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九十明爭暗鬥(中)

第90章 九十明爭暗鬥(中)

「宋學政怕是要吃大虧了!」

深更半夜,白小少爺竟然是一個人跑來的,門剛一打開,他就氣喘吁吁地抓住沈少卿的胳膊,語出驚人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回想起宋學政臨走時,正是害怕連累了他,才不願讓他一路同行的,沈少卿也不由緊張了起來。莫非真的出事了?

「先進去再說吧。」門外寒風刺骨,連季宣懷手中的紗燈,都搖搖晃晃,隨時有熄滅的可能,季宣懷關上大門,引着他們朝屋裏走去。

「是白家那個吃貨小子來了?這大半夜的,咋咋呼呼些什麼,就是送行,明天一大早來也不晚啊。」先生竟也被驚醒了,摸黑出了屋子,扶著房門打量他們道。

「沒什麼,先生您去休息吧。」沈少卿略一遲疑,還是平靜地回道。

「不礙事,年紀大了,瞌睡本就少,被這小子一鬧,一時半會也難以入睡了,索性聽聽他又有什麼新鮮事。」先生緊了緊身上披着的大氅,也往他們屋裏走來。

季宣懷和沈少卿知道他的脾氣,想再勸他回去是不可能的,怕他不小心摔著,連忙上前攙扶。

「先生,您這次可不能冤枉我,我可是冒了老大的風險,才偷跑出來的。」白小少爺接過季宣懷手中的紗燈,在前面引路,順便喊冤道。

「怪不得連廚藝比賽那麼大的事,都沒見你露面,感情又做了什麼錯事,被你爹禁足了吧?」

「我是被禁足了,可這回錯的是他們,不是我!」

「哦?這倒新鮮,趕快說來聽聽,讓老夫替你評評理。」

幾人在屋裏坐定之後,白小少爺慢慢將來意說了出來。

原來自打季宣懷和趙衡並肩進入決賽的時候,知府大人就私下向白老爺打探過他們之間的關係,聽那意思,似乎有讓白小少爺幫他做手腳的打算。白老爺既不想對季宣懷他們不利,更不想白家因此被連累,所以就只好讓白小少爺斷了和他們的往來。

白小少爺終日待在家裏,被一群下人看着,窮極無聊,就想再去白老太爺那裏求求情,希望白老太爺能放他出去走走。

哪知他剛進了白老爺太爺書房的外間,就聽見了知府大人的聲音,知道自己被禁足都是知府惹出來的,白小少爺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躲到門邊偷聽起來,看他這回又打了什麼壞主意。

儘管早就料到了范知府登門沒好事,可接下來,他還是被自己聽到的東西驚呆了。

書房裏不僅有范知府、白老太爺、白老爺,還有一個人——孫侍郎,而他們正在談論的人,正是宋學政。

按照范知府和孫侍郎的意思,宋學政來府城這幾年,暗中搜集了不少對范知府不利的東西,這些東西如果讓皇上知道了,不僅范知府要倒霉,這些年與他往來密切的白家,恐怕也難逃一劫。因此,為了自保,白家必須和他齊心協力,將宋學政這個威脅給徹底剷除了。

而剷除宋學政的辦法,就是栽贓陷害。

由白家,還有另外幾個望族巨富之家,各出一筆錢財,然後各寫一封匿名信,狀告宋學政勒索民財,交由孫侍郎稍後帶進京城,面呈皇上,將宋學政打入大牢,其後他們自有辦法讓宋學政認罪伏誅。這樣一來,不止范知府和白家都保住了,三皇子和宰相也能獨掌朝堂,今後論功行賞,定不會少了白家的好處。

