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戰孫堅（7932字）
【歷史提到牛輔時說董卓女婿牛輔；提到李儒時只說董卓使郎中令李儒殺劉辯，沒說女婿。資治通鑒、三國志、後漢書都是一樣。所以我推斷李儒並非董卓女婿。】
在畢圭苑外下馬，將方天畫戟等兵器交於陳衛、李黑等七八個親衛保管，我與高順、秦誼三人經門口董卓的衛兵檢查后，進入大殿。殿中已經有不少人，大家還未入席，都是三三兩兩散亂站着圍成一個個小團體。高順低聲在我耳邊告訴我大家的名字，包括董旻、胡軫、李儒、田景、徐榮、李傕、楊定、郭汜、樊稠、李蒙等等，都是高級官員或將領。由於高順很少與人交際，他也就認識大殿中人的一小部分。
我低聲問他哪個是張遼。高順悄悄指點角落裏獨自一人的青年。那青年大約二十齣頭，身材雄偉，彪悍異常，面容冷肅，雙目低垂，似乎對周圍事情毫不關心，但我卻從他平靜的眸子中看到一閃而過的精芒。張遼似乎覺到有人觀察，驀地抬起頭來，整個人氣質發生極大變化，如一柄出鞘的鋼刀，寒光奪目，兩道寒芒宛如利箭破空而至。
我吃了一驚，身體立即反應，與張遼硬碰了一記，他臉色一白，我上身晃了一晃。張遼冷哼一聲，轉過頭去。我心中雪亮：他定是怪我殺了丁原丁建陽！但歷史上張遼怎麼又跟了呂布呢？難道呂布並未殺丁原？這個應該不可能，《資治通鑒》、《三國志》、《後漢書》都說是董卓使呂布殺丁原。這裏面有些蹊蹺。不過，現在的我有信心說服張遼。
通通通的沉重腳步聲響，體態肥大的董卓從後門出現了。大殿中眾人亂鬨哄地嚷道：「拜見太師！」董卓一擺手道：「免！都入席坐下吧。」大踏步走到席間，高居首席。眾人也都忙亂地衝過去，為搶座位爭執良久，在董卓親衛的幫助下弄了半天才坐好。董卓看到坐在角落裏的我，叫道：「奉先，到為父這邊來！」
我心中暗X董卓的老媽，但也只得裝作歡喜的樣子奔過去，坐在董卓近前的席位上。西涼眾將眼中都露出妒忌的神色，有幾道完全是掩飾不住的殺機。我心中暗懍：董卓故意如此寵我，把我放在眾將的對立面是何意？對了，他是在拉攏并州軍團。現在被任為騎都尉的我有五千人馬屯在東邊宣陽門附近；張遼有三千人馬屯在西門；我的同鄉李肅有三千人馬屯在城外。還不算現在西涼將領麾下大約幾千并州士兵，雖然屯一級長官都是涼州人，但什和伍的小頭目卻大都是并州人。這麼想來，董卓是想把先把我穩住，然後徐徐把并州軍團給幹掉了。
回憶歷史，應該是如此。歷史上在這個時期呂布還能夠率兵作戰，接連敗給孫堅，并州軍應該損失不小；董卓不但沒有怪罪，反而加官進爵，到長安後任命他為中郎將、封都亭侯，表面是提拔重用了，實際上卻剝奪了他的兵權，變成董卓的一個警衛和打手。呂布後來敗給李傕、郭汜，也應該跟他長時間遠離軍隊、不夠熟悉有關吧。最後只帶了幾十個騎兵突圍出長安，也就是說并州兵是全部完蛋了。呂布後來與曹操對抗的兵馬應該都是新招募的。
董卓宏大嘹亮的西部口音響起：「諸位！孫堅小兒進兵陽人，兵鋒直指洛陽。誰有良策可以退敵？」眾人頓時交頭接耳，響起一片嗡嗡聲。董卓皺着眉頭。
郎中令李儒李仲堅起身道：「啟稟太師，卑職以為陽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需速派精兵猛將奪取過來。不然孫堅將不可複製，洛陽難為我有。」李儒二十來歲，相貌文雅，只是眼睛經常眯著，過細過小，偶爾閃動着毒蛇般的光芒，帶着一股陰險奸詐的氣息。董卓撫著鬍鬚做沉思狀。三綹長須、神采飄逸的主簿田景田子川也附議。董卓遂問道：「哪位將軍願意出兵擊退孫堅，為孤分憂？」挂名東郡太守的胡軫胡文才應聲而起昂然道：「末將願往。」董卓喜道：「文才智勇兼備，麾下華雄華伯勝、王昌王奮恭俱有萬夫不當之勇，孤無憂矣。」李儒卻從容道：「太師，文才雖兵精將勇，奈何騎兵不多，卑職以為應再派一騎兵將領，合兵拒孫堅。孫堅多為步兵，必然不敵。」董卓道：「善。派何人為好？」田景道：「騎都尉呂奉先號稱飛將，天下莫敵，率鐵騎以擊孫堅，其勢必如滾湯之臨寒雪。」董卓轉頭問我道：「奉先可願前往？」
