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 往事已成空

一百五十一 往事已成空

沐修槿緩步走進樂萱殿,空蕩蕩的大殿之內不見半個人影,只有素白的簾幔隨風飄動。凄涼的景色,像極了話本子中鬧鬼的荒宅。

「你來了?!」滿耳風聲中,突然飄過一個女子略帶幽怨的聲音。

沐修槿回過頭,看到欣貴人一身白衣,披頭散髮地站在自己身後。目光空洞,哀哀怨怨的樣子,像極了傳奇中的女鬼。

看着形容枯槁的欣貴人,沐修槿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只是這惋惜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下一刻她便又變回了那個鐵石心腸的復仇者。沐修槿沖欣貴人微微一笑,柔聲道:「欣貴人,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別來無恙?!」欣貴人重複著這幾個字,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來。那副癲狂的樣子,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冷宮裏的瘋婆子。

哭過之後,欣貴人攔在沐修槿面前:「沐修槿,不過兩月未見,您倒是毫無變化,可是阿暻卻死了!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你說只要阿暻將兵符交給你,你就會成全我與阿暻。可現在呢?他死了,死了!」欣貴人越說情緒就越是激動,說到最後直接抓着沐修槿的肩膀搖晃起來:「騙子,你這個騙子!沐修槿,你這個騙子!還阿暻命來,你把阿暻還給我!還給我!」

沐修槿皺皺眉頭,不耐煩地掰開欣貴人的手,將她推到地上。沐修槿走過去,居高臨下地望着伏在地上哭泣的欣貴人:「這都是皇上的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

「皇上?!」欣貴人抬起哭得紅腫的雙眼,呆愣愣地看着沐修槿,「你說什麼?!皇上,皇上為何要這樣對阿暻?!他是皇上的親弟弟啊!」

「親弟弟?!」沐修槿冷笑一聲,「這皇家親情何時這般濃厚了?別說是親弟弟,若是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就是親爹也照殺不誤。至於皇上為何會對陳王殿下如此狠心,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皇上……皇上……」欣貴人不停地念叨著皇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皇上還沒有原諒阿暻,原來皇上還在怪他,還在怪他……阿暻,阿暻!」

沐修槿蹲下身子,鉗住欣貴人的下巴,嘴角擒住一抹淺笑:「只是可惜了這花容月貌,不過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你馬上就可以同陳王殿下團聚了。」說完,臉色立刻凝了下來,抬手便將一個硃紅色的藥丸塞進了欣貴人嘴裏。

「咳、咳、咳咳咳……這是什麼?!」欣貴人猝不及防地將那藥丸咽了下去,噎得她不住地咳嗽。

沐修槿站起身,向著殿外走去:「欣貴人劉氏,玉貌花容,當世無雙;穎悟殊倫,淑質英才。天香國色,聰惠絕世;美哉輪焉,千古而一見。柔心弱骨系天下,惠質淑善為蒼生。佳人玉殞於斯,念之惻人肺腑。」

「姐姐。」一直等在外面的阮汐走到沐修槿身邊,「端太妃那邊按着你的吩咐,沒有將陳王遇刺身亡的事透露出去。」

沐修槿點點頭:「你做的不錯,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個太妃,還真不能讓她無聲無息地就沒了。我就暫且留她一命,也算是回報陳王了。」

「姐姐,既然陳王已經死了,咱們還有必要將欣貴人和端太妃也處理了嗎?!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汐兒,你要記住,這世上最安全的便是死人。因為,他們永遠不會透露你的任何秘密。」沐修槿望着頭頂一輪圓月柔柔一笑,「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去嘉鹿殿赴宴了。若是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阮汐站在原地,望着沐修槿越走越遠的背影。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這個自幼同她一起長大的姐姐竟變得如此陌生起來。她低頭看着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寒闕天,嘉鹿殿。

赫連玳推推赫連珏的手臂,賊眉鼠眼地指著坐在對面的沐修槿道:「阿玉,你看那個女子是不是就是畫像上的人?!她雖是沒有琰兒美,可看着倒是氣質出塵,比畫像可好看多了。」

聽了赫連玳的話后,赫連珏抬頭望對面看了一眼。沐修槿今日穿了身奶白色廣袖齊胸,外面罩着件淺荷色罩衫。今日雖是國宴,可她因為不是主角,頭上並未戴什麼金銀首飾,只是用那支鳳血玉笄挽了個簡簡單單的元寶髻。雖是不事雕琢,看上去倒也不失一番淡雅風味。

