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八十五章

85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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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魔言城的每戶人家門口都掛上了大紅燈籠,以慶祝魔尊的大婚。

當然,這並非魔域的傳統,只是因為魔尊箴言與未來魔後趙清華的執意要求,魔域的司儀們才給民眾下達了這樣的指示。司儀們還特意參考了人界婚禮的樣式,將這次婚禮辦得與人界婚禮一般,不僅魔言城內,就連魔宮內都是大紅燈籠高掛,放眼望去,皆是喜慶的紅色。

婚禮上,魔域級別較高的將領們都到了場,除了個別於偏遠地區趕不回來的,比如說那位娶了西王母的二女兒媚蘭神女后就自請去守衛邊疆的前魔域右將軍,成軒。

聽說在箴言一手滅了崑崙宮之後,那位右將軍連夜寫了封請罪書上交箴言,說唯願畢生停守邊疆,恐無法盡右將軍之職,求魔尊罷免他的將軍職位。說到這裏,給我講這八卦的,引路的侍女一臉嚮往的讚歎道,魔尊仁義,感念右將軍對魔域的赤誠之心,雖說免了他的將軍稱號,卻還是給了他一個鎮關大將的名號。再後來,聽聞這位前右將軍為了對得起魔尊的信任與鎮關大將軍的名號,立下邊關不寧誓不回城的誓言,一直帶着老婆留守邊疆,再也沒回過魔言城。

我聽到這裏,覺得這位右將軍倒真是個聰明的。

留守邊疆,永不回城,只有這樣,身為魔的他,才能保住崑崙宮的血脈,媚蘭神女。

魔域崇尚武力,酒席的排位最接近王座的位置皆是武將,我與其它三名將軍的桌案就擺放在王座的左右下首,最靠近王座前的長梯邊。

我在侍女的引導下入席,席地而坐,喝了口特意讓侍女換上的熱茶,酒席尚未開始,身側的赤江已經拿着三個酒壺,毫無形象的往嘴裏倒酒,正對面的耆童拿着酒盞淺笑頷首,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期待模樣,耆童身邊的冰夷則一直盯着地上的大紅地毯,一臉高傲不屑。我想,大概是因為她不喜歡紅色的緣故,畢竟魔域以紫色、黑色為貴。

在乍聽之下喜慶,細聽卻有些奇妙的樂曲中,箴言與趙清華分別牽着紅綢的一端一前一後的走進大殿,魔域的司儀們也算是下了番功夫,雖說這婚禮整體上的風格與我所知的人界婚禮稍有區別,但細細看來也挺像那麼回事的,較為遺憾的就是身為主角之一的箴言的臉上沒什麼成親時的喜慶表情,而趙清華因蓋着紅蓋頭而看不清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她應該是極為高興的。

本來一切都很圓滿,直到趙清華掀開蓋頭,依偎在箴言懷中,用袖劍刺穿他的胸口為止。

大紅蓋頭落地,冰夷與一眾魔域官員們站了起來,赤江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酒「噗」的一聲噴了出來,耆童放下酒盞,舔掉指尖沾染上的酒水,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輕笑了。

箴言捂著胸口腳步不穩的坐倒在了王座前的階梯上,眾魔想要上前,卻被箴言抬手攔住。

趙清華拔出袖劍,然後再次紮下,血液噴灑在她臉上,她卻毫不在意,只是湊在箴言耳側,笑容扭曲而癲狂,「你也有今天?」

箴言悶聲吐出一口血,然而打從婚禮開始就一直面無表情的他卻忽然笑了,笑容中透著抹釋然,他伸手撫上趙清華的臉,拂去她臉上的淚,聲音輕柔而溫和,「不要哭。」

我雙手合十,低念了聲阿彌陀佛。

我看到,在將袖劍刺入箴言胸口的那一刻,趙清華那張臉上,笑意與悲痛扭曲的融合在一起,她一面狂喜的不能自己,一面卻悲傷至極。

無法否認,[我]雖曾恨他入骨,卻也確實曾愛過他。

「呵。」趙清華冷笑着甩開箴言的手,她拔出袖劍,指甲變得尖長而銳利,然後在眾人都未反應過來前,她伸手,一手挖出了箴言的心臟。

「尊上?!!」冰夷拿出武器就要上前,卻被耆童丟出的酒盞攔住,小巧的酒盞穩穩的落在了冰夷的腳邊,在地上砸出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小坑,冰夷冷眼看着耆童,「你什麼意思?」