我冷眼看着李儒、田景兩個傻X演雙簧，知道這必然是董卓的意思，便起身很乾脆地道：「布願往！」接了這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使。董卓大喜。我心想孫堅豈是好對付的，媽的，看來董卓這隻老狐狸是抱着削弱我實力的念頭。
董卓當即以胡軫為統帥，我為騎兵都督，共率步兵六千、騎兵三千迎擊孫堅。諸將臉上都露出幸災樂禍之色。胡軫性如急火，暴躁易怒，喜歡與人爭功，仗着妹子是董卓寵妾，很是囂張，與呂布兩人並為西涼諸將最討厭的人。此刻見我們二人要啃硬骨頭都大叫痛快。
九千兵力不算少。西涼軍團幾面受敵，兵力甚為分散，牛輔屯兵河陰，防備張揚、王匡；董璜鎮守長安；董越、段煨屯兵於郿，防備韓遂、馬騰；其餘很多都分佈在洛陽周圍郡縣，剿殺小股叛軍，防備關東豪傑。客觀上說，以我們這九千步騎的實力，是應該能夠擊敗孫堅的。當然，主觀因素在戰爭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我回營后立即召開會議，魏續、高順等幾名高級將領參加。我簡單點撥了幾句，幾個人就都明白董卓這是想借刀殺人，個個義憤填膺，卻又無可奈何。我們除了跟隨董卓還能投向誰呢？
我遂道：「六千步兵中胡軫只有三千人馬，郭汜兩千，樊稠一千，三千騎兵除了我們兩千外，還有張濟一千，這些人對胡軫都並無好感，胡軫立功心切，我們可以將計就計，宣佈假消息，說孫堅兵退，胡軫為爭功，必然出擊，定為孫堅所敗，我軍便順勢後撤，保留實力。」這是我結合現狀與歷史進行推斷的，心中也很是沒底。眾將並無與董卓賣命之意，都說好計。我自信心增加了不少。
很快軍隊開拔。我帶着魏續、成廉、郝萌、侯成等猛將帶着兩千騎兵在城外與胡軫等人匯合。高順留守。根據歷史記載，河內人郝萌是個反骨仔，侯成綁呂布獻給曹操致使呂布被殺，希望這兩個人這次能夠被孫堅砍死，他們兩個部曲將，手下士兵都是自己親族，幹掉他們后徐徐吞併，定能使我實力大為增加。
胡軫不到三十，人又瘦又長，活像一根麻桿，馬臉上嵌著一對閃動着凶光的小眼睛，他召集此次出征的諸將就簡單的宣佈急行軍，說道：「敵人就在眼前，須臾可破，一定要立下大功才可以休息。」解散開拔。胡軫騎着一匹大黑馬在隊伍中來回跑，鞭打着士兵要求加快加快再加快，士兵敢怒不敢言。郭汜的士卒也挨過鞭子，他部曲將夏育、高碩都大怒，欲與胡軫火併，被郭汜喝住。我一一看在眼裏。
我們凌晨出發，雖然一路向南急行，無奈路途並不好走，到達廣成縣時天色已晚。董卓本來命令我們在廣成休整，厲兵秣馬，半夜發兵，凌晨攻打陽人城。胡軫雖然心急萬分，但也不敢違背。我決定加上一把火，完成歷史賦予我的使命。於是找了個機會從容笑對郭汜道：「德江兄，今夜我們休息完畢，明天乘勢攻城，必可克敵，胡東郡定立大功，實在讓人羨慕啊。」郭汜字德江，涼州張掖人，青年即跟隨董卓，久經征伐，向來以老臣自居，看不起新進卻受寵的胡軫、呂布等人，尤其是賣妹求榮的胡軫。郭汜身材矮壯，甚有臂力，內心中常以西涼第一使矛猛將自居。聽了我的話，扁扁的大頭一卜棱，瞪着魚泡眼睛冷哼一聲：「未必。」也不欲與我多說，轉身走了，進自己營門時突然停下腳步，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
