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驚蟄(八)

第十五章 驚蟄(八)

劉憐青見王炎感興趣,大是高興,忙將衣袖挽上,上衣下擺也撩起來別在腰間,說道:「師兄,你可看好了啊。」王炎「唔」了一聲,劉憐青往手中吐了口唾沫,而後雙手摩擦半響,一足踏前,一足在後,沉胯扭腰一運勁,先是往前跑了兩步,接着一個側手翻接兩個後手翻,而後接連幾個後空翻之後,高高騰起,在空中轉體七百二十度向後翻騰四周,穩穩落地。看其動作果然熟練,只怕是練習了幾年,且在空中飛行之時又高又飄,最後的翻騰更是飛出去兩丈有餘。

劉憐青落地后滿臉帶笑地看着王炎,頗顯得意,王炎輕輕鼓了鼓掌,點頭道:「不錯不錯,定能得個滿分。」劉憐青詫道:「滿分?」王炎道:「是啊,在我家鄉那裏,翻筋斗也有比賽的,誰翻得最好,分就最高。得第一的還要獎給良田華屋。」劉憐青摸著腦袋張大了口,說道:「有這等好事,不知師兄的家鄉是在哪裏。」王炎道:「給你說了你也不知道,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便是。現下卻有一樁大事要辦。」劉憐青拍着手上的塵土,說道:「什麼大事,可要我幫忙。」

王炎道:「少不得要你帶我前去。」劉憐青道:「師兄快說。」王炎道:「我好幾日沒有洗澡了,你這就帶我去澡堂子一趟。」劉憐青失望道:「就這件事情啊,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呢。」王炎正色道:「當然是大事,洗澡雖不在『衣食住行』之列,但卻不可小瞧。若是美美洗上一遍,只怕你輕功都要好上幾分。」劉憐青突然道:「啊,我知道了,聽師兄口音略帶陝西腔調,定然是很難得洗一次澡。」不待王炎說話,又接着說道:「我聽人說道,陝西有的地方,人一輩子中就洗三次澡,第一次是出生之時,第二次是結婚之時,第三次是將亡之時。嗯,看師兄的年紀,這次是第二回洗澡吧。」說着哈哈大笑,見王神色不愉,忙轉身就跑。

王炎見他急速奔跑的時候,身形飄逸,猶如腳不點地,在輕功一途上果有天賦,若遇到明師,定然可成大器。又搖了搖頭,這小子若能出生在現代,必是一名優秀的體操運動員,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自己所見的種種身懷武功的人士,都能到現代去,只怕奧運之時,大部分金牌要被拿下。可惜現代怎麼就難以見到在此時來說算是比較低淺的武功呢。

劉憐青跑了數息,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見王炎並不追趕他,也是覺得無趣,說道:「師兄,你的輕功比不上我不打緊,可是你怎麼像個小老頭似的,老是喜歡皺着眉頭自言自語。」王炎笑道:「我輕功比不上你?你瞧好了。」說着縱身掠出,幾個跨步便站在劉憐青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個響指,說道:「走,洗澡。」劉憐青驚訝不已,忙追在他身後說道:「師兄,你可得教我,你這兩步當真好生了得。」

王炎和劉憐青走在登封街上,原本武館之中也有澡堂,且還是每人一個澡盆,但今日並非開放之時,要等下人現燒水。王炎不耐煩等待,也想見識見識這古代的澡堂是什麼模樣,就讓劉憐青帶他來到這街上。劉憐青和王炎並肩走着,嘴裏嘀咕道:「師兄,你可想好了,確實是要去洗澡。」王炎道:「是啊,怎麼了,莫非不合武館規矩。」劉憐青道:「那倒沒有,只是兩年前有個師兄,也是到街上來洗澡,然後一夜未歸,後來身上長滿了大瘡,被開革出來。」王炎道:「那是他撒謊,明顯是去了下等妓院,惹上了花柳病。」

劉憐青道:「那,師兄,你去過妓院沒有。你說他去的是下等妓院,莫非這妓院還分等級,上等妓院是什麼樣的。」王炎打量了劉憐青一下,說道:「嗯,你的年齡也不算小了,是該見識見識。」此時二人走入了一條衚衕,前面一處大門前掛了兩個大紅燈籠,一個打扮妖艷的女子站在門口,見二人走近,已是開始搔首弄姿,王炎道:「喏,像這種定然就是下等妓院,千萬別去。」那女子走上前來,扯住王炎衣袖,笑道:「大官人好久沒來,想死奴家了。」王炎將手微微一抖,把那女子的手震開,說道:「對不住大姐,你認錯人了。」忙和劉憐青匆匆走過。

