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顛覆(四)

第四十九章 顛覆(四)

趙匡亂猛然睜開眼,眼前已經是一片的光亮,像是夜的黑被什麼東西所抹去一般,屋外似乎在下着一場大雨,想想自己的婚禮竟然在這種天氣,趙匡亂卻沒有感覺到多少失落,似乎很貼合自己的心情。

趙匡亂從床上爬起,身上沒有了那股熟悉的疼痛感,這種輕盈甚至讓趙匡亂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死,對於了一個經受了太多苦難沒有任何喘息機會的人來說,眼前的這一片平靜有點太不過順眼了點。

眼前掛着一套嶄新的黑色西服,趙匡亂知道是什麼意思,脫掉睡衣還上,在梳妝鏡前照了照,好像有那麼一點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套西裝總給趙匡亂一直錯覺,很像很像易螢火為他所挑選的。

趙匡亂一時看呆了,揉了揉眼,感覺鼻子有些酸痛,他想她了,想她的一切,從認識的第一天掰着手數到最後一天,這是一個怎樣漫長的路程,又是一個怎樣短暫的旅程,在這個旅程之中趙匡亂得到了很多很多,失去的更多。

如果再重來一次的話,他或許仍然還會義無反顧吧,趙匡亂緊了緊領帶,這樣或許會更精神些,也僅僅是精神一些罷了。

「螢火,你希望我變成什麼模樣呢?」趙匡亂對着鏡子喃喃著,還沒說完,房門就被突然打開,幾個打扮花哨的傢伙不分三七二十的把趙匡亂給扛了出去。

理髮師,化妝師,造型師,服裝師,幾個看似時尚到極點的傢伙對着趙匡亂這個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大排場的土包子奮戰三個小時,終於把趙匡亂從屌絲的行列,硬生生拉上了一個段位。亂糟糟的髮型已經變成了乾淨利落的短髮,臉上的傷疤也被掩蓋下去,膚色因為本來就是蒼白就沒有做太大的調整,這麼望着鏡子一看,雖然還是自己,但總覺得已經擺脫了癩蛤蟆的行列,或許身上還有那麼一絲叫做氣質的東西。

這讓趙匡亂懷疑,是不是把恭三兒整進來,能不能把那個賊眉鼠眼的小爺給整出個正人君子。

鐘錶指向十點,趙匡亂算是徹底恢復了自由身,被直接扔出這個如同演員後台的地方,趙匡亂又像是幽靈一般遊盪在巨大的卓家大院,這個平日裏空寂的院子似乎多了幾分喜慶,或許是那掛着的紅色所帶來的效果。

撐著黑傘,趙匡亂對這個院子趙匡亂已經不算是太陌生,輕車熟路的走向那個魚塘,似乎那魚塘是這個雖然寂靜但帶着濃濃時代味道的院子最後的凈土。

或許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新郎了,趙匡亂無奈的笑着,感覺自己像是個木偶,任由那些操著線的人擺弄著,隨意擺弄着他們喜歡的形狀,或許因為哪一天舊了或許壞了,就會被直接給扔出去,沒有任何選擇可言。

但今天魚塘前似乎多了一個人,多了一個老人,老人也同樣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這被打的稀里嘩啦的魚塘前,趙匡亂從未見過這個有着白色八字鬍的老人,但通過這個老人的眉宇間,似乎能夠感覺到這是個脾氣不好的傢伙,這僅僅是趙匡亂第一眼的直覺,當然這些東西都來自於恭三兒。

那位渾身充滿著歪門邪道的恭三兒,似乎是對趙匡亂所影響最大的一個人。

趙匡亂沒有走向那個老人,畢竟這個老人能給趙匡亂很大氣場的壓制,屬於趙匡亂世界中所定義中老怪物的級別,趙匡亂直接走到魚塘的另一邊,一屁股坐下淋濕的雨花石上,也不管這身西裝是多麼的金貴,就這樣像是在青龍村一般嚼著一根小草愣神。

但這個老人似乎注意到了趙匡亂,邁著大步走向趙匡亂,一直走到趙匡亂身後不遠的位置,清了清嗓子道:「一身傷好的七七八八了?」

趙匡亂轉過頭,大雨中,看着這個似乎光是瞧着他就已經算是大發雷霆的老人,默默點了點頭,正當趙匡亂準備問是不是這個老人讓他這條延續下去的時候,老人冷哼一聲道:「別謝我,我只是不希望看卓家的上門女婿,熬不過幾年就入了棺材。」

趙匡亂愣了愣,沒回過神來,站起來撓了撓頭道:「不知道老先生名為。」

「這院子的主人,名字你也不需要知道,沒有用處,一個代號罷了。」老人掃了一眼趙匡亂,看着這個算不上但還算煥然一新的年輕人,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但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似乎覺得這個趙匡亂不是那麼扎眼。

