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塵(四更)

第六章 前塵(四更)

一晃兩個月已經過去,白墨冉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原有的行動能力,與此同時,她因為有孕而暫時失去的功力也在她體內逐漸蘇醒。

這兩個月來,她一邊重新掌控回自己身體的主導權,一邊陪伴着孩子看着他一點點長大,日子倒也過得舒心,只除了,一干臉上總是盛着擔憂的奶娘宮女們。

她自然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麼,自從她清醒的那日起,秦夜泠就再也沒有回過這宮殿,她們卻怕她心中覺得難受,告訴她在她昏迷的半年裏,皇上每日都要過來好幾次,只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讓她不要多想。

只是她怎麼會多想?他之所以沒敢來看她,怕是因為知道她想起前世一切,所以心中不安了吧?

耳邊忽而傳來孩童的哭泣聲,白墨冉心中一緊,匆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走到了小床邊。

孩子一見到她,連忙止住了哭聲,只是似乎是有些委屈,一張小嘴止不住的撇了撇。

「墨錦,可是又餓了?」白墨冉見此笑了笑,溫柔的撫了撫他的那張小臉,轉身就將奶娘喚了進來給他餵奶。

藍沁卻也在這時跟着奶娘走了進來,一張清麗的臉上是掩飾不了的焦慮。

白墨冉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等奶娘給孩子喂完了奶,便讓她將孩子帶出去逛逛,偌大的宮殿裏便只剩下她與藍沁兩人。

「怎麼,師父他終於忍不住,讓你來找我了嗎?」白墨冉看着藍沁,眼底心中皆是瞭然。

「師尊倒是沒有和我詳說些什麼,但是他只讓我告訴您,若非事關緊要,他絕對不會犧牲您的自由,但是他也不會強迫您,只是最遲下月末,他就會離開東臨,希望您儘早給出答案。」

「答案?」白墨冉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冷笑了一聲,「他可向我要答案,可是我要的答案,又有誰能回答?」

「閣主……」藍沁只覺得自從白墨冉醒來之後,性子就變得異常的冷漠,與之前那個溫和近人的她大相徑庭。

「我知道了,只是現在暫且沒法回復他,你和他說,若是在他走之前,沒能等到我,那就是我的答案了。」

「是。」藍沁低低應了,轉身就要走,又在下一刻被白墨冉叫住。

「閣主?」她不解的看着白墨冉。

「他的住所。」她平靜的對她伸出了手。

**

次日午後,陽光正好。

白墨冉一如既往的哄著孩子入睡,只是今日她卻沒有將孩子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而是將他放到了自己的小床里,喚來了奶娘照看着。

「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奶娘有些意外的看着白墨冉,出於好奇隨口詢問了一句。

「你可知,皇上他現在在哪兒?」白墨冉顯然並沒有打算隱瞞自己的行蹤,問的很是直接。

「一般這個時候,皇上應該在舒雲殿內午休,娘娘您問這個做什麼?」奶娘一時沒反應過來白墨冉的意思,還是從善如流的給了回答。

不曾想,白墨冉的下一句話就將她嚇得不輕。

「我與皇上有些事情要商談,你照顧好墨錦。」

奶娘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只是她剛想要阻攔,白墨冉的身影就已經在她的面前消失的徹徹底底。

白墨冉身形靈巧的在皇宮的屋檐上穿梭著,雖然已經許久沒有動用過內力了,不過好在身體的記憶還在,沒有太過生疏。

對於這座皇宮,她不算是陌生,幼時曾陪着母親進進出出過許多次,且她的記憶又絕佳,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舒雲殿。

舒雲殿外的侍衛不多,卻各個都是武功高強之人,她的功力剛剛恢復,想要不動聲色的掠過這些人進入殿中怕很是困難。

不過好在,她也沒打算偷偷進去。

她從屋檐上一躍而下,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侍衛們反射性的想要拔出長劍,卻在看清來人時,又齊齊止住了動作,驚訝道:「皇後娘娘?」

「怎麼回事兒?皇上好不容易才小憩一會兒,你們別擾了清凈!」

有訓斥的話語從里院傳來,白墨冉聽到這聲音,唇邊漾起一抹淺笑,只是這笑卻不達眼底:「不怪他們,林總管,是我擾了皇上的清凈才是。」

白墨冉這話剛落,那身影剛好顯露在眾人眼前,正是許久不見的林琅。

林琅看到她,話語一改之前的嚴厲,臉上趕忙堆了笑,矢口否認道:「他們那叫打擾,可皇後娘娘您來那就是有益睡眠,還請隨屬下這邊走。」

眾侍衛看到林琅如此判若兩人的兩幅嘴臉,齊齊朝天翻了個白眼。

白墨冉也沒有多說什麼,跟在林琅的身後就走了進去。

「娘娘,雖然說您來我很高興,但是屬下還是難免要多嘴幾句,皇上近一年來都從未睡過一日好覺,到得晚上更是常常徹夜難眠,今日好不容易藉助夏困勉強有了一絲睡意,所以娘娘您若是有什麼事,屬下還是希望您等皇上睡醒再說。」

一路上,林琅都在叮囑白墨冉,甚至不由得讓白墨冉自省起來,她平時是不是哪裏做錯了,以至於讓他這麼不放心。

「林琅。」白墨冉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林琅的話,林琅回頭看她,就見她嘴角噙笑的調侃道:「我才是你們主子的妻。」

一句話,讓林琅果斷的閉了嘴。

心想着主母這句話難道是在責怪他多嘴了?多管閑事了?影響夫妻間的信任了?