「尊上並不願吾等出手,」耆童慢悠悠的走到酒盞邊,用身體隔開了眾魔與箴言,他手握短笛,笑的異常溫和,「你們若是要枉顧尊上的命令,執意上前,莫怪我不留情面。」

冰夷一臉冷然的拿着她的傘,「耆童,讓開。」

耆童笑了,「怎麼,一向最為聽話的冰將軍今日莫不是要枉顧尊上旨意?」

赤江放下酒壺,嘴都不抹的竄了出去,滿臉興緻盎然的拿出他的大鐵鎚,「有架打?」

冰夷斜睨了赤江一眼,重新看向耆童,「我不說第三次,讓開!」

赤江被無視了很不高興,於是他二話不說就揮舞著鐵鎚沖了上去,冰夷自然拿起武器對抗,赤江與冰夷的部下也在同時打了起來,耆童的部下則是如他一般鎮守着場內。

趙清華拿着箴言的半顆心臟,笑的身子都在顫抖,「我啊,一直想看看,你這種渣滓的心會是什麼樣的?」片刻后,她又忽然鎮定下來,聲音中都透著股冷漠,「現在看來,也沒什麼特別的。」

她低頭看着箴言,笑容溫婉,話語中似是帶着綿綿情意,「痛嗎?」

箴言臉色慘白,嘴角帶着血,周身的氣勢都明顯弱了下來,他坐於台階之上,仰頭看着趙清華,眼中含着笑,聲音中也透著溫和,他說,「若是我說痛,你可會高興?」

趙清華厭惡的皺眉,她一腳踹在了箴言的臉上,「別用這副嘴臉噁心我!當初,當初——」趙清華氣急的撫上自己的腹部,神色有片刻的恍惚,緊接着,她又顫抖起來,「那孩子,丸子他所承之痛,所受之苦,可比這要多出百倍千倍!!」她說着忽然又冷靜下來,「啊,對了,我忘了,你並不在意。」

她說着,面無表情的看着手中那顆跳動的心臟,然後,眼睛都不眨的把那顆心臟吞了下去。

周圍滿是抽氣聲,冰夷因為趙清華的舉動一愣,轉眼就被赤江打趴在了地上。

趙清華卻毫不在意周圍的情形,只是看向我,道,「還有半顆在你那裏吧。」

我看着她,「你要成魔?」

她笑的燦爛,「你不去做,不願做,不敢做的事情,都由我來做,」她說着吐出一顆被兩道光環環繞的如紅色玉石一般的心臟,「這是三萬年前,你於人界皇宮歷劫歸來后被那渣滓鑽了空子,取走的心臟,你不是想當仙成佛,不是顧慮天下蒼生嗎?那你就好好當你的仙,成你的佛,我將它還給你,你把他給你的那半顆魔心給我吧。」

我沉默不語,她也不急,只是擦乾臉上的淚痕,整個人都顯得特別冷靜,「你拿着魔心又有何用?不還是什麼都不敢去做,幹什麼都思前想後?那麼,把魔心給我,把那些事都交給我來做,又有什麼不對?」她指著坐於台階上的箴言,「你雖能與親手殺了丸子,甚至數次置[我]於死地的瘋子和睦相處,談經理佛,可我知道,你想他死,」箴言身體一震,我低垂着眼沒有反駁,趙清華舔了舔手上的血跡,眉眼間的魔氣越來越重,她繼續道,「你恨天道,恨天道奪走了你的一切,因為,你不敢,也不願去恨東王公,那位給予你一切,卻在同時也將你送上絕路的東王公,你想毀了這一切,想得不得了,可你不願去做,所以才有了我,我知道你的一切,我來幫你做。」

耆童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趙清華,把玩著短笛,沉默不語。

我蹙眉沉思,趙清華輕笑,「怎麼,事到如今,你要攔我嗎?」

我看着趙清華,「我只是在想,我的執念應該還尚未到想要滅世的地步。」

趙清華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指着我的胸口,輕聲道,「我要做[我]曾最想做卻最不敢做的事,」她說着又對着我笑,「你是想不起來的,因為,這份執念,在我這裏。」

我又仔細想了想,倒也真的沒想出來[我]曾最想做卻最不敢做的事到底是什麼。

耆童笑道,「仙子曾說此生只願隨心而為,既然如此,此番正巧可以把你萬般嫌棄的魔心丟棄,棄了魔心,才能真正隨心而為,這不是仙子你一直之所求嗎?」

我看了眼趙清華手腕上的佛珠,沉默半晌,站了起來,走到桌案前,看着趙清華道,「既然要做,那你便去做吧。」

耆童挑了挑眉,沒說話。

趙清華笑着向我伸出手,「你既應下,那便是極好了。」

玉石之心進入胸腔時,我感受到的是熟悉的涼意,整個人都沉靜下來。想來,玉石之心確實要比跟人類的心臟一般帶着灼熱溫度的魔心更適合我。

趙清華獲得完整的魔心之後,環繞在魔宮內的瘴氣便像是有了意識一般,湧向趙清華,自主的進入了趙清華體內,紅色的喜服逐漸被染的漆黑,她周身氣息突變,修為大漲,睜開眼睛的瞬間,眸中紫色光華流轉,仿若一個真正的魔。

