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放棄

第92章 放棄

圖彌婉這幾日過得非常充實,那天和師父說了幾句話后她就閉了一次關,將之前幾番生死的經驗化作感悟打磨道心,心境突破,修為也隨之上升。有師父在側,所有進入她體內的靈氣都經過他的梳理,是以雖然突破時所需的靈力量極為龐大,但她體內孱弱的經脈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出關之時她的修為已經一躍提升到了築基九層,離築基大圓滿只有一步之遙。

突破說得上順利,但圖彌婉並沒有多麼開心,師父總不能一直陪着自己,隨着修為提升她的突破只會越來越危險。況且這次雖有師父幫助,但經脈還是有少許撕裂,如果沒有師父在,她的情況只會更加糟糕。本來她只是擔心自己會死在突破金丹期的過程中,現在她已經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突破到築基大圓滿了。

思及此處,圖彌婉決定最近把重心移到修鍊劍法之上,在山窮水盡之前,她的修為還是別再上升的好。諸天生滅劍的玉簡已經到手,有之前在秘境中的頓悟做鋪墊,又有師父在身邊,天時人和皆有,正是鑽研諸天生滅劍的好時候。

圖彌婉每日和師父說說話,練練劍,時間走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方淼出關的時候,他出來的時候天空並沒有異象,她明白自己這位朋友沒有突破金丹期,一時有些遺憾。上周目她的身體也是一樣羸弱,又獨自待在夕隱峰上不願出門,凝金丹時年齡已近百歲,全靠自己的先祖找上門來,出手以仙血為她洗髓,用外力強行助她突破,整個過程中她都是昏迷的,是以對凝結金丹的過程沒什麼印象,難免總想參考一下旁人的經歷。上輩子畢竟結丹太晚,之後的路她走得並不順利,今生她不想拖到那時候了,於是想方設法地尋找彌補身體缺陷的機會,雖然總差了些機緣,但總也算找到了後路。只是見自己這位天資心態都不錯的友人都被卡在築基大圓滿不得寸進,圖彌婉難免擔心起自己會不會解決了身體問題卻困在了修行之上。

方淼看出了她的擔心,解釋道:「多謝夕隱前輩在我定中之時提醒我,廢都只有金丹期以下者才可進入,是以我暫將修為壓制,以免錯失這偌大機緣。」他是散修出身,又不似問夏嘉牧一般拜了個修為高深的師父,修鍊的功法本就遜於旁人,對他來說廢都的機緣無疑是極其重要的。

圖彌婉點了點頭,耳際傳來了殷重燁的提醒,因對方淼道:「嘉牧道友來了,方淼道友不妨隨我一同去迎他。」這間宅院是殷重燁的法器,設有層層禁制,沒有主人的施法外人絕對進不來,她當然不能勞動師父,是以需要親自去走一趟開啟禁制。

「好。」方淼應是,二人並肩向門口走去。

雖然只有短短月余未見,但再見到嘉牧的時候圖彌婉卻恍惚覺得過了很多年。她還記得他們在九曲橋上初見的時候,彼時嘉牧一身道袍手拿拂塵,頭上的道髻扎得一絲不苟,他拿腔拿調地假作高人與周榮搭話,雖然看着很有幾分得道高人的模樣,但行止間猶帶少年人的跳脫。如今他容貌未見蒼老,眼底卻添了滄桑,整個人都沉靜下來。

他的面色已不再蒼白,周身的氣勢也不見虛弱,顯然在一個多月的調理后,之前受的傷已經痊癒了。但他卻拒絕了入內小坐的邀請,躬身行禮:「霄兮道友,方淼道友,我此番前來只為與二位道別,便不久留了。」

圖彌婉深覺奇怪,作為廢都的發現人之一,雖然散修盟沒有入場名額,他依舊有進入廢都的資格,那麼大一份機緣放就在眼前,他居然就要走了?她問道:「道友不去廢都看看?」

「不去了。」嘉牧扯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他道:「我已把名額給了盟里的一位師姐,與諸位同道告別後就要回盟里閉關了。」

方淼皺了皺眉:「閉關也不必急於現在,嘉牧道友你這是為何?若是有人爭搶你的名額……」

「沒有搶奪,是我不願去。」嘉牧打斷他,「廢都畢竟是上古遺跡,其中危險自不會少,先前能活着出秘境八成靠了運氣,但我總不會一直走運的。」

「我不怕死,只是我若死了問夏怎麼辦。」他垂下眼,像是話中的內容太過沉重,連帶着他的聲音也低啞下去:「我既然帶她出來,總也要陪她回去。」

想到秘境裏那個與她頗為投緣的姑娘,圖彌婉勸說的話語再也出不了口,只嘆道:「問夏道友可惜了。」

「在秘境裏,問夏聽說了崇雲仙宗天妖峰之事,她曾與我說總有一天她要上崇雲仙宗看看。」嘉牧神色溫柔,「我會替她去的。」

去他人的宗門往往有兩種方法,一者是作為門下核心弟子的至交好友被邀請而去,二者是改換門庭拜入該宗門。崇雲仙宗乃是抵禦獸潮的主力,想要進入還有第三種方法,那就是駐守斷潮城,如果有出色的功績,仙宗會派人接引該人進入自家宗門並予以嘉獎。嘉牧沒有讓圖彌婉邀請他,也不像是要離開散修盟的樣子,想來是要走第三條路了,對此她只能以最誠摯的態度祝福他:「既是如此,嘉牧道友,我們日後再見了。」

