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九章 生死一戰

我一驚，段玖寧他居然認識這件寶物。那麼，他會不會也知道它的用途？

「會吸收他人靈魂的神器。」對方像是知道我心裏的疑問似的，慷慨大方地告訴了我，「這也算是段氏最強大的武器了。今天要讓我見識一番嗎？」

「你就看好了。」實在不能忍他這副傲慢的嘴臉，我將濯銹的刃口對準了前方。身體緊繃，我做好了給他的魂魄一擊的準備。

緊接着，他便作出了反應。

黑炎！

幾乎是與方修一樣的動作，幾乎是與方修一樣的形態，黑色的火星從他的身上一點點地飄出，然後聚少成多，剎那間就向我鋪天蓋地地席捲過來。

太像了。

那一刻，望着熊熊燃燒的黑炎，我禁不住有些失神。

但是，危機的到來讓我本能地做出了躲閃的反應。快速地遠離黑炎后，我舉起濯銹，對準了黑炎的那一邊……

就是現在！

完成之後，那火焰已經近在咫尺。我趕忙從包里抽出捲軸，以血液將它催動。妖風吹過，黑炎很快就被吸到了捲軸之中，只有少部分殘留在地面上，頑固地燃燒着。

然而黑炎背後，卻出現了我沒想像到的東西。

三個段玖寧。

我不可思議地使勁眨了眨眼睛，企圖看得更清楚。

這不可能！

我訝異地看着面前的一幕。這三個段玖寧都是有肉身也都有意識，用眼睛可以看到「他們」完完整整的組織器官，和心臟部位的三個一模一樣的藍色光團——他們的靈魂。不是幻影，也不是人偶替身。

就算是分裂再生……距離上一次分裂不過幾分鐘，饒是神仙也會吃不消的，他怎麼會恢復得這麼快！

我額上的汗水滑過臉頰的感覺很清晰。

一個對三個，還真是不公平的對決。

饒是這副光景，我也只好咬牙上了。

正想着，對方中的一個已經沖了過來。他毫不避諱我手裏的捲軸和濯銹，從正面向我襲來。

這個不是本體！

我在腦中作出了這樣的判斷後，便將濯銹對準他的心臟部位刺去。

然而，在他就快撞上濯銹的前一刻，我忽然看見他的皮膚上出現了一些黑色的印記，有點像是字元，正從他的脖頸處向全身快速擴散。

有詐！

我當即收手，向右跨了一步，緊接着，我在自己的面前看到了第二個身影。

左右夾擊！

這一招讓我不禁愣了一秒。就在這當頭，我已狠狠地挨了一拳，在向後趔趄的同時，另一人抓住了我的肩膀——不，應該是粘住了我的身子……

我回頭看去，那個牢牢地「粘」住了我的，正是其中一個「段玖寧」，只不過現在，他的身體已經呈現出近似膠水的形態，五官、外表為了能夠粘住我也已完全變形。此時的我，就像被一大團人形的膠水粘在了原地，而面前離我越來越近的那一個，一掌推到了我的脖頸下方。

那一刻，我只覺得自己呼吸分外艱難。我拚命地張大嘴巴，力圖吸入更多的空氣來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直到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那面前的人才慢悠悠地從我顫抖的手中拿過了捲軸。

他熟練地將自己的血液抹在捲軸的外圍，然後退開幾步，站在苦苦掙扎的我的面前。

「再見了，宋濯。祝你異界之行愉快。」

說罷，他分別拿住捲軸的兩端，就要開啟。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突然看到一個身影閃到了他的身後，極快地奪過他手裏的捲軸。段玖寧沒有料到，不過他只是放棄了捲軸，閃到了一邊。

來者正是我的人偶。

當然，他的掌控者並不是我。

與此同時，一縷縷白絮從我的背後出現，很快地爬滿了整個粘住我的膠水狀的「段玖寧」。

不多時，我便從膠水段玖寧的束縛之中掙脫出來，一轉身，正好看見他臉上略帶嘲諷的神情。

「看來這場戰鬥並沒有對你不公平。」他一面說着一面慢慢地往後退，「我們明明是三對三。」

人偶——或者說，被墨羽的意識操縱着的人偶身軀走到我的身邊，小聲對我道：「我的時間不多，你先去拖住他。」

我點點頭。

「墨羽嗎？」對方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讓我和墨羽都愣了一下。段玖寧冷冷一笑：「你將自己的靈魂以這種方式強行『嫁接』到一具假人身上，很可能會賠掉自己的性命的。」