赫連珏皺皺眉頭,那日看到沐修槿的畫像時,他便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今看了本人,那種莫名的熟悉之感越發強烈,總覺得他們二人在哪裏見過一般。

赫連玳見赫連珏看沐修槿看得出神,扯扯他的袖子,打趣道:「嘖嘖嘖,不是對人家沒興趣嗎?怎麼,看到真人比畫像美,動心啦?!」

「你別這麼沒正經好不好?」赫連珏對赫連玳翻了個白眼,「你不覺得她很眼熟嗎?」

「眼熟?哪裏眼熟?」赫連玳撇撇嘴,「沒想到你這傢伙平日裏一副聖人君子的模樣,滿臉寫着:『啊呀,除了我家琰兒,我看不上任何女人』的人,竟是這般油嘴滑舌,這還跟人家不認識呢,就先想着怎麼搭訕了。不過啊,晚了!昨日父皇傳來書信,已經同意我迎娶這位護國公主了。」赫連玳得意洋洋地拍拍赫連珏的肩膀,「你呀,還是老老實實地研究怎麼處理琰兒的問題吧!」

赫連珏看着沒個正經的赫連玳,無可奈何地笑着搖了搖頭,舉起面前的酒杯呷了口酒。

「爺,你瞧夏國那兩個使者,他們怎麼老是盯着舒陽公主看啊?」小東子注意到赫連珏與赫連玳的動作后,頗為不滿地跟燕王殿下抱怨道。

衛昶扭頭看了赫連珏兄弟兩個一眼,並未多想:「大概是他們猜不出阿槿的身份,覺著奇怪吧。不過是看看罷了,這有什麼,難道他們還想向阿槿求婚不成?!」

小東子撇撇嘴:「爺,這話可不能說得太滿,萬一一語成讖,到時候可有你哭的。」

說來也巧,小東子話音剛落,那邊赫連玳便起身向衛昫行了個禮:「尊敬的燕帝陛下,我與王兄身負善意而來,我大夏願與貴國交好,永結同盟之誼。」

說完他突然回過身,沖正與紀王妃聊天的沐修槿微微一笑,接着說道:「在下在大夏時,常聞『燕趙多佳人,美者顏如玉』。今日一見貴國的護國公主,更覺傳言非虛。在下有意向貴國求娶舒陽公主,以接兩國秦晉之好。」

赫連玳此語一出,除了姜簡之外,滿座皆驚,眾人齊刷刷地側頭看着燕王殿下。更有些膽子小的,已經開始偷偷往外溜了。

小東子幸災樂禍地偷偷跟燕王殿下道:「得,被奴才給說中了。爺,您這回不怨奴才多想了吧?!」

衛昶看了小東子一眼,皺皺眉頭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望向沐修槿的方向。剛巧,沐修槿也正回頭看他。兩人四目相對間,沐修槿沖燕王殿下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用嘴型示意他道:「沒事的,放心吧。」

這邊正座上衛昫扯扯嘴角,看看沐修槿又看看衛昶,沖滿臉茫然的赫連玳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容:「額……此事……此事有些繁瑣,容后再議。今日是為九皇子與世子接風的,咱們就先別提別的事了,喝酒,來喝酒!」

赫連玳被衛昫的回答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剛想要繼續問下去,一旁的赫連珏早已看出了端倪,輕咳一聲,示意他見好就收。赫連玳雖是弄不明白赫連珏的用意,可他深知赫連珏的九州第一公子的稱號絕非浪得虛名,趕緊聽了赫連珏的話,乖乖坐下了。

赫連珏見赫連玳被自己安撫下來,俯身低聲對他說道:「老九,你有沒有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此話怎講?!」

赫連珏看了一眼正眉來眼去的燕王殿下與沐修槿一眼:「若是北燕真心想與咱們結親的話,方才聽了你的話后,燕帝為何會如此反應,而那位說好要來和親的公主又為何會如此驚訝?!依我看,咱們怕是被那公主的對頭給利用了。」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求親的話你都已經說出口了,這是關係到兩國外交的事,哪裏還有再收回來的道理?!如今咱們已是騎虎難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十有**,咱們與北燕這場親事是結定了。」

「也好。」赫連玳鬆了口氣,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雖說是被人利用了,不過若是能誤打誤撞地撿了個王妃回去,倒也不算太過糟糕。你說是吧,阿玉?!」

赫連珏默默翻了個白眼,不想理睬身邊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他頓時覺得,等到日後身邊傢伙做了皇上,大夏國運堪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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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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