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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恆許久沒有跟凌母聯繫,兩人之間本就不深的親情就更加淡薄了。但聽說自家母親病重垂危,凌恆也沒過多猶豫,電影殺青后,便直接飛往D市。

之前跟殷諾說好的旅行去不成了,凌恆心中也覺得愧疚遺憾,不過他同殷諾說明緣由后,對方也表示理解。

凌恆再怎麼不喜歡自家母親,兩人也是親生母子,有些東西是割不掉的。

凌母目前住在D市的一個私人療養院,據說是季家的產業,凌恆剛下飛機,就被季向陽的助理接往此處。

季向陽的助理將凌恆帶到病房門口后,便默默地退了下去,給兩人留下單獨相處的空間。

季向陽說凌母快要死了,倒真沒多大誇張,凌恆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差點沒認出來床上躺着的那人就是他母親!

因為長期接受化療,凌母的頭髮已經掉了大半,面頰瘦到變形,臉色也白得可怕,一眼望去,根本不像個活人。

當年艷冠群芳的大美人,如今竟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不得不令人感嘆一句,世事難料,人各有命。只是凌母也怨不得天怨不得別人,她患上這種絕症,絕對和當初她那種墮落糜爛的生活脫不了干係。

凌恆對自家母親並不同情,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底卻忽然生出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連他自己說不清。

凌母本來正半躺在床上發獃,表情獃滯,看到凌恆后立馬變了神色,驚詫道:「凌恆?你怎麼會在這兒?!」大概是因為剛才這句說得太過急促,話音剛落,凌母整個人便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慢點說話,」凌恆大致看了看病房裏的設施,然後倒了一杯熱水,走到病床旁的椅子前坐下,遞給凌母,同時淡淡道:「我就過來看看你,季向陽說你的狀態……不太好。」

凌母的身體非常虛弱,連聲音也變得異常嘶啞:「你被我嚇到了吧?」

之前季向陽給凌恆打電話的時候就說過,凌母不大想見他,主要就是因為她不想讓凌恆看見她現在這副模樣。所以這次季向陽聯繫凌恆,其實是背着凌母進行的。不過現在凌恆人已經在這兒了,凌母倒沒說真的要把他趕出去什麼的。

凌恆答非所問:「我本以為……以你的性格,不會接受化療。」

凌母愣了一下,才緩緩道:「我一開始確實不想接受化療,但是後來向陽告訴我,L國那邊有先進技術,有百分之十的機會能夠痊癒……我就想賭一把。」頓了頓,又看向凌恆,苦笑着說:「果然,老天從來都不會眷顧我啊……」

凌恆無言片刻,他知道自家母親一生都過得坎坷不順,聽到對方這麼說后,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凌母輕咳幾聲后,平靜道:「別說我了,我這個要死的老婆子也沒什麼好聊的……說說你吧,你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

「我看了你拍的那個節目,很好看。」

凌恆難得地對凌母笑了一下。

凌母又問:「交女朋友了嗎?」

「沒。」

凌母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難道你跟那個誰……殷諾,還沒分?」

「……」凌恆有種預感,只要聊到關於自己和殷諾的事情,凌母又會開始發瘋,但他想了想,還是老實答道:「沒,我跟他也挺好的。」

果然,聽到凌恆的回答后,凌母的目光立即變得惡毒起來,哪怕自己說句話會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也要狠狠咒罵道:「你怎麼……怎麼還跟那個賤人的兒子在一起?你……你是嫌我命太長……想直接氣死我嗎?」

凌恆皺了皺眉,說:「什麼叫賤人?你跟陳夢初到底有什麼恩怨?」

「呵呵……我跟她,恩怨深著呢,」凌母從喉嚨里發出詭異的笑聲,聽上去格外恐怖,「要不是她……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當初我把她當朋友,她卻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歐陽嵐那個賤人……所以後來我才被爆出未婚先孕,還被歐陽嵐擺了一道,讓她買通了季家的醫生……」凌母緊緊抓着床上的被單,手背上青筋突顯,目光幽深哀怨,「要不是她……我早就……早就嫁入季家了。」

