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黑了,尚河村昔日的錢家氣氛低沉,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炕邊上,劉敏抱着小水濘,時不時地抹幾把眼淚,今兒個早上還好端端的,一家人歡歡樂樂的吃了早膳,誰知晴天霹靂,突如其來的災禍壓的劉敏喘不過氣來。

錢昱讓人買了棺材,設了靈堂,白日村裏有交情沒交情的,都來上了三炷香,此刻夜了,人又都走了,倒顯得冷冷清清。

台階門檻處,錢昱掩面坐着,坐了很久,自從她穿來,還是頭一次面臨死亡。

「昱哥兒,夜深了,你快回吧。」劉敏牽着女兒的手,走到門口,啞著聲音道。

錢昱聞聲抬起頭,轉身瞧了眼燈光下的母女道:「嫂子跟我一起回吧。」

「不了。」劉敏搖了搖頭,回頭瞧了眼靈堂道:「七郎在這呢。」

「夜裏怕是有人會來搗亂。」錢昱站了起來,穿來一年,她太知道村裏的風氣。

「四叔嬸子一會就過來了,前面的王嬸兒也會照應着,你便回了吧。」劉敏此刻說話有些無力,剛死了丈夫,錢昱留下難免會有閑言閑語。

錢昱聞言點了點頭,攬過水濘抱了抱道:「二叔回去了,水濘乖乖的,想去二叔那兒就托前面水柱叔叔給二叔捎個信,二叔得了信便來接你。」說罷放開水濘,心情沉重的離開了。

到家時,天已二更,蘇玉蘭聽見聲響披着衣服便迎了出來。

「阿昱!」蘇玉蘭輕輕喚了一聲。

「怎地出來了,夜裏涼。」錢昱連忙扶著蘇玉蘭進了屋。

回了屋,蘇玉蘭坐在床邊,瞧著悶頭洗腳的錢昱道:「阿昱,大哥平素與人為善,怎地會被人打死?」

錢昱聞言將洗腳布刷的一下扔進盆里,氣道:「都是錢昊那個畜生,沒錢還去賭,賭輸了惹了一群賊人找上門來了。」

蘇玉蘭聞言嘆了一口氣,起身重新取了洗腳布遞給錢昱。

錢昱見狀,心知不該在家裏發脾氣,便耐住心中的悲憤接了過來。

「大哥去了,要不把嫂子和水濘接進家裏吧。她們孤兒寡母的,在村裏想是不好過。」蘇玉蘭躺在床裏頭,輕輕說道。

「等過了頭七再說吧,大哥沒下葬,想是大嫂不會來。」錢昱洗漱好上了床,躺在蘇玉蘭身邊,抱着蘇玉蘭閉着眼,小夫妻心中悲切,四更天才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錢昱穿戴整齊后匆匆出了家門,讓郭秀才寫了狀紙便去縣衙擊鼓鳴冤。

「太太,教坊的姑娘來了。」紫鵑進了內室,走到床前對着正看書的蘇玉蘭道。

蘇玉蘭聞言抬眼道:「讓姑娘回吧,告知她府上出了事,這幾日都不學舞了,勞累她白來一趟。」

「唉!」紫鵑聞言領命去了。

蘇玉蘭微微一嘆,手扶著后腰站了起來,心下一陣陣不安。

「太太,不好了!」紫鵑慌慌張張跑了進來,「我剛送教坊姑娘出去,老遠便見了空他們抬着東家回來了。」

「抬回來的?」蘇玉蘭心下一驚,邊往外走邊急道:「好端端地去,怎麼就被抬着回來了!」

說話間,出了前院影壁,便見一行人匆匆進來。

「太太!」

「嫂子。」

幾個人見到蘇玉蘭,點頭行禮。

「這是怎麼了?」蘇玉蘭走到擔架前,瞧著將臉埋進胳膊里的錢昱。

「嫂子,那個渾縣令,他,他不分青紅皂白把哥給打了。」梁佑安說着心下便氣,「二十大板呢!明擺着和那賭坊串通好了的。」

「串通?打死人的事也可以串通?」蘇玉蘭愣了,隨即連忙讓開道:「先不說那些了,快把你哥抬到房裏去。」

屋裏頭,錢昱趴在床上,也不言語,好似被打傻了一般。

「嫂子,給,把這葯塗在被打的地方,估計半個月就好了。」梁佑安說罷便出了屋。

「果然得有權有勢嗎?」錢昱喃喃出聲。

「阿昱!」蘇玉蘭聞言心中着實吃了一驚。

「恩?」錢昱扭頭看向蘇玉蘭,扯了扯嘴角道:「我沒事,只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大哥被人活活打死了,我竟不能替他討個公道,好生沒用。」