趙清華轉身,目不斜視的踩着箴言的手踏上階梯,一步步的走向王座,然後很是乾脆的坐下。

「區區活屍,哪來的膽子坐吾王之玉座?!」冰夷被趙清華這一舉動氣的倒吸一口氣,她猛地一翻身將壓在她身上的赤江踢開,飛身躍起,手中的傘輕輕一揮,如同利劍一般,藍色油紙傘劃開空氣,一根巨大的冰柱瞬間襲向了趙清華。

「呵,白費力氣。」趙清華神色慵懶的坐於王座之上,一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捏了個訣,黑色的瘴氣平地而起,纏繞住冰柱,轉瞬間便將其腐蝕吞沒,然後襲向冰夷。

「雕蟲小技!」冰夷撐開紙傘擋住了那怪異至極的瘴氣的攻擊,一個閃身繞過了耆童便來到了趙清華面前,兩人過了數招,打的熱火朝天。

赤江見自己的對手跑了,剛剛打的正酣,湧上腦門的熱血還沒有冷卻下來,揮動着鐵鎚便向耆童攻了過去。

「嘖,白痴。」耆童很是不爽的咂了下嘴,他拿出笛子放在唇邊,召喚的咒音剛吹出一半卻頓了頓,笛音卻是一轉,從召喚的咒音轉變成了束縛的音符,虛幻的蛇影自笛中出現,纏繞住赤江的鐵鎚。

此時,大殿已經算是半毀,大多的魔都已經逃到了殿外,就連耆童、赤江以及冰夷手下混戰的將士們,都已經將戰場移向了殿外,殿門前的紅色燈籠掉在地上,被踩的稀碎。

而箴言,身為這次事件的主角之一,卻一直坐在王座下的階梯上,沉默不語,臉上無怨無恨,卻透著些恍然。

我知道,以箴言的修為,僅僅不過是被挖了一顆心,他還不至於虛弱到站不起來的地步。

我低嘆一聲,走到箴言面前。

他抬起頭來看我,然後笑了,溫和,並寬容,一瞬間,我真的以為自己看到了已經故去的東王公。

他說,「若是你的願望能夠實現,就好了。」

我搖頭,「與其說是願望,不如說是荒唐的執念更為恰當。」

他輕聲笑了,「真敢說啊,明明已經連[最想做的事]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點頭,「正因為忘記了,我才知道,那定是最為純粹的執念。」

在執念之屍完全被分離出去的現在,從我身上完全剔除的,會被我遺忘的,定是最為純粹的執念。

箴言聽罷又笑了,邊笑還邊咳出了幾口血,看着特別像病入膏肓的病人,「我當年第一次見到的你的時候,可沒想到你會長成這樣的性子。」刻板、認死理,雖不蠢笨,卻也算不得聰穎,但是,無論對何事,都看的異常透徹。

我想了想,我與箴言第一次相見應是[我]投身為趙清華,於凡界歷劫的時候,便道,「歷劫時投身凡體,沒了原身的記憶,性子自是會有些不同。」

他搖了搖頭,「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塊通透的紅色寶玉,在不周山頂的無憂樹下,每日享晨露,受日月精華之恩惠,又得無憂樹庇護,很快便能開靈智,我見你圓潤可愛,便將你撿了回去,後來被木公看中,搶了去做了根簪子與一把小巧的玉扇送給了婉妗。」

我很是誠懇的說道,「那時我尚未開靈智,算不得是第一次見。」

箴言頗為無奈的低聲嘆了口氣,「你委實不解風情。」

[碰]的一聲響,冰夷被趙清華打落在地,然而下一秒她就重新站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撐開藍色紙傘,傘內落下三十六隻銀環環繞在冰夷周圍,冰夷捏了個訣,又飛身沖了上去,我抬頭看了眼浮在半空中,黑氣纏身的趙清華,又看向箴言,「這般輕易的讓她取走魔心,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箴言挑眉輕笑,「你的不也給了她嗎?」

我一揮手擋住落下來的冰塊,「我自有打算。」

箴言臉上的笑容不變,視線看向我頭髮上的碎冰,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似是想要做些什麼,卻又很快停住,最後,只是仿若嘆息般的低聲道,「我亦有我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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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這劇本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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