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風依然不緊不慢的刮著。
秋水斷腸，波光洵洵中芬尼看不清楚未來自己的模樣。
正傷感的時候，她抬起頭，驟然的看到一輛樸素的馬車緩緩的行駛在在遠邊的街上。不知為什麼，她心中突然有一根琴弦被觸動了，眼睛緊緊的盯住它，再離不開了。
在她身邊，愛爾絲已經吃掉了一小半甜點。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小手捂著嘴，喃喃的對芬尼說：「困死了，我要去睡上一覺。」
說完她東倒西歪的跑回了她的卧室。
芬尼心中突然有一隻小鹿撒歡一般的跳了起來——她看到了馬車車窗里薇薇安的側臉。
是他來了。
彷彿是天主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知道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嗎？
芬妮感覺到自己的未來一下子又確定了下來。
她雀躍的站起，提着裙子邁著小碎步子跑到了大門口，出門時，遲疑了一下，深深的呼吸，平息掉臉上激動的神情，努力的裝出一幅恰巧要出門的樣子。
果然，她走出大門看到了停在門口的馬車。
小巧的薇薇安從車上跳了下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芬尼，不高興的撅起了嘴。
芬尼沒有注意她的神情，她此時正期盼的望着馬車，卻遲遲等不到日思夜想的面龐從車上走下。。
她一下子沮喪了起來，難道他沒來嗎？
「薇薇安，你的哥哥呢？」
「在馬車上呀。」薇薇安撇嘴道。
「那他為什麼不下來。」
「他說不方便。」小姑娘說完還聳了聳肩，把李昂的壞毛病學了個十足十。
芬尼靜下心來，細細思考一下就明白了。此時的李昂假名為愛德華，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做，但是他顯然不希望伯爵和亨利知道他來到了香榭城。
既然想到了理由，芬尼又單純的快樂了起來。她今天的情緒就像馬背上顛簸，一下子高一下子低。
她提起裙子湊到車廂邊上，隔着窗子輕聲的說道：「伯父今天不在家，愛爾絲剛剛睡下了。所以……從後門近來，好嗎？」她說完緊張的咬起了嘴春。這動作若是讓教導她淑女禮節的老師看到，一定會氣個半死。
不過，李昂覺得此時的她漂亮極了。她臉上那種複雜的表情體現了她內心衝突。一個活生生的、完整的、矛盾的人，才能激起他的興趣。
李昂哪裏需要芬妮告訴他拉塞爾伯爵府內的情況。他的眼睛早就告訴了他。先前只是惺惺作態享受一下虛榮的感覺罷了。
……
隨着芬尼從後門走近那間臨江的小屋，李昂不緊不慢的跟隨在她的身後，看着她的脖子漸漸的佈滿了紅暈。
「我真像是一個浪蕩的女人，把野男人勾回家來了。」各種各樣的**頭在芬尼的心中轉來轉去，她忍不住就想像到了傳言中那些風流的小寡婦往家裏拐男人時的情景。她的臉更紅了，心跳的發慌。她覺得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又找不出現在的自己和她們有什麼差別。
走近了臨江的小屋，李昂坐在原本芬尼所坐的座位上，那上面還殘留着女孩子的體溫。
他向窗外望去，只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幾艘小船懶洋洋的順流而下，水手們在甲板上張望着繁華的城市。遠處的河邊，幾個女人一邊說笑着一邊用力捶洗着衣物。旁邊她們的孩子脫光了衣服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中，歡呼，嬉戲。靈巧的身體在水中猶如一條條的大魚。
天氣已經漸漸冷了，但是孩子們一點都不在乎，歡笑聲鋪滿了那一小片的河岸。
李昂的眼睛比常人看到的更多，也比常人看到的更美。很久他才收回了眼神，望着不安的芬尼，輕輕的笑了笑。他握住不遠處那雙互絞著的手。
「謝謝你原諒了我。」
芬尼愣了一下，直到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才明白他是在為那天發生的事情道歉。可是她哪裏還忌恨那些。思**的痛苦已經快把她折磨瘋了。感受着李昂手心讓人溫暖的熱度。她心中莫名的就輕快了下來，連臉上的紅暈都漸漸的消退了。
李昂將她的縴手拉到嘴邊細細的聞着，然後輕輕的親吻了一口。結果嚇得她趕忙抽回了雙手。
「其實，我們沒有必要那麼現實。」他站起來湊近到她的身邊，從嘴邊呼出的熱氣似乎都鑽進了她的衣領中。「思考的太多反而讓我們很辛苦。」
「討厭！哥哥又把我忘了！」在一旁的薇薇安終於無法忍受了，她爆發了，像一顆炸彈瞬間把屋內的曖昧的空氣炸的一乾二淨。
李昂哈哈一笑，長身退了一步，正好緩解了一下尷尬的氣氛。他半跪下來，拉起薇薇安胖嘟嘟的小手，親了一小口。「我們的薇薇安吃醋了。」
薇薇安噘著嘴不理她，但小臉上卻寫滿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得意。她蹦跳着在屋子裏竄來竄去，沒一會蹦到那盒甜點前，伸頭用小鼻子聞了聞。然後像發現了什麼很臭的東西一樣，一下子躲了很遠。
「怎麼了，薇薇安？」李昂問道。
「不知道。」小姑娘皺着臉，眼中突然有些晶瑩的淚光在閃動。「薇薇安頭疼，薇薇安好害怕！」
李昂把快要哭出來的小姑娘抱到懷裏。他詫異的望了眼那盒甜點，似乎，她的情緒失控是因它而起呢。