「要是我順利嫁入季家,這些年來……我又怎麼會受這麼多苦……?」

凌母轉過頭看向凌恆,眼神遊離。怔了片刻后,又抓住凌恆的手輕聲道:「而且這樣一來……你就是季家名正言順的大少爺了。」

凌恆聽殷諾提起過,歐陽嵐便是季向陽當年的未婚妻,現在的正牌夫人。歐陽家是紅色背景,在D市勢力很大,四季集團這些年來能發展得這麼順利,跟歐陽家的庇護不無關係。

凌恆很想罵醒自家母親,就算當初沒有那張假的親子鑒定單,你也不可能嫁入季家。說實話,季向陽這麼精明的人,凌恆一點也不相信當年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而且拋開這些不談,凌父還在的時候,他們一家人的生活雖然簡單,卻很幸福。凌父死後,凌母自甘墮落自暴自棄真的怨不得誰。

然而面對垂死之人,而且這人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凌恆怎麼也狠不下心來說太多的重話,只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冷聲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殷諾才多大?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也與他無關。」

凌恆忍着極大的怒氣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但凌母卻充耳不聞。她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聽不見其它聲音,臉上充斥着扭曲的瘋狂,「不過人賤自有天收……歐陽嵐生不出來孩子,陳歆彤短命……這都是報應……哈哈哈!報應——咳咳咳!」還沒說完,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聞言,凌恆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陰沉,他深吸一口氣,暗自握緊拳頭。

這次凌母咳嗽了很久,過了好一會,她才緩過神來,對着凌恆道:「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母親……就和殷諾斷了,跟向陽回季家……」

「我自問不是一個好母親,但這麼多年來,也從未求過你什麼……這是我死前最後一個要求,你一定要答應我……你要知道,我也是為了你好……」

凌恆終於忍不住了,起身就走,他怕自己再在這裏待下去會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動手的衝動。

見凌恆要走,凌母立即下床去追,同時大叫道:「你不準走!咳咳咳——咳咳咳——!」

凌恆被身後的動靜驚到,回頭一看,猛然發現凌母竟吐了滿口血!煞是駭人!

凌母抬手抹去自己嘴邊的血,抬眼望向凌恆,恨聲道:「你果然是要逼死我……好……逼死我你就可以順利跟那個賤人在一起了!」

凌恆緊繃了身體,周身散發出陣陣寒氣,他沒有回話,卻也沒有其它動作。

又過了片刻,凌恆忽的笑了,笑容森冷,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沉聲道:「我的命是你給的,所以你覺得自己無論想怎樣左右我的人生都不算過分是嗎?」

「行啊,你想讓我跟殷諾分開……」凌恆邊說邊往回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塞到凌母的手上,隨即抓着她的手,使力讓刀尖抵住自己的心臟。

凌母被這一連串的話語和動作弄懵了,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驚恐道:「你……你想幹什麼……?!」

凌恆的語氣忽然變得格外平靜,漆黑幽深的眼眸如同一池深不見底的潭水,「殷諾就住在這裏,你不是希望我們分開嗎,那就自己動手吧——」吐出最後一個字的同時,抓住凌母的手也猛地使力。

「啊——」凌母大叫一聲,不自覺地就緊閉上雙眼。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世界安靜得只能聽見凌恆微弱的喘息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母睜開眼睛,才發現凌恆早已鬆開先前禁錮住自己的那隻手。他並沒有真的插下去,但襯衫還是被鮮血染紅了一小塊,蔓延成一株暗紅色的花朵,綻放着嘲諷陰冷的笑容。

凌母僵硬地鬆開了手,水果刀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卻像是將凌母緊繃的最後一根弦也扯斷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低吼道:「滾……你給我滾……!」聲音嘶啞而凄厲。

「那麼,再見了。」凌恆深深看了凌母一眼,輕聲道:「保重。」

凌恆走出病房時就有種預感,這大概是他們母子倆見的最後一面了,沒想到竟一語成讖。

三天後,便傳來凌母病逝的消息。

凌母的葬禮是季向陽私下一手操辦的,凌母沒有葬在季家陵園,而是被帶回了C市,跟凌父合葬在了一起。後來凌恆聽季向陽說起,說這是她自己要求的。

而凌恆也沒有去參加葬禮,只是後來的某天跟殷諾一起去了城北公墓,祭拜兩人的父母。

對於自家母親的死亡,凌恆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平靜。這麼多年來,雖然他不喜歡凌母,卻也從未憎恨過對方。到了現在,竟還生出一絲可憐的情緒。

人各有命,路卻是要自己走的。或許凌母也曾反抗過,但最終還是低了頭。

凌母總是怨天怨他人,不知道她走到生命的盡頭時,可曾後悔過?

不過比起自家母親,凌恆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幸運了。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那人,心道: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此生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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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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