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妃瑟泠泠贈別情

第七章 妃瑟泠泠贈別情

光陰如水,漏指而過。有時極力想要挽留的歲月,只能眼睜睜看它從指縫流走。無奈又殘忍。

故而有人總道珍惜、珍重。

時間過得極快,轉眼便到了雲辭的返程之日。臨行的前一日晚上,沈予在東苑設下送別宴,為雲辭等人送行。這一次,雲辭沒讓晗初過去服侍,晗初自己也不想去,她唯恐會在席間掉淚。

暮色漸漸沉了,晗初獨自坐在屋子裏,未點燭火,怔怔地出著神。她想起了前幾日雲辭說過的話,堂堂離信侯世子說,要帶她回房州。

可惜,她拒絕了。因何而拒,她卻說不出緣由。

也許,是覺得自己出身低賤,不想玷污那謫仙之人吧。

眼見夜色越來越深沉,晗初強迫自己睡下。她怕自己再坐下去會反悔,會失態地跑去找雲辭,求他帶自己離開。

打了水,擦了臉,剛卸下簪子,卻聽聞院外響起了敲門聲:「出岫,是我。」

是淡心。這會子她不是應該在宴上嗎?晗初唯恐她有急事,也顧不上收拾,披散著頭髮前去拉開門閂。只見淡心懷抱一具包裹嚴實的長物,立在門外。

晗初手口並用地比畫着,問道:「沒去赴宴?」

「小侯爺有點急事,推遲了一個時辰。」淡心抿唇而笑,站在門口不動,又刻意壓低聲音道,「我要在小侯爺面前告茶茶一狀,你放心,往後她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聽聞此言,晗初嘆了口氣,無奈之餘又是動容。她伸手對淡心相請,想邀對方進去坐坐。

淡心探頭看了一眼院內,笑道:「你那屋子黑黢黢的,我進去幹嗎?你睡下了?這麼早?」

晗初不知該如何回話,唯有默認。

淡心看了看自己懷中抱着的東西,又笑:「看我這記性!原本有樣東西要贈給你,最近竟是忙忘了。我在此住了幾個月,無意中得到一把好琴,你也知道,我不會彈琴,明日動身帶着累贅。咱們也算『相看兩不厭』,這琴便留給你作紀念吧。」

淡心並沒有言明琴的由來,只是隱晦地帶過,將琴具往晗初懷裏一塞。

晗初霎時覺得手中一沉,琴已到了自己懷中。只這一瞬,心也好似變得沉甸甸起來。是婉拒?還是道謝?她尚未想好,對方已擺了擺手,道:「你歇著吧,我走了。」說着便快步離去……

淡心走出晗初的院落,便徑直前來請見雲辭,低聲復命道:「主子,東西已交給出岫了。」

雲辭好似沒瞧見來人,只幽幽望着燭台,很是默然。這氣氛,籠罩了一層淺淡的離愁。

「噼啪」一個爆栗從燭台上響起,這才喚回了雲辭的神思。他回望淡心,問道:「出岫沒拒絕?」

「按照您說的,奴婢將琴往她懷裏一塞,轉身跑了。」

雲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啊,若非如此交代淡心,也許出岫又要拒絕了。

「主子,奴婢不明白。」淡心明知不該過問,卻還是忍不住問了,「這琴分明是您特意搜羅的,又為何要讓奴婢白得了這個人情?你真心實意送出岫一具琴,不好嗎?」

雲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分明是想起她的沉琴之舉,還有明璀說她「極美、擅琴」,自己才特意為她尋了一把好琴來。可偏偏,近琴人怯,他猜出岫會拒絕,才讓淡心送了過去。