芬尼看到那盒甜點，臉色刷的就白了。她害怕李昂誤會她和維羅索藕斷絲連，腳踩兩條船。於是急忙解釋道：「這是維羅索送來的，我不想收的，可是愛爾絲很喜歡……我一塊都沒有吃過的。」
李昂在心裏嘆了口氣，不得不再去安慰有些驚慌的大姑娘。
「我可沒有那麼小心眼。」他捻起一塊甜點，向嘴中放去。可正這個時候，突然一隻小手一把將那塊點心打掉在地。
李昂驟起眉頭，低頭望着一臉驚慌的薇薇安。再看看地上的甜點。他開始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了。
「愛爾絲很喜歡吃它？」李昂指著那些甜點。
「是阿。」
「她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芬尼皺着眉頭想了想，「似乎不太有精神，只有下午的這一回比較興奮，吃完了點心就回去睡覺了。」
李昂覺得心在往下沉，他又試着問了一句，「是不是她要一天吃不到點心就會難受？」
「有那麼一天，她和伯父去了外面，我就把點心倒掉了，第二天她的臉色就很不好，像個小狗一樣到處亂轉。」芬尼回憶道。
「媽的。」李昂臉色兇狠的罵道，「該死的維羅索，我非把你抽筋扒皮不可！」
屋子內好一會沉靜，芬尼此時也發現了不妥。她驚慌的抬起頭望向李昂，卻發現他咬着牙，連眼睛都紅了。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何止是不好，也許是非常非常的糟糕。她想到愛爾絲，心中慌了。如果是因為自己原因使愛爾絲受到了傷害，她無論如何都原諒不了自己。
李昂在屋內來回的踱步，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那盒甜點。
愛爾絲對他來說很重要。這個小姑娘可以說在幾個月以前間接的救了他一命。現在該是報恩的時候了。哪怕因此破壞了自己的計劃也在所不惜。
不過，還真是為難啊。他回憶著網上看到的那些關於吸毒者的文字報道，對未來的進展無論如何都樂觀不起來。這種麻醉了精神的藥品在21世紀的地球都幾乎無法可解，在這片相當於中世紀的土地上，愛爾絲還有沒有未來呢？
現在，唯一可以希望的就是這種不知名的毒品的成癮性小一些吧。如果它只是像大麻一樣，那麼還存在一絲戒斷的可能。如果和冰毒之類的相似……李昂搖搖頭，趕緊把這種想法排出出大腦。
他打定了主意，望向驚慌失措，已經哭了出來的芬尼。晶瑩的淚珠從她的兩頰滑落，一滴滴墜落在木製地板上，漸開成一片水暈。
「芬尼，擦乾眼淚，去把愛爾絲叫過來。」
女子爵聽話的站了起來，「你……現在……」
他知道她猶豫什麼，於是說：「現在，首要考慮愛爾絲的問題。現在薇薇安也在這裏，我那個愛德華的身分恐怕也瞞不住了。」
芬尼默默的點點頭，拖着長衣裙迅速的向愛爾絲的卧室跑去。
沒多一會兒，睡眼惺忪的女孩便被芬尼硬拉着拽回了這件房子。
愛爾絲使勁的揉揉眼睛，好不容易才讓眼皮開了一條縫。她先是看見了一臉不安的薇薇安，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小壞蛋，是你來了呀。」
說完這話她接着就看到了薇薇安身邊的李昂，「啊！里昂，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驚喜的跳了起來。接着，她臉色突然一變，哭喪著臉躲到了芬尼的背後，她小聲的在表姐耳邊怨道：「我還穿着睡衣呢！」
芬尼知道是自己慌的疏忽了。幸好天氣漸寒，她所穿的睡衣頗厚，讓人看不到裏面的**，僅僅是不太雅觀。
愛爾絲扭捏了半天，才肯從芬尼的背後鑽了出來。她笑嘻嘻的站在李昂的對面，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為什麼把頭髮染色了？還留了個小鬍子。」她伸手去拽他的鬍子，摸了一下然後趕緊縮了回來。「是真的呀。」
她吐了下小舌頭，扭頭正好看到了放在邊上的小甜點。她歡呼一聲，跑過去拿了一塊，正要塞到嘴裏就被李昂奪了過來。
「你也喜歡吃？」愛爾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奇的看着他。
「很好吃嗎？」
「好吃倒不是很好吃，但是吃了之後會很舒服。」她嘻嘻一笑，又從盒子裏拿出一塊。結果再次被李昂劈手奪了過來。
「你手裏都有一塊了！」愛爾絲抗議道。
李昂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點心扔到地板上。「愛爾絲，咱們可能有些麻煩了。」
「什麼麻煩？」她瞅瞅盒子，再瞅瞅李昂和芬尼，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再去拿，「難道你以後不能再給我畫畫了嗎？還是你要娶芬尼姐姐了？」
「呃……」李昂看着她快樂的樣子，一時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對於這個女孩子來說都將是噩夢般的時光吧。
上帝真的是殘忍。
維羅索是怎麼搞到這種毒品的呢？應該不是那種雜質很多的鴉片。在糕點裏這麼少的量就能使之成癮，更像是化學藥品。
不管怎麼說，李昂都下定了決心，要把那些參與到這件事情里的傢伙，全部殺個乾淨。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