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驚蟄(三)

第十五章 驚蟄(三)

岳不群道:「胡說八道,這寶典傳了幾百年,也就只有東方必敗和渡元禪師練成而已,何來人人自宮。」王炎吐了吐舌頭,岳不群接着說道:「此時江湖正派正面臨岌岌可危之境,魔教捲土重來,如身畔毒蛇,隨時都能給予致命一擊。而正派中人,卻為了另一樁事情,貌合神離。」方證道:「是何事情。」岳不群嘆道:「就是為了那『辟邪劍譜』。」方證悚然而驚,說道:「有人得了那『辟邪劍譜』。」岳不群道:「這倒沒有,但當年遠圖公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掃蕩各路群魔,武功之高,是人人都知道的。而福威鏢局傳到這一輩,林鎮南也只是靠著名號和手段行鏢,武功卻是平平,因此自然有人打起了他的主意。」

方證沉吟道:「岳掌門所說之人,只怕就是川府青城派的余觀主吧。」岳不群道:「正是,去年小徒令狐衝到蜀境辦事,一言不合之下與青城派的弟子起了爭執,打傷了兩人。於是不群就遣另一弟子到松風觀送信致歉,誰知卻發現一樁怪事。」王炎道:「師兄打的可是青城派中的『青城四秀,英雄豪傑。』?」岳不群道:「沖兒都告訴你了?」王炎道:「嗯,只可惜弟子沒有親眼得見,在兩位師父面前弟子不說謊話,青城派中的那些傢伙一點都不像正派中人。」岳不群嘆氣道:「就是因為正派式微,所以魔教才敢如此猖狂,我也沒有懲罰你師兄,只是說了他幾句。青城派掌門余滄海的武功青出於藍,比之當年長青子還要高了不少,但對於門下弟子的約束,卻是大大不如了。」

王炎道:「不知太師叔知不知道此事。」岳不群微微一笑,隨即又板着臉道:「你太師叔怎麼不知,沖兒一回山就先告訴了你太師叔,我批評沖兒的時候,你太師叔也跟着呵斥。」王炎道:「啊,弟子還當太師叔會維護師兄呢。」岳不群道:「你太師叔說的是沖兒不痛不癢踢他們幾腳算個什麼,要就打斷那幾人的腿,或者將牙齒打掉。」搖了搖頭,接着說道:「我看你和沖兒都是給你們太師叔慣壞了。」方證笑道:「風老先生當真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不知岳掌門遣人去松風觀,又發現了什麼怪事。」

岳不群道:「余滄海作為武林中正派的一員,其門風雖然不佳,但面子是要給他的,是以不群就讓七弟子高根明去送信,根明這孩子年歲與沖兒差不多,但素來辦事沉穩,因此當他回山之後,說道青城派中竟然人人同時習練『辟邪劍法』,我為之深信,卻又大惑不解。」方證道:「阿彌陀佛,看來福威鏢局將遇到大難了。」

岳不群點頭道:「因此不群就親去福州府查看,沒有見到青城派的門人,卻見到眾多別派的弟子,甚至連崆峒崑崙等派的人都見到了。」方證道:「不錯,辟邪劍譜既然是劍譜,那以劍法成名的武林各派,都是欲得之而後快,只是正主沒出現,都暗自等待而已。」岳不群道:「當年長青子與林遠圖比劍而敗,余滄海必定以此作為借口向林鎮南發出挑戰,比武過招之中刀劍無眼,若林鎮南就此遇害,福威鏢局恐怕就此易主。」方證點頭道:「但螳螂捕蟬,現下各派眼中的福威鏢局,就如同持重金行走鬧市的小兒。各派礙於面子都不便下手,但只要余觀主將之奪過,人人都將打起鋤強扶弱的大旗,只怕青城派會成為第二個除名的門派。」

岳不群點頭道:「但余滄海又怎是已與之輩,這種情況不會不知,是以他雖則準備良久,可也沉住了氣,就是不動手。」方證道:「魔教窺伺在側,各派卻為了一本劍譜互相牽制,實非武林之福,阿彌陀佛。」岳不群道:「正是,不群為此大為擔心,恰逢左冷禪祭出五嶽盟主的大旗,召集五嶽劍派的掌門到嵩山派中去商量對抗魔教之事。」方證點頭道:「風老先生雖說過左掌門有心合併五派,但於這等與魔教有關的事情,是不會含糊的。」