是有些遺憾的吧,她拒絕隨他去房州……

「主子……」淡心不如淺韻沉穩,有些受不住這壓抑的氣氛,「您能不能跟小侯爺說說,咱們帶上出岫一起走?」

聞此一言,雲辭聽到自己驟然急促的呼吸聲,也感到了心頭的微顫。雖然只有一瞬,卻如此清晰。

「你想帶她回府?」雲辭在搖曳燭火中看着淡心,反問道。

淡心點了點頭:「您必定也發現了,小侯爺待誰都是溫聲細語,偏生對出岫狂聲暴語。還有茶茶,也會欺負她的。」說着說着,淡心已有些哽咽,「更何況,更何況……」

一連兩個「更何況」,皆是意有所指。再說下去,便是僭越了,淡心適時住了口。她並不知,不久之前,雲辭已為此遭到無言的拒絕。

雲辭知道她話中之意,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問道:「你素來是個挑剔的性子,甚少看得上誰。為何獨對出岫另眼相看?」

聞言,淡心想了片刻才回道:「也許……奴婢憐惜她不會說話吧。連您都想不清楚,奴婢如何能想得清楚?」

是啊,有些人、有些事,不知所起而起,不知所為而為。雲辭不禁笑了,那笑容謙謙,有如暖玉,可倏爾一變,又化作漫天疏星,冷絕蒼穹。

多說無益,出岫已經拒絕了他——她願為恩情留下,不願隨他離開。想到此處,雲辭決定中斷這個無謂的話題:「時辰到了,該去赴宴了。」

淡心不敢多言,與竹影一道,隨雲辭前去赴宴。

這一次的送別宴,由沈予一手安排。廚子、菜品、美酒,甚至用餐器具,都是他親自選定。吃喝玩樂之事,在這京州城中,他自信還能數得上。

沈予自願操勞,東苑裡幾人也都樂得清閑。待到席開,淡心、竹影皆在座上,與雲辭和沈予一道,主僕盡歡。

只是面對這滿桌珍饈佳肴,有人並無胃口。

「挽之,這一次你走得匆忙,明年再來京州時,我可不會如此輕易放你走了。」沈予有些不舍,更有些感慨。

話雖如此說,但席間諸人都知曉,待返回房州之後,雲辭即將承襲離信侯的爵位,今後便沒有這麼自由了。

這些年裏,雲辭之所以每年夏秋之際都來京州小住,一則是神醫屈方在此,能為他複診療養;二則是他病中所需的一味藥材,唯有京郊種植才能成活,這種草藥一年一熟,是在夏秋之交。

雲府向來以大熙舊民自居,頂着離信侯的頭銜,令南北兩國不敢妄動。從前雲辭雖為世子,但因身體緣故遲遲沒有襲爵,府中諸事都由雲辭的母親謝太夫人主持。可如今謝太夫人年紀越大、精力漸漸有限,已是拖不得了。

於是便定下今年,待雲辭行過弱冠之禮后,正式承襲爵位,接管雲府家業。

因此這是雲辭最後一年前來京州。往後俗事纏身,他必定難以再來小住,唯有勞煩屈神醫來回奔波了。

卻不承想,這最後一次小住,遇上了最最不同的一個人。

雲辭面上如靜謐之海,幽深曠遠,沒有絲毫傷感或是不舍。須臾,那平靜無波的海面才泛起一絲漣漪,是他清淺一笑:「子奉,你閑來無事或可前來房州,好教我一盡地主之誼。」

沈予未等開宴,已兀自飲下三杯,此刻已有些勃勃之興,拊掌大笑:「好主意!屆時我必定攜美前去,白吃白喝蹭上一年半載。」

攜美前去?可會是出岫?雲辭蹙了蹙眉,正欲開口回話,卻被淡心搶了先。

「小侯爺攜美前去,主子自然歡迎得很。只是您千萬別帶着茶茶,否則奴婢頭一個守在侯府門口,將您拒之門外!」淡心毫不客氣地說道。

沈予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半晌才指著淡心道:「你啊你,竟如此厭煩茶茶。她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她沒有得罪奴婢,只是奴婢瞧她不順眼罷了。」淡心悶悶地回道,須臾又想起什麼,連忙補充,「她雖沒惹着我,倒是惹著出岫了!」

