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阿翎忽然昏迷過去,慌得蕭清晏忙抱着她,看着不遠處的火把漸漸近了,知道是伊雷帶人來追,而己方人數較少,若是起了衝突,必然是討不了好的。當下抱了阿翎上馬,向著來處平治。

伊雷在後追趕,他怎麼也沒想通,為何蕭清晏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戈雅都城外。又想到阿翎這些日子的欺騙,大男子主義發作,更是起了要將這兩人抓回來大卸八塊的衝動。

夜色中的馬蹄踏在草地上,聲音分外響亮。伊雷策馬在後追趕,卻見前方點點火把的光芒散開,竟成了一道弧形擋住自己去路。伊雷心中惱火,沉聲道:「放箭!射死他們!」

鋥亮的箭頭在夜色中熠熠生輝,這麼近的距離,要是中箭,只怕命不久矣。萬箭齊發之下,卻聽到「篤篤」聲,分明是箭矢射入盾牌的聲音。對方火把驟熄,找不着人,伊雷更是惱怒,又聽蕭清晏道:「伊雷王子,深夜帶兵出來,難道不怕中了埋伏?」話音剛落,長劍出鞘的龍吟聲大作。

只是跟隨伊雷出來的,都是草原上驍勇善戰的勇士,也不曾驚懼,抽出腰間的彎刀,便是拚命的勢頭。

又聽見幾聲破空聲,火把又滅了幾個。漫天的繁星,卻還是看不清對方。伊雷狠狠蹙眉,罵道:「護着火!」沒有光線,誰是誰都看不清一旦傷了自己人,那可就是中了蕭清晏的下懷!

他還沒說完,又是幾聲破空聲,火把徹底沒了。伊雷簡直氣得要殺人,也來不及吩咐人點燃火把,便見一眾人極快的衝來,立時跟伊雷原本的人馬混在一處。

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清誰,只有刀劍的寒光不時映在人臉上。雙方皆是不敢亂動,有人用戈雅話說着什麼,也聽不懂,陷入了一片嘈雜。嘈雜聲中,有馬蹄聲傳來,分外刺耳。

篤定是蕭清晏要帶着阿翎跑路的伊雷蹙緊了眉頭,還是看不清,一手抓了弓箭,穩穩地開弓,便要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射箭。

只是雜亂之中,不時有馬撞上對方。箭在弦上,伊雷卻被狠狠的一撞,箭矢射出,卻沒入了草地中。伊雷回頭想罵,卻又不知道是誰。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夾緊了馬肚,便要追去,卻見一個騎馬人舉着火把極快的向自己而來,口中還叫道:「殿下,伊雷殿下!牙帳失火了!可汗還在裏面!」

伊雷眉心突地一跳,忙不迭轉頭,卻見都城之中火光衝天,像是要將夜幕灼穿。還沒等伊雷反應過來,人群中已有一個人用戈雅話高聲說了一句,正是「還不撤退回去救可汗」的意思。

德勒克在戈雅威望極高,不拘是誰說的,都得到了戈雅勇士們的贊同,紛紛棄了伊雷,跟在那舉着火把的人身後飛快的離去。伊雷嘖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方才蕭清晏離去的方向,還是擔憂起了德勒克,策馬快速去了。

蕭清晏這才鬆了口氣,讓阿翎靠在自己懷裏,尚未來得及看看她,眉頭微微一斂,揚手便將手中的長劍朝着身側的人刺去。那人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栽倒在地。

眾人看不清,全都舉起長劍防身。蕭清晏低聲道「是我。」聽了他的聲音,眾人才放下心來:「軍師,出了什麼事?」

「你千算萬算,以為能混在我們之中。不過你卻忘了,戈雅刀劍所用的鐵石,其質不純。」果不其然,落在地上的那柄彎刀,反射出來的寒光,與眾人手中長劍全都不一樣,黯淡了許多。

「也罷,救回了王姬,咱們走吧。」蕭清晏撤劍,抱緊懷中的人兒,命隨自己來的人馬趕緊撤離。

幾乎到了第二日黎明,方才出了戈雅的領土。阿翎一直昏迷著,蕭清晏整整抱了她一夜,舉手投足間都含着疲倦,還是不曾放手。

大齊與戈雅,除了雲州之外,還有幽州少數地方與之相接。雲州如今還在戈雅掌控之中,眾人也就選擇了幽州。甫一入了大齊疆土,蕭清晏便命人飲馬,又將阿翎放上來接應的馬車,也就坐在河邊稍作歇息。