岳不群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君子可欺之以方,五嶽掌門此次彙集,就是聽他劃分各派範圍。」方證道:「哦,不知岳掌門看出了什麼。」岳不群道:「左冷禪吩咐各派密切注意所在境內的魔教動向,這也是必然,但他最後卻說道魔教行動向來詭秘,往往出乎預料,是以嵩山派不得不派出大量門人,在各州府中布下眼線,這樣即使在福州見到嵩山派的弟子,只怕都會認為是理所當然。」方證訝道:「莫非左掌門也對『辟邪劍譜』有企圖。」岳不群道:「不群也只是猜想,但現在人人心裏惦記着『辟邪劍譜』,於魔教的防備未免就疏忽,是以不群想到一個主意,前來少林與方證大師商議。」

方證道:「岳掌門請說。」岳不群沉吟道:「要讓各派不再惦記『辟邪劍譜』,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將劍譜毀去,並召告天下,但眾人所見的只是林遠圖所使的辟邪劍法,這劍譜到底有沒有,是在兩可之間。因此只有第二個辦法,既然現下誰都不願先動手去驗證劍譜的所在,那麼就只有讓其中一派做這出頭之椽。」方證道:「不錯,長痛不如短痛,劍譜之爭現在是勢在必行,不如就讓之提前爆發,迅速消逝。甚至可以煞有其事地造出一本假的劍譜,在各派眼下將之毀去。」

岳不群道:「而最合適的門派,就是嵩山派。嵩山派正也有奪取劍譜之意,且其弟子門人眾多,要混入一人,實非難事。而混入的這人,不但要聰明機警,武功駁雜,更重要的是必須從未在江湖之中聞名。」岳不群說完,和方證一起盯着王炎。王炎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完了,當初發現勞德諾是卧底的時候,曾對師父說不如『將計就計』,誰知道師父更勝一籌,竟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方證和岳不群內功都無比深厚,射出的眼光有若實質,王炎只覺得身上一陣發癢,慢慢浸出冷汗。

岳不群道:「炎兒,你此時已然成人,面貌與幼時大為不同,為師也險些認之不出。且你向來是左手使劍,據你所說右手也同樣靈活,這樣一來,即便是勞德諾見到你,只要不動聲色,也是發現不了的。」王炎高舉雙手,匍伏於地,說道:「阿彌陀佛,而且弟子在少林寺中多年,與方性師叔日日過招習武,對各派武功都可說是十分熟悉,要混入嵩山派,當真是容易之極。師父早就算計好了,卻還要說來商議。」

岳不群微微一笑,說道:「為師倒不是算計好的,本來想的那人是你叢師叔唯一的弟子,但那孩子整日就和你叢師叔一樣,只管專心練武,對事情的考慮遠遠不如你。誰知為師一來到少林寺,就見到你的傷已經好了。」方證大師正色道:「王炎,歷來成大事者,必飽經磨難,你師父的這條計策現下看來是極其有用,而你也正是最佳人選,佛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了整個江湖,也只好如此。」

王炎直起身來說道:「可是,弟子剛出了少林寺,又進了嵩山派,哪裏能體會到江湖的樂趣。」岳不群道:「你以前不是給沖兒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么,嵩山派人數這樣多,其實也是江湖。」王炎道:「是是,弟子就將這當作一個遊戲,做最好的打算,作最壞的準備。」方證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岳不群道:「你能如此想就最好,為師之所以到少林寺來,也是因為此處離嵩山派甚近,若有什麼岔子方證大師也好略作照應。」王炎看了看方證,方證道:「你不必擔心,你方性師叔十餘年未對誰有過好臉色,卻於你青眼有加,只怕你需要援助之時,輪不到老衲出手,他就會挺身而出。」

岳不群道:「現下你首先要做的是裝作不會武功之人,到登封縣內的嵩山武館中去,而後一步一步引起左冷禪注意,他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有此等人才,必不會浪費,然後你就可以見機行事,最好能將此書在爭奪劍譜的各派面前毀去。」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來,封面十分陳舊,上書四個篆字,岳不群道:「這上面寫的是辟邪劍譜四個字,為師先去替你藏於福州府的一處所在,然後……」王炎運起少林擒拿手法,將書一把奪過來,翻了兩頁,見書頁也是略作黃色,顯是上了年頭,只是其中寫的卻是唐詩宋詞。

王炎乜斜了岳不群一眼,長聲說道:「哦……原來師父也會作假。」岳不群正色道:「行非常事就當依非常法,對付小人,也只能這樣。這書雖是假的,但書頁的確是有了好幾十年,給我,可別弄破了。」將書拿過,從懷中掏出一塊綢布,細細包了,鄭而重之地放入懷中。方證在一旁瞧著,眼角魚尾紋微微皺起,白須輕輕抖動。

這時一陣悶雷滾滾而至,岳不群道:「驚蟄將至,土裏蟲豸只怕是紛紛鑽將出來。」方丈室的門砰的一下被人推開,覺月滿臉驚懼地闖了進來,惶急地說道:「方丈,方生師伯回來了,可是身受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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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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