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三集

第一章詛咒的紅線

為了要破除詛咒,而在隧道中看來看去的霈林海兩人,一會兒就昏頭了。

四個隧道都是一模一樣的,霈林海用盡了自己可憐的遙感能力,卻感應不到任何東西,也就是說在他的感應中,這些隧道不管選擇哪個都是一樣的。

樓厲凡也沒指望他能感應到什麼,聽到結果以後,便隨意選了一條隧道,逕自走了進去,霈林海緊隨其後。

剛走進去的時候隧道沒有任何異常,雖然樓厲凡和霈林海小心翼翼、如臨大敵,可既沒有出現怪獸也沒出現鬼物,甚至連物理性的陷阱也沒有。

霈林海很高興,約莫走了五分鐘后還毫無問題,他便忘乎所以地狠拍了柔軟的牆壁一下,大笑:「哈哈哈哈!真是的!竟然讓我緊張了這麼久!原來什麼都沒有……」

有字剛剛出口,牆壁就彷彿回應他的話一樣猛地一震,忽然露出了無數洞口,唰唰唰刺出了幾十桿鐵刺,霈林海大驚失色,身軀左扭右倒,險些閃到了腰。

然而鐵刺依序迅疾刺出,他避無可避,最後不得不貼身於地面,就地前滾,方才勉強躲過了鐵刺的襲擊。

樓厲凡正準備回頭好好收拾一下他,讓他從此養成在陌生的地方,絕不隨意亂動的好習慣。卻在他轉身時感覺腳下一空,散發着橙黃色光的地面陷了下去,出現了一個一公尺見方的黑洞。

洞中一無所有,似乎是另外一個不知名的空間。樓厲凡本能地去抓洞口邊緣,想藉此支持身體,可是觸手所及之處,本應是地面的地方也軟了下去,使他的手無處着力而滑了下去。

霈林海剛狼狽地爬起來,便發現樓厲凡向那無底的黑洞滑落下去,他慌忙撲倒在洞口伸手去抓他,總算險險構到了樓厲凡的手腕。

可是一接觸到樓厲凡,他身下的橙黃色地板,就好像遇到了熱氣的塑膠,開始慢慢軟化、消失,他的身體也在地板上緩緩陷落了下去,要不了一會兒,地板就會完全消融,然後霈林海就會和樓厲凡一起掉到那個不知名的空間里去。

「蠢材!放開我!這樣你也得掉下去!」樓厲凡怒吼。

霈林海當然知道這一點,可是他要是放手的話,樓厲凡必定會掉入那個空間之中,他不像自己有徒手空間洞的能力,要是掉進去的話,就再也回不來了。

「你另一隻手!」霈林海對他叫道,「把另一隻手給我!」

一隻手無法施力,兩隻手或許可以把他硬拉上來。

「混蛋!我讓你放開手!」

「你另一隻手!」霈林海堅持不放,然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叫道,「靈氣御空!靈氣御空!你不是會靈氣御空嗎?快用啊!」

身下的地板柔軟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霈林海的身體有一半都陷了下去,由於地板的邊緣也在慢慢地消失,他的上半身也有三分之一都懸在了半空之中。

「你以為我不想用嗎!」樓厲凡對他回吼,「剛掉下來我就想使用了!可是沒辦法啟動御空氣機啊!」

他可不是霈林海那種菜鳥,一遇見危險他的身體本能地就會做出反應,可是他在想要啟動御空用的靈氣氣機時,卻發現力量無法集中,可是靈力卻沒有被任何東西封印或者束縛住─簡單地說,就是他靈氣御空的能力被封鎖了。

這時霈林海的上半身已有三分之二懸空,他想後退,但身體卻被柔軟融化的地板固定住,絲毫不能移動。

「霈林海!鬆手!」樓厲凡快被這個固執的傢伙氣死了,死一個和死兩個,兩者之間究竟哪一個更值得選擇?這蠢材居然想不清楚!

「我讓你鬆手!否則打死你!」

他的手做出了凌空打擊的姿勢,卻遲遲沒有打下去,因為霈林海苦着臉對他小聲說了一句:「樓厲凡,現在放開也沒用了,反正我身體被黏住,逃也逃不掉了。」

樓厲凡真想昏過去算了!他以為自己會感激他嗎?要是有一個人逃出去,那個陷落的人至少還有救,要是連這隻菜鳥也一起進來……GOD!上帝為什麼不現在就殺了他!

霈林海現在的姿勢非常難受,因為他全靠腹肌和下半身在維持兩個人的重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樓厲凡的身體越來越重,重得他幾乎就要拉不住了。

他更是緊抓住樓厲凡的手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他鬆脫下去。

而樓厲凡沒有感覺到自己在變重,只覺得霈林海抓住自己的手腕越來越用力,剛開始還能感覺到越來越痛,可是到了後來,他的手已經因為血液循環不能通暢,漸漸麻木,再沒有感覺了。

「霈林海,我叫你鬆開!」再這麼下去這隻手就真的完蛋了!他才不要!他寧可死掉也不要殘廢!

「不要!」霈林海堅持。

真想殺了他。

樓厲凡不再指望他會鬆手,開始扭動身體,猛烈地搖晃起來。

「你幹什麼!」霈林海快抓不住了。

「甩脫你!」樓厲凡心想既然你不主動放開,我就讓你被迫放開!

「你掉進去就死定了!」

「我甘願!」

霈林海抓住樓厲凡的手本來就越來越無力了,被他這麼一晃就更是難以抓牢,他的手心已經出了不少汗,再這麼甩下去,樓厲凡終究會把自己甩掉。

霈林海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說服他,可是他也不甘心就這麼鬆手,讓這個脾氣糟糕透頂的傢伙自生自滅。

他的腦中浮現出了那三位女魔頭的臉。如果她們在這裏的話,絕對有辦法救出樓厲凡的吧!就算沒有更好的辦法,至少也有辦法讓他甘心被救!

可是他……他卻是百無一用,空有一身全能150hix以上的能力,可沒有哪一種能在這時起作用,讓樓厲凡脫離險境的!

如果她們在的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起美女姐姐的好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恐怖的笑聲在霈林海的腦中驟然響起,他的手一滑,險些把樓厲凡扔掉。

樓樓樓樓……樓厲顏!她為什麼可以在他的腦袋裏講話?她在哪兒?

他脖子都僵硬了,腦袋也沒辦法四處扭動,只能轉動眼睛搜索周圍的情形,可惜他現在的視野,只能看見部分正在融化的橙色地板,以及黑得沒有半絲光線的黑洞。

她們一定就在附近,可是會在哪兒呢?會在哪兒……

「不用找了啊,你看不見我們的。」

你們到底在哪兒?快出來幫忙!

「不可能,」那聲音聽起來很快樂,「這個考驗是給住在情侶之間的人的,外人進來就會被結界屏蔽。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等你們過了關我們就能見面了。」

怎麼能不擔心!霈林海幾乎破口大罵出來。你們的弟弟命懸一線,我急得火燒眉毛,你們卻無動於衷,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情味啊!

「為什麼要有人情味呢?」樓厲佳的聲音插了進來,「反正『有人』為他擔心就好嘛,沒關係沒關係。」

那你們在我的腦袋裏說話又有什麼意義!

「我們來給你加油,霈林海加油!霈林海加油!霈林海加油……」可以想像得出,她們兩個應該正在跳啦啦隊式的大腿舞。

霈林海腦袋開始充血,他終於明白樓厲凡為什麼要叫她們魔頭了,真的是如假包換的魔頭!無情的女魔頭!

滾!別再出現在我的腦子裏!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一怒之下,已經有些麻木的手上勁道鬆了點,樓厲凡在他手中的手腕又下滑了些許,他幾乎就要抓不住了。

「呵呵呵呵呵呵……既然這麼關心我們家的厲凡,為什麼不幹脆就順其自然,從了情侶之間的效用呢?」

這种放屁的話也能說出來,不愧是魔女家庭中出來的女人!霈林海氣急敗壞地對她們吼。

不過要是仔細想一想的話,這似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從這三位魔頭的樣子上看就知道,他們家絕對是女權至上,而樓厲凡的媽是高級大魔女,姥姥是千年女鬼,再上面的還不知道是什麼的……

在這種家庭里教育出來的女人們,自然非同凡響!自然,樓厲凡也是一樣,剽悍!如果是女人的話,一定更恐怖。

「霈林海,你不覺得你對姐姐們的態度應該更和藹一點嗎?」兩位魔女的聲音之中飽含着風雨欲來的寧靜,「你看,你的手已經快抓不住了哦。」

樓厲凡的手果然又向下滑了一截,霈林海背後滲出了一層冷汗,只有更拚命地抓住,可是他恐怕不能抓得更緊了,因為就算樓厲凡手已麻木,可那種勁力還是痛得他狠瞪霈林海,再緊的話……

再緊的話,要麼他被樓厲凡的眼睛殺死,要麼樓厲凡被他捏碎腕骨。

你你你……你們……

「叫姐姐。」

姐……姐姐……〈為什麼這時候還要拘泥這種事情!〉請快點幫忙!救救他!〈就好像他是我弟弟,而不是你們的弟弟一樣……〉「其實很簡單,」樓厲佳的聲音變得很詭異,掩藏着壓抑不住的笑意,「只要你對他喊一句『我愛你』,他和你之間就會被紅線連接上,到時候不管他到了哪個空間,你都可以很輕易地找到他了。」

霈林海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我我我我我我為什麼要喊這一句!我要是對對對他喊喊喊喊了這一句,肯定會被他殺死的!

「哦,」魔女們事不關己地說,「那就讓他去死好了。」

霈林海身下的橙色地板失去了光澤,也不像剛才一樣柔軟,忽然間發出「卡」地一聲,似乎就要從托着他腿的那部分斷掉了。

你……你們真的……見死不救……?

「你們真的死了的話,我們會去向那個變態校長要人身保險的賠償金,大概能有幾億元?」

「是五億啦。」

「哦呵呵呵呵呵……沒錯。」

也就是說,她們是寧可要錢也絕對不會出手幫忙的。

霈林海看着樓厲凡,他現在的表情很無奈、很悲哀,就好像有誰硬逼着他生吞了一個雞蛋。樓厲凡看見他這種樣子就很不爽,真想一拳打得他把前年吃的雞蛋也吐出來。

「霈林海!你到底放不放開!」他決定了,這傢伙再說不放開,他就真的殺了他……

「我……愛……你……」

「啥?」樓厲凡覺得自己的耳朵故障了。

樓家姐姐的聲音再次炸響:「聲音太小啦!」

「我愛……你……」

「你到底在說啥?」樓厲凡決定,要是能安全回家的話,一定要去洗洗耳朵……看看,連霈林海的說話他都聽不懂了!

「臭小子!你聲音大一點會死嗎!再這樣下去……」

手……麻痹了……樓厲凡的手在一寸一寸滑開……

「我愛你!」

手一滑,霈林海終於再抓不住樓厲凡。

被那句可怕咒語化作了大理石而僵硬的人,掉進了那個黑洞之內;另外一個被黏在地板上的人,也變成了某種僵硬的石化物,一時無法動彈。

「呵呵呵呵呵呵……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霈林海好不容易才從那句恐怖的話中回過神時,這才發現樓厲凡已經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大驚,不由自主地吼了出來:「看看你們兩個出這什麼鬼主意!厲凡呢?厲凡呢?他不見了啊!」

「誰說他不見了的?」兩位美女笑得很悠然,「看看你的左手,你們有紅線連着呢。」

霈林海依言看向自己的左手,果然,在手腕處被系了一條暗紅色的線,那條線非常長,一直綿延到遙遠的黑暗中,看不清楚究竟到了哪裏。

可是……這麼長的線……

「我該怎麼把他拉回來?」要是一點一點拉的話,會不會拉到明年去?

「呵呵呵呵……你只要再喊一聲『我愛你』……」

「……我還是一點一點拉好了。」再喊一次,被樓厲凡殺死之前他就想自殺了。

「好啦,和你開玩笑的,你要是再喊下去,我們家唯一的弟弟不嫁給你都不行了。」魔女姐姐的聲音難得地正經起來,「呼喚他,他自己就會循着紅線回來的。」

「怎麼呼喚?」

「用『靈擴』。」

靈擴,用靈力將聲音放大三百倍以上,頻率放高至20000Hz以上。由於普通人類能聽見的頻率範圍是20到20000Hz,20000Hz以上被稱為超聲〈ultrasound〉,人類是聽不見的,而且傳播的速度和距離都比普通的聲音要遠,因此一般被用於特殊的呼喚。

靈擴不屬於超能力範圍,只是技術性的方法,只要擁有靈力的人都可以輕易掌握。

霈林海將靈力聚集在喉頭,讓它在聲帶上發出絲絲振動。剛開始只是微微的顫動,到了後來,振動的頻率越來越快,逐漸形成了微弱的聲音。

樓……厲……凡……

手腕上的紅線倏地變得很緊,似乎它在另一頭正將什麼重物扯回來。霈林海努力地向黑暗中看,可是仍然看不到無盡的遠處有什麼東西。

「厲凡真的……能回來?」霈林海總覺得有點懷疑。

「哎呀,你居然不相信我們?看看,他不就在那裏嗎?」

霈林海看不見她們,當然更看不見她們所指的方向,不過當他再度極目遠望的時候,終於看見遠處一個逐漸變大的白點。樓厲凡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襯衣,這麼說,應該沒錯了。

「謝謝兩位姐姐。」霈林海終於鬆了一口氣,樓厲凡回來了,總算讓他不會再有罪惡感了。

可是兩位魔女姐姐沒有說話,霈林海忽地覺得心裏一緊,似乎有某種不好的預感……沒錯!不好的預感!樓厲凡他……樓厲凡他沖回來的速度太快了!

那種速度簡直就像是飛機的俯衝,時速怎麼也達到了一百公里以上吧!所以,從霈林海看到樓厲凡沖回來的身影開始,還沒有五秒的時間,他已經能看得清楚他臉上的毫毛了─「樓厲凡!你不能這麼撞過來啊。」凄厲的慘叫聲還沒完,人體導彈已然撞上霈林海的身體。

將霈林海黏住的柔軟地板,在他鬆開了樓厲凡之後就完全硬化了,這時候被樓厲凡一撞之下,只聽卡啦幾聲碎響,霈林海陷入的身體全部脫出了束縛,被撞得整個人直挺挺向後飛去,又撞上橙色的天花板,再彈到地上。

那種衝力如何?一個時速百公里的汽車撞上你是什麼感覺?對,就是那樣。

再加上天花板上一下,落地的時候一下,樓厲凡始終都在他的上方,結局當然只有一個。

可憐的霈林海口吐白沫,昏過去了。

霈林海的記憶中,只有第一次的那麼一撞,其他的就不記得了。因為他昏得很徹底,也因為樓厲凡的體重實在是……

咳咳。如果他能就這麼一直昏下去說不定還比較幸福,可是某人肯定不會讓他這麼幸福下去,因為他很憤怒,非常憤怒,異常憤怒!

樓厲凡暈頭轉向地爬起來,發現霈林海就在自己的身下,不由怒從心頭起,拎起已經翻了白眼的霈林海的領子,死命地前後搖晃:「霈林海!你這個混蛋!快給我起來!霈林海!霈林海!」

其實他更想的是幾拳上去把他打死,但是鑒於他剛才所作所為的本意並不壞,因此未付諸實行。

霈林海悠悠醒轉:「厲凡……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說完之後就再昏過去。

樓厲凡的拳頭更打不下去了,他氣得長嘆一聲,決定不再為難他。

可是腦中閃現出剛才的情景,忍不住又是心頭火起,他狠狠掐住了霈林海的脖子,抑制住自己想要把他的腦袋用力朝地板上撞的**,對他吼道:「混蛋!霈林海!你給我清醒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幹了什麼!可惡!快醒醒!再睡我殺了你!」

霈林海面色青白地睜開眼睛,氣若遊絲地為自己辯白:「我……我不是在睡……我是……」

我是……昏過去了啊……霈林海只敢在心裏想着。

「不要給我裝死!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我讓你放手放手放手你居然不放!幸虧還被拉回來!不然到時候兩個人一起掉進去誰去求救!誰來救我們!嗯?你這個蠢材!」

霈林海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氣管都快被掐斷了,首先還是掙回命要緊。

樓厲凡總算髮泄完了他的不滿,這才不太情願地鬆了手,讓霈林海趴在地上咳了咳兩聲,確認他還沒有被殺死。

「咳咳咳咳……厲凡你好重的手……」

「我這是要讓你長點記性!下次再敢違抗我,殺!」

「對不起……」

樓厲凡站起身來,看着周圍的情形。剛才讓他掉下去的那個黑洞消失了,牆壁上的機關也已不復見,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平滑的牆壁和地面依然發着柔和的橙色光芒。

「這個空間到底是什麼做的?難道是意識形成的嗎?」

所謂的「意識形成」,就是像之前給他們進行最後一次入學考驗的教員溏心的能力相似,屬於具像系的能力。

不過這種能力又和他的不太一樣,溏心只是能夠具像一些現實中存在的事物,而且必須是在他人的夢中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而這個空間的形成明顯沒有那麼簡單,不僅全由幻想製造出來,而且至少包括了其他的三種能力─空間開洞、多層空間連接和空間維持。

這三種能力中以最後一種最為重要,做這個空間的人必須始終維持這個空間,才能讓他們這些突然的訪客暢通無阻地進入。

霈林海是能開空間袋,這只是空間開洞的能力,但是空間維持就不行了,因為這種能力必須有持續不斷的能力供給,不要說他只是150hix以上的能力,就算是1500hix的能力,恐怕也是沒辦法長時間維持這麼大空間的。

霈林海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活動一下剛才抓住樓厲凡時麻木的手:「雖然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溏心老師的能力,不過在這空間里的感覺,和那時候在夢裏的空間感還是有點像。」

「大概是能力性質相似?」樓厲凡想了想,「或許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

「或許是……」

兩人腦子裏同時浮現出了某個變態被樓二姐逼得跳樓,如今渾身纏滿繃帶的樣子。

「……」或許真的是……

「啊,對了,」樓厲凡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盯着霈林海,非常嚴正地問他,「剛才我掉下去的時候,你喊了一句什麼?」

霈林海想起了那句恐怖的「咒語」,全身又是一陣僵硬。

「喂!我在問你話!」

霈林海同手同腳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哈哈哈哈!今天的天氣真好啊,哈哈哈哈。」

「霈林海!」

他們兩個都忘了紅線的存在,而那條紅線不見了─只是不見了,不是消失了。

二位魔女在這個空間的某處。

「那個獃子還真緊張呢,要是告訴他厲凡真的掉進去的話,會一直掉回他們的房間,他會怎麼樣?」

「那樣就不好玩啦。」

「對啊,想看他為我們家可愛又美麗的弟弟緊張的樣子,嘿嘿嘿嘿……」

「姐姐……你好變態……」

「你不想看?」

「……想。」

「那就別說我!」

第二章詛咒破除

霈林海這次記住了,只要乖乖走路就好,否則若是再發生一失「手」成千古恨的情況,不被陷阱弄死,也會被樓厲凡掐死。因此他很老實地走在樓厲凡的身後,就差沒跟着樓厲凡的腳印一步一步往前走了。

隧道似乎很長,他們走了很久的時間,沒有再遇見陷阱,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但是也沒有看見盡頭。

霈林海看了一眼自己的表,想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可是他剛放下表,立刻又舉起來,離眼睛近近地仔細瞧,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厲凡,你的表現在幾點了?」

樓厲凡舉起表在眼前閃了一下:「哦,八點半……嗯?」

話還沒說完,他把已經準備放下的手腕又舉了起來,用和霈林海異常相似的姿勢,將戴錶的手腕舉到眼前努力看,「這表……?」

霈林海點了一下頭:「你的錶停了吧?我的也是。」

樓厲凡驚嘆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回頭面對霈林海:「……我的表不是停了,而是在倒退……」

「咦?」霈林海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樓厲凡把手腕伸到他的面前,他表上的指針果然在很有節律地反方向行進。

「咱們進來的時間不短了,據我估計,大概有一個小時左右。」樓厲凡說,「你的表現在幾點?」

「九點半。」

「咱們進來的時候是幾點?」

「大概九點多的樣子吧?沒看錶。」

「我想……」樓厲凡托著下巴沉思,「或許咱們進來的時候就是九點半了,你的表在那時候停了,而我的表正好從那時候開始倒退。」

霈林海學他的樣子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很茫然地問:「那又怎樣?」

樓厲凡險些給他一腳:「又怎樣!這說明這個空間里的時間是亂的!亂的!」

「……」霈林海完全不明白……

樓厲凡對自己發誓,如果能和這個傢伙一起待到畢業,那他在一個月內考完靈異師職業執照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他做掉……

「我告訴你……」樓厲凡儘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誡自己絕對不能被這種人氣死了。

「一般而言,我們用的空間概**是三維的,也就是說,長、寬和高已經足以描述我們的可見宇宙中的所有物體。

「嬰兒和動物實驗已經證明,我們固有的觀**─世界是三維的─可謂與生俱來。可是如果我們把時間作為另一維包含進來,那麼四維足以記錄宇宙中的所有事件。不管是誰用什麼方法開的空間,都不能脫離這個理論。」

樓厲凡有點恍悟了:「這麼說來……你是說,這四維中的其中一個維度被打亂了。」

「不,或許不是其中『一個』維度,而是所有的維度都被打亂了。」

「啊?」

樓厲凡伸出一支手指,在這空間中指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我們走的時間太長了,我不相信有人能用這麼高的能力,這麼長的時間維持這麼巨大的空間─來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所以我剛才就在想,或許這個空間的某個部分被彎曲,起點和終點被連接在一起,或者我們在某個分支上被封鎖住了,只能在同一個地方繞圈子。但是,如果是空間的維度發生了混亂的話,這些就可以解釋了。

「就好比我們在矇著眼睛走路,而另外一個人拿着次元刀在我們的前面開闢空間,儘管我們明明就在終點的前面,但就是走不到。」

霈林海想了想:「照你的說法,這樣空間的能力只是耍滑頭而已……對了,如果只是空間混亂倒沒有什麼,他可以在我們之前開一些歧路,我也可以在自己面前開一條正確的路。可要是時間混亂了呢?有沒有什麼影響?」

「應該……沒有吧。」樓厲凡不敢確定。因為他從來沒有遇見過可以混亂四維空間的人,所以這些事情他理論上都有依據,卻沒有實踐經驗。

「可以再讓我看一下你的表嗎?」能夠看見反方向走的表是很難得的事情,霈林海打算仔細看看以後再向別人吹噓一下。

樓厲凡伸出了手腕讓他仔細看。

霈林海看着那隻正在嚓嚓反向行進的表,不管看幾次,都感覺同樣驚訝:「嗯嗯,還真有這樣的事呢,反方向……嗯?厲凡,你看看你的表,走得是不是比剛才快了?」

樓厲凡也看向自己的表,指針似乎走得的確比剛才要快:「好像的確是這樣……」

那隻表彷彿聽到了他的話音,秒針的速度慢慢地提升了上去,逐漸變成了瘋狂的旋轉,秒針已經慢慢看不見了,只有一個旋轉的影子,分針的速度也在迅速提升,一會兒也變得如電風扇般發狂旋轉,時針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這這這這這……樓厲凡!這到底怎麼回事?」霈林海一緊張,連話都說不完全了。他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瘋狂的表,居然能這麼轉,難道不會炸掉嗎?