「軍師倒也是神了,竟是料定了那伊雷會帶人來攔截。」一人喝飽了水,也就笑得松愜,「滅了他的火,干他娘的,瞧着他都不知道做什麼的樣子,真他娘的解氣!」

蕭清晏溫潤一笑:「我料得到的,還不止這些呢。」說到這裏,笑容頓斂,「還不動手!」

原本在蕭清晏附近或坐或立的眾人一聽這話,極快的轉身,一躍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此人按住蹲下。那人也是驚懼,掙扎無果,看着面前笑得宛如春風拂面的蕭清晏:「軍師……」

「是個好計謀,只可惜,這招對我不管用處。」蕭清晏清俊的容顏含着溫潤的微笑,「等到了齊軍的大營,咱們再慢慢說話吧。宋小將軍。」

宋書傑不料易容之術都能被洞察,一時也是暗恨起來。

卻說那頭伊雷一路沖回都城,牙帳失火,火舌無情的舔舐著牙帳,不時有人被救出來。伊雷心中一慌,雖說對那個位置想要得很,但這好歹是疼愛自己許久的父親,一時也是惶然。還沒等他靠近,已經聽到那些子兄弟七嘴八舌的吵著,有兩三人已經動起手來,無非就是在責怪對方為何不看好父親之類的。還沒等伊雷當個孝子衝進去,已有一個已然一拳揍在他臉上:「廢物!你領了人去做什麼了!現在累得父親如此!」

伊雷退了幾步,還沒來得及說話,兄弟們已經圍了上來。伊雷本就是最得德勒克歡心的,現在老爹八成是不成了,能咬死一個是一個!紛紛來指責伊雷大半夜的不幹正事。更有甚者,不少人挽著袖子,恨不得拎着伊雷就開揍。

還沒等這些殿下們義憤填膺,身後已然響起一聲驚呼,旋即見阿茹娜飛也似的衝來,手中長鞭一甩:「呸!你們還是不是男人!打起自己兄弟來了,真的這麼能耐,怎的不見你們進去救人!」又扶著伊雷:「殿下……」

阿茹娜素來是屬於凶性未除的,這樣一句話,叫這些漢子們面面相覷之後,還是知趣的散開。又見火場中快速衝出了一個人來。哈爾墩灰頭土臉,長發被烤成了爆炸頭不說,眉毛一動就往下掉。懷中抱着的庄和也是狼狽,長發垂下幾綹,豐潤的雙唇被火烤得龜裂,臉上也黑乎乎的。

哈爾墩心疼得要命,抱了她在懷,低聲喚道:「囡囡,囡囡……」懷中人也不應他,彷彿再也不會醒來一般,這鐵塔似的漢子眼圈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這回哈爾墩衝出來,懷中抱的不是德勒克卻是一個女人,這下捅了馬蜂窩!方才劍拔弩張要制裁伊雷的漢子紛紛調轉了槍口,為首的一把提起哈爾墩,一腳就踹在他肚子上:「你這混賬!你衝進去不救父親竟是抱了個女人出來!你這混蛋!難道父親的性命還不比這個賤人?」說罷,一腳便要踹向庄和。

哈爾墩原本受了一腳,整個人還是渾渾噩噩的,見他這個動作,猛地衝上將其摁翻在地,拔出腰間彎刀便割了他的喉嚨。

在場眾人不料哈爾墩突然狂性大發,見他臉上沾了血,緩緩起身,雙目通紅,猙獰的彷彿是地獄中的惡鬼。手中還沾著鮮血的彎刀揚起,冰冷的刀刃一一指過在場的兄弟們:「誰敢動她,我就殺了誰。」

又俯身抱了庄和,一步步去了,也無人敢攔著。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目光落在伊雷身上。戈雅的觀念與大齊不同,明擺着哈爾墩和庄和有私,他們非但不覺得丟人,對於某人頭上帽子都綠得發亮這點還挺樂見其成。

一直到了黎明,牙帳的大火才被撲滅,德勒克肯定被燒得連骨頭都不剩了。伊雷本是明白說過的太子,由他即位,居然也是風平浪靜。

想來這些王子們都知道,戈雅這些人,個頂個的彪悍,時不時給你造個反,日子也不好過。

庄和一直到了第二日才醒來,正是伊雷登上汗位的日子,哈爾墩整整守着她兩日,一直沒有合眼,見她醒了,這漢子竟是落下淚來,將她酸軟無力的手緊緊按在臉上:「囡囡,你可算是醒了……」

