了那麼久的「小鹿巫婆復仇記」已經成功了,本來是真的很開心,然而邱生的那句話卻猛地把她拉回到現實,小鹿慢慢從回憶里抽離,抱着膝,把身體蜷縮成一團,像只鴕鳥一樣躲在桌底下。很久很久之後,才輕聲地問了句:「邱生,我這樣做真的很過分嗎?」

「很無聊。」邱生想了會兒,只丟出三個字。

「可是不爽啊,不爽當然要發泄出來,難道要我憋死自己嗎?」小鹿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樣陰陽怪氣的邱生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情緒,又一次沸騰了,「還是說要我指望你能幫我爭回些顏面?得了吧,幸好我安排了那些人,指望你就死慘了。我請你吃了那麼多天的夜宵,是為了讓你幫我氣他們的哇,不是讓你到這邊來吃東西的。你就知道吃吃吃,就連我剛才在門口被阮靈笑話,你都不知道替我講一句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出來。」邱生嗤了聲,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欸?」搞什麼啊,她還沒罵完好不好。

「死出來。」桌底沒動靜,他耐著性子又重複了句。

聽起來,他的耐心似乎快要用盡了,小鹿扁了扁嘴,很沒出息地乖乖爬了出來:「你不會今晚又要我給那隻死貓洗澡吧?我連給自己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

邱生沒說話,拉起她,就往混亂的中心點走。

他、他該不會是想當着那對極品夫妻的面拆穿她所有的陰謀吧?想到這層可能性后,小鹿拚命想掙脫掉他的鉗制,趁一切真相大白前,趕緊開溜。

邱生完全沒有給她如願的機會,在保安剛把那堆道士架走之後,他就已經把小鹿拉到了沈辰川和阮靈面前。四個人忽然就這樣僵持住了,小鹿很想坦然一些,可是她擦不掉和辰川之間的回憶,滿腦子都是他們在一起時的畫面。再看向眼前,他還是她所熟悉的沈辰川,只是比以前沉穩了,而他的新娘……卻成了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現實跟夢想對比后,總是顯得特別諷刺。

「該不會所有的事都是你安排的吧?」阮靈的眼眸有些微血絲,見到小鹿后,立刻就聯想到了剛才那些事。算起來,比較有可能這麼做的人,似乎也只有程小鹿了。

「我……」小鹿是個很不會撒謊的人,每次說謊話都會結巴。從小一起長大,阮靈是最了解她的人了,所以她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等於承認。

「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辰川很適時地開口,替小鹿解圍。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小鹿身上移開,露出一絲禮貌性的微笑,轉頭掃了眼邱生,「他是你朋友?」

這個問題,在上次去小鹿家送請帖時就想問了,只是當時怕阮靈想太多,再加上畢竟已經兩年沒見了,有些疏離是自然的,他也就忍着沒有問。然而,對小鹿的關心,似乎已經成了習慣,當看見這個男人舉止親昵地牽着她手的時候,辰川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這個男人身材頎長,把身上那件普通的青黑色西裝襯得很筆挺,嘴角微抿,臉上始終沒有任何錶情。眼神很深幽,很難讓人看出他究竟在想什麼,只有在看小鹿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寵溺。看起來這是個很乾練的男人,沉默不多話,至少表面看來,簡直無懈可擊。

「是……」小鹿正在考慮要不要按照原計劃來介紹邱生。

還沒考慮出結果,邱生就倏地轉過頭,深邃的眼眸一眯,吻住她的唇。

這是在幹嗎?小鹿睜大眼,木訥地眨了幾下,完全被他的舉動震撼到了,連本能反應都喪失了。

因為這個女人的不配合,邱生有些不悅地蹙起眉心,用輕到只有小鹿能聽見的聲音呢喃:「把嘴張開,不是要氣他們嗎?」

「欸?」要不要用那麼銷魂的聲音誘惑她啊,女人是經不起誘惑的呀。

趁著小鹿張嘴的瞬間,邱生的舌滑進了她的唇齒間,也將這個淺顯的吻加深了,多了一絲纏綿,在旁觀者看來,就像是一對相愛多年的情侶在熱吻。他甚至還很投入地哼了聲,伸手緊扣住她的後腦,霸道地不給她絲毫後退的空間。