出岫?沈予反應片刻才想起這是晗初的新名字。他見淡心神色鄭重,不似玩笑,便也斂去笑意相問:「茶茶如何惹著出岫了?」

淡心冷哼一聲:「您還是去問茶茶本人吧。」

沈予臉色一沉,已意識到什麼,正打算開口追問,卻見膳廳里匆匆跑進來一個窈窕身影,恰好是茶茶。

「你來做什麼?」沈予瞧見來人,很是不悅。

淡心也白了茶茶一眼:「我不是說過嗎?不讓你隨便進出東苑!」

茶茶卻是娉娉婷婷入得門內,先對沈予、雲辭行了禮,才對淡心回話:「姑娘莫怪,我有喜事來向小侯爺稟報。」

「何喜之有?」淡心不屑地問道。

此刻茶茶早已是喜上眉梢,含情脈脈地看向沈予,道:「小侯爺,奴婢這幾日身子不爽,嘔吐不止,方才大夫已來診過,說是奴婢有身子了!」

有身子了!這四個字對於沈予而言,並非天降喜訊,而是晴天霹靂!他登時心中一驚,眉峰狠狠蹙起,幾乎要擰成一個「川」字。

「喲!那還真是恭喜小侯爺了。」淡心適時開口冷嘲,唇邊帶着一抹諷刺的笑意。

「淡心!」雲辭呵斥一聲。

聽聞淡心的諷刺,沈予已稱得上是心冷如霜。可雲辭、竹影都在場,他也不好發作,便刻意平復情緒,問茶茶:「幾個月了?」

「兩個多月了。」茶茶赧然地回話。事實上,她認為這孩子來得正是時候。原本因為明府來搜園子的事情,沈予對她頗有怪罪,如今她正好能利用這個孩子轉圜一番,挽回沈予的心。

而此時,沈予隱在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面上卻故作平靜,對茶茶道:「你先回去,我晚些時候去西苑看你。」眼下,比之茶茶的身孕,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茶茶也知道見好就收,便盈盈退了下去。

沈予一直看她走出膳廳,才拾起方才的話題,繼續追問淡心:「茶茶怎麼欺負出岫了?我從沒聽她提起過。」

「小侯爺!出岫不會說話,您讓她說什麼?」淡心又替晗初出頭,「她才不似某些么蛾子,只會告枕頭狀!」

「枕頭狀」三個字如今是應景極了,沈予面色又沉了幾分,凝聲反問淡心:「你說什麼?」

淡心並無半分懼色,冷笑回道:「這個嘛,您一會兒去探望親骨肉時,不妨問問孩子的媽,那日明府來追虹苑搜人,她都做了什麼。」

淡心不顧雲辭在旁,氣憤難耐地再道:「那日明府為何來搜人,奴婢覺得,這其中必是茶茶做了手腳。」

聞此一言,沈予當真沉默起來,唯有那隻握著酒杯的手泄露了幾分心事。當日明璀來追虹苑搜人時,文昌侯府皆在輝山祈願,待他知曉此事,明府眾人已然離去,雲辭對此事也沒有多談,只一句帶過。

誠然,在沈予看來,明府在雲辭面前興不起什麼風浪。這事他雖覺得蹊蹺,可明璀當日便來文昌侯府賠罪,道是一場誤會,他也就不曾深究了。

如今聽淡心一說,彷彿別有內情。

「淡心姑娘,若沒有真憑實據,你可不能胡亂指摘人。」畢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女人,沈予還是不相信,茶茶會這麼狠。

「喲!您心疼了?」淡心笑得越發諷刺,「原本還指望您能治一治茶茶的罪。這下好了,她有了身孕,您看在腹中骨肉的分兒上,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可惜出岫,還得繼續受氣!」