白家雖然富有,也是祖祖輩輩靠着田地積攢起來的,與朝廷官場沒有絲毫關係,並不想參與此事,無奈早就上了范知府的賊船,在范知府和孫侍郎的軟硬兼施下,終還是答應了。

可能是年紀尚幼的關係,白小少爺原本很少參與家族裏的事,平日裏與范知府之間的勾當,他也從未上過心。可這回不同了,宋學政好歹是他的授業恩師,如若他此時袖手旁觀,不用白老爺管束,怕是以後也沒有臉面再在沈少卿他們面前出現了。從今往後,范知府得逞了,他也只能像他爺爺和父親一樣,忍氣吞聲地做個富家翁,如果失敗了,也只能落個助紂為虐、罪有應得的下場。

可身為白家的子孫,如果瞞着家人,自不量力地去與范知府,乃至宰相、皇子作對,極有可能為白家帶來滅頂之災,也是不孝不義。

不幸的是,還沒等他拿定主意,看管他的下人早就將他的行為告訴了白老爺,為了不讓他闖禍,白老爺乾脆將他鎖在了屋子裏。

他今晚是撬了窗戶偷跑出來的,雖然耽誤了兩個多月,他還是希望沈少卿能夠立刻進京,如果宋學政真的蒙冤入獄,他願出來作證,替他洗清罪名。

「那些銀子明明全都進了范知府和孫侍郎的腰包,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地誣陷宋學政,真是賊喊捉賊!」說到最後,白小少爺義憤填膺道。

「你怎麼不早說,萬一宋學政有個——」

「好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倒不如靜下來好好想想辦法才是。」見季宣懷激動地拍案而起,先生打斷他的話,不管怎麼說,白小少爺能冒險前來報信,已經很是難能可貴了,這種進退兩難的事情,尤其還關係到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沒有經歷過的人,是很難體會得到的其中的煎熬的。

「還想什麼想,明天一早,我撬窗的事情一敗露,說不定父親立馬就會去告訴范知府,你們不趕緊走,怕是連自身也要難保了。」白小少爺像是畏冷一般,把身子縮了縮,看着沈少卿說道。

「既是這樣,我這就去套馬車,咱們連夜動身,如果宋學政真的有什麼不測,就是去告御狀,也定要讓那幾個狗官償命。」季宣懷向來嫉惡如仇,最聽不得這種誣陷好人的事情。

「走肯定是要趕緊走的,可空口無憑,就算一切皆如你所說的那樣,咱們又有什麼證據呢?沒有證據,與誣陷又有什麼區別呢?」沈少卿因擔心宋學政的安危,臉色都開始發白了,但還是冷靜地分析道。

「這……除非我爹和其他幾家能一起出面作證,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牽連的人太多了,沒有人敢跟知府作對的。」白小少爺為難地搓了搓手,隨後一臉堅毅地道:「我原本就打定了主意,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麼,都由我一個人來承擔,哪怕難逃一死,也絕不能牽連我家裏人。」

「哪會有你想得那麼簡單。」雖然他想的確實簡單,季宣懷還是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隨後,沒有頭緒的幾人都沉默了,明明是迫在眉睫的時,可沒有證據,即便趕去了,又有什麼用呢?

「對了!我想起來一個人,說不定他那裏有咱們需要的證據!」突然,白小少爺將手一拍,激動地道。

「誰?」

「趙玉昆啊!」

「他?」

「就是他!」

「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你們家裏的事?」

「不是這件事的證據,而是范知府從赴任以來,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的證據,只要能證明範知府的確是個大貪官,那誰是誰非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他家和知府也有過過節?」

「何止是過節,他們趙家當年那麼大的產業,如果不是知府暗中使壞,怎麼可能幾年之間就一敗塗地。也怪趙老爺為人太過正直了些,不但自己不願與范知府委曲求全,還暗中接濟那些得罪知府的人,出錢助他們去京城告狀伸冤,不知怎麼泄露了消息,當時傾盡家產,才保住了父子兩人的性命。我爹私下裏常說,趙老爺如今雖然在寺院裏清平度日,但過得比他要自在舒心多了。

