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驚蟄(六)

第十五章 驚蟄(六)

睡到約申時,王炎感到肚內飢餓,伸了個懶腰爬起身來,正待出門時,門外忽地闖進一人,進門之後返身將門緊緊扣上,不住喘氣。接着有人「砰砰砰」不住砸門,喊道:「你小子以為跑回屋裏就躲過了么,快快出來,否則連房子都給你拆了。」這人只管喘氣,卻不回答。這時敲門的聲音變成了踢門的聲音,有好幾人哄鬧不休,一人叫道:「大哥,將這小子揪出來狠狠揍一頓。」另一人道:「揍一頓哪裏夠,非得讓他把這甲號房讓出來。」前一人道:「有道理,聽說這小子住甲號房都住了好幾年,卻年年不能正式入門,這不是光佔着茅坑么。」有人又喊道:「大哥,讓我來將門踢開。」

王炎已聽出門外有六人,應當就是「乙丙丁」另外三房的人,與自己同房這人不知怎地惹到了那些人口中的大哥,攆到房內仍不罷休。王炎聽踢門的聲音越來越想,這門若是給踢破了,又得麻煩去修,於是走將過去,將屋內這人一把拉開,接着打開門。那大哥此時正好後退了幾步,一鼓作氣往門前衝來用力一踢,誰知門突然打開,收勢不住直衝進來,險些摔倒在地,站穩之後破口大罵:「哪個兔崽子陷害老子。」

王炎見這位「大哥」二十齣頭,滿面蠻橫之色,其餘的五人站在外面紛紛幫腔,王炎聽得不耐煩,大喝一聲:「住嘴。」喝聲中加入了內勁,雖達不到「獅子吼」的效果,卻也能讓這幾人頭腦一暈,幾要坐倒在地。王炎對那大哥說道:「老子剛睡醒,你這兔崽子就跑來鬧個不休,不想活了。」那大哥在兄弟面前丟了臉,已是怒不可遏,聽王炎這麼一說,更是勃然大怒,兩隻眼睛瞪得直要掉將出來,指著王炎道:「你是哪處山上衝下來的東西,簡直……」王炎聽他說得愈加難聽,皺了皺眉頭,踏上一步,右手抓住他膻中穴,左手握住他腳踝,微一運力,將這大哥舉起,一抖手扔了出去。

另五人正站在門外,早已驚得呆了,見大哥被扔了出來,慌忙用手去接,卻哪裏接得住,一時「哎唷、砰咚」之聲響起,六人已是摔成一片。王炎點了點頭道:「全倒,還算不錯。」將門關上回過身來,卻看見屋內這人跪在地上,雙手抱拳,眼淚花花地看着他。王炎一愣,說道:「你這是做什麼。」這人道:「你是我大哥,以後你就得照看我了。」王炎道:「大哥?像方才那個大哥一樣?你先起來好好說話。」這人道:「你若不答應,我就永遠不起來。」王炎嘴角微翹,冷笑道:「永遠不起來?你要是真的這麼有志氣,就不會給人揍得落荒而逃了。」

跪在王炎面前這人年歲與王炎相差不多,原本清秀的臉上給人狠狠打了一頓,眼角嘴角青了一片,顯是給方才的那六人揍的,聽王炎這麼說,只得扶著腿慢慢站了起來,站到一半時咧了咧嘴,估計腿上也給人踢了幾下。

王炎坐在床上,雙手按膝,說道:「你叫什麼名字?聽那幾人說你已經在這武館呆了好幾年,怎地連那種角色都打不過。」這人也想坐下,看了看王炎,又停下動作,站直身子。王炎笑了笑,說道:「坐下罷,我又不是你師父,也沒權力讓你罰站。」這人才坐在床上,卻又「哎唷」一聲,忙側了身子斜靠着,原來屁股也給人狠狠揍了幾下。

這時門外動靜漸漸消失,那幾人應當遠去,王炎道:「先說說你叫什麼。」這人咧嘴說道:「游……游憐青。」王炎道:「游憐青?我還是第一次認識姓游的,你現在果然是渾身發青,且又可憐。」游憐青道:「不是游,是劉。」王炎道:「哦,劉憐青,這名字不錯。」心裏忽然一動,仔細看了看劉憐青的面龐,雖給人揍得慘不忍睹,但仍可看出其眉目英俊。王炎道:「你家中還有何人,怎會混得這麼慘。」劉憐青道:「家裏還有個姐姐,其實我挺喜歡學武的,但幾年前失手殺了一個人後,就不敢和人動手打架了,要不也不會在甲號房住了好幾年也不能正式入門。」

王炎道:「殺人?就憑你這公子哥的模樣也能殺人。」說着俯身拈起劉憐青腰畔系著的一塊玉佩,上面篆了兩個字,王炎不識得,翻來覆去看了半響。劉憐青以為王炎見這玉佩好看想要據為己有,忙說道:「對不住,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遺物,實在不能送給大哥。」王炎放下玉佩,說道:「我怎會貪圖你的物事,你原本是住在洛陽附近的鄉下是不,你爹爹是在山西上黨。」