晚飯時，郭汜果然攛掇著胡軫現在立即出發連夜攻城，道：「文才老弟，聽聞孫堅已經逃走，應趕緊動身，不然追之無及。」張濟也道：「星夜掩襲，兵法也。」張濟字君益，身材修長，眉毛很濃很粗，眼窩深陷，細長的眼睛幾乎要被眉毛遮住，眼神宛如鋼針，對視時有種刺疼的感覺。張家乃是長槍世家，號稱「西涼第一槍」。張濟更是槍法高手，在西涼諸將中論武功乃是當之無愧的一流高手。其侄兒張綉年方十八，皮膚黝黑，滿臉鬍鬚，十分滄桑，顯得比張濟還老，武功據說已經直追張濟。
胡軫大喜，於是令全軍速速用膳，連夜進軍。郭汜和張濟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色。
在胡軫的高壓下，九千人馬半夜趕到了幾十裏外的陽人城，士卒饑渴，人馬十分疲憊。尤其是狂奔的步兵更是一跤坐在地上，累得只喘氣，胡軫用馬鞭都抽不起來。胡軫大怒，拔刀砍死幾個，大家才勉力起來，都用惡狠狠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
而再仰頭看城上，燈火通明，盔甲幢幢，什麼孫堅逃走，分明是嚴密戒備。一個偉岸雄壯的身影在城上來回巡行，當是孫堅孫文台無疑。胡軫惱怒地問郭汜道：「你不是說孫堅逃走了嗎？怎麼還在城上？」郭汜大笑道：「我只是說聽聞，又沒說一定，你是統帥，難道不會探聽詳察一番？無論什麼人隨便說一句話你都信以為真么？哈哈，這等大將，我還是頭一次聽說。」胡軫大怒，綽起長矛就向郭汜刺去。郭汜早有戒備，拔腰刀格開。胡軫麾下華雄、王昌等都圍了上來。郭汜將領夏育、高碩也都上前，夏育大聲道：「胡將軍，你想陣前殘殺大將不成？太師可給你這個權力？」樊稠、張濟和我都走過來。
樊稠字廣眾，身材雄壯，鬍鬚稠密，宛如一頭雄獅，勇武過人，刀法出眾，與華雄並稱「西涼兩大刀」。他冷冷瞪着胡軫道：「文才老弟，你這是何意？」胡軫見眾人都目含凶光地盯着他，形勢十分不妙，忙服軟道：「我奉太師之命討賊，何來什麼用意？大家當并力齊心，不要內訌。且紮營休息吧，等天明再看機會。」大家也不為已甚，畢竟胡軫乃是董卓愛將，於是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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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人城下一片平地，沒有可以紮營的險要高地。胡軫也不管這些，高聲宣佈全軍休息，暗中令眾軍不得解甲，等待孫堅襲營。結果孫堅卻並不出擊。胡軫等了一個時辰，眾將及士卒都怨聲一片。胡軫只得命令各自解甲。除了將領們支起幾個大帳，一般士卒就七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用解下的盔甲作為枕頭。剛休息不到半個時辰，全軍最靠近陽人城的郭汜營地突然一陣喧嘩，道：「城中賊出來了！」全軍頓時大亂，向後奔走，直衝胡軫的中軍。胡軫又驚又怒，令華雄、王昌高聲喝令，連斬數人，才止住混亂。大家鎮定下來才發現孫堅並未出擊。大家的目光於是都盯在最先亂起來的郭汜身上。
被這麼多人盯着，郭汜老臉上有些掛不住，暴跳如雷地發令徹查到底是誰在擾亂軍心。結果查了良久也一無所獲，士兵們都說聽見有人叫喊。胡軫不住嘴的斥責郭汜。後者老羞成怒，拂袖而去。胡軫氣得馬臉更長了。於是眾將又各自回營。