等小鹿意識到自己被男人啃了時,邱生已經放開她了,一臉饜足地笑了笑,像是這才想起一旁還有觀眾似的,轉身擲了句:「我是她老公。」

「老公?!」

到底是夫妻了,沈辰川和阮靈幾乎異口同聲地失聲驚叫。

「你們這樣叫我,好像有點不太合適。」邱生戲謔道,懶洋洋的氣質。

而後,在沈辰川和阮靈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就拉着小鹿離開了,甚至連一聲「再見」都懶得說。在邱生看來任務已經完成了,完全沒有必須跟那兩個極品解釋太多。

「你……你剛才啃我的嘴耶!」小鹿總算回神了。他怎麼可以啃她,完全不符合她的邏輯啊,他應該去啃那個跟他合作默契並且還正在同居的古旭堯才對啊。儘管邱生和古旭堯從來不承認他們之間有超乎友情的非凡關係,但是小鹿就是認定了他們應該是一對。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還能來啃身為女人的她?!

「滿意嗎?」邱生沒有停下腳步,很隨意地問。

「滿意什麼?」不滿意呀,她一點都不滿意。不過,轉念一想,她似乎有些明白邱生在說什麼了,「哦,你是問我滿不滿意你剛才的表現哦?的確是有氣到他們啦,可是,你不需要跟你請的那些臨時演員一樣敬業啊,我沒有一定要你犧牲自己的肉體啦……」

「好了,閉嘴。」真是個很朽木的女人,朽到他懶得再跟她多說一句。

誰在乎到底有沒有氣到那兩個人?誰在乎她到底滿不滿意他今天的表現?

「怎麼這樣啊……」是誰說女人善變的?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把邱生也當成女人了!

「回去之後不準睡覺,給貓洗澡。」

「……」又要洗,她到底為什麼要活得那麼悲劇啊。

雖然滿腹怨言,但是小鹿還是很怕邱生的,只好把所有不爽全都吞進肚子裏,很不爭氣地亦步亦趨跟着他走。她的人生,在半年前認識邱生的第一天就被毀了,還是她自己親手毀掉的,真是典型的自作孽啊!

吃了一碗邱生牌不加蛋的蛋炒飯後,小鹿就全身心地投入了為貓貓洗澡的工作中。

小鹿很早就認識了這隻叫「奶牛」的貓,甚至比認識邱生還早。

那是在她對邱生和古旭堯「同居」的那套房子,實施了近一個多月的全面監控后的某個傍晚,她下班回家,看見一隻毛色黑白不勻的貓蜷縮在門口,同情心忽然沸騰。跟着小鹿就像個傻瓜一樣,給它準備了一頓豐盛晚餐……然後,開始陷入無邊無際的後悔,因為從那之後奶牛天天都來蹭飯。

就在她下定決心,打算將這隻貓送去流浪貓收容所的時候,它的主人出現了。

那天,邱生很堂而皇之地闖進她的家,往沙發上一坐,愜意地靠着椅背,打量起她的房子,很不害臊地開口丟下宣言:「謝謝你幫我照顧奶牛,去煮點東西給我吃,算是報答我讓你免費欣賞了那麼久。」

小鹿瞬間石化,瞠目結舌地看着那隻在她家混吃混喝的貓蹭著邱生的腿撒嬌。

終於領會到了那句話的意思——「當你站在橋上看風景時,看風景的人也在看你」。邱生是她望遠鏡下的風景,無疑,她也是邱生的風景。

從那之後,她原先冷冷清清的家變得異常熱鬧,來蹭飯的不止奶牛了,還有邱生和古旭堯,偉大的腐女小鹿至此淪落成了女僕……也因為這種墮落的過程太剎那,所以小鹿把這一天定為和邱生認識的紀念日。

「死過來。」

就在小鹿完全沉浸在悲愴的回憶中時,邱生陰冷的低吼聲忽然傳來,帶着興師問罪的味道。

「怎麼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但還是很難習慣他猶如不定時炸彈般的脾氣。

邱生懶懶地撇了下嘴角,隨手拿起剛才被自己丟在沙發上的浴巾,朝着小鹿丟去:「把自己擦乾,然後……給我個解釋。」

說着,他把手裏的筆記本電腦轉到她能看見的方向,眯着眼,用手指敲了敲屏幕。

小鹿還在狀況外,這才發現「奶牛」倒是被弄乾了,反而她全身都濕了。邊用浴巾胡亂擦著,她邊湊上前,好奇地看着電腦屏幕,驚訝地喊道:「呀,你居然在跟小八聊天啊,你們倆該不會有姦情吧?看來你是真的不喜歡男人呀……」

她居然還有心情給他一副失望透頂的表情?還真會模糊重點:「我讓你看的是聊天內容。」

「哇咧,小八果然好八卦!我昨天才辭職,她今天就知道了呀。」

「先斬後奏?」很好,辭職這種大事,竟然連知會他一聲都不需要?他們好歹還是夫妻!

