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 多情自古傷離別

一百五十二 多情自古傷離別

「槿兒,你過來,朕有話想跟你說。」宴會散場時,衛昫叫住往外走的沐修槿,滿臉凝重。

沐修槿回頭看了眼一臉擔憂地望着自己的燕王殿下,轉身走到皇上面前行了個禮:「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吩咐?」

皇上越過沐修槿的肩膀,看了一眼等在殿門邊的燕王殿下,深吸一口氣道:「關於夏國求親之事,你是怎麼想的?」

「我是怎麼想的,這重要嗎?」沐修槿抬起頭,眼中有淚光瀲灧,「皇上不是已經做了決定嗎,為何還要來問我?!」這幾年相處下來,沐修槿太過了解衛昫了。可以說,他們是同類人。身在高位,肩負着整個國家民族的重託。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比國家利益更為重要的東西。為了國家社稷他們可以捨棄任何東西,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雖說從赫連玳張口要求親時起,衛昫的態度一支含含糊糊,並未明確表態。可沐修槿看得出,他已經對這個提議心動了,只是礙於同燕王殿下和沐修槿的交情,才沒有即刻同意。現在沐修槿又見他是這種態度,更能確定衛昫的決定了。

「槿兒,朕……也是迫不得已的。」衛昫不敢直視沐修槿的眼睛,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沐修槿深吸一口氣:「請皇上放心,舒陽既身為大燕的公主,就一定不會棄大燕國運之於不顧。皇上可以派人去通知大夏使臣,就說和親之事,舒陽已經同意了,讓他們擇日來下聘吧。」

「槿兒,其實……」

「若皇上沒有其他事的話,臣女就先告退了。」沐修槿打斷皇上的話,轉身向著殿外走去。

等在殿門邊的燕王殿下一把拉住沐修槿的手,說了句:「你跟我來。」便拉着她去了院中僻靜無人的亭子裏。

燕王殿下放開禁錮著沐修槿的手,緊緊盯着低垂著頭的沐修槿:「阿槿,你難道真的要去和親嗎?!」

「不然呢?我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沐修槿抬起頭,滿臉苦笑。「我是大燕的公主,身上自然也肩負着對北燕的責任與義務。」

「呵,呵呵呵呵……」衛昶高聲苦笑,「真是諷刺啊!四年之前,你是黑齒族的公主,你說你身上肩負族人全部的希望,所以不能跟我走。現在呢,我好不容易等到你自由了,可你又說你是大燕的公主,要為了這個國家去和親?!阿槿,你入戲太深了,清醒清醒好不好?!你哪裏是大燕的公主,這不過是你為了復仇而假借的身份罷了,何必要為它負責呢?!再說,你難道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嗎?!北燕與黑齒族之間有着滅族的仇恨,你為何要為自己的仇人而犧牲掉自己一生的幸福?!」

「昶哥哥,你說完了嗎?!」沐修槿一臉平靜地望着燕王殿下,她只張口說了四個字,便讓燕王殿下啞口無言:「可我姓沐。」

聽到這句話后,燕王殿下像是被九天之上的雷霆擊中一般。只聽「嗡」的一聲,他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他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滿臉不可置信地望着沐修槿。半天之後,才從嘴裏擠出三個字:「決定了?!」

沐修槿點點頭,沖他綻開一個最為燦爛的笑容,可雖是笑着,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流:「昶哥哥,看來咱們今生註定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燕王殿下深吸一口氣,將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生生地又憋了回去,「好一個有緣無分!沐修槿,若是你今日答應了遠嫁和親,那我便一輩子也不要再看到你!」燕王殿下說完,恨恨地瞪了沐修槿一眼,怒氣沖沖地拂袖離開了。

沐修槿站在原地,望着燕王殿下離去的背影,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既然你都說了是遠嫁,那我餘生又怎會有再見你的機會呢?!昶哥哥,你真傻。」

「姐姐,你難道真的要嫁給夏國太子嗎?!」一直躲在不遠處的阮汐走到沐修槿身邊,囁嚅道。她方才就在不遠處,將沐修槿與燕王殿下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雖然她與燕王殿下一直不對付,又十分怨恨北燕王族。可是她心裏清楚:這世上,只有燕王殿下能給沐修槿幸福,也只有他才是沐修槿最好的選擇。

她與沐修槿不是雖說不是親生姊妹,可她們自幼一同長大,又一起經歷了滅國的苦難。對她來說,沐修槿使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們一路相互扶持着走來,這些日子裏,沐修槿固然有錯。可有誰會因為家人的錯誤,而停止對這個家人的愛與關懷呢?!