嘉牧頷首行禮,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走去。

圖彌婉看着他的背影,一身深色常服未佩拂塵,風吹亂他的鬢髮,他穩步遠去的樣子寥落卻堅定,前所未有的接近所謂的得道高人。問夏的死讓這個少年飛速成長起來,只是這成長來得太劇烈太慘痛,每一處變化都帶着透骨傷痕。一場機緣換一世心安,若是問夏還活着的話,少年意氣爭強好勝的嘉牧想來是不會做這個選擇的。

圖彌婉在唏噓之餘不由思及幾身,廢都她到底該不該去。眾所周知,廢都最吸引人的是那些失傳的先輩傳承。她天然不擅術法,不能走法修的路子,這也意味着廢都的傳承於她而言至少有四成是無用的。剩下的又多半是劍修的傳承,她有諸天生滅劍在手也不是很需要。她真正需要的是道紋師的傳承,但道紋本就靠悟性,她大可根據前世的記憶來修鍊,至於其他的傳承、丹方、陣圖等等對她固然有吸引力,卻也不至於讓她冒上這麼大的風險。

對於剛剛經歷了一場危險迭出的秘境探險的她來說,目前最重要的好好消化之前的收穫,而不是去貪求更多。圖彌婉嘆了一口氣,雖然她一直自詡在前世的記憶里看遍重寶波瀾不驚,但面對傳說中的匯聚了太古所有頂尖珍寶的廢都,她還是心生貪念。

壓下心頭的遺憾,圖彌婉舉步去見殷重燁,既然廢都去不了,她也應該回坤澤城了。不過在走之前她還需向謹照討要那份說好的萬載蘊魂木,考慮到崇雲仙宗和普善寺那段糾葛,她還是打算麻煩自家師父出面,畢竟天聖上人妙知大師碰了面,萬一哪個脾氣沒收住,她可不想受池魚之殃。

圖彌婉見到殷重燁的時候,他正在喝酒,庭院裏種了一棵雪晚桃,樹下布了一個蒲團一方案幾,几上一壇陳酒,酒盞潔白如玉。大概是因為被施了術法,雖不是冬日,樹上的雪白桃花依舊開得正盛,殷重燁跪坐樹下,捏著酒盞的樣子像是託了一朵落花在手。白色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在他的黑髮黑衣上,有那麼一瞬像是積了滿身白雪。

浮宴酒的香氣混著雪晚桃特有的冷香,合出了一種清冽卻又醉人的味道。感應到她的到來,樹下的殷重燁抬眼向她看來,他的眼中不見醉意,神色也是一貫的冷漠,臉頰上卻不可避免地染上淺淡的紅,只是一點淺淺的顏色,連最淡的粉都算不上,整個人卻添了十分的活氣,眼角眉梢的鋒利被削弱至最低,像是高而險峻的冰山上的仙人走下凡塵,他目光清冷,眉目清雋。這樣的殷重燁映入眼睛,圖彌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曾經見過的,至高的至凈的至白的雪峰染上第一抹霞色時,那種無法付諸言語的驚艷。

圖彌婉覺得大概是浮宴酒的酒勁太足,只是聞着一點酒香她都醉了,不然這樣的場景下,她為什麼會心下柔軟,為什麼會滿心妄想。

就在他向她看來的時候,她幾乎以為他是在笑着的。她彷彿是在漫天冰雪中等到白頭的人,終於等到了心念已久的她,然後不可自制地彎起唇角。霎時間,冰山傾倒冰塊碰撞,雪沫飛舞,清澈的雪水掙脫冰層的封鎖,奔流如潮,那是一種只屬於雪原的,春暖花開。

他看着她,眼眸黑得像是沉澱了太多情緒,他輕輕的,像是呼喚又像是嘆息一般道:「婉婉,過來。」

大概是真的醉了,圖彌婉的思維有些發散,她師父想來是非常喜歡叫她過去的。尋常人這麼叫人總不免失之莊重,總帶着一股頤指氣使的意味,但每當師父這麼叫她時卻總讓她無端感動。

或許是因為他的神色太認真太謹慎,像是怕他貿然前來會遭到拒絕,像是怕他莽撞碰壞了她,又像是在等待在確定,確定她的意願,等待她的選擇。這樣的小心翼翼本不該出現在像殷重燁這樣冷漠至極的人身上,圖彌婉有些心疼。

她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毫不猶豫地向他走去,笑靨如花:「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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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踏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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