他可真是委屈!

不過看白墨冉的樣子,倒不像是在生主子的氣,這倒是讓他鬆了口氣。

真不知道主子是怎麼想的,人睡着的時候恨不得天天守在人家的身邊,人一醒兩個月都不去看一眼,他要是主母,大概早就款款包袱跑路了!

正如林琅所說,秦夜泠這次是真的睡得很沉,就連她推門而入都沒有察覺,他躺在床邊的椅榻上,雙眸緊閉,即便是在睡夢中,眉頭依舊緊蹙著。

算上她昏睡的時間,她已經有八個月沒有見到他了,如今一見,他倒是消瘦了不少,臉色更是透著一種病態的蒼白。

不可否認的,白墨冉的心在那一刻被刺痛了一下,卻也僅此而已。

愛難磨滅,恨卻簡單。

她並沒有叫醒他的打算,看着一旁書桌上散落的奏摺,她走到椅子前坐下,默默地看了起來。

戰爭過去不過一年多的光景,東臨就已經恢復了原有的生機,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鄉野之間,從原本的怨聲載道,到現在上呈的奏摺中,字裏行間都滿溢着欣然之情……

一切都走上了正道。

她的最後一絲擔憂也在此時煙消雲散。

看了一會兒,白墨冉感受到從身後投射而來的視線,並沒有停下動作,只是很顯然的,她翻閱奏摺的速度慢了許多。

可白墨冉卻沒有想到,她這麼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落日染紅了西邊的雲彩,身後的人依舊沒有動靜。

面前成山的奏摺已經全部被她看完,她直起身子,放下了手中的最後一份奏摺。

「你死之後,澹臺始終對你的事情心存疑慮,所以一直沒有放棄過探尋。」

在白墨冉準備開口的前一刻,秦夜泠終於出聲,往事緩緩地在他的面前鋪展開來。

當她的死訊傳來時,他已經忘了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只覺得萬念俱灰,又萬分不甘。

他怎麼也不相信,她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

而在同時,比他反應更加激烈的,是澹臺君澤,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剎那,昔日妖嬈盡褪,彷彿牡丹一夜開盡,徒留一地殘蕊。

之後,他便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將軍府。

只是沒過幾日,澹臺就再次來到了他的府上,手上還拿了幾封書信。

即使到現在,他也沒有忘記澹臺將書信遞給他時看他的眼神,那樣的失望而又悲慟,透著骨子裏的悔恨道:「如今你可滿意了?」

那樣的眼神,讓他即便還沒有看到書信的內容,便已經心顫。

他從他手中接過那幾封書信,展開,是他熟悉的娟秀字體,只是字體的主人在寫這封信是顯然是遭遇了什麼難事,所以秀氣中透著一絲掩不住的鋒芒。

「夜泠,秦老夫人有難,請速回!」

「夜泠,我已經懇求父親在朝中幾番周旋,只是怕也撐不了多久,速歸!」

「夜泠,先前多封書信了無音訊,可遇危險?」

「夜泠……我終究還是沒能救回秦老夫人。」

幾封書信中的一字字,一句句,無一不刺痛着他的眼,他幾欲站不住腳,差點跌倒在地。

好在澹臺及時的扶住了他,這時他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經更多了幾分悲憫。

「這些書信,是我從秦綰綰的房間里找到的,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猜到了。」

澹臺說完了這一句話后,便鬆開了扶着他的手,不再看他。

「秦夜泠,你我之間的兄弟情分到此為止,畢竟若不是你,我心愛的姑娘也不會落到現在的下場,你,好自為之!」

其實他並沒有資格去責怪秦夜泠,畢竟在秦夜泠傷害她的時候,他也沒有毅然決然的站在她這邊。

所以只要他看到秦夜泠,他就會想到這段時日以來,自己對她的冷漠旁觀,他就沒辦法原諒自己。

最好的辦法,只有離開。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走,就是他們之間的永別。

在他離開之後,秦夜泠展開了最後一封書信。

這封信的內容遠超過前面的所有書信,字跡比之前面的也工整上許多,看的出來,主人在寫的時候很是認真。

信中有許多地方第一筆的着墨都比較濃重,大約可以猜出,主人在這期間多次的停頓,似是在思考着下一句要怎麼寫。

其實,這封信中的內容很是簡單,無非就是向他說明了先前的真相,她曾給他去過多封書信,卻不知他為什麼沒有收到,反而對她誤會至此,且請求他救救她的父親。

可是寫信的人卻顯然顧慮到了很多,整整寫了三張的筆墨來解釋這件事情,就像是生怕他再有任何的誤會。

秦夜泠甚至可以想像,在他將她傷害至此後,她究竟被逼到多無助的地步,才會向他低下頭來,以這樣的語氣卑微的向他解釋、祈求他的援手?