對方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沈予不信也得信。只是晗初今日不在席上,他無法當面詢問,便只得轉問雲辭的意思:「挽之,你也知道茶茶欺負她?」

沈予心知肚明,方才淡心那樣語出無狀,若放在平時,恐怕雲辭早就呵斥了。然而他一直默不作聲,由著淡心去指責茶茶的不是。

也就是說,這事雲辭是知曉的,他也為晗初抱不平。

而唯有自己,這個名義上真正的主子,被蒙在鼓裏。明明以為自己護住了她,為她遮了風擋了雨,可如今,卻是自己識人不清……

沈予不知自己是在懊惱什麼,是惱晗初受了委屈不肯說,還是惱自己發現得太遲?抑或,惱的是晗初寧願對雲辭說,也不肯對自己說?

沈予自嘲地飲下一杯酒,咬牙切齒地道:「她是嗓子壞了,又不是腦子壞了!都不知道吭一聲?」

「子奉,這是你的家事,論理我不該置喙。」雲辭想開口為晗初說情,又怕幫了倒忙,唯有隱晦地道,「出岫品性純良,是個好姑娘。你往後……善待她吧。」聽聞此言,沈予很是不滿:「難道我以前沒有善待她?」

席間幾人皆沒有回話。

原來在外人眼中,他對晗初那麼差!沈予笑了,一時更是心亂如麻。腦海中一會兒閃過茶茶懷孕的消息,一會兒又是淡心的指責諷刺,然而更多的,是晗初的冷漠。

這一頓飯可謂是吃得索然無味,尷尬至極。兩位主子沒了興緻,幾個下人也懂得察言觀色,默默散了場。

沈予看着一桌子殘羹冷炙,起身對雲辭道:「明日一早你還要動身,今日早些歇下……我先回去,明早來送你。」

雲辭點頭應下:「讓竹影送你去西苑歇息吧。」

豈知沈予不假思索地拒絕道:「不了,侯府里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這話令雲辭有些訝異。西苑裡的姑娘有了身孕,雖說是沒有名分的,可沈予這也太……雲辭不好置喙,便道:「也好,我命竹影送你迴文昌侯府。」

「不必,侯府的馬車一直在外頭候着。」沈予乾脆地道,又看了淡心一眼,未再多言便起身離開。

雲辭執意將沈予送出東苑,沒有再拐回膳廳。明明已是夜深人寂,他卻無心睡眠,主僕三人在空曠的園子裏吹風。

漸漸地,淡心開始打呵欠,雲辭見狀便對她道:「明日一早還要動身,你先回去歇著吧。有竹影陪我即可。」

「主子……您也早點歇息。」淡心有些擔心雲辭。

雲辭朝她擺了擺手,轉首對竹影命道:「推我出去走走。」

竹影情知今夜雲辭定然輾轉反側,也不多勸,推着他一路出了東苑。

夜色迷離,月色皎銀,泉澗清涼閃著波光,一如三個月以前。

同一時辰、同一地方,曾有個少女在此決絕地沉琴,「撲通」的聲響劃開漣漪,撩起某人心房一片波瀾,但也令人後知后覺。

雲辭望着靜謐的夜色出了會兒神,有些後悔自己舊地重遊,便又淡淡道:「回去吧。」

竹影仍舊沉默,推著雲辭原路返回。眼見時辰已晚,主子也已散過心,竹影才斗膽問道:「時候不早了,屬下服侍您歇息?」

雲辭沒有作聲。

竹影跟隨雲辭多年,早已摸清他的脾氣。主子若是不反對,必會應一聲,如今這般默不作聲,還是有心事。

竹影躊躇片刻,再試探著詢問:「要不……去向出岫姑娘道個別?」

這一次,雲辭很快地回道:「不必了。」

竹影輕咳一聲,乾笑道:「您與淡心都是作過別的,只有屬下還未曾與出岫姑娘道個珍重。既然明日要回房州了,請容屬下前去問候一聲。」

竹影說完,便屏住呼吸等候示下。良久良久,才聽到雲辭「嗯」了一聲,想來是經過一番思想掙扎。

於是,主僕二人一路無言,往晗初的院落里走,然而還未走到近前,便聽聞一陣琴瑟泠泠之聲。

竹影停頓片刻,正待推著輪椅再往前走,便瞧見雲辭抬手制止。二人就此駐足夜景之中,側耳聆聽。

初始,曲調靜謐,似空谷幽蘭,一如彈琴之人;