在營帳中，我對魏續等人道：「很明顯，剛才必然是孫堅派人故意叫嚷，以使我們精神疲憊，我估計孫堅會在五更左右大家睡得最熟的時候襲營。大家現在還可以休息一個時辰，每屯安排一個人警戒，到四更天全部悄悄叫醒，等待撤退時機。我們可不要跟孫堅硬拼。」魏續等人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我，道：「將軍智謀我等不及也。」
四更天，我的兩千騎兵全部被叫醒。我在隊伍中來回走動，低聲跟士兵們交談。士兵們心中都安定下來。孫堅生於公元155年，今年36歲，與袁紹、曹操同歲。他名聲在西涼很響，他年輕時曾隨張溫與董卓一道討伐韓遂，智略過人，勇猛善戰，有猛虎之稱。其麾下程普程德謀、黃蓋黃公覆、韓當韓義公、朱治朱君理、孫靜孫幼台、孫賁孫伯陽都是猛將。最近又新破號稱西涼第一良將的徐榮，聲勢一時無兩。於是眾人皆憚之。所以胡軫誇口孫堅手到擒來，大家都甚是厭惡。現在與孫堅距離如此之近，大家心中都有懼意，郭汜營中擾亂就是一個明證。現在見我從容鎮定，大家受我影響，漸漸丟掉恐懼，目光堅定，軍心可用。
果然，五更左右，郭汜營地方向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響起，郭汜軍頓時大亂，加上他不想抵擋，帶着部曲撒腿就跑。孫堅軍隊乘勢沖入胡軫的中軍。胡軫令華雄迎擊。前面亂成一團。和郭汜並為前營的樊稠也被捲入戰鬥。和我並為後營的張濟對是否加入戰鬥猶豫不決。
我卻顧忌不了這麼多，當即命令撤退，兩千騎兵風一般脫離戰場。我決定通過前面這道山谷后就在那處高坡上等待胡軫的敗兵。剛入山谷，一股刺骨的冰冷從背上爬下。我左右看了看山谷兩旁長滿長草的斜坡，一個念頭在腦中升起：孫堅不會在這裏布下埋伏吧。
但是天不從人願，當地一聲梆子響，「嗖嗖」聲大作，從兩旁斜坡上箭如雨下。我這兩千騎兵都是輕騎，盔甲單薄，頓時損失慘重。我舞動方天畫戟撥開箭矢，心中就如滴血。他媽的孫堅，我又不想和你為敵，你幹嗎還不放過我？沒有辦法了，騎馬又沖不上斜坡，只有抱着頭向前跑了。
一陣喊殺聲從背後傳來，孫堅軍隊居然從斜坡上奔下，緊追着在山谷中跑不快的我們不放。我大怒，步兵居然敢追我并州鐵騎。當下命令撥馬回軍，迎上追兵。短短一陣凌亂后，大家都掉過馬頭，跟隨我直衝敵陣。方天畫戟一揮，噹噹聲響，盪開一名小隊長模樣的士兵手中大刀，嗤地一聲將他腦袋削下，鮮血像噴泉一樣噴出老高，絢麗無比。是的，絢麗無比。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如此血腥的場面，是我第一次殺人。血！
又是一名小隊長衝上來，揮刀砍我馬腿。赤兔馬兩條前腿揚起，我左手緊控韁繩，雙腿夾緊馬腹，方天畫戟揮下，將他劈為兩半。血！
魏續、成廉、郝萌、侯成四匹戰馬都已經衝上去，當者辟易，斷肢橫飛！對方陣中又是當地一聲大響，步兵潮水般相兩旁一分，一匹馬閃電一般衝上來。孫堅居然備有馬匹？看來是剛才從斜坡上慢慢牽下來的。馬上那名將領身形雄偉，身穿銀鎧，頭裹赤幘，面容堅毅，俊眉星目，十分俊美，右手持刀，左手擎矛，整個人散發着一股一往無前的凌厲氣勢。魏續噹噹當連接了他三矛，兩人交錯而過的瞬間，那人身子一擰，右手古錠刀橫斬向魏續後背。我幾乎驚叫出來。
好個魏續，雖然剛才被震得雙手發麻，但還是在間不容髮之際向前一趴，長矛向後一背，勉強接住這狠辣無比的一刀，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受了輕微的內傷。那將這一刀志在必得，所以是全力施為，身子也微微晃了一晃。這剎那間赤兔馬已經離他不到三米，方天畫戟掛着刺耳的尖嘯刺向他頸項。