他說的沒錯。在黑炎燃燒的時候，我將濯銹對準黑炎背後的我自己的人偶，將事先存儲在濯銹之中的墨羽的靈魂解放出來，「移植」到人偶之中。

而墨羽自己的身體則交由戰場外的同伴們保管——然而，這樣做的風險相當大，不僅有嚴格的時間限制，一旦出了什麼差池，墨羽的性命就會保不住。

這樣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接下來的計劃必須要他參與配合。

「段氏內部的事情，你來摻合做什麼？」段玖寧居高臨下地看着墨羽，又轉向我。

「既然是段家嫡系與旁系的恩怨，你為何帶上外人前來？因為，你沒有底氣能夠戰勝我，對嗎？」

「不用浪費時間了。」墨羽顯得很焦急，他從牙縫裏對我擠出話來：「我還有兩分多鐘的時間。做好準備，要開始了。」

「知道。」

言罷，我再次向段玖寧沖了過去。

對面的兩個段玖寧也不約而同地朝我迎了上來。

我一面躲避着他們的攻擊，一面絞盡腦汁地想着該如何同時拖住這兩個人。

一對二真不是人乾的活兒。短短几秒內，我的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其中一個「段玖寧」上前來準備伺機奪走我手裏的濯銹。我反手一推，將他拉開，卻不巧，另外一個從後面箍住了我的脖子，一隻手鉗住我的胳膊。

他的力氣極大。情急之下，我乾脆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同時被鉗住的那隻胳膊猛地一發力，身子一扭，從他那裏掙脫開來。

只聽咔嗒一聲脆響，我疼得幾乎要嚎了出來——那強行掙扎著脫出的胳膊，肯定已經斷了……

我拚命地忍住那劇烈的疼痛，將自己身上的氣血全部集中到受傷的臂膀。可是我壓根就難以掌握這樣做的火候，只感覺體內有一股氣流在無頭蒼蠅般地亂竄，使得原來就疼痛無比的胳膊更加劇痛。

不過有一件事讓我削減了對痛感的注意力。

我的嘴巴里，仍然殘留着段玖寧身上的些許味道。

這感覺十分古怪，但不等我多想，我忽然聽到了墨羽在說話。

「小心，宋濯！」

轉眼間，那兩個人再次向我衝來。墨羽一把將我拉到一邊，躲過了對方當頭的一刀。此時，他正緊緊地握着我受傷的胳膊。

「忍着點！」

「喂，我……」

還沒來得及吸口氣，墨羽將我的胳膊猛地一拉一送，只聽嘎巴一聲脆響，我簡直要昏過去：那被段玖寧弄斷的胳膊，被墨羽硬生生地接了回去……

「沒事的宋濯。」墨羽見我被疼痛感弄得眼淚汪汪的樣子，急忙安撫我道，「憑你的恢復能力，沒多久就可以長好的。」

「知道了。」我隱忍地咽下淚水，同時惡狠狠地瞪着對面的那兩個段玖寧。居然讓他給折斷了我的胳膊，這筆賬我一定要討回來！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室外遙遠的天邊貌似傳來了隆隆的雷聲。

斜着眼看了看墨羽的神情。他的目光對着正前方，只是在嘴角為我留下了一絲淡淡的淺笑。

暴風雨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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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點，宋濯！」墨羽提醒道。

「嗯，明白。」

感覺到胳膊問題不大，我再一次向段玖寧和他的複製品衝過去。這一次我吸取了教訓，只是出於拖住他們的目的，飛快地躲閃着他們的夾攻，以便為我的同伴爭取時間。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蛤蟆也和另一個段玖寧的複製品戰得正酣。在經歷了地宮水潭的事件之後，蛤蟆似乎功力大增，它動作極其敏捷，不僅躲過了段玖寧的「膠水戰術」，還能伺機向敵人噴出水柱——那水柱的威力是很大的，打在段玖寧身後的牆面上，竟然使牆壁上出現了幾個凹洞。

我一邊引開那兩個窮追不捨的段玖寧，一邊用餘光悄悄地觀察墨羽的動靜。看到他拿出東西，將其插入到測量好的位置上，我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我們的計劃離成功不遠了。

然而，就在這時，不知道是不是我細微的觀察讓敵方起了疑心。在追擊我不成之後，兩個段玖寧中的一個居然放棄了追着我跑，掉頭向墨羽衝去。

我的心猛地一揪，這段玖寧要是發現了端倪，我們就功虧一簣了。不過不用我提醒，墨羽很快避過了段玖寧的一擊，與之纏鬥起來。

一對一的狀況要輕鬆得多。我一邊與對方搏鬥，一邊聽着越來越近的雷聲，在心裏默默地倒數……

差不多了。

與對手過招中的墨羽趁著間隙對我做了個手勢。我立刻做好準備，開始向寺廟外撤退。

我面前的這個段玖寧當然跟了上來。可是他沒料到，在他試圖跟進我的過程中，我一反手，拿出了早先藏在身上的「夜明珠」。

他略一遲疑，我已用手擋住了眼睛。

剎那間，我只感覺對面爆發出了最最強大的光芒。刺目耀眼的強光自我手上的明珠發出，在最短的時間內填滿了廟宇的每一處角落。

我聽見對面傳來一聲慘叫，心知已經成功，心中默念。

光芒瞬間消失，只剩敵人的慘叫聲依然不絕於耳。

看着在我面前踉踉蹌蹌的段玖寧，我微微有些放鬆。

他應該已經瞎了。

這時，就只見墨羽對我揮了揮手——由於人偶構造的特殊性，剛才明珠發出的強光並沒有對墨羽的視線產生影響。他示意我快速撤離，自己向段玖寧們迎了上去。

「你也一定要出來！」我邊跑邊對他喊道。

幾秒內，我穿過狹窄的通道，跑出了廟門。就在我邁出寺廟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滿天密佈的烏雲——在小山坡頂部的廟宇上空，已經形成了大型的隱隱地發出雷聲的烏雲團。

