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難得痴心人

第十六章 難得痴心人

「噗」的一聲,白凈的被褥頓時被鮮艷的血染得通紅。

「郡主!」身邊的小丫頭趕緊放下手中的葯碗,扶著靠在床榻上的女子,拿着素白的手絹替她拭去嘴角的血痕。

「父王呢?」虛弱至極的聲音,氣若遊絲般的響起。

小丫頭一邊掉淚一邊說道:「郡主,王上昨日出去還沒有回來,奴婢不知道王上在哪裏。」

風縵曦一巴掌揮開侍女,自己跌趴在床沿上,對着嚇得戰戰兢兢的小丫頭咬牙切齒的說道:「給本郡主把父王找來,快去!」

小丫頭爬起來,紅着眼睛說道:「奴婢這就去,郡主你不要動怒,身子要緊。」

「快去!」

等小丫頭逃似的離開,風縵曦支撐不住的癱倒在床上,嘴角無聲的往外溢血,她卻是絲毫不管不顧,那雙原本清澈靈動的眼睛早已經沒有往昔的樣子,灰暗無光,像蒙了塵的星子。

「雲里,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風縵曦喃喃自語的說着,忽地突然大笑起來,笑的鮮血和眼淚齊齊湧出,落在被褥上,濕了大片。

「風郡主,你這是做什麼?」一聲略帶戲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仔細聽能聽出那話語里是譏諷。

風縵曦扭過頭不去看那人,只是沉默。

「郡主,你若是想尋死,就趁早死了,別一直吊著一口氣半死不活的樣子,本皇在你身上耗費了那麼多珍貴藥材,可不是為了救一個廢物的。」

風縵曦惡狠狠的回過頭瞪她,怒道:「陌容容,你竟敢如此對本郡主說話,我父王不會饒過你的。」

陌容容在桌子前坐下,聽到風縵曦的話后哈哈大笑起來,她有些諷刺的眼神掃過來,讓風縵曦很不是滋味。

「風郡主,莫說是你,就連你的父王,也只有對本皇卑躬屈膝的份。要不是本皇肯收留你們兩個,你以為,按照西鑰雲里趕盡殺絕的性格,你們現在還有命活着?」

「雲里不會那樣做的,你說謊。」風縵曦掙扎著坐起身,氣喘吁吁的看着陌容容。

陌容容搖搖頭,嘆息道:「風縵曦,你現在不僅是身子不好,連腦子也不好了是嗎,這麼天真的想法,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你一直這樣自欺欺人的活着,不累么?」

眼角尚有殘餘的淚珠,風縵曦一把抹去淚水,挑釁的看着陌容容:「你懂什麼,你沒有愛過人,怎麼會懂得愛一個人的滋味,陌容容,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陌容容冷哼一聲,站起身朝外走去,站在逆光之中回頭看着風縵曦,冷冷的說道:「男人最是花言巧語,從來都不可信。我陌容容此生只相信自己。」

「......」風縵曦臉色蒼白的看着陌容容離去,終是低頭噴出一口鮮血,那鮮血星星點點的撒在被褥上,像是寒冬盛開的臘梅,透著妖異的美。

自從上一次使用同心傀儡術之時被帝無湮的軒轅劍刺傷,她的身體就徹底的衰敗下去,這麼多年始終不見好轉,反而是越來越嚴重。她看着自己蒼白的手苦笑,她不是西鑰雲里,軒轅劍那樣的上古神劍的威力,她作為妖能活到現在已是不易,更遑論還奢求自己能好呢。

我們總是這樣,對曾經的東西念念不忘。不是因為它們有多珍貴,而是因為那些東西,陪伴了自己許久,傾注了太多感情。

看着攔在自己面前的舞邪塵,帝無湮只是淡淡的說道:「邪塵,讓開。」

舞邪塵苦笑,沒有退開:「無湮,不要衝動。」

站在舞邪塵身後的拂霑走出來,輕輕的拍了拍帝無湮的肩膀,嘆息道:「帝君,仙魔不兩立,若是硬闖魔界……」

「本君只是去看看她過的好不好。」

舞邪塵嘆口氣,欲言又止的看着帝無湮。

拂霑上仙放下手,轉身看着仙氣環繞的瑤池,芙蕖靈姿動人,錦鯉歡快遊盪,他靜靜的看着碧清水面,忽地沉聲道:「帝君,她過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會想見到你。」

「拂霑!」舞邪塵忙開口阻止他,卻晚了一步。

「呃,哈哈,無湮啊,拂霑他是開玩笑的,你不要聽他的。」舞邪塵尷尬的搓着手,看着拂霑的後背一陣翻白眼。

他拉着拂霑來阻止帝無湮去魔界,這傢伙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事實本就如此。」拂霑回過身,神情淡淡的看着帝無湮:「帝君,你那般傷她,怎敢再去招惹她?」

