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密審(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密審(上)

?兩天後,朝廷發明詔,公佈盛懷罪行,十八條大罪,條條令人憤慨,朝野大嘩,朝臣們紛紛上疏,要求嚴懲,顧瑋奉旨代理揚州刺史,三天時間裏,彈劾了十多位揚州官員,揚州官員人人噤若寒蟬。

抓了盛懷后,宮裏來了密旨,讓柳寒密審盛懷,柳寒琢磨宮裏的意思,感覺就像吞了只蒼蠅般難受。

在柳寒看來,抓了盛懷便可以在揚州全境推行新稅制,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在打掃戰場。

盛懷帶着腳銬手銬進來,柳寒吩咐給他搬個凳子,讓他坐下,還給他上了杯茶。

「茶不好,隨意。」柳寒神情平靜,就像朋友聊天似的。

盛懷端起茶杯淺淺的喝了口,放下茶杯后,看着柳寒,面無表情。

「衙門裏的規矩,你都懂,」柳寒說着吩咐將邊上的門打開,一個書辦坐在里,書辦看到門開了,連忙站起來,柳寒吩咐他說:「我們聊,你負責記,不用躲著藏着。」

書辦遲疑下點頭,上次審衛振時也這樣,不過交上去的記錄,卻是整理過的。

盛懷依舊很平靜,只是饒有興趣的看着柳寒。

「盛大人,今天咱們聊聊,隨便聊聊。」柳寒含笑說道。

盛懷冷冷一笑:「聊什麼?你是主審官,我是犯人,能聊什麼?」

「什麼都可以聊,你是官,當了幾十年官,我呢,官場新兵,想向老大人請教下如何才能當官,如何才能當更大的官。」柳寒說道。

「當官?」盛懷嘲諷的看着柳寒,柳寒微微點頭:「不錯,是當官,不為當官,我跑官場來作什麼,我瀚海商社幹得好好的,要銀子有銀子,要美女有美女,我幹嘛跑當這個官。」

盛懷的情緒並不高,看着柳寒,神情玩味,卻多了幾分興趣。

柳寒重重點頭,隨後嘆口氣:「你這個案子,有幾個點,我始終沒有想明白,比如,大人為何一定要拒絕新稅制,你不是不知道,推行新稅制的決心很堅定,你在官場幾十年了,我都看明白的事,自然瞞不過你,可你依舊堅持對抗,這是為何?」

「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盛懷神情冷漠,隨口道:「你是商人,當然不懂,我這是為朝廷,為天下,才反對新稅制。」

「這我不懂,」柳寒搖頭說:「新稅制,我聽顧大人說起,對朝廷對百姓都有好處,你為何要反對?」

盛懷的神情更加鄙夷:「給你說了,你就能懂?」

「這不是向大人請教,」柳寒神情恭敬,含笑說道:「昨天還聽顧大人說,如果全國都推行新稅制,朝廷每年可增加歲入上千萬兩,如此,天下流民可以安置,如果真象他說的,這是好事啊!」

「好事?!」盛懷連連冷笑,柳寒皺眉問道:「難道不是?」

「這是禍國之策,」盛懷神情忽然變得嚴厲起來:「太祖立國之初,便立誓與士族共天下,這是國本,懂嗎,國本,我大晉八百年了,期間多少艱難,都是在士族輔佐下,協力共渡,化險為夷,不說遠了,就說先帝對鮮卑一戰,如果沒有士族的協力,秋雲,方回,段昌在前面作戰,他們的糧食是那來的,鮮卑人進攻渤海,段昌八千人馬守南皮,可你知道,除了這八千人馬,還有多少士族私兵和家丁,告訴你,足足兩萬。」

柳寒微微點頭:「這是個答案,可新稅制皇上喜歡,你這樣與反對,那不是與皇上對着幹嗎?」

盛懷淡淡的說:「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只是皇上的天下,皇上只是被蓬柱張猛那些人給迷惑了。」

「迷惑了?我看不是,還是朝中有人吧。」柳寒淺淺的刺了他一句:「我知道,你給尚書令潘鏈送了不少銀子,潘鏈是太后的父親,他有太后護著,你有潘鏈護著,皇上就奈何不了你,對吧?」

盛懷沒有答話,只是淡淡的一笑,柳寒又說道:「顧大人彈劾你貪污受賄,朝廷已經查實了,可依舊無法奈何你,所以,你心裏就定了。」

盛懷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柳寒心裏暗罵,老奸巨猾的傢伙,不過,他也指望這樣一番話就能打動盛懷,將他心裏的話全倒出來。

又說了幾句,柳寒便吩咐送盛懷回牢房,盛懷愣了下,書辦起身將錄下的口供拿來,讓盛懷畫押摁手印。

「告訴看守,盛懷要單獨關押,記住,飯菜不需虧待,但,任何都不準與他說話,他的目光所至,不能有任何人。」

命令被嚴格執行,盛懷關在牢房裏,牢房很安靜,可就是太安靜了,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除了一個給他送飯菜的獄卒外,其他什麼人都看不到。