劉憐青驚訝地張大了口,結果牽動了嘴角傷處,忙又閉上,說道:「你怎會知道。」王炎道:「你姐姐是叫劉憐宜對吧。」見劉憐青點頭,接着說道:「我曾在你家住過一陣子,與你爹爹和姐姐都見過。」劉憐青喜形於色,說道:「真的,那可太好了。」王炎道:「你爹爹不是讓你不再學武么,他又是怎麼死的。」劉憐青垂頭道:「我爹爹是不讓我學武,幾年前將我接回家后,整日唉聲嘆氣,看着姐姐想起大娘,看着我又想起媽媽。才過了一年就病重難治。我待在那園子裏像坐牢似的,就又回到武館里來。」

王炎道:「我看你在這武館里過得也不快活,那些人又怎麼會揍你。」劉憐青抬起頭來,微帶笑意,說道:「我怎地不快活,雖然現在不再敢和人打架,可輕功卻練得不錯。方才陳高那幾人乘我不注意抓住我揍了幾下,還不是給我跑了出來。」王炎笑道:「哦,還看不出來你輕功不錯,可惜再不錯也給人揍得夠慘,你還沒說那幾人為何打你呢。」劉憐青道:「壞蛋要揍人還有理由么,不過就是見我住在甲號房內,身上有些錢,就胡亂找我的岔子。」

王炎點頭道:「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不如換個房住好了。」劉憐青道:「我也給教頭說過的,可教頭說,我的武功比這些人都好,換個房住不合規矩。我說這些人見不得我,老要找機會一起揍我,教頭卻說我打不過,還跑不了么。」王炎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塞翁失馬。等你傷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輕功到底如何。」劉憐青也笑道:「不礙事,我給人揍得多了,一會兒就好的。」說着站起來活動手腳,膝蓋不小心碰到矮几之上,又痛得直咧嘴。

這時門又再次被人敲響,王炎皺了皺眉頭,莫非陳高等人還不罷休,劉憐青打開門,卻看見是劉一劍走了進來,王炎忙站起說道:「教頭好。」劉一劍點頭道:「嗯,我是來問你一件事情,陳高被人點了穴道,他們說是你弄的,這可是真的。」王炎道:「是啊,那幾人先揍了劉憐青,又追到這裏來吵我睡覺。」劉一劍看了看劉憐青,說道:「比上次少了點傷,你的輕功有進步啊。」又轉頭對王炎說道:「你會點穴,這是很高深的功夫啊,莫非你學過練習內功?你既然有這樣的武功,又何必到這武館來。」

王炎道:「內功不內功我不知道,以前的師父只教過我一些呼吸方法,說道可以增長力氣,又教我認了穴道,可拳法上就只會一套太祖長拳。」劉一劍道:「哦,原來如此,看來你以前的師父是個高人,後來怎麼不教你了。」王炎露出悲傷的神情,說道:「後來我師父老得很了,有一天睡着就沒能起來。我葬了師父之後還想找人學武,我表哥孫錢寫信給我說現在五嶽劍派的名聲很是響亮,其中又以嵩山派最厲害,我這才來武館的。」劉一劍摸著下巴笑了笑:「你表哥可真是鑽到錢眼裏去了,連自己表弟的錢都要賺。以你的基礎,直接入門都綽綽有餘,不過這樣也好,在我的調教下多學點武功,等我師兄來了薦你正式入門就更加順利。」

王炎道:「不知教頭的師兄是……」劉憐青介面道:「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萬丈松』史登達史師伯。」劉一劍笑罵道:「你小子在這裏都混成精了,我師兄什麼時候成了你師伯。史師兄是登封城所有武館的總教頭,還有二十餘天就要來了。現在時候不早,都吃飯去吧。」王炎和劉憐青都點頭答應,劉一劍道:「顏良,這點穴有很大的弊端,你現在使用不熟,很可能就致人死命,等我好好教你之後再說。」王炎畢恭畢敬地道:「是,弟子知道了。」劉一劍笑了笑,轉身離去。

王炎和劉憐青走出門來,王炎徑直往飯堂走去,劉憐青叫道:「大哥,你是要去哪裏。」王炎道:「去吃飯啊,我和你年歲差不多,別叫我大哥。」劉憐青道:「那我叫你師兄好了,那邊是普通弟子的飯堂,我們吃飯另有他處。」王炎道:「哦,那你帶路。」王炎跟在劉憐青身後仔細觀察,不由嘖嘖稱奇,劉憐青方才還痛得站都站不穩,現在卻腳步快捷,看不出有傷,他說自己輕功和挨揍的功夫很好,倒有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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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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