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韓冰被保送楚大的研究生，她沒有走，世界上再好的學校對她來說，都沒有吸引力。

她和林曉是相約在楚大見的。

一定能夠見的，那時，她篤信這一點。

大三以來，韓冰沒有和林曉聯繫，但她會經常性地想，也許哪一天，林曉會流落到楚天；也許哪一天，林曉就會突然出現在楚大校園裏。韓冰這樣想的時候，往往會進入一種在外人看來有些痴獃的狀態。

研二的時候，林曉依然沒有出現。這時，肥胖的系主任給她安排了一個額外工作，這個工作是經濟系的優良傳統，那就是在研究生生當中挑選優秀者擔任經濟系本科新生的輔導員。

於是，在二○○○年的暑假，韓冰一邊忙着寫論文，一邊忙着看系主任給她的二○○○級新生的檔案材料。她並不知道，六年以後，她的一個學生也做着與她同樣的事情，而在她的學生所看的新生檔案里，赫然出現了「林曉」的名單，並因為某種敏感的直覺引起她的學生的強烈關注，時間對韓冰真是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在韓冰翻看學生檔案時，這個學生，這個女孩同樣引起韓冰的關注。這個女孩，就是舒夜。

那時候的舒夜，才十八歲。啊，這是多好的一個年紀！

韓冰一眼看到照片上的舒夜，就喜歡上這個秀氣而聰慧的女孩。

當時，舒夜給韓冰一種親切的感覺，就好象是她的妹妹一般。

新生報到的那一天，是九月九號，韓冰忙懷了。五十六位新生及家長，她要一個個接待，一個個說明報到流程，一個個通知開班會等事情。

韓冰和舒夜都記得彼此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舒夜是一個人來的，一個女孩，拖着偌大的一個的箱子，顯得艱巨而又獨立。

舒夜徑直走向韓冰，問道：請問這是經濟系報名的地方嗎？

韓冰仰頭望舒夜一下，說：舒夜吧，我是你們的輔導員韓冰，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二○○○級經濟本科班班長了，有問題嗎？

舒夜抿嘴笑，搖頭道：沒有。

兩個美麗而聰慧女子的交談，一開始就這麼直截了斷。

舒夜不像其他新生一樣，剛入校充滿好奇。她很自然地溶入了這個大學校園。在韓冰看來，舒夜沉靜似自己，然而她同時又是活潑的；她聰慧機智，言辭又頗有鋒芒，這韓冰幾乎能大概預測出舒夜將會在大學的哪些舞台嶄露頭角。

在韓冰注意舒夜的同時，舒夜也在偷偷打量著韓冰。

韓冰的美麗令她驚訝，韓冰的恬淡以及古典氣質是她夢寐以求的那種，同樣，她對韓冰也感覺到親切，於是，在其他新生還在巨大的大學校園裏瞎逛的時候，舒夜卻常溜到輔導員老師韓冰的宿舍里，一聊就聊個沒完。

兩個女人都沒想到，多年以後，她們的命運會因為同一個男人而重新交織在一起。

軍訓過後，舒夜的成績得了一個優，獲得學校頒發的「軍訓標兵」的光榮稱號，這是她在大學獲得第一個榮譽，而在她以後的大學生涯里，她的各種榮譽接踵而來，各種證書如雪片般飛來。

軍訓過後就是中秋佳節，經濟系照例的迎新晚會，由舒夜全權負責，從節目綵排，人員分工到舞台設計等等。

那個中秋之夜，經濟系大樓外，皓月當空。

晚會節目可以說是精彩紛呈，掌聲如潮，青春的激情燃到了沸點。

期間，輔導員老師韓冰不可避免地在同學們的呼啦聲中上了台。

而正在這一天，韓冰收到好友丁香的來信，說她和周濤正式分手了，一段親眼見證的純真愛情終於塌陷，這讓韓冰心不得不有些感慨。

在這樣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中，韓冰望着台下充滿朝氣而又略顯稚嫩的面孔，感慨良多。韓冰心想：他們中大多數，在這校園裏將不可避免地要遭遇愛情，幸福過後也許就是永久的傷痛。

韓冰聯想到自身，自己的愛情似乎和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自己一直在痴痴等著林曉，大學式的愛情，對韓冰來說，無花，無果。

韓冰張口唱了就是那首《綠島小夜曲》：

這綠島像一隻船，

在月夜裏搖呀搖

…………

在迷戀哼、哈說唱音樂流行時代，韓冰這一首充滿感情的老歌，給舒夜別樣的感覺。

聲音飄啊飄，彷彿飄向了月兒，飄到某個人的心房。

多年以後的迎新晚會，舒夜鬼使神差地也唱起了這首歌，令人群中的林曉差點崩潰。她不知道，這首歌，是韓冰與林曉共同喜愛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