那女子沒有攬成生意,將手中方帕一揮,「哼」了一聲,又回到門前去站着左顧右盼。劉憐青問道:「這為何是下等妓院。」王炎咳嗽了一聲,說道:「上等妓院不能叫做妓院,得叫青樓,其中的女子也不能稱為妓女,而要叫做『神女』,若是只賣藝不賣身的,就是『清倌人』了。」劉憐清佩服得五體投地,一般少年到了這個年紀,於男女只事不免想入非非,但這等事情又怎能找人詢問,也只得暗自揣度。劉憐青在武館之中並未有什麼好友,此時聽王炎一說,覺得自己這一聲「師兄」叫得並不冤枉。

劉憐青說道:「師兄知道得真多,想必這妓……青樓之中是去了不少次吧。」王炎道用手點着他的腦門道:「所謂朽木不可雕也,指的就是你這種。知道些許青樓之事,難道就非得親自去青樓不可?莫非那些大夫能給人瞧病,自己也得每種病都得上一次不成?」接着又往前緩緩而行,說道:「歷代古書詩詞之中,涉及青樓妓院的還少了?宋玉的《神女賦》,古樂府的《夜渡娘》都是妓女別稱,雅稱的來源。」回頭看了看方才走過那間妓院,說道:「像這種要站在街上拉客的,已然落了下乘。真正高級的青樓,你想窺門而入也不可得,就算你進了其中,只怕還要當進了皇宮呢。」

劉憐青道:「是是,我見識淺薄,那師兄改天帶我去開開眼界可好。」王炎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登封城中,恐怕沒有什麼好去處,你要真想見識,估計得到揚州去了。」劉憐青問道:「為何要到揚州去?」王炎道:「杜牧詩云『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揚州的妓院,那是大大的有名,嗯,大大的有名。」

二人說話間已走出了衚衕,王炎道:「是叫你帶我去洗個澡,你卻在這裏羅里羅嗦地說些什麼妓院,那澡堂究竟在何處。」劉憐青低聲道:「不知是誰講得多,洗個澡,洗澡還能論個的么。」眼睛一轉,已是看見前面有個澡堂,忙說道:「那裏不就是么。」王炎和他走到澡堂門前,見門口掛着厚厚的棉布門簾,上門一個牌匾,白底黑字,寫的是「清水池湯」。

揎開門簾走進去,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身上的衣服就有些穿不住,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過來問道:「二位不知是要去大池,還是單間。」劉憐青道:「當然是去單間,你那大池中洗了一日了,還能下去么。」小廝道:「這位客官說笑了,我這混堂大池的水可是時時輪換的。只是二位要去單間,恐怕得等上一等。」王炎心道:「這澡堂的生意還真好,對了,方才出門之時,門口皇曆之上寫着今日益齋戒沐浴,恐怕是緣於此。」劉憐青道:「師兄,他這裏單間滿了,不如我們換一家好了。」王炎道:「不用麻煩了,洗個澡而已,還要跑滿全城不成,我看這間還不錯,大池裏別人去得,我們也去得。」

那小廝笑道:「這可是實話,整個登封城,就我們這間最好,混堂司的朱老爺都說官家的都怕比不上我們。」說着帶二人穿過另一個門來到裏間,只見裏面花白耀眼,全是**,站着擦水者有之,躺着打鼾者亦有之,還有二人腰間圍着浴巾在下棋。小廝將兩人領到兩張懶床之前,說道:「二位請寬衣,若有金銀細軟,還請交給我保管。」劉憐青將錢袋掏出,給他拿着出去,說道:「師兄,我先進去了啊,不來這裏不覺得,一進來就全身發癢。」說着三下兩下脫光了衣衫,尋了一雙木屐穿上走了進去。

王炎也脫得渾身赤條條地,跟着進去。裏面有兩個青條石砌成的池子,一大一小,大池中泡著幾人,池水還算清亮。另兩人則站着以木瓢從小池中舀水沖洗,這時節沒有淋浴,也只有用這個辦法了。劉憐青見王炎進來,往他下身掃了一眼,說道:「嘖嘖,師兄就是師兄,那地方都比常人大些。」王炎敲了他一下,說道:「就你話多,快去洗。」

泡了一會兒,又敲擊牆上的銅板,找了兩個助浴來揩背,這兩個人精赤上身,只穿了一條牛鼻短,肌肉虯結,揩起背來大是賣力。洗完之後,二人出來,門旁早有人遞上兩張浴巾。回到床前,見衣衫已被人掛在牆上,王炎暗道:「服務還真是周到。」休息片刻之後,出來找人結帳,卻只用了二錢銀子,小廝也將錢袋還給了劉憐青。

走在街上,清風一吹,大是覺得神清氣爽,精神一振。回到武館甲號房內,躺在床上不一刻,二人都已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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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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