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章 心當硯

086章 心當硯

一下課,盛桐就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爸,最近好嗎?」

「好啊,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

「嗯,聽到一些傳言,說你……病了。」

「嗯,現在在美國,過兩天動手術。本想手術成功后再跟你說,免得你擔心。」

原來父親真的病了!那麼強健的人,一年到頭連感冒都難得犯上兩回,在他眼裏一向是鐵打的,但實在太過拚命,每天除了睡覺幾個小時,其餘都在工作,如今患上了淋巴癌!

「小桐,你別怕,人活着不就是搏命!再說,淋巴癌控制得好,5年存活率可以達到58%,要相信現代醫學嘛!」

父親竟反過來安慰他。

「不,美國這邊的專家都安排好了,你不需要過來。倒是c市有個項目,是盛世和當地一家公司合作拿的地,現在擔心對方構陷,會對我們很不利,希望你能過去看看……」

「放心,我叫柏叔安排,他經驗豐富,會從旁協助你……」

掛了電話,盛桐難過得哭不出來,也說不出話。一種從未有過的、對命運的無力感,深深將他攫取。

這時方才明白,早年父親在公司管理方面一直都非常強橫,幾乎不容他人置喙。何以這幾個月以來,卻頻頻由着他出面解決一些問題。他有些成績,父親就一直鼓勵,偶爾犯錯,也不過叮囑下次吸取教訓。

又想起前幾天父親約他見面,他大談公司未來走向,滿以為父親仍會固執己見,想不到言談間竟有放權的傾向。

原來父親一早知道自己的病,所以才那麼心急,想讓他儘早獨當一面!

他緊握手機,足足有十分鐘,不知如何自處。

父親的意思,希望他立刻動身去c市。還能怎樣,父親在盛世一向獨斷專行,拒絕建立專業的經理人團隊,此時此刻除了他,沒有別的倚靠了!

他再次點亮屏幕,是陳靜言在雪地里的照片,新近才拍的。

一張小小的心形臉蛋,平時略顯蒼白,當天卻因下雪興奮得發紅,襯著那乾乾淨淨的眉眼、乾乾淨淨的笑,他放不下她。

那晚她煲湯,等他從暗房出來,發現她窩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只得抱起她,輕輕挪到床上。

細看那精緻的額頭、臉上的皮膚,瓷娃娃似的,根根淺色汗毛,近乎透明。微微顫抖的眼睫下面,是一雙小鹿似的眼睛,也是他最鍾愛的部分。鼻子秀挺,略顯冷清,又被微微撅起的櫻唇沖淡了。

那唇,真是奇妙的孩子氣和少女混合的美……

他的心從未那樣溫柔,忍不住輕輕吻上去。

她仍沉浸在深沉的夢境,呼吸停勻,氣息溫熱、緩慢地撲到他唇邊。

她的重量,她的溫度,她皮膚的質地,她呼吸的芬芳,無不讓他想起,初夏的蜜桃。

噢,我的女孩!我的愛人!

為她脫去外套時,那具年輕、苗條的肉身,就那麼美好地呈現在他面前。薄毛衣之下,她一呼一吸,都會帶動身體微微起伏,從小腹,到腰,再到玲瓏的*……

他感到一陣難以遏制的衝動!

跑去洗手間用冰水沖臉,冷靜了好大一會兒后,再回到床邊來時,她似被吵到,翻了個身,但仍在夢鄉徘徊。

現在,她全部身體都朝向他側躺着,長腿微微交疊著,十指修長,托於腮下。

是夢到什麼了高興的事呢,竟嘴角一揚,蜻蜓點水般奇妙的笑,一圈圈,在小臉上漾開。

還是明明就在裝睡?這個惱人的小妖精!

他不敢再看,幾乎是閉着眼幫她換了睡衣,趕緊蓋上被子,關上房門,逃了出去。

她那麼美,卻不自知;那麼魅惑,全是自然流露;那麼嬌羞,更添萬般風情……她的笑貌音容,無不在他腦海里轉啊轉,把所有防線全都衝垮、壓碎。

好怕自己心裏的野獸,再也關不住,做出讓她害怕的事!

正因如此,聖誕節后,一連幾天他都沒和她聯繫。

此刻,只有初一趴在旁邊打呼。他摸了摸她曾坐過、躺過的沙發,真想她在身邊啊。哪怕什麼也不做,只是默默相對,她的頭靠在肩上,他就會燃起對抗命運的勇氣吧。

想了想,打開一個位置共享的軟件。

陳靜言基本與潮流無關,遊戲都不會玩,手機只要最基本的通話、拍照加聊天工具就滿足。平安夜落水后,他便在送她的新手機上裝了這個定位軟件,初衷是擔心她的安全,只是從來沒用過。

沒想到,軟件顯示,她在淮海西路的創意產業園。那地方蘇羽烈送她去過,此刻,她和那個美籍華人設計師在一起!