「我怎麼知道!」樓厲凡氣急敗壞。他想起了當初看的教科雜誌上介紹的一些小竅門,要是遇見這種情況的話,首先要把那隻發瘋的表取下來,否則……否則……

可是那隻平時鬆鬆掛在他手腕上的表,今天卻好像被黏住一樣,死也脫不下來,他拚命扯、拚命甩,發動霈林海和他一起拽,可是那表還是像生了根一樣,在手腕上一動不動。

「樓厲凡!這表要是取不下來的話,會怎麼樣?」

「就會……」表上的指針,連時針都看不見了,只有模糊的光影在發瘋旋轉。樓厲凡正扯著錶帶,忽然舉起了自己的手,對霈林海吼,「看見沒有!就會這樣!」

霈林海這才發覺面前的樓厲凡被驟然縮小了好幾號,聲音也變成了青春期的男孩子,現在的樓厲凡,大約只有十三、四歲左右的樣子。

「你的時間……」

「我的時間被退回去了。」

霈林海的錶停了,所以被退回時間的只有樓厲凡一個人,再這麼下去,他的時間會一直退到嬰兒時代,甚至胎兒時代,很快就會死亡!

「這怎麼辦?這怎麼辦?」霈林海急得團團轉,要是樓厲凡死掉的話,他那三個姐姐沒準會用這個為藉口殺死他……

樓厲凡的身體迅速縮小成十歲左右的樣子,原先的衣服早已不再合身,上衣好像布袋一樣耷拉着掛在身上,褲子早掛不住了,他必須兩隻手提着才能讓它不要掉下去。

「你會不會時間抵抗?」樓厲凡的聲音嫩嫩的,一張小孩子的臉上帶着大人的冷靜,「就算不能把時間轉回去,至少能讓它不要再繼續返回。」

「我沒有做過時間抵抗!」

「……」現在不是發火的時間、現在不是發火的時間……「你這隻手按住我的表,另一隻手抓住我的那隻手。」

霈林海依言而行。

在他接觸到樓厲凡的時候,一種奇怪的感覺從他們接觸的地方傳了過來,那似乎是一種意識,在向他傳遞什麼東西,但更多的卻好像在從他身體裏面進行掠奪。某種氣息順勢導入了他的身體,佔領了他體內被掠去了一些東西的某個地方,盤踞了下來。

「這是……」

樓厲凡的外表已經變成了一個只有六歲的小孩,若是再下去,他就連話都不能說了。霈林海正這麼想,卻聽樓厲凡用六歲小孩子的聲音清亮地喊:「魔女侵入!抗我者殺!」

「啊?」霈林海不明白他這一句是什麼意思,反而體內被盤踞的地方忽然難受了起來,他本能地想聚集力量去抵抗,卻忽然發現他已經不能再控制能力的走向。

能力在向外漏泄,可他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有感覺,卻沒辦法讓能力隨意行動。

這難道就是樓厲凡所喊的那句話的意思?「魔女侵入」……

樓厲凡完全變成了嬰兒,霈林海必須蹲下,小心翼翼地抓住那兩隻小小的小手才能保證他不要摔倒。再接下來,樓厲凡難道真的要變成胎兒……

正想到這裏,霈林海的嘴自己張開,吐出了本不屬於他的聲音:「魔女有心,魔力無形,我今以借身替我身,侵入智慧,掠奪能力,立下魔女契約。今日咒論,此身即是我身,且聽我祝禱,容我制控……」

魔……魔女制控咒!發現樓厲凡居然使用選修課上學習的魔女制控咒,霈林海真想死掉算了!

這是很卑劣的咒文,它能讓施咒者完全控制被施咒者的身體和能力,極其容易造成借刀殺人的冤假錯案,而且可以讓施咒者潛入對方的深層意識,竊得一些不為外人知的**。

教員在教授的時候就說過了,他教授這個能力,主要就是為了讓大家能夠反向制控侵入者,因為反向制控的時候,也必須會使用魔女制控咒。

可是他要是現在使用反制控咒的話,樓厲凡絕對死定了!他他他……他該怎麼辦?

霈林海的猶疑讓樓厲凡獲得了充裕的時間,**完不長的制控咒的他,此時已完全控制了霈林海的身體。

他鬆開抓住嬰兒左手的那隻手,快速地在嬰兒的額頭畫了一個花結似的符咒,抓住那隻仍然紋絲不動的表的手,也隱匿地在表面上畫出了一個陀字咒,然後大喝一聲:「時間反制!回來!」

力量隨之灌入,被埋在一堆衣服里的嬰兒唰地又變回了五、六歲的模樣。

「成功了!」霈林海興奮地喊。

「還沒有。」樓厲凡冷靜地在霈林海體內說道,「我在你的體內只能使用時間反制,不能使用時間抵抗。反制的時間太短,要不了一會兒我就會再回到嬰兒的狀態,到時候再用時間反制就不起作用了。」

「那怎麼辦?」現在也來不及再追究他隨意侵入自己體內的問題了,還是先解決最重要的事情為好!

「……把我抱起來,跑!」

霈林海雖然完全不明白到底有什麼重要的用意,但是現在他只有聽樓厲凡的,用那一堆衣服將五歲的樓厲凡隨便包了包,也不管方向,便拔腿開始狂奔。

他一邊跑,樓厲凡一邊在他的腦中說道:「其實,這麼跑也對救我沒有什麼太大的裨益……」

霈林海趔趄了一下。

「我讓你跑,只是為了闖開空間。我們首先必須脫離這個空間才能解除時間的反轉,否則以我們的能力恐怕還不能完全抵抗。」

「你後面說的我明白,」霈林海一邊說話,腳下的頻率沒有絲毫的減緩,「但是什麼是闖開空間?」

「我之前說過了,咱們現在的情況就好比我們在矇著眼睛走路,而另外一個人拿着次元刀在我們的前面開闢空間。現在要做的就是比那個人還快,走到他的前面去,讓他在來不及將空間分裂或修補連接之前就走過去,或許就能闖出這個空間之外。」

「那為什麼不讓我直接開空間洞?」那樣不是比較快?

「那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找到終點!要是隨便開空間洞的話,只會開到別處,回不來了。」

「你……是命重要還是解除詛咒重要?」

「解除詛咒重要!要是註定要和你結婚,我不如就在這裏死了算了。」

「……」又不是叫你明天就結婚……

霈林海拚命向前狂奔。周圍的景物本來就是一樣的,他如此狂奔,周圍也不見得有哪裏與之前不同,依然是重複了又重複,散發着橙色光芒的通道。但是他不敢鬆懈,如果樓厲凡時間反制的作用時間過了的話,那就真的完蛋了。

先把樓厲凡的命放在一邊,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的話,這輩子恐怕都出不去─這所學校變態的程度太高了,天知道創造這個空間的人,會不會有把他關一輩子的準備。

跑的時間太長了,通道里這樣相同的景象有着異樣的催眠作用,霈林海漸漸地感覺不到自己在跑,他只知道自己的雙腿在機械地重複運動,然後身邊有着同樣的東西在不斷地後退、後退、後退……

橙色的光芒在眼前閃著漂亮的光華輪繞,畫出了各種各樣奇異的圖形,似乎在傳遞什麼信息,又似乎什麼也沒有。

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腳在跑了,腿不是自己的了,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了,明明絲毫也感覺不到疲累,但為何總覺得很想睡,如果能這麼睡過去的話,或許會比較輕鬆……

「霈林海!」

樓厲凡一聲厲吼,霈林海猛然清醒,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幾乎邊跑邊睡著了。

「這樣不行,」樓厲凡說,「如果你被這個通道催眠的話,那我也沒辦法控制你的身體了,你要是死了就算了,我可不要死在這裏!」

不用講這麼明吧……

「那你說怎麼辦?」

「我會一直提醒你的。」

繼續奔跑,繼續奔跑,身體被催眠的麻痹感又上來了。這樣周而復始,到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到哪裏才是目標的終點?或者說,終點真的存在嗎?不是那幾個魔女臨時想出來整他們的鬼點子嗎?

一想到這裏,心中的懷疑就漸漸加深了。

魔女是可信的嗎?他們所學的魔女常識選修課上,課本開篇第一句就是「絕對不要相信魔女,絕對不要不信魔女」。

如果你相信了,很有可能被欺騙,但是你要是不相信,很有可能會墜入不幸的深淵。如果衡量二者,其實還是一開始就不要相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比較好……

那麼剛才那句「我愛你」呢?想到這個霈林海就脊背發涼,可又不能不正視這個問題。樓厲凡安全回來了,而且那條紅線也消失了,可是在這個號稱能「解除詛咒」的地方喊出那麼一句順應了詛咒的話,難道不會加深詛咒不幸的程度嗎?

「霈林海,」樓厲凡忽然叫他,「你看看周圍,是不是變得有點暗?」

霈林海的視線在四周轉了一圈,果然如樓厲凡所說,通道內的光芒比剛才的黯淡了不少,已經不再是純凈橙色了,而是橙色中帶了些許暗暗黑霧的顏色。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過……說不定是好兆頭。」

「怎麼說?」

「剛才一模一樣的景物,說明我們始終都在同樣的空間里轉圈,可是現在景物不一樣了,或許就說明咱們比那個分裂空間的人更快了一步,脫離了剛才那個被封閉的空間。」

「但是……」

「但是?」

「但是不能確定這一定就是好兆頭,說不定又是另外一個陷阱……」

周圍的景物明顯暗了下來,前方可見的通道盡頭也不再是橙色的,而是變成了被黑暗籠罩的恐怖的地方。身邊的通道上,暗色分佈明顯是向心性地,並散發着黑暗的光,一直爬伸到那個黑色的盡頭。他們就好像在某種怪物的洞穴里奔跑,一直向那個怪物的嘴裏奔去一樣。

「樓厲凡……跑過去嗎?」

「跑過去!」

「我害怕。」

「要麼在我的控制下跑進去,要麼在你自己意志下跑過去,你自己選。」

「我……」只是被樓厲凡控制着跑進去也就算了,問題是,要是他再敢拂逆樓厲凡,那結果絕對不是挨一頓揍就能了事的,樓厲凡肯定會遵守自己「下次再敢違抗我,殺!」的諾言……

「我……我自己進去……」

「嗯哼。」

反正看或者不看都是一樣的,看了更害怕,所以霈林海決定,閉上眼睛進行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衝鋒─「霈林海?」

沖沖沖沖!

「喂!你的眼睛─」

沖沖沖沖沖沖沖沖。

「霈林海你這個大蠢材!為什麼要閉上眼睛啊─」

腳下忽然落空了,但是身體沒有直接掉落下去,而是由於剛才死命助跑的慣性高高飛起了一下,然後才飄然下落。霈林海這下可閉不上眼睛了,可是他又不敢把眼睛完全睜開,只睜開了一條小縫。

周圍很黑,還是很黑,不過越往下掉就漸漸亮了起來,不過再亮起來的卻不再是剛才那種橙色的光,而是某種很溫柔的暈黃色的光。

「厲凡,這……」

「看下面!看下面!」

「嗯?」霈林海後知後覺地向下一看─「哇呀呀呀呀─」

別的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樓家大姐和樓家二姐在他們的正下方,好像也忘記了呼喊,就那麼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掉下來……

無聲無息……

然後……

一聲巨響……

慘不忍睹……

霈林海抱着五歲的樓厲凡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裏,臉上的表情,已經驚恐到恨不能自己現在就死掉的程度。

樓家大姐和樓家二姐被他當了墊背,呈匍匐狀壓在身下,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兩……兩……兩……兩位姐姐……」天啊!地啊!為什麼不讓他直接摔死啊!就算摔死也比現在這種情況好啊!

「霈─林─海─」兩位魔女同聲呼喚他的名字,但那種聲音陰氣慘慘,血光濺濺,就算是一千年的怨靈都沒她們的怨氣重!

樓厲顏的髮髻被霈林海一肘子砸成了草窩,樓厲佳的面紗歪了,頭髮同樣蓬亂,兩個人美麗的臉因為貼到了親愛的大地母親而一片血肉模糊。

「對……對不起……」完了,身體都嚇得僵硬了……

她們艱難地抬起頭來,悲憤地吼:「你這個混蛋知道對不起還不趕快從我們身上起來難道想把我們兩個千年難遇的美人壓死壓殘壓個生活不能自理只有含淚下嫁給你你才甘心嗎!快滾─」

霈林海的身體像解脫了某種咒語一樣,連滾帶爬地跳起來─手裏還不忘抱着樓厲凡─躲到牆角里,後背緊緊貼著牆,幻想自己能穿牆而逃……

兩位幾乎被毀容的美女顫巍巍地爬起來,手指顫抖地指著霈林海:「好……好小子……你給我們記住……」

霈林海決定,脫離危險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整容,整得連自己老媽都認不出來……

不管怎麼恨,首先要做的事情還是要把自己收拾打扮漂亮,然後才能去說別的,這是女人的天性。所以在撂下恐嚇的話后,兩位美女什麼也沒做,先忙着掏出鏡子、梳子、手帕、化妝品,把自己修整得能見人,這才回頭面對霈林海。

「霈林海!我們記住你了!等出去以後……嗯?你懷裏抱着什麼?」樓厲顏、樓厲佳大步走近他,拉開那一堆衣服,「啊!你和我家厲凡連小孩都有了!」

「請……請兩位姐姐不要胡說……」霈林海和他體內的樓厲凡臉都綠了,「這個是……這個是……」

「我知道,是厲凡對不對?」樓厲顏不屑地接下去,「這種事情我還能看不出來?哼哼……我家可愛的厲凡啊……變成怎樣我都認得出來!」

她就著襯衣將小兒貌的樓厲凡抱起來,高高舉起。樓厲凡現在還在霈林海身體里,所以小孩樓厲凡現在正睡得很香。

樓厲佳戳戳弟弟嫩嫩的小臉頰,忽然道:「咦?為什麼只有一個空殼?本神呢?」

本神,不是指靈體,而是指神識。神識依憑靈體而存在,但是並非只有靈體存在才能維持神識,在一定情況下,神識也可以脫離限制,隨意遷移─比如在使用魔女制控咒的時候。

霈林海指了指自己:「在這裏。」

樓厲顏看他一眼:「哦,原來厲凡也在你裏面嗎?好,記住了,剛才砸我們的你也有份。」

霈林海臉上的綠色加深了,因為他感覺得到,樓厲凡因為他泄漏了這個「天機」而在異常地憤怒。

他們現在掉入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如同葫蘆肚一樣的洞穴內,洞穴頂上有一個細得只容一人通過的入口通道,應該就是剛才他們掉下來的地方。洞內空間很大,牆上除了那個入口外,都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符咒,粗略估算上去,至少有千類以上的品種。

洞穴中央有一個直徑約五公尺的大咒式圈,由水泥一類的東西做成,上面用金粉和銀粉鑲嵌了幾百個大咒式。

〈大咒式:咒的一種,不用紙筆,而用其他不易損壞的東西製作,效力時間長,用途廣泛,但相對的,吸取施咒者能力的程度自然也高,除非有100hix以上的能力,否則沒人會用。〉咒式圈的中央有一個直徑一公尺左右的小圈,散發着幽幽的藍色和綠色的光,這兩種光芒毫不融合,卻在相互纏繞,蜿蜒如蛇。

樓厲顏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指著那個小圈說:「那就是這個『詛咒的情侶之間』發出詛咒的中心點,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走到那裏去,然後……」

「等一下!」樓厲凡在霈林海體內發聲問道,「這個洞穴,姐姐你應該知道它的位置吧?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們方位,讓我們把入口開在這裏直接進入?」

「因為我高興。」樓厲顏說。

樓厲凡氣得說不出話來。

樓厲佳哈哈笑了兩聲,解釋道:「呃,其實是這樣的,這個空間被設立了一定的『法則』,就好像剛才我和大姐和你們一起下來,但我們被直接彈到了這裏,你們卻到了入口一樣。要進入這裏的『情侶』……喲喲,不要擺那張臉!我這句話是加引號的!

「要進入這裏的情侶,必須經過特定的考驗,否則不允許進入。即使我們告訴你們這個空間的位置,你們也進不來,最多會被彈到入口去,和之前指引你們的位置是一樣的。」

這個原因樓厲凡還勉強能接受。

「那大姐,剛才你說到了那裏,又怎麼樣?」

「接吻。」

「接吻?」樓厲凡心中頓時閃過了千百種**頭,最後固定下了一個─與其在這裏受這種變態詛咒的折磨,還不如直接把霈林海殺掉來得直接……

霈林海現在和他兩心同體,他想什麼霈林海馬上就知道了,於是霈林海開始打算著退學的事宜。與其被恐怖的樓家人看中這條命,還不如現在就退學,就可以不用再住這個倒霉的情侶之間,更不用擔心自己被殺……

「你們兩個,」樓厲佳額頭上爆起了青筋,但她的聲音卻變得比之前溫柔許多,那種情況很詭異,樓厲凡、霈林海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告訴你們哦,不要指望有別的主意,也別想打退堂鼓。

「只要進了這裏就必須解除詛咒,如果不能解除詛咒,咱們誰也不能離開這裏─一直到死!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頭昏目眩……

連後退的機會也沒有了嗎?早知道這樣,在外面就把霈林海殺掉〈早早地就退學〉該有多好……

樓厲顏走到大咒式圈的外圍,伸出雙臂,她懷中的樓厲凡被襯衣包裹着,慢慢離開了她的手臂,飄浮到咒式圈的中心,又緩緩落到小圈上。

樓厲凡一落到小圈上,大咒式圈立刻發出了奪目的白色光芒,照得人睜不開眼睛。整個洞穴內都回蕩起嗡嗡的聲音,好像所有的咒符進行大合唱一樣。

霈林海覺得有某種吸力從大咒式圈那裏傳來,他無法抵抗,身體不由自主地一直往那裏滑去。

「霈……霈林海!你要是敢動我一下,等出去以後我絕對把你大卸八塊!」

「我……我……我也不想啊!」霈林海心想為什麼我要親吻男人?為什麼!

「總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快點脫離這種狀況!」

「你為什麼不幫忙?你比我厲害啊!」

「……因為我也沒辦法……」

「那你還逼我!」你都沒辦法我還能有辦法嗎!

救命呀─兩名當事者束手無策,樓厲顏和樓厲佳袖手旁觀,所以一切都很順利,霈林海硬是被拉進了大咒式圈之內,慢慢地接近圈中的樓厲凡。

到了小圈的外圍,霈林海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五歲樓厲凡的小臉,就在距離他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內……

「我不要……我不要!救命啊─」身體還在不停地被拉近、拉近……

「不要再喊救命了!」樓厲凡氣急敗壞地在意識中敲了他一下,「我想到了!你快點給我下去!」

「嗯?」

「我自己親我自己就沒問題了!你快點給我滾到意識最深層去!」

「……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但是……怎麼滾?」除非昏過去。可是哪裏有那麼隨心所欲的事情?

樓厲凡這才明白,這傢伙連控制自己神識的能力都沒有,自己的臉已經到了不到五公分的距離內,這傢伙居然還在磨蹭!他一怒之下,一腳將霈林海給踩了下去─他們現在的情況其實是這樣的─有一個水面,水面上是神識清醒狀態,而水面下就是神識昏睡狀態,樓厲凡所說的讓霈林海進入意識最深層,意思也就是讓他沉到水面下去,而霈林海既然不會,那他就助他一臂之力,踩着他的腦袋,硬將他踩入了水裏。

霈林海的神識昏了過去,剩下的只有樓厲凡本人的神識,他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現在,他自己五歲的臉就在眼前,只要吻下去,一切就解脫了。

他閉上眼睛,吻了下去……

小樓厲凡表上的指針驟然停止,過了幾秒鐘,向原來的方向瘋狂地轉了回來,他的身體也和之前縮小的樣子一樣,慢慢地長大了,在霈林海體內的樓厲凡,身上被大咒式圈壓制的束縛鬆了開來,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回復了原狀,不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安全了的同時,眼前忽然一陣金光亂閃,他抬起頭怒目而視,面前是他那兩個該死的姐姐,一人手中拿着一台只有手指大的縮微照相機看着他,笑得異常得意。

所謂的魔女,就是絕不按照常理做事的女人。

那兩個女人也不例外。

第二天,變態學院裏就掛滿了「霈林海」和樓厲凡接吻的照片。所以,雖然這一屆情侶之間的詛咒早已被破除了,但是這兩個人的情侶之名和那個遭瘟的情侶之間,卻是更加地威名遠揚!

這,就是魔女的報復……

PS:那個變態校長呢?他還在保健室里躺着,一邊還在不停地**叨:「厲佳,可以了吧?我都幫你們把他們玩到這個地步了,你們還要我怎麼樣嘛……把欠錢的字據還給我吧……」

至於樓厲婭?直到他們破除詛咒,她還在@妮的房間里,和他「敘舊」。

「大姐!二姐!為什麼你們不救我呀!你們好冷酷哦!好無情哦!嗚嗚嗚嗚……」

第三章靈氣實用課

樓家姐姐們在樓厲凡他們那裏住了幾個星期,雖然看起來她們很喜歡弟弟和霈林海被欺負時候的悲慘反應,想再繼續住下去。

可是老天有眼,忽然從樓家爸爸那裏來了一封信,說是家裏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們三個回去支援,她們才拖着比來的時候更巨大的行李,一步三回頭地回家去了。

呃?行李裏面是什麼?天知道那是什麼啊!