「你說什麼?」帝無湮眼神冰冷的看着拂霑,渾身散發出濃厚的寒意。

舞邪塵擋在拂霑面前,表情也有些古怪,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帝君那麼做也是為了六界蒼生,我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吧,覺得無湮你那樣做,對挽姜到底是殘忍了些。」

「帝君,若是你真的為她好,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不是帝君,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番話,已是帶着怒意和斥責了。連一旁的舞邪塵,都跟着沉默起來。

帝無湮變了臉色,他走上前目光凌厲的看着拂霑,沉聲道:「本君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小挽是本君的徒兒,本君絕不會傷她半分。」

「不會傷她?帝君,你傷她還少嗎?若不是因為你,挽姜怎麼會...」

「夠了拂霑!」舞邪塵一聲怒吼,打斷了拂霑的話。

拂霑冷笑,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帝無湮,揮袍而去。

白霧仙雲終日聚散,舞邪塵正欲開口,瑤池旁一棵青翠萬年的榛樹突然間炸開,滿天的碎屑中,舞邪塵目瞪口呆的看着帝無湮沉默冷肅的走向凌霄宮。

舞邪塵躲開那鋪天蓋地的木屑,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趕緊跟了上去。

「三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跑到殿門口,舞邪塵聽到帝無湮的話,有些奇怪的看着帝無湮。

三百年前發生的事情,莫非帝君真的給忘了,這不應該啊!

天帝站起身,看着帝無湮,沉穩的臉上露出笑意:「三百年前的事,無湮也親眼所見,問這個做什麼。」

帝無湮搖頭:「不,我的記憶並不完整。在我昏睡的那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天帝重新坐回去,眼眸深靜的看着帝無湮。

殿內一片安靜,良久,帝無湮才輕輕的開口道:「三百年前,我對小挽做了什麼?」

「無湮,你當真不記得了?」舞邪塵驚訝萬分的看着帝無湮,嘴巴張的大大的。

帝無湮撇了他一眼,眼神沉靜淡漠,藏於青衣下的大手青筋突出,骨節蒼白。

舞邪塵縮回脖子,走到一旁的茶桌上端起茶喝着,心裏一陣嘆息,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多說無益。無湮,朕這次叫你來,想必你心裏也清楚。」天帝說着突然頓了頓,然後說道:「朕已讓阿宋將陌上鈴交給了魔尊西鑰雲里,你...」

「什麼?!」不等天帝說完,舞邪塵已經第一個跳了起來,他錯愕驚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天帝,道:「陛下,陌上鈴怎麼能交給那個狐狸!魔界如今收齊陌上鈴和歸矣燈,那六界...」

剩下的話舞邪塵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場的三個人都明白他說的話。如今陌上鈴和歸矣燈都在魔界,那麼魔界的人勢必會開始尋找渡魂簫,一旦渡魂簫被他們找到,那六界,就真的要大亂了。

天帝抬手,制止了還要說話的舞邪塵,他淡淡一笑,沒有絲毫的焦慮:「冥王不必擔心,朕既然敢將陌上鈴給他們,必然已經想好了對策。六界不會有事,冥王大可放心。」

一直沉默的帝無湮忽地抬起頭,他沉靜睿智的眼眸直直的望進天帝的眼中,聲音清冽:「這是個圈套。」

說完,他大步就要往外走,墨發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悠然落下。

舞邪塵一臉茫然的看着臉色突然就難看至極的帝無湮,再看看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天帝,絲毫不知道

他們在說什麼。

「站住,無湮!」天帝忽然猛的一拍桌子,動靜很響,充滿了震怒和凜冽的氣勢。

帝無湮停住步子,沒有回頭。

天帝看着帝無湮,目光有些毒辣,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氣,盡量心平氣和的問道:「無湮,你想做什麼?」

精緻的嘴角微微的勾起,笑意森然,眼神冰冷,帝無湮淡淡地說道:「陛下不是已經猜到了么。」提步欲往外走。

「無湮!」天帝一掌揮向帝無湮的背,舞邪塵驚呼一聲,要阻止已是來不及。

帝無湮身姿瀟灑的一側身,靈巧的躲開了天帝揮來的那一掌,他低頭看着玉石鋪就的地,上面是一個黑漆漆的深坑,若是他方才不躲開,這一掌將會直接拍在他身上。

舞邪塵已經嚇傻了,他獃獃的看着帝無湮,又轉過頭獃獃的看着天帝,捧著杯子的手竟有些顫抖起來。

緩慢的抬起頭,帝無湮眸光靜靜的看着天帝,那張臉什麼表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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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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