趙匡亂使勁咽了口口水,想着這個老人就是這卓家趙百川一般的角色,也不知道到底是緣分還是孽緣,竟然從這裏遇到這麼一個老閻王,他從恭三兒口中聽說過,卓家家主是出了名的暴脾氣,當然手段也是如此。

「怎麼,僅僅被這個名號就嚇傻了?我還納悶趙家到底教育出了怎麼一個彪悍虎人,看到你身上傷口時我還多多少少期待幾分,但等你真正站到我面前時,讓老夫有點失望。」卓文武表情不悅的說着,似乎對趙匡亂的舉動有點看着不順眼,但還不到大發雷霆的地步,或許僅僅是他對趙匡亂的期待太大了點,想想這個趙家拋棄的卒子,也不可能多麼扎眼。

趙匡亂聽完卓文武所說的,則是一臉的平靜,並沒有這一番話而被打擊到什麼,他覺得沒必要把自己故作成不屬於自己的姿態,畢竟妄想改變在別人眼中的自己是一件困難無比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讓自己變的更加面目可憎。

卓文武看着經過自己嘲諷表情卻不為所動的趙匡亂,表情更加不悅,似乎這個特別有脾氣的人還厭惡著沒有脾氣的人,摸著下巴道:「趙驚雷的兒子,趙家枉費心血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尉遲老人不畏天劫所救出的孩子,如果要是讓他們看到你現在的模樣,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趙匡亂仍然沉默著,心甚至為這個所觸動分毫,這是些離他很遙遠很遙遠的東西,儘管自己生在這事非之中,他也不過是個從大山中二十年,僅僅踏入這個時代兩年的孩子,如果有野心的話,那麼就是那些被硬生生拖着的仇恨,其他的東西,已經剩下分毫。

「如果,如果今天有人來鬧一些不愉快的話,我希望你能夠放過他們,都是些不容易的人啊。」趙匡亂說着,有些老氣橫秋,同樣也有些可笑。

卓文武看着這個年齡估摸著不及他三分之一卻在自己身邊感嘆的傢伙,突然笑了,如果卓家其他人在場,肯定會驚掉下巴,這個出了名暴脾氣的老人,恐怕一年所露出笑容的次數,用一隻手就能數出來,但這笑容在趙匡亂面前,似乎一點都不奇怪,或許是因為趙匡亂這無緣無故的背景,趙匡亂那複雜的身世,又或者僅僅是緣分兩字。

「答應了?」趙匡亂被卓文武笑的有點莫名其妙。

「要看他們鬧到什麼地步,不過我可不希望你這個上門女婿給我生什麼麻煩,更別想對不起卓月,否則就算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讓你生不如死。」卓文武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看着趙匡亂。

「這可不像是一個娘家人該給我說的話。」趙匡亂被卓文武這個表情所驚出一身冷汗出來,知道卓文武絕對不是在跟他開這個玩笑。

「你大可以試試。」卓文武伸出大手拍了拍趙匡亂的後背,力道有些粗魯,差點讓趙匡亂栽進這魚塘,如果要是真掉進去了,那就絕對可笑了。

「對不起她嗎?我覺得我沒有應答的權力,卓家主,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我想你老也明白,讓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走到一起,也太難了點吧。」趙匡亂說着,並沒有因為卓文武那一句生不如死而避諱這個話題,畢竟這是早晚都會碰到的事,與其留在心中折磨靈魂,不如直接說出來,無論是對趙匡亂,還是對卓月,對誰都好。

這一次卓文武沉默了,只有雨聲,似乎這個老人也有一些難言之隱,暗暗搖了搖頭道:「你們年輕人總以為自己沒有選擇,而抱怨這個時代,我們這些老東西又何嘗有過選擇?儘管知道是悲哀,該跳下去的時候,也得跳下去,這就是人生,太完美了那就叫電影了,痛到痛不死人,又是那麼的不如意,似乎連最後埋在土地的那一刻,心中都是焦灼。這是你們的滋味,也是我們的滋味。」

趙匡亂暗暗低下了頭,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活着這麼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苦苦折磨著,總覺得這條路越走越是覺得虛幻無比,就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為着什麼生,到底為着什麼死。

生活是一灘爛泥,走着走着就會止步不前,越陷越深,讓人無法自拔,時間是最有用的調和劑,讓這灘爛泥變的渾水。讓那些無法自拔的人往前走着,殊不知自己到底丟棄了什麼,因為那一灘爛泥早已不復存在了。不停的丟失,不停的前進,一直到丟失之後無法前進的那一天,恍恍惚惚這麼這麼多年,自己已經失去的了所有,也失去了前進的能力,只好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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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摩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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