據說她們走了以後,那變態校長在教學樓的百層樓頂嚎哭了好幾個晚上,不知道又被她們打劫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們走了以後,只來了一封「我們還會再來的哈哈哈哈」這樣的信,後來就再沒音信了,這樣看來樓家爸爸所說的「大事情」似乎的確不小,否則像她們這種「說了三更來索命,絕不留你到四更」的個性,說完還會回來卻長久沒反應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在確認那三位魔頭姐姐至少短期內不會來之後,樓厲凡喜極而泣地給佛祖和耶穌都上了兩炷香。

拜特學院從九月開學以來,還沒有舉辦過什麼重大的活動,這讓一部分想靠着那些活動來勾搭─不,應該是結識─美男美女的人很是心急如焚。不過他們現在終於快熬出頭了,因為今天是十二月一號,再過二十四天就是聖誕節了。

聖誕節‖必然會舉行重大活動‖可以認識很多以前沒辦法認識的人物‖可以開始一段幸福美滿的戀情〈或者‖可以和相愛的人來一個浪漫的聖誕之夜〉‖大家的春心開始蠢蠢欲動。

再加上從幾天前就開始飄雪,整個學院都被埋在了一片晶瑩的銀色之中,更讓人有種「馬上就是聖誕節了」的感覺。雖然「還有」二十四天,大家已經急不可耐了。

樓厲凡完全弄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這麼興奮。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談論自己在聖誕之夜計劃了什麼事情,將會用什麼禮物去買對方的芳心。

一些性急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聖誕禮物,部分的年輕女孩甚至會擠出課間的時間來打毛衣─當然她們也想在上課的時候打,不過這裏是靈異學院,會被教員發現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剩下的零點一是教員當時心情好,不和你計較。

連霈林海也興奮得不能自己,把箱子裏所有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之後,計劃着什麼時候要出校一趟買一身滿意的新行頭,把自己襯個帥氣瀟灑、玉樹臨風,到了聖誕夜的時候……嘿嘿嘿嘿嘿嘿嘿……

樓厲凡對此冷眼旁觀,因為他不認為這種變態學校會讓他們遂了心意。大家興奮,那麼那位校長肯定也會興奮,只要他興奮,那大家就沒好日子過了。

─不過就算沒有這一點,他對這些事情也不感興趣。因為每年的聖誕節,追他的美女都多得讓他頭大如斗,連逃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去給自己找事……

這段時間上課的時候,課堂里就會瀰漫着一種很詭異的氣氛,常常有人邊上課邊作白日夢,甚至嘿嘿嘿嘿地笑出來,讓其他人不禁惡寒。

教員們也曾經有過那段時期,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可是偶爾有人太過分,再好脾氣的教員也會發怒,輕者講桌遭殃,重者玻璃全碎。

有些教員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就會將自己在這段時間的課,臨時改為室外才能上的─如實用課程或者實習課程。

今天樓厲凡他們要上的本來是靈力解剖,正由於這個原因而被改成了靈氣實用課。

上課的地方在拜特學院的大練習場,佔地十五平方公里,地面由水泥砌成。練習場周圍密密麻麻地環繞着各種各樣的年輕樹木,場地上的水泥地面寸草不生,只有中央聳立着一棵據說已有將近萬年高齡的老樹,足有七、八十公尺高,樹蔭可容百多個人同時乘涼。

可惜現在是冬天,老樹的樹葉早已掉光,樹枝上積滿了厚厚的雪。

雖然教室里有暖氣,可以直接穿襯衫上課,不過到了這大雪紛飛的美景之中,不管你能力多高,也得老老實實穿厚衣,沒得商量。

霈林海的家本來就在北方,這種天氣對他來說司空見慣,所以只套了一件厚毛衣就夠了。

可樓厲凡不一樣,他家在南方,多少年都下不了一次雪,他頭一次見雪還是在十五歲從靈異中學剛畢業,接到一個必須在北方才能完成的任務時;當時他依照南方的習慣只帶了兩件外套,結果可想而知……

為此他恨透了冬天的雪,最近的室外課他恨不能都蹺掉才好,可惜不行,他不想因為這種無聊的原因而蹺課─「今天學的東西或許明天就能救了你的命」,這是樓家的家訓。

他整整套了三件毛衣、三件毛褲,外面還加了一件厚毛長外套,遠遠地看去就好像一顆球在滾一樣。霈林海對他這一身非常不能理解,但是也不敢提出相反意見,只有唯唯諾諾地跟在他身邊,隨時在進出時防止他卡到門裏。

十五平方公里的練習場上,大約有十多個正在上室外課的班級,每個班幾十人,但就算如此,在這裏的人數還是顯得很少很少,很渺小。

樓厲凡穿着臃腫的衣服搖搖擺擺地來到練習場上,在另外一個班等待上課的羅天舞他們居然遠遠地就看到了他,仗着離得遠,幾個人對他的裝束大肆嘲笑。

可惜樓厲凡不是別人,他硬是將他們的話聽了個千真萬確、一字不漏,一怒之下結出一個籃球大小的靈氣團砸過去,那幾個人紛紛閃避,卻沒躲開那個會轉彎的瘟神,一人腦袋上一個血包被砸得昏死了過去。

那麼遠的都不能倖免,原本還想取笑幾句的本班同學一個個噤若寒蟬,現在就算樓厲凡穿的是小丑服,恐怕也再沒人敢多說一句了。

上課的鐘聲悠遠地回蕩在廣闊的校園中,靈氣實用課的老師海深藍輕飄飄地走到了她上課的地方─沒錯,是輕飄飄,仔細看的話,她的腳還和地上厚厚的雪有着些微的距離,也就是說,她是飄着走過來的。

發現這一點的學生們都發出了驚嘆聲。因為在靈氣的使用中,只有一種能力可以讓人虛空而浮,那就是靈氣御空。

靈氣御空本身是用靈氣支撐身體與地面之間的距離,如果是踏在這種雪地上,絕對就和人走路的時候沒有兩樣,一定會留下腳印的。

可是她走過的地方沒有痕迹,連最輕微的都沒有。

而且靈氣御空消耗的能力驚人,海深藍的「教師履歷」上寫着她今年剛剛三十歲,這種年齡應該不會像小孩子一樣,沒事就把消耗如此嚴重的能力秀給別人看吧?

「各位好久不見。」海深藍一舉右手,向驚奇的學生們微笑招呼。

所有學生雙手背在身後,啪一聲齊齊立正。這是上課的信號。

「我們今天的靈力解剖臨時把最後的靈氣實用課提到前面來,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海深藍一邊輕飄飄地踱步,一邊審視學生們的姿勢表情,最後目光落到了樓厲凡身上,表情變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硬忍了半天把笑忍了回去。

「所以現在我們要進行靈氣實用的學習,我希望各位已經預習過了。」

霈林海舉起手。

「你有問題嗎?」海深藍問。

霈林海老老實實回答:「那個……因為預習看不懂。」

沒有人笑他,大家都看不懂。

靈氣實用倒是被教學大綱當作了重點中的重點,可是書上那一章卻只有薄薄的八頁紙,而且充斥着什麼「摩爾斯轉換」、「開羅芬爾大移動」之類的名詞,他們翻遍了靈力解剖的課本,只找到一個「質性轉換」的名詞解釋,那解釋還是「靈力、魔力、妖力等的互相轉換」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靈力是靈力,魔力是魔力,妖力是妖力,這些在常識上是不能互通的,或許靈力能夠使用魔力的東西,或者魔力可以使用妖力的東西,但那不能說它們之間能轉換,只能說它們所用的那些「東西」有兼容性而已。

否則的話擁有妖力的妖怪,也可以藉由能力質性的轉換而「變成」人,或者人也可以變成妖怪了。

海深藍看了看大家臉上的神色,非常明白他們現在正在想什麼,於是微笑問道:「這麼說來,大家應該是都看不懂了?」

大家點頭。

「哪裏看不懂呢?」

「全都看不懂!」聲音很齊,什麼時候也沒今天齊。

海深藍笑着左右踱步,畫着藍色冷光眼影的眼睛眼波閃爍,她輕輕地、低聲地說:「那當然了……那一章里全都是只有四年級的學生才能看懂的東西,你們要是能看懂,就不用在這裏學了。」

學生一片嘩然。既然是一年級的教材,那為什麼要用四年級才懂的東西來編!哪個變態做出這種事的!

由於這個學校眾所皆知的變態傳統產生來源,學生們立刻想到了那個不管冬天、夏天都矇著黑布的傢伙─校長拜特!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海深藍舉手示意大家安靜,「不過這次真的不關那個變態的事情,不管是誰來編這個教材,都必須這麼干。」

學生們漸漸安靜下來,聽她繼續說。

「那麼為什麼呢?原因就在於靈氣實用這個課程本身的特殊性上。靈氣實用是靈力解剖的重要課程,如果不能進行靈氣實用,那麼我們學習的靈力解剖就等於沒有學,所以可以說,我們的靈力解剖其實大部分都是為了靈氣實用準備的。

「若要進行靈氣實用,就必須了解許多高層次才能理解的東西,比如魔力教學中的『K3碰撞』;可是靈力實用本身卻又是最最基礎的課程,這門課不合格,你們就很有可能在二年級的實習中發生生命危險。

「我們必須讓你們在一年級的時候就能夠熟練使用靈氣實用,可是在沒有學習二年級和三年級課程的情況下,又難以使你們了解四年級的東西,因此在編寫教材的時候困難重重,最後只有做出折衷的辦法。

「也就是說,教材上用最高層次的方式來解釋能力,但其實主要卻是言傳口授,在實習中領會。等你們上了四年級,這些東西自然一看就懂。」

這些話是說得很有專業性,而且其邏輯不是一般的怪異,連樓厲凡這種在魔女家庭長大,早已習慣了家人奇怪邏輯的人都被攪得頭昏腦脹,有聽沒有懂。

不過雖然邏輯沒聽懂,但是基本原因還是聽明白了,簡而言之就是這東西必須在一年級學,要學也能學會,只是要用理論支持的話就必須等到了四年級再說,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個就算不理解那些讓人看不懂的理論,也照樣能夠使用。

既然得到了這樣的保證,大家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只是在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中集體縮了縮脖子,希望能趕緊做點什麼,不要再站在這裏受凍。

雖然樓厲凡身上衣服的厚度可破「拜特學院之最」的記錄,仍然冷得他受不了,整個下半身都麻木了。

海深藍不負眾望地後退了幾步,對開始瑟瑟發抖的學生們說道:「那麼現在我就要開始進行靈氣實用的教學,請各位站開一點,至少和周圍的人保持兩公尺的間隔。」

學生們依言而做。要是在平時,只是挪動一下而已,誰都會做,可是今天和樓厲凡一樣幾分鐘就被凍得僵硬的人大有人在。

這時有個人站在那裏沒動,旁邊的人在分散移動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他,那傢伙就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里,大家一陣手忙腳亂才讓他緩過來。

「我站在這裏,大家可能都發現了,」等間距全部合適時,海深藍繼續踱著步說道:「我的腳是一直飄浮在這雪地的上方,沒有接觸到它。

「你們在見到這種情況時,第一印象恐怕會認為我用了靈氣御空,然而第二印象可能就會開始懷疑,因為靈氣御空是會留下痕迹的,尤其在這種鬆軟的雪地里,像這樣踏雪無痕的情況根本不可能。」

大部分學生點頭。沒點頭的人不是沒聽懂,而是根本沒發現她飄浮,或是發現了也想不通,因為靈氣御空不是每個人都會的,比如霈林海。

「你們首先發現的事情應該是我在飄浮,而第二件,恐怕你們都沒有發現到─從我來到現在,我沒有停下來過,而是一直都在反覆不停地走。」

她這麼一說,大家才恍然注意到這一點。她的確沒有停下來,一秒鐘也沒有,她只是不著痕迹地在悠然踱步,如果以講課來說的話的確是沒有什麼,但就算是講課也有在某個地方站住,至少幾秒鐘不動的情況。她卻是完全沒有停下,一直在走。

「現在我有問題要問各位了,」海深藍微笑提問,「請問一下,誰能告訴我,現今世界上可以讓人飛翔的技術有哪些?」

這種問題樓厲凡根本不屑於回答,不過在問題提出五秒之後還沒有人答她的話,發生冷場就麻煩了─別看這位老師一直在笑,但是如果膽敢讓她的課堂冷場,那後果……

「總共有十幾種,」樓厲凡的聲音蒙在衣服領子裏,答道:「第一種是機械動力,也就是幾千年來所用的機械─能量原理;第二種是靈氣御空;第三種是妖力浮翔;第四種是魔力飄移;還有精靈浮力和以各種方法改變身體密度結構等等,不過用處不大,而且容易發生危險,現在已經很少能見到它們的教材了。」

「說得好!」海深藍用力拍了兩下手,「我沒有想到一年級生里也能有對這些理論了解得這麼多的學生,一般像你們這麼大的孩子們哪,都只會注意和自己能力有關的理論,而對和自己無關的東西很少學習。」

她說得沒錯,可是靈異方面的知識很複雜,如果每一種都去了解的話很容易導致混亂,大家只了解與自己有關的東西也沒什麼錯。幾乎所有人都這麼想,海深藍說出那句話之後,也明白大家絕對會這麼想。她現在就是要讓大家這麼想。

「我了解大家學有專精的理**,不過請大家從現在開始摒棄這種思想,因為從今往後你們要用的不只是『靈』類的能力,還有『妖』類、『魔』類和『精』類的能力,哪一門不夠了解,都可能讓你的靈氣實用課不及格,這一點請大家注意。」

一位學生舉手道:「可是我們沒有妖力、魔力和精靈力啊!怎麼用?」

「這就是我們靈氣實用課所要講的最困難的內容。」海深藍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便不再解釋這個,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之前的問題上,「現在我要知道,在這裏的所有人中會靈氣御空的人有多少?」

大約有四分之三的人舉手。

「很好,比我想像得要好。」她示意大家將手放下來,「不過雖然會的人多,還是有一部分人對這個能力不了解。好在這個能力雖然耗費非常驚人,但非常簡單好學,現在我給你們示範一下。」

她又向後退了一步,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似乎有什麼能力通過這口氣而被泄了出去,只聽見輕微地啪嚓一聲,她的雙腳已經深深地踩到了雪中。

「在你們還沒有熟練之前,先把其他的能力收起來。然後,把靈力集中在腳下,讓它從腳下釋放出來,螺旋狀包圍你的全身,就像這樣……」

她的腳下彷彿忽然出現了一台鼓風機,雪花唰唰唰地被吹得四散紛飛,然後這股風逐漸變成了肉眼可見的淡藍色旋風,漸漸包圍了她的周身,她整個人就隨着這股上大下小的漏斗狀旋風飄飛了起來。

一般情況下,靈力製造的旋風沒有顏色,也很少對周圍產生影響,因為靈力在只對靈力釋放者「本身」發生作用時,消耗的能量是最少的。

而且在同樣情況下,如果對非「本身」的物體做出同樣的事情,其消耗的能量大約是後者的一倍左右。因此雖然這樣,飄浮的靈氣御空很好看也很華麗,卻很少有人用。

樓厲凡不禁驚訝,自己光維持飄浮的狀態就可能消耗掉他三分之二以上的靈力能量,更別說像這麼華麗的起飛方式……他要是像她這麼用的話,肯定馬上脫力倒地。

現在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疲憊的情況,也看不出即將力竭的樣子,照這種情況看來,她應該至少擁有100hix以上的能力,可是既然有這麼高的能力,在靈異協會也可以佔有一席之地,為什麼她只是在這裏做了一介教師呢?

海深藍慢慢地降落下來,開始看大家學習的成果。

她說得沒錯,靈氣御空的確很好學,再加上她的理論,幾分鐘后大家就都掌握了它的用法,霈林海也只是在剛開始的時候由於靈力風不夠平均而摔下來幾次,但也很快學會了。

見最後一個人也用靈氣御空飛起來之後,海深藍又恢復了之前飄浮在雪地之上的姿態,說道:「好,剛才大家所做的就是『靈』、『妖』、『魔』、『精』四大類能力中的靈力飛翔,靈氣御空。

「可是,我們今天要學的不只是靈氣御空,還有妖力浮翔。魔力飄移和精靈浮力我們將在下一堂課為大家講解。」

「我們沒有妖類能力啊……」一些學生開始在底下嘀嘀咕咕。

「你們當然沒有,要是有的話就變成妖怪了。就好像那個變態校長……」

「變態校長!那個傢伙是妖怪嗎?」一說到挖掘神秘的變態校長的秘密,所有人都伸長了耳朵,連樓厲凡也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啊啊,原來他是妖怪啊!」

「會是什麼妖怪呢?」

「老妖怪啊……」

「老師!老師啊!他是什麼妖怪?」

「他成精多少年了?」

海深藍為自己說錯了話而尷尬不已,她咳嗽了幾聲,把群情激奮的各位注意力召回來:「嗯……我剛才說的請大家當作沒聽到……」

「怎麼可能沒聽到!他到底是不是妖怪啊!」有人激動得都發抖了。

海深藍猶豫了一下,回答:「這個……我只能告訴你們,他的確有妖怪的能力……」

「啊!那他就是妖怪了!」

海深藍微笑一下,雙目發出了精光:「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講的東西,你們是對我的課有興趣呢?還是對他更有興趣呢?好好回答,回答得不對的話我可是會發飆的喲。」

海深藍老師發飆等於五十公尺以內傷亡慘重,他們不是沒有領教過的,因此這一句話立刻很有效地將大家探究八卦的心思給壓了下去。

「我們還是……喜歡聽海深藍老師講課……」所謂向惡勢力低頭……

「好,請大家把精力集中到今天的課堂上。剛才的靈氣御空大家只要了解就可以,等學習了妖力浮翔之後,靈氣御空基本上就用不到了。」

她環視學生們一圈,「從剛才起就有人一直在嘟囔自己沒有妖力,所以不能學習關於妖力的能力,既然這樣,我想讓各位用靈力或者靈感力探測一下,我身上的『氣』是什麼?是靈氣?是妖氣?還是魔氣?」

就算她不說,作為靈異師的學生們在每一次見到某個人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探測其能力,這一次也不例外,因此很快就有人回答:「是靈氣!」

海深藍笑了笑,周身驀然一震,身上靈力主脈經絡的八百七十七個穴位閃現出了無數細小的劈啪電光。

電光一閃即逝,她隨即微笑地問:「那麼,現在我身上是什麼氣呢?」

樓厲凡一直用靈感力監視着她周身的力量分佈,在她的靈力經絡閃現電光的同時,環繞着她的氣息竟在瞬間改變了。

「是妖氣!」

那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更不是什麼花招,就是妖氣!可是剛才也的確是靈氣!如果只有一個人探測錯了就算了,可是所有人的探測結果都是一樣的─她全身的氣息「剛才」的確是靈力,但是就在一瞬間,她氣息的質性改變了,變成了妖氣。

樓厲凡與霈林海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閃過數種可能。

也許,也許她是人類和妖怪的混血,可若是那樣,她身上的氣息應該兼而有之,而不是如此純粹地互相轉換!那麼她到底是……

那麼……這難道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名詞─「質性轉換」了!真的可能有這種事嗎?

霈林海就算了,可是樓家怎麼也算是靈異世家……嗯,不過樓爸樓媽現在都不務正業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占卜和特異功能,然後在靈異節目里大出風頭……這種能力又用不着……早就忘記了吧!

海深藍沒有說話,身上的靈力經絡主脈穴位再次發出劈啪電光,不過與上次稍有不同,上次的電光是隱現紅色,而這一次則隱現淡淡的黑色。

她的氣息質性再次發生了變化,那是一種很討厭的感覺,只要是靈異師就不會想有的感覺。

「……魔氣!」

靈氣,只有人類才有的氣。

妖氣,只有妖怪才擁有的氣。

魔氣,只有魔物才有的氣。

「人類」的名詞解釋應該不用多說:「妖怪」,多年來的概**都是「某種東西〈動物或植物或無生命物〉經過修鍊而接近神」,妖怪在三界之中最為接近神;可是魔物……天生就是魔,生於傳說中的地獄最底層,沒有慈悲,沒有人心,與神的意旨永遠背道而馳,恐怖、血腥、死亡永遠與它如影隨形。

不僅樓厲凡他們班的人在感受到魔氣時開始拚命後退,連同在練習場上課,離得十萬八千里遠的班級都有學生準備逃跑了。

海深藍身上的魔氣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又變回了之前的靈氣。倉促後退的學生們才慢慢地又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那麼,這就是我們今天課程的重點─質性轉換。」海深藍一揚手,身後紛揚的雪花驟然停住,有序地在空中結成了「質性轉換」這四個字。

「所謂的質性轉換,就是要把本身的靈力質性變成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們以前上課的時候,專門講過二十個課時的靈力經絡,大家應該知道,靈力經絡主脈上的穴位總共應該有八百七十七個,我們的靈力由頭、手、腳、眼七個部分源出,經過這八百七十七個穴位,最後進入丹田。

「如果按照我們平時靈力所走的那個方向順序的話,大家所感到的就是『靈力』,可是如果換一條路去走的話,就可以變成其他不同的東西。」

「質性轉換」四個字輕輕地啪一聲碎開,又組合成為另外四個字─「歪門邪道」。

「既然不走平時正常的路途,我們就可以稱之為歪門邪道。現在請大家跟隨着我所說的靈力走向慢慢地引導靈力,如果不能成功或者不能確定穴位的位置要馬上和我說,因為質性轉換很容易出問題,萬一把你變換成了其他的東西……那我就沒辦法了。」

她身上忽然出現了白色的線,那些線就好像是從體內生長出來的,穿破了皮膚而到身體外面,在學生們發現的同時,那些幾乎肉眼難辨的「線」已經沾上了他們的身體,好像蜘蛛網一樣難以甩脫。

「這是我的感應線,你們的路線要是走錯而有危險的話,我會提醒你們。都準備好了嗎?好,源起頭殊─入博池─風翅─燕谷……」

忽然有一個學生身上竄起了灰色的火苗,那傢伙尖叫一聲就開始四處亂竄,其他學生被他這麼一擾亂,有的險險就要走到岔路上去。

海深藍追上去一腳把那傢伙跺到了雪地里,開始腦袋上冒着青筋,卻仍然微笑地用細尖的高跟皮鞋踩他的頭:「你白痴嗎!這種小事不會自救嗎!剛才我怎麼說的?不能確定穴位位置的話馬上跟我說!你猶豫半天還是選了錯路什麼意思!想成仙嗎!」

「對……對不起……」被踩到雪地里的時候,他身上的火苗立刻就滅了。等海深藍終於把腳挪開,那小子哭喪著臉爬起來,捂著剛才起火的地方低聲哼哼唧唧。

他的衣服沒破,但是似乎燒傷了。因為剛才他身上起的火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地獄業火,只焚燒有罪孽的東西。

海深藍氣憤地扭身回到自己剛才的位置上,狠狠說道:「在這個學校教學一百多年來,真是見得太多了!每一次都有幾個自作聰明的傢伙,不懂也不問!

「這還算好的,只是最低級的地獄業火,要是不小心把自己變成三昧真火怎麼辦!到時候你就去死吧!我也沒辦法了!」

怪不得在普通的院校里根本沒人提質性轉換的事情……連很多出生於靈異世家的人也幾乎沒聽過。

樓厲凡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這種能力太危險─不是指對他人,而是對自己─要掌握它,不僅這八百七十七個穴道必須瞭若指掌,而且走向不能有分毫的錯誤,否則很可能死路一條。

不過……「在這個學校教學一百多年」……

……她不是才三十歲嗎……?

發泄完畢,海深藍繼續給她的學生們傳授靈力的走向,這一次沒有人再敢輕舉妄動,全都老老實實地有問題就提,雖然仍有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使方向走錯,但在海深藍及時的厲聲引導下又都走回了原處,沒有再出大問題。

「那麼,就是這個方向。只要走過一次靈力就有記憶,現在大家把自己最高的靈力引入頭殊,迅速隨我剛才的引導過去─」

海深藍的話音剛落,樓厲凡和霈林海兩個人身上,已經出現了剛才在她身上所出現的那種電光,劈啪作響。

二人隨即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異常輕盈,好像羽毛一般感覺不到重量,一陣風吹來,霈林海啊地一聲驚叫,那麼大的個子硬是被吹到幾十公尺遠的地方去,還翻了幾個跟頭。

其實樓厲凡本來也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而被吹走的,不過他佔便宜在今天穿得多,壓得那風吹不起來他,可他沒好太多,也被吹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在地上滾了幾滾。

照理說,這種情況是很好笑的,尤其在這種年輕人的場所,不笑個天昏地暗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沒有人笑,一個也沒有。

因為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身上出現了質性轉換,而其他的人,全都靜悄悄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

海深藍的吃驚完全表露在了臉上。她可以確信那兩個人絕對是第一次使用質性轉換,根據她的經驗,這個能力只有在重複打通通道之後,才能完全地使用,也就是說,新手至少要讓氣息在那條路上反覆行走多次,才能發揮作用。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變化,不是讓自己的能力質性變成地獄業火之類的低級轉換,而是化為妖力!是本質的變換!以往最優秀的學生也需要二十多天的訓練才行。

而且他們竟出現了「那種」情況……

霈林海很艱難地從雪地上「飄」回來─是的,的確是飄,他的腳只沾到了雪,但是卻沒有踏入雪中,他就是在鬆軟的新雪上飄。

樓厲凡那一身厚重的衣服把他弄得狼狽不堪,胖得好像球一樣的身體只有四肢着地才好不容易爬起來。可是剛剛爬起來,又是一陣風,他再次被吹倒在地,又打了幾個滾。他氣急敗壞地把衣服一件一件扯開甩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衫站在寒風中。

等看見其他人獃滯的目光時,樓厲凡這才遲鈍地發覺,自己只穿了這麼點東西居然感覺不到冷,他知道風在吹也知道雪在下,雪碰觸到肌膚的感覺是涼的,呼出來的氣是熱的,但沒有冷。

沒有「冷」的「痛苦」感覺。

「……你們兩個……」海深藍指指樓厲凡和艱難走來的霈林海,「你們兩個可以下課了,接下來的課你們可以不用聽了。」

「啊?」霈林海一失神,又被一陣風吹得滾到了剛才的地方,他的聲音遠遠地,凄慘地傳來,「可是這個情況怎麼解決啊!」

樓厲凡這次有經驗了,他將身上的力量全部轉移到腳下去,將地面吸附住,這樣身體就可以不用被吹走了。他面色發青地問海深藍:「對……老師,請告訴我們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好嗎?」

「按照正常的靈力走向再走一次就好了,你們走吧!」

海深藍好像看到他們就着急一樣,揮手趕走,卻在樓厲凡正轉身要去救霈林海的時候叫住了他,「對了,今晚八點,你和霈林海兩個人到校長室去一下,到時候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說。」

重要的事情?什麼事情?什麼事情一定要在那個變態的辦公室里說?