庄和身子酸得厲害,張了張嘴,還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哈爾墩忙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有話跟我說?你昏迷了這麼久,我、我……」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庄和還是掌不住翻了個白眼,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幾個字來:「水,水……」

哈爾墩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到了一杯水來讓她喝下:「囡囡……」

搖搖頭,庄和闔了闔眼,又見一個侍女打扮的人進來,道:「殿下,琪琪格側妃,伊雷王子和牧仁王子吵起來了。」

「吵就吵,與我何干?」哈爾墩沒好氣道,又看着庄和,「你好好歇息就是了。」

庄和也只是微笑着點點頭,半點不肯為伊雷做什麼。

後果就是,伊雷和牧仁在典禮上大打出手,牧仁說伊雷縱火弒父,伊雷說牧仁一派胡言,荒謬之極。反正兩人都是鼻青臉腫的被各自的王妃扶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帳子時,庄和立在門前,見伊雷回來,忙行禮道:「可汗。」

阿茹娜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我還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娼婦!怎麼?今日跟哈爾墩歡喜夠了,現在知道回來?還是想像狗一樣搖尾乞憐?」

「閼氏多慮了。」庄和被火烤過,嗓子也不大好,只是上前扶伊雷。

伊雷想到哈爾墩將她從火場中帶出來的樣子,心中就膈應得厲害,甩手揮開庄和:「拿開你的手!」

庄和不感覺委屈,乖乖退到一邊:「可汗別動怒。」

看她這副淡然的樣子,伊雷更是惱恨,被蕭清晏擺了一道的怒火盡數發泄出來,一把就掐住庄和,竟是將她拎了起來:「你覺得我不敢殺你是不是?」

庄和被卡住脖子,話也說不出來。窒息的痛苦感鋪天蓋地,只能不住掙扎。阿茹娜自然巴不得看到這一幕,還是假惺惺的勸道:「可汗,殺了她,仔細哈爾墩……」

她不說還好,一說伊雷更是惱怒了,甩開庄和。後者手臂擦過地面,立時起了血痕,還是強忍住:「可汗息怒。」

「娼婦!」伊雷怒火滔天,「我親眼看到的,你還能說什麼!你想跟他在一起?我偏不讓你如意!」說着,腰間彎刀出鞘,直直朝着庄和脖子而來。

庄和也不躲,道:「可汗若真的這麼懷疑,就殺了我吧。家中離心,豈不正中旁人下懷?」見伊雷來勢甚急的匕首猛的停住,庄和微微鬆了口氣:「旁人巴不得見可汗氣急敗壞的樣子,可汗何必中了他們的計?若可汗真的不曾信我……」庄和眼中閃過決絕,抽出腰間匕首,狠狠在臉上開了道口子,鮮血頓時順着光潔的面龐滑下,「如此,可汗可信了我?」

庄和貌美如花,竟然肯自毀容貌來證明清白,伊雷再大的火氣也不便再發,咬了咬牙:「你起來吧,隨我進來。」

庄和一面捧住臉,一面起身,順從的跟在伊雷身邊進了帳子。伊雷今日也傷得不輕,庄和料理了自己的臉,又給他上了葯。又親自熬了奶茶,見四下無人,又從懷中摸出紙包,撒進些白色粉末后,端給了伊雷:「可汗趁熱喝吧。」

伊雷看着熱氣裊裊的奶茶,默了默,道:「你先喝。」說着,手中碗遞給庄和。後者半點不見遲疑,捧碗喝了一大口,「可汗難道疑心我下毒?」

「沒有,不過怕你渴了。」伊雷面不改色,端了奶茶喝了,「也罷,你好好休息。」

送了伊雷出去,庄和額上已然沁出了汗水。伊雷那身子渾然是鐵打的,她只能用慢性毒藥漸漸侵蝕他。但她素來柔弱,必然是經不起這樣長久的折騰。

揉了揉太陽穴,庄和強撐著起身,從枕頭下摸出一份文書,在火上燒了。

那是德勒克親手寫的,命伊雷即汗位。將其交給庄和后,德勒克親自放火,燒了牙帳,去見長樂了。

可笑德勒克明知庄和恨伊雷入骨,竟還叫她做這事。豈不將肉喂到了狼嘴邊?捂了捂臉上的傷口,不知道哈爾墩見到了,又會做什麼想法。貴女投喂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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