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地下車庫,那裏停著一輛賽車摩托。

「小桐,你就是太冷靜了,年輕人嘛,要多一些激情才好!」

父親送他車時,如是說。

但他仍然極少碰這車,並非不會,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趕到許錦棠公司樓下時,他才想起打個電話。

「我在市裏面,嗯,寫小論文查點資料,剛從圖書館出來。」

什麼?她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對他撒謊!

一向太冷靜自製的人,氣得簡直發瘋,差點沒把手機摔地上,砸個稀巴爛。

他想扭頭就走,腳下卻像生了根,也不知往哪裏去。

不一會兒,他看到她從大樓里出來,和那個男人一起。

那男人塞禮物給她,她稍作推脫,很快就接受了,大概心裏還喜滋滋的吧,哼!

緊接着,那男人還幫她戴上帽子,瞧那自然的手勢,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們一定早就很熟絡很親近了吧!

如果不是那麼全情投入,怎會完全看不到他就在旁邊?

她那嬌羞的神態,曾多麼令他心動,原來也可以做給另一個男人看!

該死,原來她一直都在演戲!她根本就是在騙他!

一時間,他簡直悲憤欲絕,父親得了癌症,母親又那樣……連最心愛的女孩,馬上就要投入別人懷抱了!

他腦袋一片空白,竟然衝撞過去,說她是他的女朋友。瘋子,不可救藥的瘋子!他只是不甘心!

她還算識相,知道自己上車來,抱他還抱得那麼緊,姿勢那麼專業!之前蘇羽烈載她,還說她只肯牽着衣角,她有那麼矜持嗎?真矜持的話,會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謊?

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他相信?!

風真冷,速度越快,風力越猛,直灌到心窩裏去,一寸寸凍成冰了。

到了學校,她鬆手下車,他的背、他的腰忽然空落落的,那一瞬間,他好想丟下賽車,抱住她,質問也好,挽留也好,就是不能讓她走!

可惜他看到她手上的紗布,又想起打完父親的電話后,文薇哭哭啼啼來過電話,說陳靜言在路上遇到她,看她披着他的衣服,氣急敗壞,竟然拿飯盒砸她,她被滾燙的湯燙傷了,陳靜言還不罷休,又撲過來滾作一團。

他未必全然相信文薇的話,但她說陳靜言的手也被碎玻璃扎破了,他才愈加心急火燎,要馬上找到她才安心!

可他看到了什麼?她用包了紗布的手,接受了那個男人的禮物!

他聽到了什麼?她說那傷口是下雪路滑,摔了一跤!

背叛和欺騙,如兩記耳光,脆生生扇在他臉上!

下一秒,他的理智回來了,驕傲讓他不屑於聽她再編造謊言。

哼,難道還有什麼可解釋的嗎,又在裝什麼楚楚可憐!

這個世界上,他最恨的就是不忠,媽媽這樣,她又這樣!如果女人都這樣水性楊花,他不要再看,不要再聽!

諷刺的是,當他風馳電掣地回到自己房子的地下車庫,剛停好車,居然從陰影里閃出一個人。一看那滿臉枯槁,竟是陳靜言的父親。

「守了老半天,總算給我逮住了!」陳父陰著一張臉,邊說邊搖搖晃晃走將過來。

為什麼越是煩到要爆,越是會遇到更糟糕的狀況?此時盛桐總算明白一句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望着那張臉,這些年大概被酒精折騰得不成樣子,真不知道母親當年看上他什麼?如果早知今日代價,當初她還會那樣選嗎?

盛桐定了定神,決定掌握主動權,「如果您這次來,是想打一架的話,我樂意奉陪。車庫有攝像頭,恐怕保安很快會發現,不如到一樓去,找塊僻靜的草地之類?」

「混賬!」陳父喝罵道:「你以為我打不死你嗎?」

說着,人已行至盛桐跟前,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你們父子有錢有勢有手腕,把我整成這樣,我認了!誰叫我自己犯錯在先?活該我一輩子倒霉!」

盛桐被掐得喘不過氣,只得當胸一推,將他推了個趔趄,自己大力咳嗽起來。

「我就想知道,你們父子把心硯怎麼樣了?為什麼這麼多年,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你們殺了她嗎?盛清泉殺了她,是不是?」

陳父跌坐在地,大聲質問著,不由得老淚縱橫。

心硯是盛桐母親的名,他記起小的時候,最幸福莫過於晚上洗過澡,在父母的床上跳來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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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縱有千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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