用滿心疑惑也不足以形容樓厲凡對這個命令想不通的程度,他其實很想在這裏就把事情弄清楚,並且告訴她,他寧可在雪地里多凍一天也不想去那個變態那裏。

但是他忽然想到這位一直微笑的老師,上次因為某同學答錯了問題,而笑着發起飆來,教室里的人統統被龍捲風卷到了遙遠後山的樣子……他立刻就沒有勇氣開口了。

他追上在被吹得滾動的霈林海,把他扶起來,一手抓他,一手拖着自己剛脫下來的厚重衣物。一不小心,霈林海險些隨風而去,樓厲凡死死抓住他的手,腳下卻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飄浮力,硬是順着風吹的方向被拖走了。

等他們走遠之後,海深藍很詭異地笑了一下,招手讓其他的學生聚攏過來。學生們不明所以,照她說的在她面前兩公尺的距離內站成了兩排。

「各位同學,請看着我,不要眨眼……」

一道藍光乍然閃過,學生們呆若木雞。海深藍在他們還沒有恢復過來之前掏出了一支校內通訊器,按下號碼。

「喂,我找到人選了……嗯,已經把記憶消掉了,其他班級呢?嗯,好,那我就放心了。」

關掉通訊器,她很可惜地看着依然呆若木雞的學生們,嘆氣:「沒辦法啊!你們的資質相較之下差得太遠了。不過不用擔心,等事情一辦完,他們兩個也會被消去關於『質性轉換』這方面的記憶的。」

沒錯,如此高段的菁英能力,每一屆的學生之中只有一定的人選被允許了解和學習,所以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它的。

不過樓厲凡的猜想也對,他的父母的確被允許擁有了這種能力,只是因為經常用不到,所以也想不到要教兒子而已。

很幸運,風吹的方向正好是宿舍的方向,因此霈林海和樓厲凡很順利地被吹回了宿舍。

靈力有其記憶性,走過的路線不會忘記,只要行過一遍的路程,不用人引導就可以再走。更何況他們以前的靈力行進方向對他們來說,已經熟悉到了熟視無睹的地步,因此沒有用太多時間就找到了靈力原本的路途,回到了以前一直運行的軌道上來。

從「妖」忽然變成「人」的感覺很奇怪,就好像從游泳池裏游泳完之後,剛剛從水裏出來的感覺,身體驟然變得很重。

樓厲凡一沒注意險些跪倒在地,幸虧霈林海比他倒得早,他按住霈林海的頭又站了起來。

只可憐了霈林海,還沒爬起來就又倒了下去,許久許久都起不來。

第四章卧底妖怪學園

樓厲凡和霈林海到達校長室的時候正好八點正,這當然是故意計算的結果,因為他們既不想和那變態多在一起一秒,也不想因為遲到,而遭到那變態巧立名目的懲罰。

兩人敲門而入,這一次的校長室不再是當初他們報到時的那個黑異空間,而是和一般學校沒有什麼區別的所謂「校長室」。

漂亮寬大的房間,大得能容七、八個人一起辦公的辦公桌,牆壁上爬滿了不知名的綠色植物,地面上除了需要坐人和走路、放東西的地方之外,全都被奇怪的植物佔滿了,整個辦公室好像一個熱帶叢林一樣。

霈林海不禁有些擔心,這麼潮濕的地方會不會生蚊子……

一進辦公室,兩人就熱得受不了,把外衣脫下來搭在手腕上,然後才向辦公室里的人低頭致敬:「海深藍老師,我們來了!」

辦公室里「似乎」只有海深藍一個人,因為辦公桌旁邊就只有她坐在那裏。但是樓厲凡和霈林海兩人一發聲,剛才完全沒被他們放在眼內的,一直堆在辦公桌上的黑色可疑不明物體就忽然抬起了頭來,用陰陰森森凄凄慘慘戚戚的聲音說:「你們終於來了……」

「鬼呀─」那聲音很像怨靈,而且是積攢了千年怨恨的那種,霈林海嚇得嚎叫一聲,猛然倒退三步抱住樓厲凡,渾身顫抖。

樓厲凡踹了他一腳:「看清楚!那是那個變……咳,是我們校長!」

他一抬起頭霈林海就知道了,可還是忍不住會害怕,這沒辦法,誰讓他的聲音這麼恐怖的……

那變態校長好像也沒什麼精力和他們計較,只是依然用那種非常凄慘的聲音無力地說了一句:「一切由海深藍老師處理……我不管了……」然後就又趴在桌子上,似乎是自憐自哀去了。

海深藍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匡當一聲砸到那傢伙頭上,那聲音又大又響亮,樓厲凡懷疑這一缸下去那變態還有命在嗎?

「你這個不負責任又沒用的蠢材!我們要你幹什麼!」海深藍咬牙切齒地對他罵。

那變態就好像死了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海深藍示意他們坐下,兩人走到辦公桌前,拉出兩張椅子,將外衣搭在椅背上,坐了下來。

「今天找你們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們去做。」海深藍的表情很嚴肅,眼神凌厲,「但是這件事必須特別保密,我希望你們的嘴巴從現在開始能閉得緊一點,因為這是事關咱們拜特學院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們明白嗎?」

兩人知道既然叫他們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嚴肅,還是「事關拜特學院生死存亡的大事」?

不過看看那變態現在的樣子,大概就能猜出個十之**了,因為至今他們還沒有看過他有這麼沮喪的時候,除非真的出了什麼重大的事情,否則絕對不會這樣的。

兩人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體,仔細去聽這一次危險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其實……」似乎要說到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是難以開口,海深藍坐在那裏的身體微微地扭動了一下,調整個比較舒適的位置,「嗯,其實……」

一連「其實」了七、八次,她還是沒能說出口「其實」是什麼,最後竟有些惱羞成怒了,又抓起桌上的筆筒、硯台、鎮紙統統向那個趴着的變態砸去:「你個混蛋!這種事讓我怎麼說得出口!有本事自己給他們說!你這個一點用處也沒有,只會招惹是非、招蜂引蝶的白痴!」

招惹是非……?

招蜂引蝶……?

樓厲凡和霈林海忽然意識到,這次派他們去的任務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只是「能讓那變態這麼苦惱」這一條,就很可怕了。

那變態仍然像死了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海深藍把桌子上能扔的東西全都扔完了,卻好像扔到已經乾涸的水溝里,沒有絲毫水花兒,她一怒之下站起來,抓起自己坐的椅子就往他頭上扔過去,樓厲凡和霈林海大驚失色,慌忙攔住她,以防在事情還沒說清楚之前她就先把他砸死了。

好不容易平復了一點,海深藍瞪了那傢伙一眼,放下椅子坐了下來。

「其實,事情是這樣子的……」

事情很簡單,只是稍微有點難以啟齒。

前段時間召開了世界靈異協會舉辦的三界教育研討大會,所有高等靈學院、妖學院、魔學院的教育主官都會參加。

這些學校當然不會只有人類,還有妖怪和魔物開辦的,因此在這個會場中會有妖怪學校和魔物學校的主官,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可問題在於,以前為了防止拜特的首席變態去那裏搗亂,已經有百多年沒有讓變態校長參加過了,一直都是由兩位副校長中的一個去。

但是今年雪風副校長由於某種原因沒在學校,而帕烏麗娜又不放心把那變態在沒有她們的監視下,留在學校荼毒學生。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大無畏精神,她自己留守,把興奮得就差沒跳舞高歌的拜特先生趕去會場玩了。

事實證明,雪風和帕烏麗娜百多年以來的想法是正確的,讓拜特去參加那種會議簡直是災難。

剛去的第一天,他就因為覺得會議太無聊而偷偷地摸到會場外面放煙花,那些珍藏版超級煙花險些把一干與會的高層人員全部燒成灰。

第二天想勾搭伯倫希爾女校美麗的校長被拒絕,半夜到人家窗口下面唱情歌,結果被五十多名準備就寢的人員毒打一頓。

第三天他無聊到爬到五百多層的樓上,說要把所有靈力收起來用萬有引力的原理飛翔,引來國際大型媒體參觀。

第四天、第五天……

如果只是這樣荼毒別人就算了,可他還是覺得不夠刺激,明目張膽地召集與會者進行大型賭博活動─讓大家猜他手裏火柴棍的長短,輸了的人要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留下。

也不知道他怎麼說服其他人的,反正參加者很踴躍,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輸給了他。

「百分之九十九?」樓厲凡提出疑問,「那剩下的百分之一……」

贏了的那百分之九十九都不算什麼,因為對別人來說重要的東西對他根本沒有什麼作用,問題是輸的那一個,他怎麼輸的?輸了什麼?

答案是之前他其實一直都在作弊,只是因為技術高段而沒有被人發覺。可是他不幸地在最後一場遇見了零度妖學院的理事長─狼妖貝倫。

他是發現了拜特的作弊行為,但是一直不動聲色地按兵不動,也沒有揭穿他,直到最後才上前和他賭,賭之前似乎不經意地問拜特,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拜特狂笑着說是自己,不過他是絕對不會輸的。

結果……

結果貝倫很輕鬆地就破了他的手段,然後在大家面前逼迫他簽字畫押,允許貝倫把他賣掉……

「……賣掉……?」霈林海只感覺到眼角一直在抽搐、抽搐……

「如果把他一個人賣掉也就算了,」海深藍嘆氣,「我們根本不會多說一句話,他要死就死去吧!可是這個混蛋還加上了一條,『本人和拜特學院捆綁出售,決不單賣!』混蛋!」

看看周圍再沒什麼東西好扔的了,她凌空一抓,剛才被丟出去的煙灰缸又回到了她的手裏,她又砰地一聲砸到了那變態的腦殼子上,「你要自己死就自己死!幹嘛還把拜特學院帶上!你真是嫌我們活得太清閑是不是!」

拜特在黑布里抽抽嗒嗒,過了一會兒開始嚎啕大哭:「我也是沒辦法呀!要是光賣我的話,你們根本不會想辦法救我呀!嗚……哇!」

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樓厲凡才懶得管那個自作自受的怎麼哭,問道:「那海深藍老師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海深藍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希望你們去零度妖學院卧底,找機會把他簽的那個賣身契偷出來。」

樓厲凡和霈林海對視一眼。

「等……等一下……」

「放心好了,等你們回來,當然有獎勵。」

「那個……」

「至於究竟是什麼,等你們回來自己選就好。」

「我……我們……」

「呃?這樣還不行嗎?想現在就畢業也可以,或者想直升研究生也沒問題。」

「不對!我們要說的不是這個!」樓厲凡猛地站起來用力捶了一下桌子,「那可是妖怪學校!我們兩個是人類!肯定一進去就會被發現吧!那樣怎麼卧底啊!」

海深藍好像早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微笑了起來:「這當然就要用到我今天講課的內容了。」

靈氣,變成妖氣,或者變成魔氣,對不知道原理的人來說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不過這裏是拜特學院,這裏有「質性轉換」的實用課程。

質性轉換,其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技術,也不是別人開發出來的,而是拜特那個變態的興趣湊巧弄出的結果。

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發掘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因此很喜歡挑戰身體的極限。

他想改變身體的結構,為此研究了人類和妖怪和魔物的相同與不同之處,從力量走向以及力量和身體之間的關係,還有質變數變的過程,他在一次碰巧模仿魔物力量走向時走錯了路線,卻忽然發現身體的結構雖然沒有改變,但是「氣」的質性卻變化了。

當時他的「氣」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直接變成「妖氣」或者「魔氣」,而是變成了一種很奇怪的混合氣,他因此從這個方向繼續研究,把研究目標從身體的結構改變,修改為對「氣」改變的研究,終於找到了現今他們所用的這個方法。

「這麼說來,這個變……校長其實還是滿有才能的?」霈林海問。

那變態興奮地抬起頭來。

「如果他能把精力用在正路上一半的話。」

海深藍怒視他,又讓他把腦袋低了下去,「可是這種方法有些危險,因為誰也不知道如果被心術不正者用在歪路上的話,會出現多麼嚴重的後果,所以這個技術只有經過靈異協會嚴格篩選的人選才能學會,並且在特殊許可的情況下才能使用。

「可是這一次的情況比較特殊,貝倫以前經常到學院裏來,對學院的教師瞭若指掌,如果派遣教師去,不用兩天就肯定會被押送回來。可是這種事情又不能拜託學院外面的人,只有在學生中篩選。

「你們對它驚人的學習能力正是我們要的,所以今天和你們一起學習質性轉換的其他學生們,就被消除了關於這方面的全部記憶,而你們回來之後也要做好這種準備,明白嗎?」

樓厲凡和霈林海互相看一眼,沒說話。

「既然要裝『妖』,就要裝得像一點,我現在就教你們一些只有『妖』才能使用的能力,還有一些常識,到時候不要露餡了。

「不過時間不多,我只能教你們最基本的東西,更高段的技術么,我會給你們帶一些書籍資料,一定用得上的。」

離開校長室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樓厲凡裹着厚厚的大衣在雪地上匆匆地走,他恨不能從教學樓一出來就立刻走到溫暖的宿舍里去,可惜離得太遠,讓他想快點都沒辦法。

霈林海跟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低着頭似乎邊走邊在思考什麼問題。樓厲凡走了一會兒,發現霈林海不在身邊,一回頭,他已經站住了,一手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霈林海?你到底回不回去?」

霈林海如夢初醒,忙甩開了步子跟上他。

到了房間里,樓厲凡邊脫衣服邊問:「你剛才在幹什麼?作夢嗎?」

「不是……」霈林海把自己的外套掛在衣櫥里,坐到床上說道,「剛才我一直都沒問,其實他們可以用學院中其他人的名義,把學校買回來吧?為什麼他們不這麼做呢?」

樓厲凡活動了一下剛才被凍得僵硬的筋骨:「大概是不願意掏錢吧……誰知道這個學校能拍賣多少錢,與其傾家蕩產地買回來,還不如做這種無本的生意偷回來。我想他們就是這麼想的吧。」

說得很有道理,而且與真實的情況差不了多少。不過還有一點他們沒問,海深藍也沒告訴他們。

像這種被強迫賣掉的事情本身就很丟人了,如果最後還淪落到要自己把自己買回來,學院中誰也拉不下那個臉。所以他們寧可偷,也堅決不幹這種讓自己丟分的事情。

「可是妖學院啊……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妖怪哪。」霈林海感嘆。

樓厲凡活動筋骨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對了,我也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見到妖怪了。不知道現在妖怪們的能力提升到什麼地步了呢?」

「啊!」霈林海大叫一聲,嚇了樓厲凡一跳,「我想起來了!今天白天的時候海深藍老師好像說了什麼……『那個變態校長是妖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怎麼知道?」樓厲凡面色不豫地道,「照現在的情況看,就算我們從他身上探測到妖氣,也不能說明他就是妖怪,更何況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我從以前開始就沒在他身上探測到任何氣息,就好像他根本不在那兒一樣。」

霈林海莫名其妙地變得非常高興,喜滋滋地指著自己道:「我!我也是!我還以為是我的探測有問題。」

「你的探測本來就有問題!」樓厲凡毫不留情地說,「你到現在還是沒學會靈感力,肯定是靠靈力探測的吧?連我靈感力都測不出來的東西,你用靈力能測出來嗎!嗤!」

霈林海萎縮了一圈:「對不起。」

「不過,」樓厲凡又說,「因為質性不同,所以氣息變成『妖』以後會有某些能力不能相通的問題,你要小心不要用在靈異學校學習的方法去釋放妖力,不然萬一你自己自爆事小,要是弄得連我也暴露了身分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

時間的確很緊迫,拜特校長和拜特學院的拍賣會將在兩星期以後舉行,所以海深藍只能用一天時間幫他們講解到了妖學院之後需要注意的問題,以及教授一些簡單的妖力法術,幫他們解除變成妖之後出現的一系列BUG.因為重力對「妖」的身體影響較小,而會被風吹走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真正的大問題在於,他們在使用妖力的時候,經常因為習慣於走「靈力」的路線,而出現不兼容的自爆現象,常常對方還沒有攻擊過來,就已經被自己爆得灰頭土臉了。

海深藍花了很大的力氣調教他們兩個,生氣發火是常事,不過幸運的是,她每次都把那個倒霉的拜特校長先生帶在身邊,一有怒氣就抓住他猛跺,樓厲凡和霈林海倒是沒有受多少罪。

第二天,他們就離開了學校。

不過因為他們卧底的事情是很秘密的,對其他人只通知說他們要進行校外的實習,因此走的時候沒有什麼人送。於是,明明在熱鬧的聖誕節前夕氣氛中,兩個人卻只能寂寞地背着很凄涼的斜陽坐上飛行器,飛向他們不可知的未來……

零度妖學院所在的根丁現在正是春天,春暖花開的時節,對樓厲凡來說,這裏真是比拜特學院冰天雪地的情景漂亮太多,已經到了完美的程度了。

當然,那是說如果他們沒有身負任務的話……

零度妖學院。校長室。

一個長著圓圓貓耳朵,身後搖晃着一條長長貓尾巴的十四、五歲小女孩,正坐在校長的椅子上,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這麼說,你們兩個就是迷宮妖學院轉學過來的那兩個學生了?」

「是的,」那男的回答,「我是霈林海,愛爾蘭校長您好。」

霈林海身邊的女孩一直沒有說話,連眼睛也不往她那裏看一眼,愛爾蘭的目光飄向她,又詢問地落在霈林海的身上。

霈林海有些尷尬,伸出手指戳戳那女孩,女孩漂亮的黑眼睛惡狠狠地看着他,一對瞳仁中瞬間射出了凌厲的殺氣,不過所幸又很快收了回去。

「我是……樓厲凡,愛爾蘭校長您好。」

為什麼樓厲凡會變成女的呢?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不曉得是哪個搭錯筋的混蛋,居然在從迷宮妖學院資料庫里暗中加入他們資料的時候,把他的性別弄錯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無法修改,而且也沒時間再修改這個。

於是海深藍一邊對拜特校長進行精神上的暴力折磨,一邊教樓厲凡怎麼學習成為女性,怎麼用女性化妝品。

樓厲凡幾次說自己乾脆不去了算了,結果霈林海只要聽到他不去馬上就聲明自己也不去,那變態校長就會抱着他們兩個人的腿哭,哭得人心煩意亂,不得不棄械投降。

愛爾蘭微笑:「我知道了,謝謝你們的介紹。那麼你們有沒有想好要進入哪個專業呢?」

妖學院的分科比起靈異學院的是粗了很多,現在只有八大系十六個專業科。在靈異學院一般都是入學后的二年開始分專業,而在妖學院則是一入學就以自己的意志選擇分科了。

本來選擇哪個專業都是一樣的,但是據說理事長貝倫也在學校中帶課,而那張賣身契應該是由貝倫保管的,所以他們早已計劃好,一定要進入貝倫帶課的那個專業系才行。

樓厲凡道:「我們已經決定了,要去魔化專業。」

魔化專業就是將妖力進行魔化,也就是妖力的魔化應用。

其實這樣說還是不太清楚,更仔細一點的解釋,其實在於妖力和魔力之間的共通性。雖然魔力不能變成妖力,妖力也不能變成魔力,但是在特殊的手法作用下,妖怪們可以將妖力提升,得到近似於魔力的效果,這稱之為魔化,可以讓妖力得到最大的發揮。

樓厲凡他們很慶幸貝倫帶的專業系是魔力化而不是變身,因為他們即使改變了「氣」的質性,他們本身的能力也沒有改變,所以把他們放到變身系的話,就算再過一千年他們也學不會─當然,如果在這期間他們修鍊成妖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愛爾蘭靠在椅背上,長長尖尖的指甲就放在自己的臉頰邊,純凈的笑容看來有幾分妖冶:「好,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那就這麼定了。燈!」

燈?什麼燈?霈林海和樓厲凡茫然。

門被很有禮貌地敲了兩下,有什麼東西無聲地飄了進來,霈林海和樓厲凡回頭去看,啞然。的確是燈,一支看起來年代久遠的馬燈,悠悠蕩蕩地向這邊飄來。

「校長大人,您叫我?」那盞燈開口說話了,是低沉的男性聲音。它大概就是所謂「燈」的妖怪吧?

「帶他們兩個人去魔化專科熟悉一下環境,」愛爾蘭用尖利的指甲指一指面前的人道,「然後帶他們到貝倫那兒去。」

二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貝倫,不由有些意外。雖然貝倫在魔化專業有帶課,但他並不是那個專業的專科主任,也不負責雜項事務,更何況他還是這個學校的理事長,怎麼會這麼隨便就讓他們見他?

滿肚子的疑問也不能提出來,兩人向愛爾蘭告辭,跟着燈走出去。

在出去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因為樓厲凡穿的裙子是海深藍臨時從女生那邊借來的,而且─不知道她是故意還是湊巧─甚至不是「正常」的裙子,而是黑魔女專科的,長長的裙襬一直拖到腳面上,不小心就會踩到。

他在踏出門去的時候就一腳踏到了自己的裙襬上,向前猛撲去。霈林海聽到身後的響動慌忙伸手去接,正好抱了個滿懷。

「哦,很親密嘛,你們……」校長室的門慢慢關上,愛爾蘭的聲音從剩餘的縫隙中悠悠飄來,「你們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也沒有!」樓厲凡一把把霈林海推開,吼叫。

霈林海腦袋撞到了牆,不由一陣暈頭轉向。

他吼的聲音很大,只可惜門已經全部關上,愛爾蘭有沒有聽到也不得而知了。

樓厲凡只感覺到窩火又憋氣。本來被迫扮成女人就已經很讓人七竅生煙了,還被誤認為和這個白痴有什麼……

霈林海看到了他的目光,不由拚命搖頭:不是我!不是我的錯!我是無辜的!不要殺我!

樓厲凡閉上了眼睛。算了,雖然很生氣,不過的確不是他的錯……

可是沒有一個出氣筒真的很惱火啊!

他眼中重新又燃燒起來的火焰讓霈林海緊貼在牆上,全身都僵硬地凍成了冰棍。

妖學院和靈異學院不一樣,它不是建在地表,而是在地下,好像蟻洞一樣四通八達。

妖學院的學生大部分都不喜歡太陽─不是怕,也不是討厭,只是不喜歡而已─這是其中一個原因。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妖學院的學生們既然都是妖怪,其所需要的大部分能源必然來自於大地,住在地底對他們來說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這種事情對於人類來說很不舒服,雖然霈林海和樓厲凡改變了自己「氣」的質性,他們本身的質性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們基本上還是「人」,住在地底無論如何也不會舒服的。

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又下了三、四層樓的樣子,燈先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大約十平方公尺的房間里,沒有床,也沒有其他的任何傢俱。

房間中間只有一個水池,池中清澈見底,沒有見到入水口,也沒有見到排水道,只是泛著奇怪的銀色波光,這水雖然可看出是活水,不過實在看不出它是用什麼辦法與外界相通的。

除了房頂上的燈具外,房內沒有任何人工裝飾的東西,地面和牆壁也是裸露的泥土,沒有遮掩。

燈說道:「因為在下不知道二位的原形是什麼,所以只有先將二位安排到通用的房間里。等與貝倫理事長見過之後,再為二位決定是否需要改換其他的房間。」

看來這裏的房間還不能隨意選……想起變態學院的舒適房間,再看看這個簡陋得可以用「山洞」形容的「房間」,真是讓人心都涼了。

怪不得來的時候海深藍專門講過,他們不許帶多餘的行李,看來應該是這種苦行僧式的生活所決定的吧?