那些人雖然下場凄慘,可聽說始終沒有發現他們攜帶的證據,知府剛開始還對趙老爺密切監視,這座宅院更是被搜查過無數次,逼得趙老爺只好隻身躲進佛門,時間長了,知府也就忘了當年的事了。當初那些人那麼信任趙老爺,趙家還存着當年的證據也不一定啊!」

「你……該不會是知府派來的姦細吧?」季宣懷聽得目瞪口呆。打從認識趙玉昆的那天起,他們就一直以為趙家是被親戚拖垮的,卻沒有想到還遭過這樣的劫難。

「我是姦細?我被鎖在家裏兩個多月,整日裏吃不香睡不好,就是為了替那狗官做姦細?」白小少爺委屈地眼淚都快下來了。

「既是這樣,咱們把他喊來問問不就是了。」先生並不相信白小少爺會有這麼深的城府,於是示意季宣懷去找趙玉昆。

不多時,趙玉昆就滿頭怒火地衝進屋來,二話不說,上前便揪住了白小少爺的衣襟,殺氣騰騰道:」我老早就說過,你小子就是個災星!你禍害你自己家也就算了,我們趙家哪裏得罪過你了,非拉上我們替你墊背不可!「

「表哥,此事事關重大,你還是先冷靜些吧。」此時已經是下半夜了,沈少卿被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憤刺激的有些頭疼。

「冷靜什麼?這小子拖我家下水,還不准我罵上兩句了?」趙玉昆沒好氣地回道,手倒是也收了回來。

「這麼說,真有此事了?」

「嗯,我先前瞞着你們,是怕你們被嚇跑了,後來,反正說了也是徒增煩惱,我就懶得說了。我原本是想着,等少卿你考中-功名,有了和他們較量的能力之後,才告訴你們的,也好讓你替我們趙家出了這口惡氣。

既然這小子把事給搞砸了,我也不瞞你們,我家的確藏有當年的證據,只是你們這次進京,能有把握嗎?如果重蹈我們趙家當年的覆轍怎麼辦?」

「那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宋學政被陷害啊,如果真讓他們當了權,少卿以後還有報仇的機會嗎?」一想到孫侍郎那張裝腔作勢的臉,季宣懷就覺得心裏不安。如果他真的因此得了勢,沈少卿的路只怕就更難走了。

「表哥,給我吧。宣懷說得對,此時雖然危險,可也正是搬到他們的好時機。再說了,以宋學政的智慧,以及他背後的二皇子,也許早就平安無事了,到時這些證據,也可助他一臂之力。你放心,此事全由我一人承擔,我在這府城裏沒少替人斷案伸冤,就說是有人慕我的名聲,暗中投給我的,要我進京趕考時,順便替他伸冤,也算說得過去,斷不會連累了你們。」

「這怎麼行,還是讓老夫去吧,反正我一把年紀,也無甚牽掛了。」

「先生你就別管了,我和少卿一道去,這事還是由我來做吧?」

「爭什麼爭,又不是什麼好事!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既然你們心意已決,那咱們就賭這一把,什麼也別說了,我去酒樓取證據來,宣懷你去套馬,你,看什麼看,就是你這個災星,趕緊滾回去好好獃著,做個孝子賢孫,盡量拖延你爹發現的時間,懂嗎?」趙玉昆下定決心后,就果斷地指使眾人道。

「唉,七不出八不歸,但願此次老天爺開眼,看在你們是助善懲惡的份上,保佑你們來去平安。」

想着此時早已過了子時,該算是初七了,先生抬頭望天,見四周黑沉沉的一片,頓覺不安,不由替他們祈願道。

哪知他的話音剛落,就從一片厚厚的雲層里,露出一彎明月來,霎時間散出無數光彩,連重如帷幕的雲層,都被暈染出一道道的銀邊來。

「先生放心,我們一定會的。」幾人皆來到院中,看着月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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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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