片刻,七弦琴音漸緩漸細,轉調哀婉,幽怨漸生;

繼而,同調反覆,柔腸百折,如訴如泣;

最後,化作風中幽咽,沉重壓抑,餘韻無窮,一唱三嘆。

雲辭只覺自己的心,也跟着百轉千回,比這首古調還要難平。

彈琴之人無疑是晗初。今日早些時候,淡心將琴具生生塞入她懷中,不待她反應便小跑離開。晗初無法,只得抱琴回屋,解開覆在琴上的綾綢一看,她驚喜愕然。

這是一具極好的琴,桐木為料,上桐下梓,琴弦更是難得一見。晗初深深嗅之,隱隱可聞一縷沉香,再觀琴身,年份已久。

愛琴之人瞧見好琴,自是愛不釋手。晗初輕觸琴身,但覺木料溫潤,琴弦微涼,彈撥之聲泠泠瑟瑟,悅耳猶如仙音。

以她閱琴無數的經歷來看,這琴必是古物,即便不是價值千金,也是世所罕見。

如此貴重的古琴,必不是淡心一介奴婢所能擁有。可那人既不願出面留名,晗初也唯有裝作不知。

雲公子品格高潔、富可敵國、貴過皇胄,這琴,便如同他的身份,自己與其雲泥之別,縱使為奴為婢都是一種折辱。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出岫」這個名字慰藉餘生,來報答雲公子的這份看重與厚待。

如此想着,晗初已平復心緒,不知不覺地撥起了琴弦。琴是好琴,琴技亦是無可挑剔,再加上彈琴之人的真情實意,這首曲子,註定傾城。

晗初的纖纖玉指在琴弦上跳躍,不假思索地彈出了一首耳熟能詳的古調,個中唱詞,她口不能言,卻早已銘記在心——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

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今番同。」2

顯然,院外的雲辭曾聽過此曲,也知道唱詞。他默默聽着,待琴弦最後一個尾音綿綿消逝,情緒也隨之收了回來。他的目光由最初的遺憾、哀傷、感慨,漸漸轉為瞭然、驚嘆,甚至藏匿了一抹喜悅。

倘若他沒記錯,這首曲子所對應的唱詞之中,是有兩個「雲」字——行雲無定、薄於雲水。

唱詞的第一句,分明是迎合了他與她的初逢之景;那最後一句,又何嘗不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滋味?

至此,雲辭終於明白,當初少女為何要毅然沉琴。這番心境,這番琴意,世上又有幾人能解?只怕多是來聽熱鬧的。

雲辭忽而想起了那首《朱弦斷》,其中幾句關乎晗初琴技的描述,竟與今夜這琴聲極為吻合!想當初,少女拿出那首詩的虔誠與感慨,還有那句「青-樓里都是么蛾子嗎」,更甚,明府無端前來鬧事尋人……

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在雲辭心中迅速劃過,往日裏有些晦暗不明的東西,都被今夜的琴聲撥弄出來!

這天下極美、擅琴的年輕女子,能有幾人?窮苦人家的女孩,又哪裏能習得一手好琴?除非……

只這一個閃念,已令雲辭心中波瀾起伏,不能平靜。良久,他才抬首看了看月色,做出一個極大的決定。

「竹影,去查一名青-樓女子。」雲辭望着不遠處出岫的院落,命道,「還有,吩咐下去,明日暫不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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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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