不過幸好,幸好他們不是妖怪,不用在這裏受罪太久。霈林海和樓厲凡很有默契地這麼想着。

帶他們看過房間之後,燈又帶着他們去見貝倫。

校長的辦公室在地面下第一層,而理事長的辦公室在地面下最後一層,也就是第三十六層。在向樓梯走去的路上,各個沒有關門的宿舍里的千姿百態盡收眼底。

一個房間里住着個獐頭鼠目的男子,正空手在地下挖呀挖呀挖呀……挖出的大洞旁邊堆放着大堆大堆的土。那傢伙應該是土撥鼠?

另外一個房間里有一個攬鏡自憐的女人,長得是很漂亮,卻戴了滿腦袋的百合花─無論多漂亮的百合要是戴了滿頭,那就一點美感都沒有了。她身後有一條長長的好像蜥蜴一樣的尾巴,原形大概是巨蜥?

還有一個房間,一個瘦長的男子盤在樹上─沒錯,是盤,瘦瘦長長地整個兒盤在樹上,看見他們的時候不斷地吐出長長的信,黃色的眼睛裏閃爍著凶光─據燈說那是友好的表現,不過這種友好的表現,讓霈林海和樓厲凡這兩個「凡人」實在無法接受。

還有一個房間里沒有人,只有一屋子爬得滿滿的藤蔓,中間有一朵碩大的花。據說那是慕絲花妖,今天是蛻變的日子。花妖應該就在那朵花里醞釀着蛻變的過程。

每個房間或多或少都有個水池,這樣看來是很實用的。

因為妖怪學校里的學生畢竟都是動物或者植物修鍊而來,無生命體和人類修鍊的很少,而大部分植物類的妖怪不能用口喝水,只有全身都泡在水池裏才可以,很多動物類的妖怪還是習慣於伏在池中喝水,而不是用杯子或其他的什麼東西,所以房間里那樣的水池是非常必要的。

不過,樓厲凡還是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請問一下,燈……嗯,燈先生,」這麼叫一盞燈還真是彆扭,「我發現其他的房間好像都是一個房間只有一個人住,為什麼我們兩個被安排在一個房間呢?」

一路走來都是一個房間只有一個「妖」,但是他們兩個卻被安排在了一起,這似乎有點奇怪吧?

燈帶着他們走下旋轉樓梯,聽到他的問題時飄動的路線微微頓了一下。

「嗯……這麼嘛……」燈的聲音很平靜,因為沒有表情,厲凡也弄不清楚它究竟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隱瞞什麼,「這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起見。」

「安全?」

「你們不知道嗎?一般妖學院是個比較危險的地方,在學生入學的時候,校長或者理事長會對學生進行評估,能力夠強的就可以獨自一個房間,可是能力不夠強的話,就需要兩人一間。」

「呃……嗯……」

儘管完全不明白妖學院到底哪裏危險,不過他們現在是「從別的妖學院轉學過來」的,再問下去的話,只會讓他們偽造的身分穿幫。

變成「妖」之後的身體非常輕盈,與其說是「走」下,還不如說是「飄」下樓梯。所以一直走下第三十六層,樓厲凡他們都沒有些微的疲累反應。

第三十六層只有一個房間,可是卻有和上面一樣長長的走廊,只是走廊兩邊沒有其他房間而已。燈飄到那個唯一的房間門口,用身體輕輕地撞了撞雕花的黑漆大門。

「理事長,那兩個轉學生來了。」

「請他們進來。」很低沉很好聽的聲音,好像是某種美麗的金屬在互相撞擊。

門自動無聲地打開,燈退到一邊,示意他們進去。

那真是個碩大的房間─真的只能用「碩大」來形容。整個房間高二十公尺,寬五十餘公尺,呈半圓形,半圓的牆壁上是百餘層的書架,至少也有萬餘本書。

一個男子坐在高高的梯架上對他們笑了一下。他的眼睛是灰藍色的,嘴唇很薄,比他的身高還長一點的灰色頭髮隨意地披在背後,身穿藍色金邊的寬大袍服,胸前掛着一個鏤空雕花的圓形吊飾,袍服的底緣外稍微露出了一條蓬鬆的尾巴尖。

他就是這個零度妖學院的理事長,要把拜特學院的校長連同學院一起拍賣掉的人─呃,妖。

貝倫從高高的架子上輕盈地飄落到地上,沒有地板磚也沒有水泥的泥土地面,沒有浮起半絲灰塵。

他微笑着面對這兩個新來的學生,問:「你們兩個就是這次的轉學生嗎?」

「是……是的。」

貝倫的態度很和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開口,霈林海和樓厲凡就忽然緊張了起來。或許那是因為他身上的某種氣質,也或許是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知道,這一點讓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貝倫走到霈林海面前,灰藍色的眼睛淡然地看着他:「你是霈林海?」

「是!」霈林海僵硬地回答。貝倫離得這麼近,好像有很奇怪的感覺在壓迫着他,霈林海很不舒服,卻不敢後退。

貝倫又走到樓厲凡面前,看了他很久,卻忽然笑了起來。

他一旦如此展顏,原本在他們身上的壓迫感就消失了,或者說,他的壓迫感根本就沒打算對付樓厲凡。

「你是……樓厲凡?」他本來就很英俊,笑起來的時候更像是有什麼亮麗的東西在他周身閃爍一樣。

「是。」樓厲凡仰頭對這個高大英俊的妖怪微笑。在目光與他對視時,樓厲凡的臉紅了。

霈林海大驚失色。

這一定是他的噩夢!一定是吧!那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他現在正看到樓厲凡就好像一個真正的女孩,像正對一見鍾情的對象露出最漂亮、最可愛的笑容!

天呀!地呀!誰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樓厲凡要愛上誰和他沒關係,就算愛上男人或者魔鬼,甚至是一塊石頭他也沒膽子去反對,可是那傢伙可是貝倫!他們是專門來偷他東西的!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到時候完不成任務可怎麼回去啊!

霈林海獨自一人在那裏跳腳,這邊對視凝望的兩人絲毫不受影響。

「你希望進入魔化專業?為什麼?」貝倫笑着問。

「嗯。」樓厲凡回答,「因為我想讓我的妖力,發揮到最大的效用。」本來習慣性地想說「靈力」,但在途中快速地改了過來,險些咬到舌頭。

貝倫伸出一隻修剪得很整齊的、漂亮修長的手摸了摸他的臉:「不過我想魔化專科不一定適合你。我很久都沒有見到這麼漂亮的孩子了,你不去誘惑專科有點可惜。」

狼妖貝倫,今年五百二十三歲,叫樓厲凡「孩子」一點也不為過。可惜他說話的語氣,那麼柔和,怎麼聽怎麼讓人往歪處想。

霈林海本來就受的刺激很大了,貝倫的那一摸讓他險些一口氣回不上來,結果樓厲凡的反應更讓他覺得自己乾脆死掉算了。

因為樓厲凡用那種只能稱之為「誘惑」的笑容對貝倫答道:「不過我知道狼族最帥的貝倫老師在這裏,所以我不去誘惑專科。」

霈林海站在那裏,全身凍成了冰,然後一點一點碎掉了。

「很好,明天就開始上課吧。」

「是。」

自始至終,除了第一句問候之外,貝倫沒有對霈林海多說一句話。

第五章魅惑之術

在燈的帶領下,上樓的時候霈林海由於精神刺激過大,而多次失足滾落下去,樓厲凡有些煩躁了,在第五次從樓底層把他撿回來時,也懶得再讓他小心,而是隨意地拎着他的脖子往樓上拖。

幸虧他們現在是「妖」的狀態,否則霈林海的體重九成九是要受他無情鞭撻的。

回到房間,燈給他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它前腳離開,霈林海後腳就把那鏤花木門關上,回身握住樓厲凡的手,很嚴肅地說:「厲凡,我知道那個狼妖貝倫很英俊很帥氣,不過,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神聖的任務,千萬不要被他的男色所迷惑。」

他話沒說完,樓厲凡一腳吻上他的肚子,然後在他痛得躬下腰時,在他的身上背上一陣猛踢。

「你說誰被男色迷惑!嗯?你說誰?再說一遍我聽聽!」樓厲凡氣得青筋爆出,邊踢邊咬牙切齒地低聲罵,「你這隻豬頭!重要的事情一點都沒發現,只會在那裏胡說八道拖我後腿,看我不踢死你!」

儘管真的被踢得傷痕纍纍險些變成豬頭,但霈林海還是沒能將疑惑從心中去掉。因為樓厲凡剛才的行動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樓厲凡終於泄憤完畢,忿忿然停下凌虐的腳步,很沒「淑女」形象地蹲在霈林海身邊低聲說道:「你難道都沒有發現我們剛才的狀況嗎?」

「沒發現……」

「……」我踢踢踢踢……「到底發現沒有!」

「嗚嗚嗚嗚……」壓抑著的悲慘哭聲,「你再踹我一千腳我也沒發現啊!嗚嗚嗚嗚!」

樓厲凡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了。

「在來之前海深藍老師不是有講過,貝倫有很多詭異的法術?」樓厲凡支著疲憊的頭無力地說,「其中一個就是『誘惑之術』。當他看見自己合意的異性時就會用這種法術誘惑對方,讓對方愛上自己再對其若即若離,這是他的惡趣味。剛才他就是對我施出了這種法術。」

「這麼說你就是他合意的人選?哎喲!」

樓厲凡一拳打得他再不敢說廢話,又繼續說道:「由於我不是『異性』,因而他的法術對我毫無作用。

「可是如果被他知道這一點的話,我的男性身分肯定會暴露,所以我不能露出我沒有受到誘惑的樣子,反而還要用上海深藍老師教的反誘惑術來對付他,看起來就是你剛才看見的那個樣子了。」

霈林海沒有想到,他們剛才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居然就已經開始過招了,他感動地又握住了樓厲凡的手:「原來剛才的情況這麼危急啊!厲凡!你真是太厲害了!」

樓厲凡一揮手,他撲通一聲掉到了水池裏。

「被男人握住手還被用這種口氣說話,真是太噁心了!」樓厲凡甩甩手說。

水池不深,霈林海坐着,水面也不過到他的腰而已。

「可是剛才那傢伙還有摸你的臉吶!你怎麼不揍他!」差別待遇!差別待遇啊……

樓厲凡想了想。

樓厲凡又想了想。

樓厲凡繼續在想……

「……因為他碰我的時候,我沒有噁心的感覺啊。」

然而這句話一出口,不僅霈林海惡寒,連樓厲凡自己的後背都竄上了一股涼氣。

他抱着頭蹲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語:「完蛋了!完蛋了!難道說還是被誘惑了嗎?我還以為誘惑之術沒有起作用,難道真的起作用了?啊啊啊啊啊!」

他忽然拉起了剛才被他「親自」甩到水池裏的霈林海的手,「霈林海,我現在鄭重地求你一件事……」

「啊?」霈林海茫然。

「如果我真的被誘惑愛上他的話,拜託你把我殺掉吧!他再英俊我也不想愛上男人!」說到這裏,他簡直是聲淚俱下了,「求你了!求你答應我吧!」

「不可能的吧……」

「我求你了!」樓厲凡真的哭出來了,「拜託!」

「……」

由於本來就不是來學習的,而且半路出家的結果是妖學院的東西,對他們靈異學院的學生來說根本是在聽天書,所以樓厲凡和霈林海兩個人在上課的時候相當混,一有時間只是努力與周圍的同學打好關係,以探聽所有可能得到的貝倫的資料。

「貝倫老師嗎?」女狐妖歪著頭想一想,「他很帥啊,好帥好帥呢!他真是太帥了!」

「貝倫老師?」雄性的槐妖用沉悶的聲音慢慢地說,「雖然不想承認,不過他很帥,真的很帥。」

小小的蚊妖一邊用自己的翅膀發出煩人的嗡嗡聲,一邊非常夢幻地捂著臉:「貝倫老師!您為什麼是貝倫老師!好帥啊!貝倫老師!」

答案千奇百怪,不過總結出來只有一條─那就是貝倫很帥,他是大眾情人。

「可是為什麼結果這麼統一呢?」樓厲凡在筆記本上寫下第二百一十六個「帥」字后終於忍不住了,用力摔下紙筆怒吼,「這簡直就好像大家早就統一了口徑,來等著回答一樣!我們是不是上當了啊!」

霈林海卧在水池邊,懶懶地回答了一聲:「啊。」

「你啊什麼啊!」樓厲凡用力踩了他腳腕子一下,痛得他抱着腳在房間里死命地跳,「你也快發動你那個沒多少腦漿的腦子想!到底我們怎樣才能問出『帥』之外,更有意義的資料來!」

霈林海都快委屈死了:「我沒想嗎?每一次我的問法都不一樣,可是得出來的答案都是一樣的─貝倫老師很帥,很帥很帥很帥!

「如果我想要再進一步追問的話,男的就會很暴躁地問我,是不是專門來刺激他不夠帥?而女的就會開始猛發花痴,恨不能抱着貝倫的照片高唱我的太陽,這讓人怎麼問得下去?」

「怎麼辦啊?」樓厲凡痛苦地猛抓頭髮,一頭黑亮的短髮被他生生抓得好像雞窩一樣,「我這邊也一樣。」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霈林海的聲音很小,不過樓厲凡還是聽見了。

「什麼辦法?」

「這個辦法八成行,但是……」

一圓珠筆砸上了他的腦袋:「到底什麼辦法!快說!」

「就是說……由你……親自……」霈林海吞了一口口水,「親身體會……親自了解他……」

樓厲凡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樓厲凡在想。

樓厲凡還在想。

樓厲凡努力地想。

……

樓厲凡想明白了。

霈林海和樓厲凡的房間里,傳出了某人即將被剁成肉醬的凄厲呼救聲。

半小時后,霈林海縮在角落裏抱着傷痕纍纍的自己哭:「是你要我說的呀……」

「你白痴嗎!」樓厲凡怒吼,「這種事情我怎麼能親自……親自去做!你以為我們這麼辛苦向其他人問話是為了什麼!」

「可是這不是不成功嗎?」

「不成功也不能用這種餿主意啊!」樓厲凡又是一陣劈頭蓋臉地狠揍。

霈林海臉都被打得變形了,他委屈萬分地為自己辯解:「可是我現在只能想到這個辦法,而且剛才我不想說的,是你自己要逼我說出來。」

「我說了無論怎樣也不許用這種餿主意啊!」

等樓厲凡消了氣,霈林海已經快被他打死了,而且是那種除了身上的東西之外,再認不出他身分的死法。

「那……怎麼辦?」霈林海欲哭無淚,抖抖瑟瑟地小心問。

「似乎,」樓厲凡抓了抓頭,沮喪萬分,「還是得用你的法子。」

霈林海萬般無奈地昏了過去。

誘惑之術是妖術的一種,在妖力的基礎上可達到效果的頂點。但是它並非萬能法術,而是有男女之分的,亦即是在不同性別的人〈妖〉,作用在不同性別的人〈妖〉身上時,所使用的方法也不盡相同。

之前樓厲凡認為貝倫在他身上施用的誘惑之術,並沒有起作用,就是認為貝倫當時使用的應該是男性對應女性的誘惑之術,對他應該無效。

可是現在看來不是這樣,那個法術似乎、好像、大概是有效的……雖然效果多大還不知道。

他平時使用的是靈力,對妖力只是有很基礎的認識,因此很多問題都搞不清楚,在誘惑男性和誘惑女性的法術中,其實有非常簡單的轉換原理,可是他不知道。所以他現在正在為「隔行隔層山」這樣的問題而抱頭苦惱。

「霈林海……」

「嗯?」

「如果不使用誘惑之術的話,我要怎麼接近貝倫吶?」

「……」

兩人在房間內的水池兩邊盤腿而坐,隔水相望,想到那個問題的時候,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這輩子還沒做過賊,頭一次做就是這麼困難的,難道是老天要亡了他們嗎?

「現在的問題是,」霈林海說,「我們連他的作息時間都沒搞清楚,他什麼時候在理事長室,什麼時候在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對了,他平時睡在哪裏?一樣不曉得。」

「當然他有沒有小金庫或者私藏東西的地方,就更不知道了……」

「……」

沉重的低氣壓把兩人壓得腰都直不起來。

「啊!對了!」霈林海忽然一拍自己的膝蓋,似乎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怎麼?」

「隔壁!」霈林海有些興奮地說,「咱們還有隔壁的這幾個妖怪沒有問!說不定能從他們身上問出點什麼呢?」

樓厲凡無力地說:「你白痴啊……那麼多人都問不出來,這幾個難道還能有什麼突破嗎?」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與其在這兒發愁,還不如去問問看!」霈林海跳起來,拖着一動都不想動的他往門口跑去。

那隻土撥鼠還在勤奮地挖洞,不過今天他是原形出現,身體大概有半人高,兩隻前爪飛快地刨土,然後由后爪推出洞去。像他這麼挖居然沒有挖穿到下一層去,真是奇迹了。

霈林海和樓厲凡走到他的洞口,向正在勤奮挖洞的他小心翼翼地打了聲招呼:「對不起,土撥鼠先生……」

「土撥鼠」從洞裏探出頭來,黑亮的大眼睛很和善地看着他們:「抱歉,我是鼴鼠。」

霈林海咳嗽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又笑着說道:「呃……鼴鼠先生,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可以嗎?」

鼴鼠點了點頭。

「關於貝倫理事長,您了解多少?」

鼴鼠歪歪腦袋:「你暗戀他嗎?」

霈林海險些一頭栽到洞裏。

「不……不是啊!」

鼴鼠又看看旁邊女裝的樓厲凡:「那就是你暗戀他?」

樓厲凡臉色發黑:「難道一定要暗戀他才能問嗎……」

鼴鼠笑笑,兩隻前爪似乎已經成了習慣性地在洞壁上輕輕刨:「不是,只是我在這個學校十二年,凡是新來的學生都必定要到處打聽他的事情,而這些學生,百分之八十都是被他迷住了的。」

妖學院和魔學院的學期都很長,從入學到畢業總共需要十五至六十年不等,至於究竟是多長的時間,就看學生自己喜歡學多少東西了。

他的回答不像其他學生那樣辭不達意甚至瘋狂,樓厲凡和霈林海馬上想到從他這裏問出來的東西必然很有價值,不禁興奮起來。

在兩人接連的詢問下,從鼴鼠這裏得到了如下的資料:貝倫,屬性「狼」,今年五百二十三歲,四百年前創立零度妖學院,一直獨身。妖學院也是每天白天上課,晚上休息,因此白天如果沒有去上課,就一定在理事長室。晚上他經常會到地面上去曬月亮。

樓厲凡很想問問他,貝倫有沒有藏匿什麼東西的嗜好,或者喜歡把東西藏在哪裏,但是那種問題實在太奇怪了,一旦問出口身分恐怕就會暴露,所以他咬牙憋了很久,決定等下次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再套他話。

到了「巨蜥」的房間里,霈林海再次打頭陣向那位美女問好,不幸的是「巨蜥姐姐」剛叫出口,「巨蜥」就很不高興地糾正他自己是鱷魚不是蜥蜴。

霈林海被連續兩次的打擊弄得心情沮喪,**叨著「反正我就是孤陋寡聞」蹲在角落裏畫圈圈,問話的重擔再次落到了樓厲凡的肩上。

這位鱷魚美女似乎同樣沒有受到貝倫的影響,不過很可惜,雖然樓厲凡的問題她答了不少,但沒有多少突破性的東西,她知道的和鼴鼠知道的沒有多大區別。

那個在樹上盤纏的瘦長的男子今天也還了原形,是一條大王蛇,可是由於他堅持說自己是眼鏡蛇,霈林海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他對還是自己對,但有了兩次的前車之鑒,他寧可相信自己是錯的。於是又縮到一邊**叨「我就是孤陋寡聞」去了。

「貝倫?他啊,他很喜歡把重要的東西埋起來。據說前一屆學生的畢業證也是因為他這個奇怪的嗜好被埋起來,等一個月以後要交給學生了,他才想起來去挖,結果畢業證全都開始腐爛了。」

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樓厲凡興奮地在記憶中畫上了一個着重符號。不過要是仔細想一想的話,埋東西……世界這麼大,天知道他能把東西埋在哪兒啊?

那株慕絲花霈林海沒有認錯,而且慕絲花本人也沒有不承認這一點,不過霈林海已經不敢問了。所以這一次還是樓厲凡進行詢問。

「貝倫……貝倫……貝倫是誰?」剛剛蛻變成少年模樣,不過仍然卧在

霈林海兩人暈倒。

在一再地提醒下,花妖終於想起來了。

「啊,哈哈哈……蛻變的時候會有一部分的記憶被蛻掉,就算是忘了誰也不奇怪嘛,哈哈哈哈哈……貝倫……呃,嗯,那傢伙啊,很自戀啊,而且很喜歡對別人用誘惑之術,似乎和一個現在很有名的變態學校校長是同學……對對對,好像就是叫拜特!