到北燕的這些日子,看着沐修槿因為夾在復仇與愛情之間痛苦的樣子,阮汐曾幾次想要勸她放下仇恨。可是她知道,沐修槿是那種決定了一件事,便不會輕易放手的人。即便是勸了,也終究徒然。所以,她只能幫着沐修槿做一些違背本心的事。

眼見着沐修槿在仇恨之中越陷越深,她卻無能為力。好不容易,沐修槿想通,與燕王殿下重歸於好。她本以為在燕王殿下的感化下,可以讓沐修槿找回本心。但她又怎能想到,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夏國太子又整了這麼一出么蛾子。眼見着沐修槿便要嫁給一個她根本不愛的人了,這叫阮汐如何不心焦?!

沐修槿回過身,沖阮汐柔柔一笑:「嫁給夏國太子有何不好嗎?!赫連一族是漢化的匈奴人,風俗禮儀與咱們黑齒族相似,相處起來自然比漢人方便。而且夏國與黑齒族毗鄰,若是成為夏國太子妃,日後復辟黑齒族的事便已有了七分把握。況且你也知道,對衛昶來說,我就是他的所有。若我嫁給他人,他的餘生勢必會在痛苦中度過。能讓他生不如死,也算是咱們為族人復仇了。如此一箭三雕的事,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做呢?!」

「姐姐,讓燕王殿下痛苦一生,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嗎?!」

聽了阮汐的話后,沐修槿笑容一僵,眼神不自然地閃了閃:「汐兒,你又說什麼胡話?!咱們是來複仇的,自然是要讓敵人生不如死才算達成目標啊。」

「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你為了別人,而委屈了自己。」阮汐淚光閃閃地看着沐修槿,「姐姐,咱們黑齒族與夏國毗鄰。那太子赫連玳喜新厭舊,拈花惹草的名聲你又不是沒聽過?!復仇固然重要,可你也沒必要為了一群死人,而犧牲自己啊!我雖然恨燕王殿下,可我也不瞎,看得出他對你的一片真心。姐姐,你不要和親好不好?!」

「你以為,我是自願的嗎?!」沐修槿嘴角擒住一抹苦笑,「可是,你也知道。北燕宗室之中,向來女子匱乏。如今宗族之中與赫連玳年齡相仿的公主貴女,只有我,檸兒,休寧郡主,還有遠在輞川的雲城夫人。而除我之外,她們全都已經嫁為人婦。就算是我不願意去,又哪裏還有選擇的機會呢?!」

「姐姐,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再有個宗室的女兒出現便可以了嗎?!」阮汐神色堅定地望着沐修槿,雙拳緊握,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

沐修槿被阮汐沒頭沒腦的問題問蒙了,她獃獃地點點頭:「大概吧,不過這還得看夏國那邊的意思,畢竟人家一開始是向我求的親。」

阮汐側頭望着長信殿遠遠的一個檐角,重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寒闕天,眺月宮。

「娘娘,娘娘,娘娘不好了!」端太妃身邊伺候的孫嬤嬤慌慌張張地跑進殿,「噗通」一聲跪到正在繡花的端太妃面前,涕淚俱下道:「方才陳王府傳來的消息,說是陳王殿下……殿下他……」孫嬤嬤說到這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剩哽咽。

「老五怎麼了?!」端太妃嚇得面如土色,急得她丟下手中的繃子,走到孫嬤嬤身邊,滿臉忐忑地問。

「殿下,殿下他……沒了!」孫嬤嬤抬起一張淚水縱橫的臉,「說是在返回封地的路上,遇見了搶奪財物的歹人。也不知怎麼的,兩方人馬就動起手來了。混戰之中,陳王殿下就被……就被那歹人給殺了……」

「你說什麼?!」端太妃踉蹌著後退兩步,雙腿無力地跌坐到地上,「這好端端的,怎麼會遇見歹人了呢?!不會的,老五會死的,你們在騙我,你們都是在騙我!我要出宮,我要親自去找他,他還活着,我的兒子還活着!」說着就手腳並用地想要爬起來。

「娘娘!」孫嬤嬤抱住端太妃,「晚了,已經晚了!陳王殿下已經沒了快一個多月了,屍體也運進陵園安葬了。他們怕您受不了,才一直瞞着沒敢告訴咱們宮裏……」

端太妃回過頭,目光空洞地看着孫嬤嬤:「你說什麼?!都死了快一個月了?!既然我的兒子死了,他們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們憑什麼不告訴我?!」說着說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抓着孫嬤嬤問道:「欣貴人呢,欣貴人在哪?!」

「欣貴人……」孫嬤嬤囁嚅著回答,「前幾日,欣貴人的宮裏走了水,她沒逃出來……」

「她沒逃出來?!不對,不對!」端太妃推開孫嬤嬤,,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望着中宮的方向,「這一切都是陰謀,都是陰謀!他還在記恨我當年對他和昕兒做的事,所以他要用老五來報復我!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既然我的老五活不了,那他們也誰都別想好好兒地活着!」

此刻正沉浸在和親的苦惱之中的沐修槿並不知道,在距離她十分遙遠的內宮中,一場針對燕王殿下的陰謀已經在她不注意的情況下悄悄醞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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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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