那將長矛橫振將方天畫戟格開。當地巨響震得周圍士兵耳中一陣轟鳴。我們兩人在馬背上都晃了一晃。那將長嘯一聲，山谷俱應，長矛如同飛舞的毒蛇，不離我的面門。孫堅孫文台！
孫堅，字文台，吳郡富春人，名將孫武的後代。少年時為郡里武官，鎮壓農民起義發跡。公元184年黃巾起義爆發后，朝廷派遣的右中郎將朱俊奏請朝廷封他為佐軍司馬。孫堅在下邳招募到商旅及淮、泗精兵約一千多人，與朱俊大破黃巾。公元186年，朝廷派司空張溫討西涼邊章、韓遂叛軍。孫堅隨軍，參贊軍事，威震西涼。公元187年長沙人區星發動起義，朝廷任命孫堅為長沙太守，討滅區星及其他起義，因功封為烏程侯。用高中學的歷史課來衡量，孫堅絕對是鎮壓農民起義的「大劊子手」。公元190年關東豪傑發表徼書討董卓，孫堅也起兵，與駐紮在南陽的袁術合兵。袁術奏請朝廷封孫堅為破虜將軍，兼任豫州刺史，屯兵於魯陽城。史書上說孫堅「勇摯剛毅」。
看到這個歷史上的名人，我非常激動，方天畫戟卻絲毫不敢放鬆。孫堅見形勢不妙，呼嘯一聲，身後兩員猛將斜出，向我殺來。其一臉黑如皂，猛如賁育，一支奇異的長矛宛如咆哮的怪獸，空氣咻咻作響，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其一白袍黑馬，英俊非凡，長槍夭矯如龍，灑下萬點雪花。都是高手。雖然體內力量還是那麼強悍，但我臨敵經驗十分欠缺，初上戰場就面對這等強敵，不由手忙腳亂。孫堅手下士卒捨命將郝萌、成廉等人阻開，我陷入孤軍作戰境地。
赤兔馬突然悲鳴一聲，前膝跪倒，讓我甩下馬來。原來是白袍青年暗使陰著，刺中赤兔前腿，血流如注。「噹噹當」方天畫戟在空中格開三支長矛。人剛落在地上，十幾把大刀就砍了下來。大戟橫掃，一片血雨。一支長矛藉著馬力向我面門刺來！力道之猛如移山填海。
「當～～～」
我寸步不移，但雙腳卻踩出一寸多深的腳印。黑臉將好大的力氣！頭頂風聲颯然，孫堅躍馬騰空，古錠刀泰山壓頂般劈來。
「當～～～」
我架開這刀。方天畫戟順勢掃向他的胸腹。一支毒蛇般的長矛悄沒聲息地刺向我的右脅。我冷哼一聲，只得回撤大戟，格開白袍將這一矛。正待進招，卻聽到赤兔的嘶鳴，轉頭一看頓時大怒，孫堅軍幾名士卒居然在圍攻赤兔馬。我怒吼一聲，猛虎一般撲過去，將那幾名士卒斬成一片碎肉。孫堅的長矛刺來，我只得將身一扭，矛刃擦左脅而過，帶出一道血槽。我身子一頓，黑臉將和白袍將惡狠狠地挺矛刺來。
我渾身甲胄，在地上作戰十分不利，不由暗生退意。猛攻幾戟，我翻身上了赤兔馬。赤兔很具靈性，強忍前膝傷勢，轉頭向後奔去。孫堅大吼一聲：「哪裏走！」直如平地炸雷，地動山搖。長矛已到後背，我反身背戟盪開，咻咻聲響，黑白二將不顧拚命衝過來的魏續、成廉威脅，奮馬向我刺來。
我再次回戟，格開這兩矛，卻難以擋住孫堅再次掃來的長矛。心中不由大叫一聲：我命休矣！
「當～～～」
勁風侵背。赤兔馬奔出兩丈開外。回頭看時，卻是侯成侯士行舍開與他纏鬥的一名將領，拚命替我擋了孫堅的一矛，口中滲出血絲，那敵將乘機將侯成的後背劃了一道長長的血槽。孫堅吼叫如雷：「鼠子安敢阻我？」古錠刀翻出雷霆般劈向侯成。侯成嗷嗷叫着舉矛相迎。孫堅暴喝一聲：「給我死！」那刀居然咯察一聲斬斷矛桿，將侯成從左頸至右脅半邊身子劈了下來。鮮血如一面巨大的水幕，灑出詭異的光芒。鮮血覆蓋住孫堅英俊的面貌，只有一雙懾人心魂的雙目。我看到侯成慘狀，不由心膽俱喪，亂攻幾戟，撥馬便走。孫堅提馬來趕，我一名騎兵奮不顧身的挺矛阻住他。孫堅雖然一矛將他刺死，但我已經脫開他的攻擊範圍，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跑！赤兔馬風一般向後奔去，瞬間便到隊尾。