「他們以前是好朋友,甚至曾經說要一起開一家最有名的妖學院。可惜那個拜特明明身為妖怪,後來卻喜歡上研究靈異理論,他們兩個就為此反目了。

「這次據說要把那個拜特連同他的學校一起賣掉?哈哈哈哈……怎麼可能!他們始終是朋友……呃?賣身契都簽了?拍賣會也定了?呃呃……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人和妖都是會變的嘛!」

霈林海猜得果然不錯,在他們的隔壁的確有一部分學生,並沒有受到貝倫的「魅力」─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控制,這些沒有被控制的妖年紀普遍很大,一般都在兩百八到三百七十歲之間,大概是與道行有關係的緣故吧。

這些學生雖然數量不多,不過還是問出了一些很重要的訊息,也總算沒有白跑。

這樣按照原定的「計劃」,樓厲凡無論如何都需要去「親自」接近貝倫。儘管他沒有說,可霈林海還是能看得出來他很害怕這個任務,他恐怕甚至沒有自信能全身而退。

如果現在和他一起來的人不是霈林海而是一個比他經驗更強的人的話,他大概連焦慮症的癥狀都會表現出來,可惜……

他們來零度妖學院卧底已經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再過一個星期拍賣會就要開始了,聽海深藍老師的說法,現在在網絡的模擬拍賣中,拜特學院和拜特那個變態的拍賣價以及競爭的人數是最多的,就算他們想用自己的財力去競爭,不僅沒那個錢,而且如果買回來之後,卻又因為負債而破產的話也就毫無意義了。

現在全部的希望都集中在這兩個可憐的小偷身上,承受着希望的重壓,他們在心裏足足罵了那個變態校長千遍不止,卻還是得努力為那個變態做這種卑鄙、無恥、下流的事情。

「貝倫每天晚上會到地面上去曬月亮─」

這是很多妖怪的習性,所以晚上在上面曬月亮的妖怪恐怕很多。

雖然「誘惑別人」是貝倫的個人興趣,他本身卻還是屬於狼的孤傲性情,一定不會和其他的妖一起好像大雜燴一樣成堆地聊天,到時候找他也是很大的麻煩。

樓厲凡決定把用「獨處」來接近他的辦法,列到最後一條去,現在最好能找個趁貝倫不在的情況潛入他的理事長室,那裏應該是藏匿那張賣身契的最可疑地點。

兩人監視了三天,貝倫每天晚上基本上都在十二點左右離開理事長室,順着樓梯慢悠悠地飄上地面,然後變成一頭巨碩的白狼跑到最高的懸崖上拉長聲音嗥叫。

他的嗥叫似乎是某種信號,在聽到叫聲時,其他妖怪們就會陸陸續續地鑽出地面來曬月亮。

十二點半左右,他離開懸崖鑽入密林,樓厲凡和霈林海自認用人類的身體追不上他,只有退回來。凌晨三點左右,他都會再次準時出現在懸崖上,不過這次他不會叫,而是在昏暗的夜色下蛻變為平時的模樣,悠然飄回學校,回到他的理事長室休息。

他們跟蹤幾天的結果表明,貝倫應該就住在理事長室里,他不喜歡出門,不喜歡管和他沒關係的事情。所以除了他上課的時間之外,他一般都在那裏。

這樣看來只有晚上十二點到凌晨三點間,三個小時是理事長室的空閑時間,樓厲凡他們要潛入,也只能在那期間才行。

可是要進理事長室的門是一個大麻煩,他的門並非用鑰匙,而是用了「言咒」。

言咒,在出門的時候對門說一句話,這句話就是「契約」,在使用同樣契約打開它之前,這扇門無論用物理的、化學的還是超能力的方法都不可能開啟,這就是言咒。

言咒的作用強度每個人都一樣,唯一有能力高低差別的只有範圍大小。

妖學院中沒有電話也沒有其他的電子設備,霈林海只能趁夜晚徒步到五公里以外的一座電話廳中,和拜特學院聯繫,可惜海深藍和其他老師的回答也和他知道的沒什麼差別─言咒是由靈波基於自身的能力波長而製作的咒術,只有在與施咒者同波的時候才能解開。

換言之,樓厲凡和霈林海的波長是很相近的,如果霈林海對某扇門設下言咒,那麼樓厲凡只要複製出他設下言咒時的那一瞬間的波長就可以打開。

可是貝倫的年紀太大了,他的波長根本不是樓厲凡或者霈林海這種「小孩子」能模仿的,而且雖然樓厲凡他們可以模仿「妖」的氣,妖的波長和能力共振這些東西他們也沒辦法模仿。

海深藍在可視電話那邊看着霈林海已經快死掉的表情,笑着搖了搖頭,向他傳授了一個以往她根本不會傳授於人的神秘解咒方法……

「什麼!」

樓厲凡的聲音高度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聽力所能接受的範圍,霈林海抱頭鼠竄。

「居然這麼簡單!為什麼我沒有想到!」樓厲凡真想給自己一拳頭,這種方法真的很簡單,如果他們不是把眼光只盯在那扇門上的話,現在可能早就進去了。

距離拍賣會已經時日無多,雖然樓厲凡他們想再觀察幾天,摸清貝倫確實的作息時間再說,可是時間不等人,已經容不得他們再多想。簡單地討論了一下之後,樓厲凡和霈林海決定當天就動手。

又到了晚上,貝倫和之前幾天一樣,十二點左右準時離開理事長室,對房門立下言咒之後就往樓梯飄去。雖然這時候他離開就暫時不會回來,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樓厲凡他們決定還是再等一會兒。

十二點二十五分,一聲狼嗥穿透層層的地面,鑽入學生們的耳朵,各種各樣的妖怪現出原形,順着嗥叫的來源悠然向地面的月光浴進發。

這聲狼嗥標誌着貝倫至少在半個小時之內回不來─因為一般他回來的時候那種如同閑庭散步的速度,從頂層走到地下的三十六層至少也需要半個小時,樓厲凡和霈林海決定動手。

他們從黑洞洞的樓梯陰影中走出來,樓厲凡用妖感力探測周圍的情景,確認的確沒有人之後,示意霈林海可以開始了。

霈林海吐出一口氣,四肢張開,輕輕地「喝」了一聲,身上出現了劈啪不斷的白色電光,電光過後,他全身的妖氣被整個回復成為了靈氣。

他走到理事長室的門前,手摸上那扇門,向左緩慢地依次撫摸,手下用靈力隨時探測門上言咒的作用範圍。

等摸到與門緊鄰的那堵牆的外上一公尺處時,霈林海在上面畫了一個記號。

「厲凡,就是這裏!」

樓厲凡也上前摸了摸,點頭道:「是,就是這裏,那就開始吧。」

兩人從樓梯的陰影處拖出一隻很大的袋子,從裏面拿出了兩支─鐵鏟。

不過別誤會,這兩把鐵鏟是貨真價實的普通用品,就算神仙來用也用不出什麼靈異功能。他們現在要用的就是它的普通功能─挖土。

一個言咒只對一種東西有效,如果是道行比較低的人來做的話,言咒的作用範圍只能在那扇門上起效,不過貝倫的能力不可小覷,他所設下的言咒範圍究竟有多大誰也不清楚,如果是被言咒反彈的話那只是小事,可要是因為這樣而驚動了施術者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霈林海用靈力先探測言咒的範圍,然後在言咒範圍之外的牆上挖洞─零度妖學院完全在地下,絕對不加任何不必要的人工設施,所以每層樓都等於一個由泥土蓋出來的房子。這對於需要挖洞的他們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樓厲凡所說的「太簡單」就是這個原因。他們想了那麼久的破解辦法,可是眼睛只盯着那扇門,從不往旁邊看一看,總認為那困難,那種事簡直不可能,其實只要稍微往旁邊瞧一眼,答案很容易就出來了。

可惜的是他們這次沒有帶蘇決銘來,如果他來的話,只要把室內和室外的空間連接在一起就可以很簡單地進去,連洞也不必挖。雖然霈林海也會開徒手次元洞,可是他的能力只會開一側,要連接兩個空間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樓厲凡也將身體的妖力轉回了靈力,兩人將靈力灌注於鐵鏟上,對着剛才霈林海畫出記號的地方開始快速鏟挖。

如果是普通人來做的話,這種四、五公尺厚又異常堅硬的土質層,至少也要三天的時間才能挖開,可是他們兩個使用了將靈力灌注於普通工具的方法,只用十分鐘就挖穿了那堵奇厚的牆到了理事長室里。

理事長室和他們那天報到來時沒有什麼不同,巨大的書架和那萬餘冊書在那裏靜靜地立着,好像神秘地隱藏了什麼東西,又好像在說「我這裏什麼都沒有,你找也沒用」。

樓厲凡用靈感力搜索了一下,大失所望。

進來之前樓厲凡想得很好,那張賣身契那麼重要,貝倫肯定把它放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他最安全的地方八成就是這個辦公室了。

而如果是很重要的東西的話,那樣「東西」和保存那個「東西」的容器,必定有藏匿者濃厚的**力,只要讓樓厲凡進來,他就有自信能夠通過靈感力探測到有深厚**力的東西,那張賣身契當然也就跑不遠了。

可是他沒想到,這個理事長室里居然沒有任何「屬於貝倫」的**力,只有一些大概是來過這裏的人所留下的各種各樣的執**,就好像這裏只有過那些閑雜人等,貝倫從來也沒有在這裏出現一樣。

辦公室里也沒有任何「封印」的氣息,沒有思**被封印的痕迹,那麼,貝倫的「思**」到哪裏去了?為什麼這裏沒有他的意**?

霈林海用靈感力探測返回的信息和樓厲凡的大同小異,不過他不像樓厲凡遇見某種情況就會馬上陷入思考,而是在使用靈感未果的情況下,就開始用最原始的方法尋找了。

他首先翻的是那張和愛爾蘭校長辦公室里很相似的辦公桌,桌子沒有鎖,所有的櫃門和抽屜都是一拉即開,裏面放着各類文件和印章。

霈林海隨意地瞄了一眼,發現那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他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丟在抽屜柜子裏,連把鎖都不加!這說明了什麼?他相信別人不會偷?還是自信別人偷不走?

沒時間思考究竟是什麼原因,霈林海把整個辦公桌從裏到外翻了個遍,甚至仔細敲打桌子聽聽它是否有什麼玄機,然而卻一無所獲。

樓厲凡才不像他一樣絲毫沒有計劃性地去找,在靈感力搜索**力無效之後,他開始仔細回想他們第一天見到貝倫時,他正在幹什麼。

……對了,那個高高的梯架……他當時正坐在梯架上拿書……可是他是在哪裏拿書呢?……

眼前迅速閃過當時的情景,他在某個書架前面……似乎是……

樓厲凡將放在牆邊的梯架推到他記憶中貝倫所在的那個書架前面,爬上梯子坐在上面,開始一本書一本書地摸過來。

這間屬於貝倫的辦公室里之所以沒有他本人的思**和執**,最可能的原因大概有三個─一個是他故意將自己所有的**力都在出門的那一刻毀掉了,另外一個則是他對於這個房間完全沒有思**,就好像行屍走肉一樣;而第三個,可能就是他太過淡泊,對這個辦公室的執**非常之弱,如果用大面積的搜索肯定搜索不到。

如果是第一種,且先不說他的防衛心或者他們暴露的可能性,僅僅是這裏缺少他「自己」的思**就是個問題,如果真的毀掉的話,其他人的思**必定也會被毀滅得一乾二淨,然後這裏就會變成「思**的真空」,這種方法是不可能有選擇性的,可是現在沒有這種情況。

而第二種,怎麼看他都不是對這個學校沒有執**的樣子,畢竟他還是妖而不是神,所謂的執**或多或少都會有,完全沒有就有問題了。

用排除法,只有最後一種可能了。

那麼弱的**力,用樓厲凡那種程度的靈感力尋找的話,根本就是用撈鯊魚的網去抓蝦米,根本不可能找到思**的所在之處。所以他現在用最小面積的捕撈法,用「專門捕蝦網」去捕撈「蝦米」。

只要能找到確定是貝倫的「思**」的信息樣本,他就不需要用靈感力去尋找了,只要用那個樣本作為引領和召喚,就能找到所有附着了他最強**力的東西。

人們已經習慣視而不見的東西上是不會有**力的存在的,只有「被重視」、「被尋找」、「被監視」、「被保護」的東西上才有。所以那個梯架雖然貝倫用過卻剩不下多少信息,樓厲凡就只能從貝倫看過的書上尋找。

當他的指尖觸到一本外殼很堅硬的書時,整個手腕都猛然震了一下。

如此之強的思**!在接觸到的瞬間就好像有一個人忽然在耳邊大吼了一聲一樣,驚得對此毫無防備的樓厲凡心臟險些停跳。

是了!這就是貝倫的思**!

可是為什麼剛才沒有發現呢?他的靈感力剛才也篩選過這裏,為什麼沒有找到它呢?

對了……那本書大概是執**太強了,所以在封皮上有封鎖思**的封印,如果剛才他不是恰好碰到了內部的書頁,肯定是發現不了的。

樓厲凡將那本書抽了出來。

書很厚,光是封面的外殼大約就有兩公分厚的樣子,書頁大概比六百頁一本的《靈異統論》多了一倍。外殼上的書名寫的是《論吸血鬼的起源》,作者拜特。H。SX。

拜特。H。SX?

好熟悉的名字……

……拜特?

「啊!」

突如其來的大叫,讓沒有梯架卻正想往書架上爬的霈林海手一滑,伴隨着巨大的聲音,結結實實地躺倒在地上。如果只是這樣就罷了,問題是當他倒在地上之後,他剛才用力攀爬的那部分書架晃了幾下,也向他倒了下來……

等樓厲凡一臉黑線地把他從書和書架下面拖出來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傢伙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沒事吧?」樓厲凡拍拍他的臉,問。

霈林海緩緩搖頭,眼神很悲憤地看着樓厲凡,看得他尷尬地直咳嗽。

「抱歉抱歉,剛才我看到了一本很奇怪的書,忍不住就叫出來了。」

奇怪的書?霈林海用眼神反問他。

樓厲凡把剛才為了救他而扔到了一邊的書放在他的面前:「哪,就是這一本。你看看它的作者。」

「……拜特。H。SX?」

「我們的校長全名就是拜特。H。SX。然後你再看看這本書的出版日期。」

樓厲凡把書翻到最後一頁,上面的首次出版日期明明白白地寫着─二六九六年!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難道是同名?」

「我剛才也以為是這樣,不過你看看這裏,」樓厲凡把書翻到扉頁部分,「這裏的簽名。」

在扉頁上,有一個龍飛鳳舞到幾乎看不出來到底寫了什麼的簽名。它的內容是─「送給可愛的小貝倫。迪亞那。拜特。H。SX於三一九八年。」

那個簽名雖然跟鬼畫符差不多,不過那個名字的寫法,和刻在拜特學院學校門牌上那個變態校長的簽名一模一樣,一般人是絕對模仿不來的。

這麼說那個變態校長至少也是一千歲以上,有這種可能嗎?根據慕絲花妖的說法,拜特和貝倫應該是同學吧!有那麼大年紀的學生嗎?

雖然妖怪的壽命的確很長,但是千年的妖怪還真的很少見到,就算是樓厲凡,家裏有個千年以上年齡的女鬼外婆,他照樣很少見到這麼大年紀的妖怪,最多八、九百歲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畢竟道行高深的妖怪不屑於和他們見面啊!

「不過你看看這書,」霈林海把書從前面翻到後面,又從後面翻到前面,「很新,就好像剛出版的一樣。一千年前的書有可能這麼新嗎?」

樓厲凡狠狠瞪他一眼,把書又翻到最後一頁,那上面明明白白寫着─「首版日期,二六九六年三月七日。

「第五二一版日期,三二九七年四月一日。」

「……哈哈哈……」

只是四百年的話,只要稍微用點心就可以保護得很好。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既然如此,問題就來了。

一、當時拜特和貝倫之間的關係應該是很好的,至少也是貝倫很仰慕拜特,所以才有這個簽名。

二、直到現在,貝倫應該依然很崇拜拜特,否則這本書上不應該有這麼重的執**。

如果這兩項猜測成立,那麼貝倫為什麼要把拜特連同拜特學院賣掉呢?當時他又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讓拜特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人現眼地輸給自己?

樓厲凡和霈林海所能做出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以前的確是很崇拜的,但不表示現在也會很崇拜,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偶像居然在那種場合用那麼卑鄙的手段去坑蒙拐騙……大概是一怒之下,才會想要用這種方法來懲罰那個變態。

如果當時沒有連拜特學院一起捆綁出售就好了!把拜特那個變態賣掉才是最好的選擇!

兩個人陷入了極度的憤恨中……

然而他們沒能在那種情緒中沉浸太久的時間,霈林海偶然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兩點半……

「呀啊!沒時間了!」霈林海和樓厲凡同時翻身跳了起來。

貝倫三點就會回來,現在他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尋找賣身契。可是這時間未免太快了,他們才進來多久啊?就算是發獃也不該過這麼快吧?難道是看錯了時間嗎?

霈林海又借樓厲凡的表看了看,一樣,兩點半。

來不及想那麼多了,假如能找到那東西並且偷走,貝倫肯定會發現的,光是他們兩個在這房間里留下的「偷竊」執**就很可怕,那條狼的嗅覺可不好瞞,所以他們打算一旦偷走馬上連夜逃掉,只要到了變態學院的範圍就安全了。

可是……

能找得到嗎?

第六章校長的真實身分

霈林海抱着那本沉重的書,樓厲凡的手放在書頁上。書頁上的思**傳導到他的手掌心中,轉換成信號,他發出吸引波動,讓這信號成為「吸引」的源頭,這就是尋找「思**」的方法之一。

書本發出了緩緩的收縮律動,好像心臟一樣。樓厲凡和霈林海的眼睛泛出了隱隱的紅光,現在在他們看來,整個房間都是黑白的色彩,只有擁有和這本書相同「思**」的東西才會顯示出彩色。

「左二書架,右上第一排第一本書。」

「右三書架,右下第十九排第六本書。」

「左方抽屜,暗格發光。」

「房頂,中心位置有色彩。」

「左一書架,與牆交界處。」

兩人快速地交換自己發現的情報,但是那些色彩都不是很重,說明那東西上的執**不夠重,既然執**不重,那八成就不是了。

兩點四十五,再過十五分鐘貝倫就會回來了,如果他心情好的話,偶爾也會在兩點五十左右回來。

他們兩個還要做收尾的工作,所以不能再多留,簡單地交換了一下意見之後,他們分工合作,迅速將這房間里的東西統統回歸它原有的位置,然後從他們剛才挖開的那個地方鑽了出去。

那個洞當然不能就這麼留給貝倫看,霈林海在那堆土前面畫出一個圓圈,土堆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一個黑洞洞的窟窿里,土堆消失之後,那個黑洞也消失了,地面平平整整地,好像從來都沒有放過任何東西似的。

然後樓厲凡將手放在洞口的兩側,全身一震:「封印!」

洞口處閃現出了千萬條的細細光纖,將洞口封鎖得嚴嚴實實,最後在外層自動覆蓋上了一層與之前牆壁無異的遮蔽,就算是封印者本人恐怕也幾乎分不出來到底哪裏被封印過了。

這就是樓厲凡天生的能力,徒手封印。

不過這次使用的封印缺點是只對「視覺」封印的效果很好,而對「觸覺」效果會稍差。也就是說,如果貝倫回來的話,他會看到一個完整無缺的房間,但是如果他走到這面牆前面,伸手觸摸它的話就會發現這裏的手感不太一樣,以他的經驗,立刻就能知道這裏被人侵入過了。

樓厲凡也很想讓它在「觸覺」上也達到完美,可惜這很困難,要做也可以,只是消耗的能量和時間很多,而且也不是很必要。

兩人將挖掘的工具收拾好,放回樓梯下的陰影處,再將靈氣轉換成妖氣,然後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平靜地往樓梯上走去。

時間算得剛剛好,他們剛剛走上第二十五層,就見貝倫施施然地從上面飄下來。

「理事長好!」

「理事長好。」

平靜的問候,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貝倫對他們笑了笑:「哦?怎麼沒有上去曬月亮?」

「因為有點事。」樓厲凡也對他笑一下,雖然學會了化妝,卻整日素麵朝天的那張臉上,表情非常無辜而純真。

「厲凡啊,」貝倫看着樓厲凡,不知是不是霈林海的錯覺,總之他的聲音異常地溫柔,「你在這個學校還習慣嗎?要是不習慣的話就要和我說,知道嗎?」

「是。」

貝倫笑着摸了摸他的頭,之後便與他們擦身而過,飄下了樓梯。

「厲凡……」霈林海猶豫地用小小的聲音說,「那個貝倫啊……」

「嗯?什麼?」

「他好像只看見你,對我連看都沒看一眼。」

「……」

樓厲凡看着貝倫消失的地方,心裏微微擔心地想着,自己和霈林海留在他房間的那股執**會不會被發現,要是被發現的話……

不過沒有關係,就算被發現也沒有關係。因為他們留下的「思**」是靈氣的質性,他不會懷疑到「妖」身上去的。

不會的……

……大概吧。

看來貝倫後來的確沒有發現他們在他房間逗留過的事實,因為第二天貝倫還是和平時一樣和他們打招呼、上課,看不出態度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晚上,他們兩個再次潛入貝倫的房間,可是這一次和前一天一樣,什麼也沒有發現。霈林海不死心,死拖着已經準備抓狂的樓厲凡在房間里一遍一遍地搜索,可是他們都快要掘地三尺了,卻仍然沒有辦法找到那賣身契蛛絲馬跡的線索。

「我……不幹了!」樓厲凡在那個偏遠的小電話廳中,舉著可視電話的顯示器死命地搖,「我不幹了不幹了!這根本就不是人乾的事情!我要回去!」

當小偷的精神壓力太大了,再這麼下去他就要崩潰了。

「請加油,畢竟這件事只有你們兩個人能做得了。」海深藍的語氣不像是在鼓勵他們,而像是在威脅一樣,這讓厲凡很不爽。

「我說我不幹了!明天我就回去!天一亮我就走!」

「非常抱歉!」海深藍溫柔的笑容看起來異常地陰險,「我們在把你們的資料嵌入迷宮妖學院的時候,同時把你們的戶籍資料也嵌入了妖籍,現在你們兩個在法律上已經不是人了。所以就算你們回來拜特也不能接收你們。」

「你說什麼!」

樓厲凡衝上去就要把顯示器拔下來摔掉,霈林海從後面拚命架住他,以防在事情還沒有說完之前,這可憐的電話就壽終正寢了。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啊,」海深藍溫柔的笑容在現在看來就好像惡鬼一樣,「在轉學的時候系統會自動查詢你的戶籍,如果與你要上的學校不符合的話是不行的。要把你們的戶籍嵌入妖籍真是很麻煩哪,要是可以不做的話我也不想做。」

「那就不要做啊!」

「呵呵呵呵!反正已經做了,請節哀順變吧,」海深藍隔着冰冷的顯示器向他們笑着揮手,「等你們把東西拿回來之後,學籍和戶籍就可以恢復了。祝你們成功,再見。」臨了還有個飛吻。

樓厲凡瞪着變黑的顯示器,肩頭微微顫抖:「混……混……混……混……混蛋!」

一聲巨響,無辜的顯示器終於走到了它生命的盡頭。

「我就說為什麼他們一點都不擔心我們會中途不幹,原來是因為這樣!不僅事情難做而且還有這種威脅!讓人半途而廢都沒辦法!該死的妖學院!該死的變態學院!該死的拜特!該死的海深藍!該死的靈異協會啊啊啊啊啊啊!」〈……好像和靈異協會沒關係吧?〉霈林海把他強行從電話廳中拖了出來,否則不只顯示器,整個電話廳都要化為齏粉了。

「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那群混蛋!」

霈林海滿頭直冒冷汗:「對不起,對不起,不過首先還是把東西弄到手再回去吧,否則這輩子就真的變成妖了。」

不是說妖和人之間有什麼階級分界線,問題是「妖」本身比「人」的能力要強,而且壽命很長,所以社會上對於妖的要求標準就很高。要是在戶籍上變成妖籍的話,他們就必須以人類的身體來承受妖的責任,他們這些人是絕對絕對不會樂意做這種犧牲的。

─不過還是那句話,他們要是真的變成妖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可惡啊啊!等我回去我就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全殺掉!我要在那個變態學院裏放毒氣!要在你們每個人的茶杯里放硫酸。」

一頭狼在遠遠的小樹叢中看着他們兩個的悲慘境遇,口中發出了呼哧呼哧的奇怪笑聲。

A計劃失敗,逃走的B計劃流產,現在只能用最後的殺手#─C計劃了……

樓厲凡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綠,霈林海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黃。

因為現在樓厲凡將用他的「魅力」去「迷惑」貝倫,好套出賣身契的下落,而霈林海……正被他掐住脖子閉眼等死。

「我告訴你……霈林海……我在這妖學院所做的事情,絕對絕對不允許你告訴任何人!連海深藍和拜特也不行!要是讓我發現你透露了一丁點的口風,我就把你一點一點撕碎了喂狗!你聽到沒有!」

這些字是一個一個從牙縫裏蹦出來的,生硬得好像冰茬子一樣,刺得霈林海渾身哆嗦。

這位可憐人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呃……如果是妖學院裏的人透露出去的話……」

「你跟着陪葬!」

「……」我招誰惹誰了呀!無辜的霈林海在內心深處痛苦地大喊,然後一邊流淚一邊在心裏打算著怎樣的自殺方法比較不痛苦……

晚上,十二點二十五分,樓厲凡站在妖學院的門口盯着在懸崖上悠閑地曬月亮的貝倫,一動不動。

「厲凡……」霈林海小心翼翼地在他耳邊提醒,「你已經站了半個小時了,再站下去的話,他就到樹林里去了!」

從貝倫出來開始,樓厲凡在那裏端端正正地站了半個小時,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這會兒身體都有些僵直了。

「……用不着你管……」樓厲凡臉色青黑,在夜色下更是形容可怖。

霈林海老老實實從命,躲到一邊連一句話也不敢再說。因為他不曉得自己下一句話會不會惹到他,讓他有藉口抓住自己泄憤……

十二點二十九分,樓厲凡的步子終於移動了,他慢慢地慢慢地向懸崖走去,就好像在走向殺他腦袋的鍘刀。

十二點四十二分,貝倫還沒有離開懸崖,樓厲凡沉重的身影在艱難的跋涉之後,終於走到了他─或者說,「它」的身後。

懸崖上的那頭白狼忽然動了一下耳朵,然後放在爪子上的腦袋緩緩地抬了起來,一雙狹長的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下閃著冷冷的光芒。