「什麼呀?」小鹿睜大眼,死瞪着邱生,透著股倔強。雖然她很沒用,但是原則上的事她還是要堅持的,「我已經成年了,都能結婚生孩子了,有權決定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吧?這種事根本沒必要跟外人交代……」

「我是你老公。」不是外人。

「……就、就算是老公,也不該干涉我的決定呀。」高中起,小鹿就一個人在這邊讀書了,爸媽一直待在老家,守着一棟古宅,沉溺在恩愛中,總之就是不願意讓小鹿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所以小鹿養成了獨立的習慣,大事小事,都喜歡自己來決定。

「要走也應該是阮靈走,輪不到你。」他挑起眉梢,提醒她。

對於小鹿辭職,邱生並不覺得意外,理由也不難猜到。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只是太可笑。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啊?」難不成繼續留下去,讓人家搶完男人,再搶業績?

「明天去把辭職信拿回來。」

「別開這種玩笑好不好?」小鹿沒好氣地回道。

「嗯?」邱生哼了聲,帶着警告的意味。

「呃……我的意思是,黎若琳怎麼可能讓我把信拿回來啊,說不定她都已經交到上面去了。」黎若琳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容許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啊。

邱生欲言又止,最後把話鋒一轉:「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總之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討厭!你明明知道我沒辦法繼續跟阮靈待在同一個公司的,何況我們還在不同組,要拼業績的啊,本來關係就好敵對了,這樣下去會更僵持的哇;看見她,我還會吃不下東西,會直接導致我生活質量下降。你幹嗎還非要逼着我做下去,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呀。你是不是擔心我不工作了,就會沒有錢讓你騙吃騙喝了,好過分,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啊!」被逼急了,小鹿有些語無倫次,說出來的話也越來越傷人。

「是你自己說過要養我的,想反悔?」邱生看起來沒有動氣,嘴邊甚至還浮着笑意,心裏卻不是那麼好過,她總是喜歡把他想像得很爛。

靠女人養?他實在很難分辨這是對他外表的褒獎,還是對他人品的貶低。

「死男人!你、你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乘勝追擊,趁機揩油!我要跟你冷戰!」大聲吼完這段話后,小鹿轉身就跑。

邱生無奈,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也懶得去阻止。反正冷戰也不是第一次,上次好像持續了三個小時?但願這次可以破紀錄。

想着,他苦笑,目光再次落在電腦屏幕上,看到小八傳來一張圖片。以為是跟廣告後續相關的照片,邱生按下了接收鍵,進度條走完后,他打開圖片,笑容凍結。

這是一張看起來很複雜的關係圖,估計是掃描到電腦上去的,圖上有很多名字,有些名字旁邊還配了簡陋的Q版肖像圖,從客觀角度來說,畫得很生動。圖上的名字,有些他聽過,聯繫起來就能猜到,都是小鹿公司里的同事。

清一色的男性名字,旁邊標記着「攻」、「受」,中間連接着很多錯綜複雜的箭頭。竟然連客戶部的那個大叔都不放過,大叔的名字旁邊還標記着「受」?!然後箭頭連接至媒體部的某個實習生……還用記號筆標著「年下攻」!

「……」臉色是愈發鐵青了,邱生卻還在拚命忍耐,雖然某人的愛好比較另類了些,但他還是決定嘗試去接受。憋了好半天,他很冷靜地站起身,拿起外套,不屑地合上電腦,轉身,出門,然後把所有隱忍的怒氣傾注在了關門的動作上。

小鹿有寫日記的習慣,她的日記叫做小鹿回憶錄,因為今年她經歷的「靈異」事件比較多,所以2008年的日記也叫「08靈異事件簿」。

其中記載的第一條,就是邱生第一次闖進她家裏時的場景。

最後一條……是紀念她和邱生冷戰破紀錄,超過三個小時了。具體已經多少小時她懶得算了,總之從昨天她奔出邱生家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距離現在,快一天了吧,好久好久哇。