魏續先見侯成慘死，又見我一聲不吭地逃走，頓時心神大亂，被黑臉敵將傷在左臂，也是撥馬逃跑，不過他記得大呼道：「撤！」剛才大家還沒注意到我逃走，現在見魏續下令逃跑，轉頭注意到我的背影，士氣頓落，與敵人短兵相接的騎兵紛紛人仰馬翻、非死即傷，後排的騎兵撥馬雜亂著向北狂奔。孫堅軍在後面大呼著追趕。
我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跑，跑。
一口氣跑到廣成城下。魏續氣喘吁吁地拉着我的韁繩，叫道：「姐夫，孫賊沒有追上來。我們可以停下了。」我停下馬，獃獃地看着他，臉色蒼白，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
我敗了！這還不算什麼。
我逃了！面對孫堅時，我像一個懦夫一樣逃了！我還決定做一個勇者呢。沒想到我連前世生前那種勇氣都沒有了！
我算什麼天下無敵？！
眾人漸漸趕了上來，圍在我旁邊，個個盔甲歪斜，狼狽不堪，臉上滿是驚惶。侯成死，成廉傷，魏續、郝萌都身上挂彩，兩千騎兵損失了三、四成，我敗得比歷史上還慘。我慚愧無地，都不敢看這些士卒的眼睛。現在定下神來想想當時情形，孫堅最多也就一千步弓兵，二百騎兵，如果不是當時我逃跑，我兩千鐵騎完全可以衝垮孫堅陣勢。估計他當時準備伏擊逃兵，沒想到我們是全編製；但竟然還敢出擊，這種勇氣更讓我慚愧。
以前讀歷史時，我最鄙夷那些臨陣脫逃、棄士兵於不顧的將領。沒有想到我居然也做了這樣的事！我還有什麼面目苟活在這世上？！還有郝萌、侯成，都是對我一片忠誠，侯成捨命救我，我卻還根據什麼歷史上的記載想害他們！覺得他們將來會背叛我，現在就殺掉？為何心胸如此狹窄，品性如此自私？為什麼不能換個思路呢？明日之果來自今日之因，我如果善加籠絡、恩威並施，他們又怎會背叛？！我越想越難過，只覺萬念俱灰，大叫一聲，倒過方天畫戟向自己心窩刺來。
當地一聲響。魏續揮矛將戟格開。他剛才看到我神色不對，一直在密切注意我的動靜。我心神不屬，竟然被他將方天畫戟打落在地。身材胖大、滿臉橫肉的郝萌早跳下馬來，一把抱住我的腰，叫道：「主公！你這是做什麼？」我凄然道：「我居然舍你們逃命？我算什麼英雄？我還有什麼臉面再苟且偷生？」
魏續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叩頭流淚道：「主公！勝負乃兵家常事。敗了下次我們可以再報仇。您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呢？」成廉抱着右胸傷口，也下馬跪地，昂然道：「主公！您是我心中最尊敬的英雄，怎能被一次失敗輕易打倒！？是真英雄就振作起來，帶我們為死去的兄弟報此大仇！」郝萌也吼道：「殺死孫堅！為兄弟們報仇！」一千多騎兵全部下馬跪地，叫道：「殺死孫堅！為兄弟們報仇！」越來越響。
充滿血性的男兒吼聲逐漸將我從悲傷中拉了出來。我滿含熱淚道：「兒郎們！以後你們就是我呂布的兄弟！今日我在此發誓，今生若再臨陣拋棄你們，有如此箭！」從箭匣里抽出一支鐵桿箭，咔吧一聲折成兩段，丟在地上。一千多騎兵全都歡呼起來，士氣復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