「樓厲凡……?有事嗎?」現出原形之後,他說話的能力依然存在,不過要是對一個普通人來說的話,一頭狼口吐人言實在是有點怪異了。

「呃……嗯……有點……事……」最後的那個「事」字幾乎被微風的聲音壓過去了,他的腦袋低得幾與地面平齊。

現在不只有要套這位百年妖怪秘密的緊張,還有一點就是,在曬月亮的時候,妖怪們的「人性」最低,而「獸性」卻是最高的。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激怒他而被撕碎吃掉。

那麼為什麼偏偏要在這時候來接近貝倫呢?就是因為「獸性」達到最高點時,對周圍的警戒就只剩下了直覺和外表。

也就是說,現在的貝倫可以探知周圍空氣中隱伏的殺氣,只要樓厲凡有對他不利的行動,他可以比平時更快地知道並且做出反應。但是對於樓厲凡要探得他口風的事情,他是不會像平時那麼敏感地察覺到的。

「……過來坐在我身邊吧。」貝倫用頭點了點自己旁邊的位置。

樓厲凡猶豫了一下,走到他指點的地方坐了下來。

先前他現出原形的時候,樓厲凡一直都在較遠的地方看着他,只知道他身形巨大,直到坐到他的身邊才發現,原來他的原形竟有兩公尺多長,只是那狼頭就有他自己腦袋的三倍大,身後蓬鬆的尾巴雖然現在服服貼貼地盤在那裏,但看得出只要他動一下,厲凡的骨頭就能被拍碎得收不起來。

這些都可以說是因為他巨大的身形而導致的壓迫感,但那不是讓樓厲凡心驚的真正原因。

貝倫畢竟是狼,那個壯碩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有獸性的味道散發出來,只是坐得近了一點而已,樓厲凡就從自己的心底感覺到了絲絲縷縷滲透出來的恐懼。

很可怕,這個人真的很可怕。對方根本就不需要移動身體任何部分,就可以把自己拍成肉泥。這樣不要說再加上一個樓厲凡,就算再有十個樓厲凡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現在他很懷疑,就算他們找到了那張賣身契也逃不出去,這個人……絕對不是他們以前想的那麼好對付。

「到底是什麼事?」

離近一點仔細聽的話,他的聲音也和人形時不太一樣,雖然聲線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在「狼」的狀態下,他的聲音更低沉也更沙啞一點。

「我……呃,我是想說,貝倫理事長好像知道得很多啊……」話一出口,樓厲凡就想給自己兩個耳光。

貝倫本來就活得很久,五百多年不是白來的,要是到了這把年紀還知道得不夠多的話,不如就撞死去好了。

可是除了這句話之外,他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藉口開始探口風,白天一整天他都和霈林海在討論這個為難得要死的問題,結果─沒有結果。

「啊,是啊,」白狼的聲音好像在笑,不過由於現在是狼的關係,樓厲凡也看不出來他是不是真的在笑,「活得太久了,有很多不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

果然……

樓厲凡本想問「比如說?」,但是這樣進入話題太快了,就算他現在是獸性佔上風,可能也會警覺到他真正的目的。所以現在他沒話好接,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個話題不行,樓厲凡決定再挑起另外的話頭。

「那個,其實最近我一直在注意理事長,您很少離開學校,不過每天晚上這時候您都會跑到樹林里去,是有什麼事嗎?」

白狼的眼睛微微地斜了一下,樓厲凡覺得他是在做出促狹的表情,但是沒辦法確定。

「你真的想知道?」

「啊?」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其實……」白狼看了看天,「你沒發現這幾天是滿月前後?」

「哦……的確是啊。」樓厲凡看看天,這才驚訝地發現月亮正圓圓地掛在黑色的夜幕上。

最近他們只顧著盯貝倫、收集情報、偷東西,卻從來沒有注意到月亮的圓缺,要不是貝倫提醒,他可能連最近晚上為什麼會這麼亮也想不到。

「在根丁,月亮最圓的時候就是在這幾天,而狼的發情期……」白狼斜眼看着樓厲凡,這次樓厲凡可以感覺得到,他是真的在做出促狹的表情了,「我的發情期,恰好也是在這期間。」

樓厲凡再一次確定自己絕對不是誘供的材料,他捂住眼睛,在心裏瞬間罵了自己一千遍白痴。

他之所以到樹林里的原因不用問了,樓厲凡再一次丟掉了可以挑起話頭的引子。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貝倫卻意外地解救了他們這次的談話。

「不過,我到那邊去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有其他的事。」白狼說。

「其他的事?」

「我去見一個人,很多年以前就認識的人。」

「嗯……是朋友?那今晚不去嗎?」不過要是想一下的話,就算是朋友也太奇怪了吧?在發情期去找人家。

樓厲凡的背上冒出了冷汗,因為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在他發情期的時候來找他的,現在他又是女孩子的外表,這……這……

霈林海遠遠地在給他用手勢加油打氣,不過樓厲凡現在更想做的是,把他抓過來代替自己坐在這裏,完成那個簡直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對,因為最近的事情比較多,我們必須交換一些意見。不過今晚我不太想去。」

怎樣也好,可是你們為什麼不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見面?

「對了,」樓厲凡忽然想到一個搜集來的情報,現在正是利用它的時候,「我聽慕絲花妖說,您和那個世界有名的變態學院校長拜特─是朋友?」

「拜特」二字鑽入耳中,白狼的眼裏瞬間劃過了一道幾乎會讓人漏看的凌厲光芒。

「朋友?如果認識他也算朋友的話!」白狼說這話的時候很沒好氣,「那種變態,我恨不能這一輩子都沒認識過他!」

「呃?他惹到您了嗎?」樓厲凡小心地問。

白狼抬頭看了看天,又轉回來看他。

「你好像對拜特的事情很感興趣?」

樓厲凡的心臟險些停止了跳動:「那個沒……沒沒沒有!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白狼呵呵笑了兩聲,「我要把那傢伙連同他的學院一起拍賣的消息,已經傳遍世界了吧?你也會覺得很奇怪嗎?我幹嘛要做這種事?」

樓厲凡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因為那傢伙實在很過分,年紀一大把了還裝年輕,當初在幻化妖學院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和我同歲,對他的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沒想到他那時候就已經創立了拜特學院,而且,他正是我以前一直崇拜的一個人。」

「崇拜?佩服?」無法想像……無法想像啊!像拜特那種變態,居然也有人會崇拜?會有人佩服?真是世界第二大奇迹……

嗯?第一大奇迹是什麼?當然就是那傢伙變態的程度了!

貝倫又把腦袋放到了爪子上,慢慢地說:「我不知道他的年紀,不過他在一千年前就寫出了《論吸血鬼的起源》這樣的巨著,一千年來再版五百多次,直到現在那部書還被當作工具書使用。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我以為我看到了一個天才,一個不落俗世的天才。」

如果那本書真的是拜特寫的話,樓厲凡也會認為他是天才。不過前提是他必須把那傢伙變態的行為,和「天才」這認知區分開來才行。

「在幻化妖學院裏,我在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他的名字,但是由於他這個人真的很不正常,所以雖然想到了,但是卻完全沒有把他和那個天才想到一起去,只是覺得他真的很厲害,居然會那麼多作為初級妖怪的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等他知道這個變態就是那個他一直崇拜的人的時候……

幻想破滅……

樓厲凡覺得自己可以聽得到,他可憐的玻璃心碎掉的聲音。

「可是在畢業之後我們就很少見到面了,我心裏的怨氣也沒辦法發,直到這次的會議上見到他,忍不住就出手收拾了他一頓。

「不過讓我很驚訝的是,他居然那麼簡單就上了我的圈套,他自己大概也沒想到,所以他愣在那裏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憐。直到簽了那張契約之後他才想起來要嚎啕大哭,不過,已經晚了。」

樓厲凡幾乎不能信任變態學院的人,所以特地和姐姐們還有父母聯絡了一下,他們那邊的回應和海深藍說的一樣,那變態是真的把自己給賣了,而且是在簽完賣身契之後才想起來,抱着他債主的腿哭。

「哈哈哈……」樓厲凡乾笑,「那他還真是笨哪!」

貝倫輕描淡寫地笑:「沒錯,不過那傢伙畢竟還是有點腦子的,知道找人來偷那張契約。」

樓厲凡的心臟當即罷工。

「那……那那那那……」他很想說我不是來偷的,不過那樣的話就等於是「隔壁王二不曾偷」了。

「可惜,」貝倫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繼續往下說道,「暫時我還沒發現學院裏有哪個學生或者老師是他派來的,要是被我發現的話……」

發現的話會怎樣?砍殺?剝皮?還是……完全不敢想像……

「哈哈……哈哈哈……」樓厲凡的心臟雖然恢復了運作,然而聲音依然僵硬得無法放鬆,「理事長您那麼聰明,一定把那麼重要的東西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吧?就算是那個變態自己親自來偷也偷不走吧?所以沒關係吧,哈哈哈哈……」

貝倫也跟着他的聲音笑:「是啊,我把那張契約就掛在脖子上。」

世界忽然一片安靜。

許久以後,樓厲凡的喉嚨里才發出了一點聲音:「……啊?」

貝倫稍微抬起一隻前爪,讓他看見始終掛在他脖子上的那個吊飾:「我就把它用空間融合的方法融合在這個吊飾里,始終不離身,就如同你說的,就算是他親自來偷,也是偷不走的。」

樓厲凡,男,二十歲,今生今世,頭一次知道「絕望」二字怎麼寫……

「不……不過那個賣身契什麼的……您一定是開玩笑的吧?」樓厲凡笑得有些勉強,「不管怎樣,買賣人口都是犯法的……」

「他不是『人』口。」

「……那個……買賣妖怪也……」

「他也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難道……「他是魔物?」

「他也不是魔物。」

「……」不是人、不是妖怪、也不是魔物,那他是什麼東西?

「呵呵……其實啊,他是……」

一個黑黑的東西忽然俯衝下來,咚地一聲砸到了貝倫的腦袋上。那聲音非常響,響得讓樓厲凡以為他的腦袋會被砸出裂縫來。

那「東西」似乎也被這撞擊給撞得暈頭轉向,然而「它」卻令人意外地狂笑了起來:「哇哈哈哈哈……貝倫你這個蠢材!頭暈不暈?哈哈哈哈……我的頭好暈哪……」

是幻覺嗎?樓厲凡覺得自己看見了貝倫腦袋上爆起的條條青筋。

他慢慢地站起來,一雙灰藍色的狼眼所泛出了濃重的殺機,那種可怕的壓迫感,讓不在他目光範圍之內的樓厲凡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打戰。

「該、死、的、吸、血、蝙、蝠!」貝倫咬牙切齒的聲音陰沉而恐怖,妖氣圍繞在他的全身,泛出淡淡的黑色。

一般妖氣和靈氣都是肉眼不可見的,除非使用了什麼特殊的方法讓它具現化,不過若是能讓「氣」達到某個界限以上的話,就不會有這種限制了,只要「氣」的擁有者想,隨時可以讓自己的「氣」可見或不可見。

「我要殺了你啊!」

貝倫向那隻依然邊撲啦翅膀邊得意忘形地狂笑的蝙蝠猛衝過去,后爪着力之處的地皮全部被翻了過來。

他衝去的方向正是懸崖,樓厲凡不禁啊了一聲。然而貝倫畢竟是貝倫,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掉下去,當踏上懸崖之外的懸空處時,他便好像踏到了透明的玻璃上一樣,如履平地般繼續向那隻慌張逃竄的蝙蝠追去。

「看我殺了你!」

「呀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等抓到你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把你的翅膀拽下來烤了吃!」

「啦啦啦啦!」

「有膽別跑!」

樓厲凡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跑去的方向,一時不能接受平時看起來那麼自製、那麼冷靜的貝倫,會做出這麼像小孩的行為來。

第七章任務成功

等貝倫追得遠了,霈林海從自己的藏身處跑到了樓厲凡的身邊,急匆匆地問:「怎樣?有沒有問出來?他到底把東西藏到哪裏了?」

樓厲凡僵硬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霈林海莫名其妙地摸了一下:「沒什麼啊?」

「混蛋!」樓厲凡一拳打青了他一隻眼眶,「誰讓你摸我的脖子!我是說他把東西藏在他脖子上掛的吊飾里啊!」

霈林海當即維持着單膝跪在那裏的姿勢,變成了化石。

「完蛋了,這輩子恐怕都得以妖的身分活下去了。」樓厲凡抱住頭,痛苦地揪自己的頭髮,「居然在他的脖子上……就算是那個變態自己來偷恐怕也偷不走啊!居然把這麼棘手的事情全部交給我們!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他抬起頭來,霈林海依然處於僵硬的狀態中,他踢了他一腳:「喂!活過來一下!別給我就這麼死了!」

「我們……怎麼辦啊!」霈林海嚎哭起來,「我不想以妖的身分活下去啊!那樣太辛苦了啊!我不要啊!」

樓厲凡把他另一隻眼眶也打青了:「不要在那裏哭喪!我還沒完全放棄呢!」

霈林海擦擦沒哭出幾滴的眼淚,滿懷希望地看着他:「那……你有什麼辦法嗎?」

「沒有。」

霈林海又趴在地上嚎起來:「那不就完蛋了嗎!我不要啊!」

樓厲凡不耐煩了,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咚地一聲砸到了他的後腦勺上:「我說不要哭了!你哭我也想不出用什麼辦法啊!」

「那怎麼辦……」為什麼當時學會了質性轉換的只有他們兩個,退一步講,如果他們學得沒有那麼快該有多好。

「……再和學校商量一下吧。」

又是那個可憐的小電話廳,雖然用故障系統報了故障,不過因為這裏太偏遠了,修理的人要等幾天才能來,所以現在那個可憐的顯示器,還破破爛爛地在旁邊擺着─當然,不能用了。

「在他脖子上?」說出這句話之後,海深藍在那邊沉寂了很久,然後才猶猶豫豫地繼續道,「那……你們有辦法取下來嗎?」

「要是有的話就不向你們求救了!」

「……唉,」海深藍連嘆息聽起來都異常無力,「我告訴你們哦!我也沒辦法。」

「什麼?」

「所以拜託你們自己想想辦法吧,只要把東西拿回來,你們的戶籍就可以恢復了。」

「連你們都沒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樓厲凡吼得聲嘶力竭,「我不要再繼續做了!有本事你們自己再派人來!我不幹了不幹了!可惡!我是學生!我可是你們的學生!你們這群不負責任的混蛋!」

啪。

「?」樓厲凡看看手中沒了半點聲音的通話器端,然後又看看電線……「啊,斷了……」

由於太過激動,電話線被他給生生從接合點拔了下來。

樓厲凡看看霈林海,霈林海看看樓厲凡,兩個人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斷了。」

「是啊!」

「另外的電話廳好像在一百多公里以外……」

「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人蹲在那裏,已經連動都不想再動一下了。

不如這輩子就當妖怪好了─這就是他們兩個現在的想法。

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為什麼會攤到他們頭上呢?為什麼他們要被迫做這種事呢?為什麼他們連拒絕都不被允許呢?

「好想哭。」

「我還想哭呢!」

再哭也沒用,雖然有很極端的想法,但他們內心並不想這麼莫名其妙地就變成妖,所以還得繼續想辦法。

有句話叫急中生智,還有句話叫做狗急了跳牆,不管是智慧還是跳牆,總之兩人在逼到了絕境的時候,智慧女神終於向他們掀開了裙子的一角。

在昏暗的房間里,兩人的低氣壓比黑暗更黑暗。

筆尖從被畫得一塌糊塗的紙上慢慢離開,一對可憐人聲音沉悶:「……總之,就這幾種作戰方法……要是沒用的話……那就……」那就認命吧……

作戰方法一:貝倫總要洗澡的,他洗澡的時候總不能也帶着那個東西吧?只要等他把東西取下來,就放出霈林海的貓把它叼回來─霈林海的貓?沒錯,就是那五隻看來非常沒用的式神貓。

結果:貝倫洗澡的地方在學校附近一個湖中,可惜他洗澡的時候是連衣服都不脫的……因為他每次都回復原形跳進去洗……

作戰方法二:把髒東西潑到他那個吊飾上,他肯定要拿下來洗,到時候他們搶去洗,趁機直接逃走就行了。

結果:霈林海一整盆湯全部扣到了貝倫的胸前,飯堂里所有的人─包括樓厲凡和霈林海,以及貝倫─都愣住了。

貝倫是因為霈林海居然會在那麼平坦的地面上「絆倒」,而且絆倒的動作那麼笨而愣住,樓厲凡和霈林海則是因為那盆湯居然控制不住地全部潑上去,而且那麼燙。

雖然貝倫允許自告奮勇的他們為他洗衣服和清洗吊飾,可惜在他們清洗的時候,他一直在他們旁邊講述自己年輕的時候動作如何敏捷,一分鐘抓一隻兔子不在話下等等等等,讓他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作戰方法三:由樓厲凡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撲到他懷裏,然後在最快的時間之內用霈林海以具現的「複製」能力,做出吊飾贗品與真品進行交換。

結果:首先是提出這個方法的霈林海被海扁了一頓,雖然最後樓厲凡採納了意見,可惜他在撲進貝倫懷裏之後,才發現那個吊飾是被一條銀鏈,以很奇怪的方式纏繞住的,屬於咒符的一種,他根本沒那麼大本事在瞬間解開然後交換。

所以回來之後,臉紅得滴血的樓厲凡把霈林海按倒在地,再次海扁了一頓。

作戰方法四:……

作戰方法五:……

作戰方法六:……

「我受不了了!你和我一起去死吧!我不幹了!」樓厲凡掐住可憐的霈林海的脖子前後猛晃,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會斷氣,「這種事絕不可能成功的!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成功的!難道我說得不對嗎!霈林海!」

霈林海翻著白眼,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卡卡聲,那當然不是在附和他,而是在求救。

作戰方法全部失敗,既然如此,就只有用最後一種方法─破釜沉舟了!

那真的是絕對破釜沉舟的辦法,將東西弄到手以後他們就必須立刻逃走,就算遲零點一秒也會有殺身大禍。所以他們用那可憐小電話廳中,唯一倖存的一部老式傳真和學校那邊聯繫,很快學校那邊就在他們指定的地方,送去了一架次光速飛行器。

第二天就是拍賣會了,那天晚上將是最後的機會。一整天裏,霈林海緊張得連別人問他姓名他都會答錯,而樓厲凡更緊張得連路都快不會走了,一天中八成的時間都在同手同腳地走。

天還沒有黑,太陽還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散發着橘紅色的光,霈林海已經依照計劃躲在懸崖旁邊的樹叢中,樓厲凡躲在另外一邊的樹叢中,緊緊盯着貝倫每天晚上都會出現的那個地方。

等待的時間總是很漫長,太陽好像永遠都在地平線的那個地方掙扎,說什麼也不下去。等到月亮好不容易升起來,手錶上的指針卻又慢得讓人難受,恨不能直接把它撥到十二點去。

兩個人死死盯着那個地方,那裏幾乎都快被他們盯得冒出火來。眼睛都酸了,卻還是不敢鬆懈,雖然知道還有很長的時間,但是重要的時機只有一次,所以他們必須珍惜那一次的機會,然後,一擊即中!

漫長得好像幾年的時間,指針終於走到了十一點五十八分的位置,當他們再次確認自己的氣息已經完全沉靜下來,和自己身邊的植物結為一體之後,貝倫穿着長袍的身影飄然地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來了!」兩人心裏同時喊出這句話。

霈林海的手放到了飛行器的控制台上,手指尖在微微地顫抖。樓厲凡一隻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裙襬,被他抓住的地方全部變得濕漉漉地。他額頭上的汗珠慢慢地滑到了領子裏,但是他感覺不到癢或者其他的感受,他的眼睛裏只有腳不沾地地飄向懸崖的貝倫。

貝倫走到了懸崖上,修長的體形優雅地站在那裏,然後慢慢地化作狼的外型。

「嗷嗚!」

一聲長長的狼嗥。在他抬起頭高高地嗥叫時,就是樓厲凡的機會!

樓厲凡瞬間彈出,使用海深藍教授的妖力浮翔猛然沖向貝倫,貝倫感覺到自己身後驟然出現的氣息,他驀地回頭,霈林海卻駕駛着飛行器恰好到處地從自己藏身的地方飛起,打開了飛行器上最強的燈光。

貝倫在瞬間被強光照得睜不開眼睛,早已將自己的眼睛用「護咒」保護起來的樓厲凡卻絲毫不受影響,在貝倫閉眼的一瞬間與他交身而過。在錯身的那一瞬間,他右手抓住吊飾,左手用匕首在銀鏈上一劃,銀鏈斷裂。

順着身體猛衝的勢子,樓厲凡向懸崖下掉落而去。如果只是衝過來那沒問題,他很簡單就能用妖力浮翔繼續飛走。

可是他還搶了那個吊飾,在使用有「裂咒」的匕首時,他因為不能確定多少力量。才能將同樣有咒符的銀鏈划斷,因此將大部分妖力分配給了那個咒符,結果自己剩下的能力卻沒有辦法支持他飛翔了。不過他不用擔心,因為有人專門在那裏等著接住他。

「樓厲凡!」

飛行器在半空中巧妙地劃了一個半圓,在懸崖下幾十公尺處恰好接住他。不過比較不理想的是他是頭下腳上地摔下來的,所以他先是撞上沒有頂棚的飛行器邊緣,然後又一頭攮進了座位下面。

飛行器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在懸崖下劃出一個很大的半圓,掉頭向後方沒命地逃去。

「好痛……」樓厲凡死命掙扎才調正自己的位置,擺脫了頭下腳上的狼狽體位。

「你沒事吧?」

「沒事。」只要沒被抓住,怎樣都沒事。

身後傳來了貝倫妖力全開的極大怒氣,兩人連頭都不敢回,飛行器馬力全開,順着預設好的軌跡向拜特學院的方向飛逃。

「你們兩個!」身後遠遠地傳來貝倫怒氣勃發的聲音,「所有零度妖學院的學生聽着!全力追擊前面那架飛行器!只要能追回來,隨便你們怎麼吃他們都沒關係!」

這次真的是死定了!兩人一邊嘩嘩地流着眼淚,痛恨飛行器為什麼不是光速的,一邊思考該如何才能擺脫身後那批大量追來的妖怪們。

雖然不想看,霈林海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險些暈過去。貝倫似乎是在一瞬間就集中了全校的人吧!看身後滿天都是現出原形的妖怪的情景,霈林海可以肯定,這將會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噩夢。

「厲凡,他們馬上就要追上來了,怎麼辦?」

樓厲凡也向後看了一眼,只那一眼就讓他很想立刻昏過去,不過霈林海昏過去可以,他要是也這樣的話,他們今天晚上就真的得死在這裏了。

他努力要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分析一下現在的形勢。在最前方飛馳的是貝倫,在他身邊緊跟的是校長愛爾蘭,能跟得上他們速度的其他妖怪並不多,大部分都是老師。

這是樓厲凡之前就想到的,他們畢竟是使用妖力的新手,妖力浮翔在瞬間使用滑行,但是要是用來逃走的話,那是絕對無法逃脫身後那些追擊的妖怪的─別說貝倫和愛爾蘭,他們就連後面最低級的那些妖怪也比不過,誰讓他們是「人」呢!所以他才會向學校要來這架飛行器代步。

現在看來,雖然後面追擊的妖怪相當多,但大部分都不構成威脅,最主要的威脅應該是來自於貝倫、愛爾蘭和緊跟在他們後面的十幾位妖怪老師。

可!是!

能追上來的就全都是最可怕的,被他們追上,比後面那些追不上的學生追上他們更可怕一百倍!