而他呢?

當時是如何回答她的?

「白墨冉,你以為我是真的喜歡你嗎?」

「若不是因為你是白易之的女兒,我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字字句句,言猶在耳。

他的心彷彿在地獄,可身卻前所未有的輕鬆。

因為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讓他拋下身上所背負的一切。

於是,他最後一次奔赴了戰場,再次醒來,已是今生。

「前世種種,皆是我的過錯,阿冉,我傷你至深,你本該恨我,我無話可說。」

秦夜泠說完這一句,靠着脖頸邊的頭髮已被汗濡濕,面上透著濃濃的疲憊,只是白墨冉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來看他一眼,故而並未察覺他的異樣。

她就那樣安靜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讓秦夜泠恍然想到,前世她來求他的時候,面對的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一個背影,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了她所有的希望?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秦夜泠的臉色也漸漸的緩和了一點,晚霞映照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陰影,卻也更添幾分寂寥。

白墨冉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清晰響起。

「太子……你是如何處置他的?」她的第一句話,問的不是她自己,更不是他,而是澹臺祁。

可是等了許久,白墨冉都沒有等到秦夜泠的回答。

她終於轉過身來,時隔八個月,兩人第一次的目光交接,卻是為了另一個人。

白墨冉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痛意,而她的眼底,卻如古井深潭般,幽深難辨。

「一杯毒酒。」秦夜泠終是開了口,嗓音有些沙啞,目光卻一瞬不瞬的看着白墨冉。

在這一刻,他很確定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濃重的悲愴以及悔恨,儘管她一言未發,可僅僅這一個眼神,就已經說明了她全部的內心。

秦夜泠的心驟然就沉了下去。

白墨冉的目光卻在這時落到了他的臉上,她似乎察覺到他內心的波瀾,嘴角忽的勾出一抹笑來,語氣透著一股洞察於心的篤定,說出來的話卻又像是真的疑惑,「秦夜泠,你放過了所有人,卻獨獨不願放過澹臺祁,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身上背負着太子的身份嗎?」

秦夜泠依舊凝眸看着她,嘴唇緊抿,沒有回答她的話。

可是他的沉默,在白墨冉看來,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她緩緩地從椅子山站起身來,踱步到他的面前,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消失,唇邊只留下一抹冷意。

秦夜泠只是看着她,依舊沒有動作。

「秦夜泠。」

她再次喚他,聲音很平靜,不帶有半絲波動,可這次,秦夜泠的心卻窒息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驟然湧現。

下一刻,他便聽到她道:

「前世,我不是早產,是難產。」

她的眼睛明明看着他,他卻在她的眼裏找不到自己的半點蹤影。

「那個孩子,是你的。」

秦夜泠的臉色霎時白了幾分。

那日她被秦夜泠強勢佔有之後,沒過多久,她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嗜睡、好食、經常會覺得乏力,直到月事推遲半月都沒來,她才終於確定,她懷孕了。

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更何況這個孩子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才有的,她對秦夜泠對自己的做的事情本就悲憤,更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她隨即讓綠綺偷偷在外面買了幾服藥帶回府中,卻不想被父親發現了。

父親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自然是勃然大怒,可冷靜下來之後,卻讓她留下這個孩子,並且儘快與太子成婚。

她一聽便知道父親是什麼意思,斷然不會答應,雖然說她並不喜太子,卻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無奈父親之後卻一直派人盯着她,她無法,只得假意答應父親的要求,到太子的府中與他商量婚事。

「父親讓我過來與你商量我們的婚事,我答應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我懷孕了。」

白墨冉在說這話的時候根本不敢抬頭,雖說他與她一直只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但是自己現在上門來對對方說出這些話,委實是自己做的過分了。

「父親讓我瞞着你,但是我做不到,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你我之間的婚約就更是不可能了,你後面找一個適當的時機找皇上解除我們的婚約吧。」

白墨冉感覺說這番話就用去了自己全部的力氣,險些有些站不穩,還好有人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了。

「多謝。」

她有禮的道謝,想從他的手中收回自己的手臂,誰料對方反而抓的更緊了。

她訝異的朝着他看去,在視線相觸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對方的眸漆黑一片,看上去似乎很是生氣,可偏偏他看着她的眼神又是那樣的專註用力,彷彿想要將她整個人都鐫刻在他的眼底。

這樣的澹臺祁,是她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的。

然後,她便聽到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無比認真而又清晰道:「阿冉,我們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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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歸來之寵妻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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