盛懷開始還沒覺着什麼,可兩天後便感到不自在了,有話沒話的找話跟獄卒說,可獄卒壓根不理他,三天下來就把他急得心急火燎的。

第四天,看看天色又晚了,獄卒將牢門打開,盛懷不明白,試探著出來,牢房裏多了兩個虎賁衛,他心裏明白,隨着虎賁衛向外走。

到了外面的房間里,燈籠照得通亮,柳寒坐在桌邊,桌上有幾碟小菜和一壺酒。

盛懷在心裡冷冷一笑,看來還是不死心,他也沒沖柳寒施禮,徑直坐上去,端起酒壺就給自己倒酒。

柳寒也不說話,倆人你一杯我一杯,喝起來,一壺酒看看就見底了,盛懷忍不住了。

「怎麼?今兒就喝酒?」

柳寒聳聳肩:「沒事,就請前輩喝杯酒。」

「就喝酒?」盛懷微怔,柳寒點點頭,盛懷不死心:「你就不怕朝廷追究你失職?」

「失職?失什麼職?」柳寒很納悶,十分好奇。

「朝廷讓你審我,你審不出結果來,朝廷還不治你的罪?」盛懷神情帶着絲倨傲,語氣中便帶上了教訓的味道。

「哦,這事,」柳寒恍然大悟,笑道:「多謝前輩為我擔心,不過,這事不要緊,你的事,已經有證據了,有沒有口供都不大緊,你不知道吧,就說匿喪不報吧,朝廷讓汝南郡守和...,你老家的那個縣令,入府查看,所以,這事已經證實了,還有,你家人霸佔田產之事,你家的賬本就已經足以證明了,嘿嘿,五兩銀子一畝,盛大人,你作得好買賣,啥時候,給我介紹介紹。」

盛懷放下酒杯,看着柳寒:「按照朝廷制度,欽案必須要有口供,否則要追究主審官失職。」

「失職?我沒失職啊,」柳寒搖頭,指著邊上記錄的書辦:「他不是正在記錄嗎,到時候,你簽字畫押,摁上手印,這不就是口供。」

盛懷啞然失笑:「這也算口供?」

「那什麼算口供?」柳寒問道:「好吧,我問你,為何匿喪不報?」

盛懷輕輕嘆口氣,這是他心裏的隱痛,柳寒沒有逼問,只是安靜的等著。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說的,」盛懷深深的嘆口氣:「這什麼時候,新稅制推行正急,衛振一案,牽動揚州地方,這個時候我能走嗎?」

「所以你就匿喪不報,」柳寒搖搖頭,惋惜的說:「我說老盛,這事你辦得不妥,你想啊,老夫人病故,這紙包不住火的,這要泄露了,就是大罪,身敗名裂,再說了,這揚州不是離不開你,你走了,還有王澤他們,他們也是士族,還是千年世家,王家的勢力比你盛家可大多了,有他們頂着,這新稅制的阻力只能更大,你說是不是?」

盛懷沒有說話,陰影里的厲岩不由一陣惡寒,柳寒又加了把火:「再說了,不是有太師在朝中,下一個刺史,不一樣得擋着新稅制。」

盛懷神情木然,柳寒輕輕嘆口氣:「我覺著這事上,你上了別人的當。」

盛懷還是沒說話,不過神情卻有寫異樣,柳寒微微搖頭:「你看這次揚州抓了這麼多官,可就沒有王博,你覺著這是什麼原因?」

盛懷大為驚訝,抬眼看着他,王博是他的親信,揚州長史,在揚州可以稱得上第二號人物,居然在這次倖存了!

這是什麼原因!

柳寒端起酒杯小小的品了口,目光注意到,盛懷的手不住彎曲又張開,心裏知道有門了。

「第二個晚輩不懂的是,你家裏抄到的銀子,對不上賬,實不相瞞,你的管家已經被我拿下了,可賬目對不上,有些銀子的用途很奇怪,你的管家也說不清楚。」

「很簡單,那些都送到京里去了。」盛懷說道,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冷笑:「其實,我就算告訴你,又怎樣。」

柳寒笑道:「那說不定。」

盛懷抬眼看着他,目光頗為玩味,柳寒神情坦然,盛懷拿起酒杯,一口喝乾,目光挑釁。

「我就算告訴你,你敢查嗎?」

「敢不敢查,是我的事,說不說,是前輩的事。」柳寒微微一笑,毫不掩飾自己希望得到這個消息。

盛懷想了想:「我在揚州這些年,總共收了一百八十多萬兩銀子,我猜猜你抄到多少?十五萬兩左右,對不對?」

柳寒心中微感意外,這盛懷對家裏的情況非常清楚,這次在盛懷揚州家裏抄到的銀子是十五萬兩千多兩,就是因為數目差距太大,所以才要問一下。

「其實很簡單,除了,老家送回了十萬兩左右,其他的都送到京里了,不說別的,先帝娶當今太后時,我就送了賀儀十萬兩,去年太后壽誕,我就送了八萬兩銀子。」

「可這也不夠,才十八萬兩。」柳寒補充道。

盛懷笑了笑,笑意中帶着絲鄙夷,那眼光就像看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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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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