「霈林海,」樓厲凡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恢復靈力狀態,把飛行器設定成自動航行,我現在要使用魔女的詛咒!」

「啊!」霈林海一聲慘叫。

魔女的詛咒!在對式神鬼王使用了一次以後,霈林海整整頭痛了一個星期,而且那一個星期他都沒睡好覺,他真恨不得一輩子都再用不到這個天殺的辦法才好,想不到這時候就……

「要被他們殺還是被我殺,你選擇一樣吧。」樓厲凡斜眼看着他,眼睛裏充滿了可怕的殺氣。

霈林海決定還是不要觸怒他,委委屈屈地將航行軌道設定好,然後按下一個按鈕,兩人的椅子自動向後旋轉,讓他們正好面對身後追來的人……呃,妖。

「質性轉換!」電光閃過,兩人的妖力轉換回了靈力狀態。

霈林海右手啟掌,左手捏訣,按壓在樓厲凡的背上。樓厲凡雙手的拇指和食指套成一個菱形的環,正對着身後追來的人。

「你們兩個!」不知道是不是怒極了,貝倫的聲音聽起來冷酷得彷彿降到了絕對零度,「馬上把吊飾還給我!否則我讓你們後悔莫及!」

樓厲凡搖了搖頭,對他喊道:「抱歉,理事長,我們必須把這個吊飾帶回去。」

化作山貓的愛爾蘭嘆息了一下,雖然身在遠處,但她清亮的聲音卻在他們的耳邊響起:「想不到,那個拜特真的有對他這麼忠心的學生,你們兩個難道就不怕被我們抓到會怎樣嗎?」

霈林海非常茫然:「忠心?誰對誰忠心?」

樓厲凡苦笑:「怕!怎麼不怕?可是我們沒有辦法。」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他們這輩子就沒辦法在戶籍上成為「人」了。

「所以以後我們會向各位請罪的!抱歉了!」

霈林海全身的力量都從手中向樓厲凡源源不絕地涌去,樓厲凡將能力在全身流轉一圈之後集中在套成環狀的手上。他的手發出了青藍色的強光,兩手之間形成的環中光芒更是熾烈。

「靈力重擊炮!」

一個巨大的靈力光球嗖然向貝倫他們飛去,貝倫和愛爾蘭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能夠製造出這麼巨大的攻擊方式,匆忙之中連躲避都無能為力,況且如果他們躲避的話,靈力球會正好打中他們後面追上來的學院老師,因此他們只能在瞬間使出防禦罩壁,與樓厲凡和霈林海製造出的靈力球硬拚。

如果那只是樓厲凡製造出來的靈力重擊炮的話,威力是不足為懼的,因為他的能力不足。

而如果由霈林海來做的話,他做不出樓厲凡這麼完美而準確的效果,因此樓厲凡才會使用魔女的詛咒,以他的經驗和霈林海的能力相結合,就算是貝倫和愛爾蘭,恐怕也無法毫髮無傷地將它接下來。

光球和防禦罩壁兩相撞擊,發出了一聲彷彿地動山搖的巨響,光圈在愛爾蘭和貝倫的周圍發出啪啦啪啦的眩目光彩,撞擊形成的衝擊波,將後面追來的數位老師和能力低微的學生給吹得四處亂飛,霈林海和樓厲凡的飛行器也被吹得搖搖擺擺幾乎墜落。

不過很幸運,他們並不是像後面的人一樣是迎向撞擊的衝擊波,而是順勢飛行,因此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他們很快就穩住了飛行器,順利地逃之夭夭。

撞擊爆炸過後,貝倫和愛爾蘭身上的毛都被炸得亂七八糟,兩人抖了抖身體,再去找樓厲凡他們的飛行器時,他們早已不知所蹤了。

「貝倫哪,」奇怪的是,愛爾蘭儘管被炸得這麼慘卻並不生氣,她微笑地看着貝倫,說,「你輸了哦。」

貝倫伸長身體,對着月亮長長地嗥叫了一聲。

「真是沒辦法。」他恢復了人形的模樣,狼狽的樣子和狼型時沒有太大的區別,「之前他們用的手段太愚蠢,我還以為他們肯定會不行。想不到他們居然能想出這種卑鄙無恥的主意來。」

「不管他們的手段是不是卑鄙無恥,總之他們贏了,你總不能不承認吧?」

「好了好了,我承認,我輸了。拜特,你算是逃過了一劫啊,感謝你可愛的學生們吧。」

「哈哈……下次記得不要小看人類的學生哦。」

「愛爾蘭……」

「嗯?」

「你真啰嗦1

「哦呵呵呵呵!多謝誇獎。」

「……」

凌晨四點,樓厲凡和霈林海身心疲憊地回到了拜特學院。拜特和海深藍、帕烏麗娜知道他們今晚會回來,因此一直就在學校門口等著。

當見到自己「可愛的學生」把東西拿回來的時候,那個滿身黑布的變態哭着向走下飛行器的他們猛撲了過來:「親愛的學生們啊!我好愛你們啊!」

樓厲凡一腳把他踢翻,腳跟在他的背上用力輾,額頭上帶着青筋向他微笑:「這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唉!校長大人!您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們的?嗯?」

「哈哈哈哈……我拜特對兩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怎麼可能瞞着你們什麼?」

「別的就算了,」霈林海蹲在他身邊,狠狠地盯着那個正在冷汗直冒的傢伙,「可是在追我們的時候,愛爾蘭校長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那個拜特『真的』有對他這麼忠心的學生─您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這個『真的』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哈!那是他說的話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是無辜的!哈哈哈哈哈……」

帕烏麗娜和海深藍同時開口:「愛爾蘭真的有這麼說?」

樓厲凡點頭。

海深藍慢慢地走過來,蹲在拜特的身邊用很柔和的聲音對他說:「對哦!這句話好奇怪哦,校長大人您是不是應該稍微解釋一下?嗯?」

「我……哈哈哈哈……」

帕烏麗娜走過來,什麼也沒說就將自己帶鋼針的厚底鞋踏到了那變態的後背上。

「哇呀!痛痛痛痛!帕烏麗娜親愛的!請你放過我!我說!我說!」

「快說。」帕烏麗娜的眼睛泛出冷光,瞳仁顯出了淡淡的白色。這說明她生氣了,而且是非常非常地生氣。

「可不可以先把腳拿開!」

放在他背上的腳又稍微擰轉了幾下。

「哇呀呀呀呀呀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對不起!其實那天是這樣的!我簽完契約之後貝倫對我大肆嘲笑,說我身邊是絕對沒有願意為我拚命的人,我可愛的學生和可愛的同事們絕對會對我這種變態見死不救,否則的話我不會簽那種和學院捆綁拍賣的契約的!

「所以我在一怒之下和他打賭,我身邊絕對有愛我愛到骨頭裏的可愛學生為我解危,如果我的學生把東西搶出來的話,那契約就無效了!」

「原來是這樣啊!」樓厲凡鬆開了自己的腳。

可是帕烏麗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可長得很了,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他騙?所以她又將另外一隻腳也踏了上去。

「哇呀!我的媽呀!我說!我全說!其實是在簽約之前我們就有打這個賭!所有參加會議的學院負責人都有下注!所以全世界都知道我輸給貝倫,而貝倫要把我賣掉了!不這樣的話你們不會幫我做這種事啊!哇!」

他身邊的四個人保持了靜默。

靜默。

十分鐘之後。

「扁他!」

「救命呀!」

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

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呀,好熱鬧……

貝倫卧在懸崖上悠閑地想。

到了過節的時候,需不需要去拜特那裏「拜訪」一下呢?或者……呵呵呵呵……讓妖學院和靈異學院來個聯歡?那一定很有趣吧!

月亮開始有了下弦的缺口,不過人〈妖〉的壞心眼是不會有缺口的,永遠……

拜特先生雖然贏得了他在世界靈異教育研討大會上那個「世界性的賭」,不過在他的學院這邊……

他保持着木乃伊的樣子,又在保健室住了三個月。

休整一天之後,海深藍找到霈林海和樓厲凡,準備依照約定刪除他們關於質性轉換的記憶,並且詢問他們對於這次任務所希望、所要的報酬。

霈林海和樓厲凡提出了唯一的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要刪除他們關於質性轉換的記憶,海深藍遵守了她的諾言。

「不過啊,質性轉換可不是什麼好能力喲。」她笑着對他們說,「說不定以後會為你們帶來麻煩的。」

「我們知道,」他們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說道,「不過也說不定,畢竟多一條能力就多一個救命的籌碼,沒準總有一天會救了我們的命呢!」

「說得也是哦。」海深藍笑。

是的,他們總有一天會知道他們這次的選擇是對的,因為在後來,就是這個能力讓他們多次救了自己,以及他人的性命。

第八章青蛙王子和白雪公主以及其他種種

當樓厲凡被霈林海從睡夢中被搖醒的時候,講台上的具像化老師正悲憤地看着他,手裏還拿着幾根殘破的小木棍,不對,應該是被生生掰成幾截的木質教鞭。

─果然是熱愛復古的傢伙啊,寧死都不用激光教鞭。

這是樓厲凡完全不在狀況內的想法。

「樓、厲、凡!」可憐的老師顫抖地指着他,「你剛才在幹什麼!你在我的課上你在幹什麼!你居然和你姐姐們一樣在我的課上……」

「睡覺。」樓厲凡平靜地替他說完。這是事實,沒什麼好避諱的。

具像化老師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基本處於瀕臨爆髮狀態。

「樓厲凡……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你年紀輕輕就達到80hix以上的級別就了不起了!你就算達到一百以上我讓你不及格,你就是不及格!」

樓厲凡掏掏耳朵:「你這次又要留什麼奇怪的作業,直說吧。」

具像化老師的血液直往腦袋上涌去:「啊!樓厲凡你不要太看不起人!之前的作業都不算什麼!這回我非收拾你不可!」

他抓起粉筆,在古老的黑板上狠狠地畫下一條粗粗的杠,而那個杠上面,寫着碩大的四個字─青蛙王子。

「你這次的作業就是給我演這齣戲!沒有佈景!沒有道具!沒有服裝!沒有配角!只准你一個人演!你要給我從頭到尾演下來!連配角也要給我具像化出來!明天我的課上就演!否則我扣光你的學分!」

樓厲凡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老師,請容我提醒您一下,對活動人類的具像化是三年級的課程,根據校規一千三百零四條,隨意增加學生學習困難者,工資連降三級。」

具象化老師的老臉都綠了:「居然反將我的軍。好,老師我就大發慈悲一回,你可以不用做出配角!但舞台上還是不準有一件真實的東西!否則我就扣光你的學分!下課!」說完就氣急敗壞地拂袖而去。

那老頭走後,羅天舞他們和霈林海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怎麼會這樣啊?你不能老在他課上睡覺啊,看他氣得……」

「這次你的學分真的危險了。」

「是啊是啊,那老頭是公認的最愛公報私仇的傢伙。」

樓厲凡冷冷一笑:「他敢!」

霈林海一驚,慌忙拉住他一隻袖子:「厲凡!你可千萬不能被他激得揍他啊!不然我們一定會被變態校長懲罰的!」

樓厲凡不耐煩地甩開他:「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這麼容易就被他撩撥起來?」

蘇決銘插嘴道:「可是這次真的很難,對咱們來說能做三件具像的東西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這次是整個舞台的道具佈景和服裝?他分明就是故意要你不及格!」

樓厲凡又是冷冷一笑:「呵呵,你們放心,那個老不修難不住我的。」

第二天,又是具像化課上。

具象化的老師笑得一張老臉跟朵菊花似的,緩步走上講台。

「哈哈哈哈!樓厲凡同學,想必你已經準備好了吧?不知道你的節目是不是會和你的能力一樣好呢?哈哈哈哈!」

樓厲凡攤手,造作地嘆了一聲:「唉,老師,您真要這麼看?」

具像化的臉擠得更緊,連五官看起來都像菊花一樣。

「是啊是啊,請樓同學千萬要不吝賜教啊!哈哈哈哈!」

樓厲凡緩緩站起來,緩緩走到講台前,再度盯着具像化老師的老臉:「我再問一次,老師您真的要這麼看,不後悔?」

老頭斬釘截鐵:「不後悔!」

樓厲凡攤手:「那好吧,老師您可千萬不要笑啊。」

老頭滿面春風:「不笑,不笑。」

樓厲凡的嘴角」

樓厲凡空手舉起,作出一個很造作的蘭花指姿勢,從地上空空地撿起一個並不存在的東西,一下一下有板有眼地拍著,然後聲音平板地說:「我是公主,我在玩球。唉呀,我的球掉到井裏去了。有一隻青蛙跳上來。我是青蛙,我對公主說,你如果想要球的話……」

全班瘋狂大笑,霈林海也幾乎笑倒在桌子底下。

「Stop!Stop、Stop、Stop!」具象化老頭的臉都青了,「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演的這是什麼玩意!」

樓厲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看了一眼,仍然聲音平板地說道:「《世界童話集錦》,三三0一年出版,第二版三百六十五頁,《青蛙王子》,作者是……」

「我不是問你這個!」老頭聲嘶力竭,「你的道具呢!你的佈景呢!你的服裝呢!」

樓厲凡聳肩:「是您自己說的,不要道具,不要服裝,不要佈景……」

老頭張大了嘴,全身都在格格達達地顫抖。

「老師,您沒事吧?」樓厲凡不甚真心地說,「還要我繼續演出嗎?」

老頭的臉漲成醬紫色,根本連話都說不出來。

樓厲凡觀察着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道:「哦,看來老師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再演了,那麼再見,順便提醒您一下,這次我的課堂分數可是滿分,請一定要記錄。」

老頭再次拂袖而去。

幾位學生追在後面喊:「老師啊,今天好像還沒開始上課。」

「自習!」

事情當然不會只發生一次就完了,更何況其中一方和其中另一方都是在找茬的情況下。

再次的一堂具像化課。

「樓厲凡!你給我站起來!你給我把這裏和那裏都背出來!現在就背!」

樓厲凡睜開朦朧的睡眼,看了講台上把教鞭敲成木屑的老頭一眼。

「只有小學生才背課文。」他說。

他又倒回了課桌上。

具像化老頭火冒三千丈。

「樓、厲、凡!你給我站起來!」

樓厲凡睜開眼睛,不情不願地看着黑板。

老頭抓出一支粉筆,在古老的黑板上,又狠狠畫了一道粗粗的橫線,橫線的上方還像上次一樣寫了四個字,不過這回不再是青蛙王子,而是換成了「白雪公主」。

「我告訴你!這次你別想耍花招!我這次要看到道具!確確實實看到!但一件真的也不準有!否則我扣光你的學分!」

老頭氣哼哼地使勁拍手,早就被淘汰成古董的粉筆灰飛得到處都是。

樓厲凡微笑。

趁著老頭又開始講具像化的偉大原理,霈林海擔心地戳戳坐回原位的樓厲凡:「你這次怎麼辦,他真的要你用具像化做東西啊。那麼多道具……」

樓厲凡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那麼多道具……道具怎麼了?就算創造出全世界也不是什麼難事,你看着辦好了。」

「全世界?」

樓厲凡在桌子下狠狠踹了他一腳:「小聲點!」

「對不起……」

瞥一眼講台上一邊講課一邊看着他,臉上還帶着得意笑容的老頭,樓厲凡又笑了。

「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梁子越結越深,這絕對不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是對哪一方而言?

又一次的具像化課。

上課鐘聲還沒響,所有的學生都已對樓厲凡射去了同情的目光。

「這回你真的沒問題嗎?真的真的嗎?」

霈林海快擔心死了,忍不住反覆地向樓厲凡確認,如果是平時的樓厲凡,早就被他婆婆媽媽的行徑惹得怒了,但今天沒有,他笑得很高興─每次上具像化課的時候他似乎都很高興。

「沒事,你放心,那些東西根本不算什麼。他本來不是還想讓我一個人扮演所有配角嗎?不如這回就讓他如意!」

老頭得意洋洋地跨入教室,驕傲自得的目光瞥了樓厲凡一下,嘴邊的笑就抑制不住了。

「樓厲凡啊樓厲凡,真不知道你學分被扣光的時候,你那臉上還笑得出來嗎?哈哈哈哈!」

台下無語。這種話不是只在心裏想想就算了嗎?怎麼?*隼戳恕?

樓厲凡冷笑:「多謝老師關心,不過每次都是這種贏了對我沒好處,輸了我就輸光的賭注,我又何苦和你賭?」

老頭以為他想以激將法讓自己放棄,冷冷一哼,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是怕贏了也白贏是吧?雖然你不可能贏,不過……這樣吧,你萬一贏了,我這堂課就給你七十分,怎麼樣?」

學生們一片嘩然。七十分啊!有了這七十分,只要不犯什麼錯誤的話,樓厲凡根本連考試都不需要就能通過這門課了!

「好,成交!」樓厲凡非常爽快。

「好……非常好……哈哈哈哈……非常好!」老頭的臉那個笑啊!他笑得實在是太高興了,讓人害怕他那一口殘缺不齊的牙,是不是會忽然從嘴裏掉出來。

樓厲凡微笑,不,應該叫做「陰笑」著走上講台。

「老師,七十分。」他再次確認。

老頭猛點頭:「是啊是啊,絕不食言!」

樓厲凡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不足半個手掌大的東西,狀似喇叭,後座有一方形小盒。

當看清那個小東西到底是什麼以後,具像化老頭的笑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消散了,而他的嘴和眼睛在同時卻越張越大。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老故事了,雖然我只找到老式版本的,不過應該也沒什麼吧。」樓厲凡嘴裏說着,手下在方形小盒的屁股後面一按。

一個美麗的卡通女人坐在窗邊,一邊織布一邊唱:「我要生一個女兒,她有黑夜一樣的眼睛,血一樣鮮紅的嘴唇,白雪一樣可愛的肌膚……」

「如果你覺得這不是真人的話!」

樓厲凡又按了一下。

美麗的白雪公主像小兔子一樣,可憐地跪在獵人面前:「求求你,放我走吧!」

「還不滿意的話,我們還可以換的……」

他再次按下。

美麗的公主變成了一個忸怩作態的大漢:「討厭啦,人家是白雪公主。」

寒風吹過……

樓厲凡晃了晃手中的東西,強壯得像熊一樣的白雪公主的影像在空中跳來跳去。

「白雪公主不愧是經典作品,版本很多。如果老師還想看別的,我可以把這個立體投影儀借給您。

「不過這東西是我從圖書館借來的,如果老師喜歡,我可以向圖書館買下來,以感謝老師送給我的七十分。只用了這麼簡單的題目課程就給這麼多分,真是讓人不好意思。」

老頭望着他的眼神……那麼悲憤……那麼悲憤……悲憤得樓厲凡都不好意思了。

他試探地問:「要是您嫌給得多的話,要不我退給您十分?」

老頭一口血噴出……

一片混亂。

學生群中有人慌忙大叫:「來人哪!快叫校醫!老師變成噴泉了!」

俗話說,報復是無止盡的……

又是一堂具像化課。

樓厲凡睡得依然很香。所有學生們都正襟危坐,連別的年級、別的班都有人跑了來,把本來就不太大的教室擠得滿滿的,也不知是要停課還是來看戲。

課程,已經進行了二十分鐘。

教室里靜悄悄的,從剛才開始老頭就已經莫名地停止了講課,周圍簡直靜得能聽見繡花針落地的聲音。

老頭手裏拿着書,惡狠狠地看着睡得香甜的樓厲凡。

「樓!厲!凡!」

窗外經過的鳥劈里啪啦往下掉,窗戶「啪喳」一聲裂了兩扇。

所有的目光唰地一聲全部集中到了樓厲凡身上─其實從剛才起,絕大部分的目光也都在他身上。

在眾目睽睽……不,眾望所歸中,樓厲凡從桌子上直起了身體。

「老師……有何指教?」樓厲凡的眼睛非常清明,根本看不出是幾秒鐘前還在打瞌睡的人。

「老規矩……節目。」老頭笑得很幸福,好像早已勝券在握。

樓厲凡按了按太陽穴:「老師這回又想看什麼?美女與野獸?小美人魚?」

老頭笑得整個臉都只剩下了一張黑洞洞的嘴,看來他真是篤定自己會贏。

「樓厲凡,我告訴你,我這回不會讓你耍花招的,」老頭說着,忍不住便仰天大笑,「我終於發現問題了!上兩次都是讓你準備得太久,被你鑽了時間的空子,讓你和別人商討出那種該死的辦法!

「不過這回不會了!你現在就給我表演!哈哈哈哈!不準用任何道具!不準用任何儀器!我要看到舞台上的所有東西!但是─一件也不準是真的!劇目你隨便挑!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樓厲凡拈起筆,在指間轉來轉去。

「老師啊,我想請問一下,什麼叫具像化能力?」

老頭大概真的心情很好,所以也沒有對這個基本中的基本問題生氣,而是爽快地答道:「連這個都不知道嗎?所謂的具像化,就是用精神力量把精神中勾繪的東西現實化,能看到、能碰到、能摸到!

「有些人的具像化在現實里就可以進行,有些人的具像化必須通過夢的媒介!這可是很高級的能力!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學……」

樓厲凡不耐煩地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要一個具像化的節目是不是?」

老頭肯定地點頭:「沒錯!」

樓厲凡的唇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想看……那自然就看得見了……」

電光石火間,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老頭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定定地站在那裏不動了。

樓厲凡微笑地看着他,他呆若木雞地看着樓厲凡,四目對視,哪管天崩地裂,哪管海枯石爛……

霈林海大驚失色,低聲道:「厲……厲凡……你難道是對他……你不會是對他……」

樓厲凡冷笑,聲音在教室里悠然回蕩:「你就大聲說出來吧,我對他用了催眠術,他現在正看着他想看的任何節目呢,怎麼樣?有什麼不對嗎?」

霈林海語塞。

是,沒什麼不對,老頭只說過讓他用具像化,可沒說是在什麼情況下。現在「樓厲凡」正在他的催眠意識中使用具像化,誰也不能說他沒完成課題。

而且催眠術和具像化是同宗不同族的能力,反正同樣是讓人能看到、能碰到、能摸到,唯一不同的只是一個是真的,另外一個是假的罷了。

學生們目瞪口呆地看着可憐的老頭。身為老師,居然會被自己的學生強迫催眠,這也實在有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五分鐘后,催眠術自動解開。

老頭看了看周圍,表情似乎有點茫然。

「老師?你怎麼樣?沒事吧?」樓厲凡看他好像還沒醒的樣子,有點疑惑地問。

老頭慢慢地舉起雙手……忽然,兩隻橘子皮一樣的老手上翹起了一對蘭花指。

「媽媽!他們欺負我!」他一邊悲傷地大喊,一邊造作地奔了出去,手裏依然漂亮地捏著那一對蘭花指。

天哪!他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教室里像炸開了鍋一樣,有幾個人追了出去。老頭人老,速度倒不老,竄出去很快就不見影子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他怎麼恢復正常的。

大家唯一知道的是,從那之後,具像化老頭再也沒有為難過樓厲凡,也沒有再給任何學生出過任何難題。

不過,從那以後,他從此在講課的時候都戴上了一支墨鏡,不管誰引誘都永遠也不再拿下來。

「……你到底讓他看見了什麼?」霈林海實在忍不住問。

樓厲凡微笑:「這可是……秘密啊。」

那是胡說八道!

他催眠的是那老頭的精神,那老頭的精神世界只在他一個人的眼中,就算樓厲凡本事再大,能進去老師的精神世界嗎?他只不過是在引導而已,至於老頭最後被引導到了什麼地方……那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樓厲凡看着窗外,落在窗欞上的麻雀也歪著頭看他。他笑笑,摸出一顆蠟丸,輕輕一彈,麻雀精準地接住,又撲楞楞飛走了。

呵呵呵……姐姐們啊,你們的仇我可是給你們報了,以後就別再**叨要欺負那可憐的老傢伙了吧,只不過是一門課不及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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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態靈異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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