「阿昱,該做的你都做了,莫太過自責了。」蘇玉蘭心疼這樣的錢昱,她的錢昱從未這般失意過。

「不行,我非得再告不可,我就不信了。」錢昱情緒激動,雙手支撐著床想坐起來,扯動神經疼的又趴了回去。

「這幾日就歇著吧,等傷養好了再說。」蘇玉蘭語氣有些急,「你要是舊傷未好再添新傷,豈不是讓家裏頭替你擔心。」

錢昱聞言不再言語。

蘇玉蘭微嘆一聲,開始動手替錢昱解褲帶子。

「誒?」錢昱臉頰紅了,回頭看着蘇玉蘭,抿了抿嘴又趴了回去,她們也算老夫老妻了,她怎麼還覺得有些害羞。

蘇玉蘭白了錢昱一眼,待看到紅通通一片時,便心疼起來,明明也是個女兒家,如何經得住?抹了葯一邊吹氣一邊小心翼翼的塗了上去。

錢昱趴在那,只覺得羞愧的緊,不過,這塗了葯,確實不似剛才那般疼了。低頭看了看攥在手裏的狀紙,心中越想越氣,這黑白顛倒,有力無處說,讓她心中生起怒火來,抬起手,握著拳頭,重重的砸了下床。

「老實些呀。」因着錢昱的動作,蘇玉蘭的指甲刮到了那紅通的地方,不待錢昱喊疼,她倒心疼起來。其實她是懂錢昱的,這種事確實讓人恨的緊,可再恨,眼下也該好好養傷。

晌午,錢母過來和小夫妻吃了飯,讓人置辦了大骨湯,囑咐幾句便回屋去了。

「東家,華掌柜過府來了,在外廳坐着,說是武昌的分號開起來了,擬了個單子,讓這些人明兒個過去,讓東家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紫鵑說着便單子遞到床前。

錢昱欠著身子看了一會,把單子遞給紫鵑道:「你去同他說,這事他和康先生做主就成了,只是加一個叫長安的學徒,其他倒無事了。」

「難得開分號的時候你沒去。」蘇玉蘭坐在床邊,聽見分號已經開了,便隨意開起錢昱的玩笑,畢竟開分號的大事,按錢昱的性子是一定要去的。

錢昱聞言笑道:「答應過你,我怎麼能食言?再說,我確實想陪你,想一起盼著寶寶的到來。」

蘇玉蘭勾起嘴角,摸了摸肚子,如今確實快了。

將養了幾日,錢昱能簡單走幾步,只是仍然行動不便。

這日,錢昱正與蘇玉蘭在樹下乘涼,二人共執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旁邊石桌上的茶早就涼透了。

「東家,和善葯堂的少東家遞來的請柬。」紫鵑將請柬遞上去。

錢昱看了一眼便道:「婉拒了吧。」

「東家,門前候着的人說,要東家仔細瞧瞧,再決定去或不去。」紫鵑本分的傳著話。

錢昱聞言伸手將請柬拿了過來,打開后只見上面寫了命案兩字,心下一驚,沉吟片刻道:「玉蘭,可能是大哥的案子,我去去就回。」

「恩,去吧。」蘇玉蘭心知攔不住錢昱,儘管擔心她的身子,可還是點了頭,「讓了空和了悟都跟着去吧。」

「噯!」錢昱應着回屋換了衣衫,便出了門。

和善葯堂後院,陶清早就恭候着,前幾日,她聽說了錢昱被打,便讓人去查了查。這一查,查地她心裏也落不忍的。

「錢東家,別來無恙?」陶清見錢昱走的極為費力,想上去扶又礙於男女大防。

錢昱聞言面上十分尷尬道:「陶小姐,取笑了。」

陶清低頭一笑,指著旁邊的一個座道:「錢東家,坐吧。」

錢昱往那兒一瞧,椅子上放着厚厚的軟墊子,拱了拱手道:「勞陶小姐費心了,但不知那請柬上的二字是何意?」

「錢東家來都來了,難道不知是何意嗎?」陶清說罷仔細瞧了眼錢昱的神色,因是人命案子也不敢再費唇舌,「我舅父在此處任知府,論官職是比那縣令大,越衙上告,可是要受些苦頭,不知錢東家可還經受的住。」

「若是能伸冤,倒可挨一次,只是不知陶小姐的舅父?」錢昱有些懷疑,官場上,難免官官相護。

「我舅父還算有些良知,我若去同他說上一說,想來不成問題。」陶清放下茶杯看向錢昱。

「但不知小姐的條件是?」錢昱抬眼問道。

「此事事關人命,我陶清可不拿來做交易。」陶清說着便站了起來,「錢東家,難道認為是商人就唯利是圖嗎?」

「倒是錢某小人之心了,這廂給小姐賠個不是。」錢昱說着站起來,作揖道。

「這倒沒什麼!」陶清說着話鋒一轉道:「不過,今日相請錢東家,還有第二件事,聽聞華中一帶大旱,我有心在廬陵宴請幾個商家,共同募捐,購糧賑災,不知錢東家可有意一同前往?」

「拙荊有孕在身,錢某恐不能前去,不過,這賑災的銀子我們如家一定要出。這樣,和善葯堂出多少,我們如家便隨多少,具體事宜,可差人同華掌柜商量。」錢昱對於賑災的事,還是很贊同的,若是在百姓間行了善事,日後買賣也得人心。

陶清聞言不知怎地,只覺得心下不適,便酸了一句道:「錢東家對妻子倒是柔情的緊,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拙荊娘家在柳蔭。」錢昱想起蘇玉蘭,臉上竟不自覺掛上了笑意。

陶清聞言笑道:「改天倒要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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