不過比較下來,小鹿現在正在經歷的這件事,更值得被記錄。

「那個……可不可以麻煩你,把剛才的那句話再說一遍呀?」小鹿實在沒辦法相信自己聽見的,小心求證是必須的,所以她硬著頭皮開口,要求黎若琳再重複一下,以便證明她不是幻想過度。

辦公桌后的黎若琳抿了口咖啡,明顯地愣了下,但還是又說了一次:「你的辭職信我弄丟了,如果你堅持還想辭職,那就再去寫一份。如果後悔了,那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那我可以不用失業了?」哎呀呀,不是幻聽啊,黎若琳居然真的轉性了。

「我不能保證,意外總是會有的,如果公司對你的表現並不滿意,主動辭退你,那你還是會失業,不過會得到一筆為數可觀的補償金。」黎若琳笑了笑,又繼續說道,「看起來,你似乎並不是那麼想辭職,可以解釋一下你丟辭職信給我的原因嗎?」

「我……只是一時衝動啦。」好爛的借口,不過還挺萬能的。

「是因為阮靈嗎?」黎若琳也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

「……」小鹿終於被逼到啞口無言了。她很好奇黎若琳是怎麼看出來的,想問,還是忍住了,有些事還是不適合枱面化的。

「我明白了,這種事我不希望還有第二次,意氣用事不能一直當借口用,公事和私事也希望你可以分清楚。還有,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事,把自己的前途都賠進去。你手上還有個汽車廣告的項目對嗎?等下你把那個廣告的資料整理下,給小八,讓她交接給阮靈,這個項目以後她來跟進。」有些事點到為止就可以,黎若琳也不想把下屬的矛盾公開化,這對工作沒有好處。

聞言,小鹿臉色一白,以為自己即將遭遇雪藏的命運了:「交給阮靈?」

「我之前在所有創意組長面前公開說過,希望你的組能和阮靈的組合作一個大項目,只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覺得你們可能無法配合好,而阮靈畢竟是新來的,經驗上還是欠缺了些,所以把你已經處理過前期的廣告給她,讓她熟悉一下,又能避免你們的合作,這樣你不滿意嗎?還是說,你比較想跟她合作?」

「那我做什麼?」

「有另外的項目需要你做,是一個數碼相機的廣告,聽說你和邱生關係不淺,也許可以讓他給你些專業意見。我覺得那個廣告更適合給你做,因為需要出差,時間上也比較趕,所以如果做好了,獎金雙倍,如果沒問題的話,等下你去流程那邊溝通下。」

小鹿沒想到黎若琳連她跟邱生關係不淺都知道。嗯!估計她很有可能其實比小八還要八卦。

「有什麼問題嗎?」遲遲沒有等到小鹿的回答,黎若琳又詢問了聲。

「欸?沒有沒有,我等下就去流程那邊。」

「哦,還有……」就在小鹿起身,打算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黎若琳又叫住了她,表情顯得很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彆扭地說道,「一會你整理下東西,換個辦公桌。」

「換去哪啊?」她是創意部的啊,待在創意組的辦公室里很正常啊,為什麼要換?

「換到我辦公室外面,就是我助理原來坐的那張辦公桌……」

小鹿沮喪地垮下雙肩,卻又不敢抗議。那個位置簡直就像是與世隔絕的,雖然她平常也不太喜歡跟人交流啦,但是,那裏一個男人都看不見了,她完全失去幻想目標啊!

「出去忙吧。」黎若琳回過神,尷尬地咳了聲,只想立刻結束這次談話。

沒有了意淫空間,工作還是要繼續。小鹿收拾好東西,換好辦公桌后,因為實在很難面對現實,於是立刻跑去流程那邊,打算以工作來麻痹以後的痛苦。

目送著小鹿離開,確定她不會又突然折返后,黎若琳才輕嘆了一聲,終於維持不住平時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甚至還頗為粗暴地拿起電話,撥通那串熟悉的手機號碼。

撥號音響了片刻后,對方很快就接起了:「嗯?有事?」

「你覺得呢?」一聽到聽筒里傳來的那種輕描淡寫的口吻,黎若琳就覺得更窩囊了,「邱生,我警告你,以後別讓我配合你做那種無聊的事。」

「無聊嗎?我不覺得。」

「你要是怕老婆受委屈,那就關在家裏養著捂著含着;你要是怕她再畫那種關係圖,那就直接砍了她的手、挖了她的眼!」

「不錯,這個建議我會考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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