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母親總是冷冷地看家鳴走進走出,她相信總有一天家鳴會露出馬腳,讓她一擊就成功;家鳴也很想委曲求全,可惜連個傭人都知道拿個笑臉冷視她,才知道心牢的寒意。

一大早,天空陰沉沉的,不一會兒就斜風細雨,家鳴滿懷心事地走在落葉紛紛的行人路上,心中的憂慮恰似這深秋的落寞隨着秋風飄蕩。「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家鳴不自覺地想起少游的這句詞,許是當年的詞人有着與她相似的滿腔愁緒。她忘記打傘一路冥思著走到單位,頭上瀰漫着一層白色的水霧,看到同事們都跟她很客氣地打招呼,家鳴才收回了思緒。她抖抖身上的小水珠,往辦公室走去,她很奇怪,平時很少客氣的同事也很客氣地跟她招呼,她不停地回禮,連一些科室領導對她也很客氣,她莫名其妙地走進辦公室準備跟主編她們說奇怪的事。

「家鳴啊,你怎麼頭上都濕了?很容易感冒的,給你毛巾快點擦擦,我再給你泡杯咖啡。」胡凱居然拿着毛巾給家鳴說。

家鳴瞪着她大大的眼睛想:「這人是不是神經錯亂?」她還是吃驚地接過毛巾,準備問大家這人是不是受刺激了,結果問題更不可思議,受刺激的是家鳴而不是胡凱。大家都對她很禮貌,本來都差遣家鳴乾的事結果都說自己不忙可以乾的,不麻煩家鳴,讓家鳴無所事事地坐在那裏,以前都只見家鳴跑來跑去,現在只有家鳴看着大家跑來跑去,玩笑也沒了,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跟家鳴說話,家鳴覺得自己掉到了冰窟,原來肆意歡笑的同事都戴着拒人與千里之外的笑臉跟她說話,連主編都禮貌有加地跟她說話,不再叫她做事,表情也回到了原有的冷漠;只有胡凱象蒼蠅似得圍繞在她身邊,一看到胡凱陷媚的笑臉,家鳴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她的心也飄飄忽忽地,愁雲遮蓋了笑容迷茫了家鳴整個人。

終於家鳴找了機會跟主編長談。

「主編,你們到底是怎麼啦?胡凱再這樣跟着我,我會發瘋的。」

「他當然會這樣跟着你,如果你不介意我看主任也願意跟着你。」

家鳴驚訝地看着主編,問:「能告訴我為什麼?」

「真的不明白?不是戲弄我吧?我不知道你原先的身價,可明白你現在的地位。」主編曖昧地對家鳴笑笑。

家鳴已經明白,她無聲地落淚,可憐的模樣讓主編後悔自己剛才的諷刺。

「家鳴,其實大家也不是故意針對你的,我想人們比較不反感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而本能地抵觸後來居上的灰姑娘,因為那樣你給她們有了想像的空間,感嘆上蒼的不公,嫉妒灰姑娘的好運而已。」

「我明白。」家鳴擦了眼淚低吟,「堪笑一場顛倒夢,元來恰似浮雲。塵勞何事最相親。今朝忙到夜,過臘又逢春……」

「是朱敦儒的詞?好像後面有句『個中須着眼,認取自家身』,是吧?」主編也是宋詞迷。

「嗯」家鳴隨意地攪動杯中的綠茶,看着她們在杯中旋轉無法停歇。

「家鳴,你誤會了,我沒有譏笑你的意思。疏遠你一則是避人閑話二則是私心,怕叫你工作多了會被你家人知道,那可麻煩啦。」主編是個很直爽的人,其實家鳴也很贊同主編的話換了她也會這麼做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沒關係的,我明白,換了我也一樣。」家鳴把手放在主編的手上。

主編還是蠻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家鳴別把這事兒放心上」,話一出口,主編覺得違心,這怎麼可能呢?她尷尬地對家鳴笑笑,家鳴也對她笑笑晃晃頭,表示不要在意,因為倆人都喜歡宋詞,就聊起了宋詞,家鳴說有一句詞一直縈繞在她腦海了,小時候就問過母親是誰寫的,可是問了多次還是忘了作者,主編問她是哪句詞讓她記憶猶新。

「白雲千里萬里,明月前溪后溪。」家鳴說那句詞的意境跟她家很象,她一直嚮往這樣的生活,結果卻落得個寂寞沙洲冷。

主編告訴她那是劉長卿的謫仙怨,「晴川落日初低,惆悵孤舟解攜。鳥向平蕪遠近,人隨流水東西。白雲千里萬里,明月前溪后溪。獨恨長沙謫去,江潭春草萋萋。」主編還告訴家鳴,「如果現在的生活是讓你放棄自由和快樂的,我覺得你還是放手,你不是貪慕虛榮好逸惡勞的女孩。」

家鳴很感激主編。理解萬歲,不是說說而已,終於她找到可以心靈相通的人。

沒過多久家鳴就辭職了,她實在不能忍受離開冰冷的家門還被凍結隔離的生活。

辦公室里的同事都說鬆了口氣,「真要命,好端端的少奶奶不做來這裏寒磣我們,還幫我們跑腿,不知道背後說了我們多少壞話,哎,真怕了她」,只有主編理解家鳴為什麼辭職,聽到后說:「家鳴不是這樣小心眼的人,你們誰都沒她大氣。」

大家也不再說了,不過辦公室沒了原先的快樂,因為沒人自願吃點虧諧調氣氛,而主編更是悶悶不樂,脾氣也似乎大了些,空氣中散發出冷漠而沉悶的氣氛讓大家感覺到家鳴的存在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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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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