烏雲的內部，還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閃電。

「要到了。」

我很快跑到離廟宇更遠的地方。那雷聲越來越大，只用幾秒，那寺廟的上方已是一派風起雲湧之勢。我趕忙找到一處安全的位置藏好，同時也有些擔憂：墨羽他什麼時候出來？

就在這時，我聽見不遠處的上方傳來「轟隆隆」幾聲巨響，如同炸雷一般震得我的心臟都在顫動。藍色的閃電將烏雲分割成了幾塊，又快速地隱去。無數道閃電在雲團中交織著，奏出最動人心魄的交響樂章。

「轟隆！」

就只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大聲響，一道粗大的閃電從雲團中瞬間劈下，正中廟宇之頂。緊接着，無數道閃電爭先恐後地向山頂的小廟撲去，剎那間，前方彷彿有千軍萬馬向著寺廟衝擊，一道道閃電劃過陰沉沉的天空，直擊那可憐的小寺廟……

不多時，只聽前方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一股氣浪從遠處朝我掀過來。我靜靜地待在掩體後邊，一直等到那雷聲由密集到逐漸稀疏，最後傳來零零星星的幾聲炸響，才終於停息了。

我一邊護住額頭，一邊偷偷地往外看。

前方山坡上的小廟，已經完全塌陷了。不只是它，就連它附近的小路和樹叢，也都化為了一片焦土。

此時最讓我揪心的，是廟裏的情況。不知道墨羽有沒有……

我很快向廟裏跑去。走到廟門前，我還是不禁吃了一驚：那整個廟都已經塌成了一片廢墟，除了幾個勉強看出形狀的斷壁殘垣之外，它已完全看不出是一座寺廟。剛剛被毀滅過的痕迹還顯而易見，廢墟的內部冒出了濃煙，燒焦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一片頹廢的景象。

我小心地靠近那堆廢土。不知道裏面的人怎麼樣了，我謹慎地觀察著裏面的動靜。由於雷劈下來的那一刻我並沒有親眼看到寺廟裏的狀況，我不知道這一招到底成功了沒有。萬一沒有成功而是被躲了過去……這樣的話，他反而佔據了地利，可以隨時從不起眼的角落裏突然出現，給我當頭一擊。

我在冒着熱氣的廢墟上仔細地搜尋着。如果雷電劈下的當時段玖寧還在廟裏的話，那麼他應該是被壓在廢墟下面了。想到這兒，我有點猶豫：該不該將這裏翻個底朝天？

待了一會兒，這裏毫無動靜。我撓撓頭，挽起袖子，準備開干。

就在這時，我忽然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我俯下身子一看，發現居然是一截手臂。

我試着碰了碰那截手臂。

細看才發現，那截手臂不是段玖寧的，而是我的人偶的。

這麼想來，我的人偶應該是在這次雷劈之中報廢了。想了想，我也沒什麼遺憾的，只要墨羽在雷電來臨之前就已經逃了出去……

「咔嗒。」

我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

我趕忙回過頭。正好看見，在距我不遠的一塊廢墟里，伸出了一隻手。

「嘩啦！」

那手猛地一掀，將壓在自己身上的幾塊石板推開來。接着，手主人的半個身子就從地底下掙扎著出來。

段玖寧扯下蒙在自己臉上的布塊，雙手撐在地上，一用力，下半身也從廢墟之中脫離出來。

最後，在我驚訝目光的注視下，他穩穩噹噹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對我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

「姓墨的想的辦法，對嗎？」他彈著身上的塵土，一面對我說道，「墨匙……我之前還沒有注意到，墨匙本來就是用來引雷的……讓他鑽了空子。」

見我仍然愣愣地看着他，他輕笑起來：「這麼驚訝？的確……你們算得上是天衣無縫。事先扔出短刀，在寺廟外的地方引來雷電，最後用墨匙導入……要不是我犧牲了自己的兩個複製品，現在很有可能是就跟你腳下的人偶差不多的狀況。」

看着他行動自如的模樣，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們大費周折做的計劃，居然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我緊張地看着段玖寧繼續俯下身子，從廢墟底下抽出他的劍。

他，和劍，都可以說是毫髮未損。

而現在……

「輪到你了。」他得意地揚起嘴角，將手裏的劍指向了我。

「你們的謀划沒有奏效，很沮喪吧？」他一臉玩味地看着我，「現在，你們的花招大概已經用完了吧？接下來，就是真刀真槍的比試了。你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他譏諷地望着我，彷彿期望着我下一秒就嚇得跪地求饒。

「別做夢。」

我從身後拿出了濯銹。

他站在化為廢土的廢墟對面，提着劍，威風凜凜地俯視着我。

我不會示弱。我握緊了濯銹，感受着它微弱的暖意，以及內部萬千段氏族人的魂魄的躁動。

失敗了就失敗了。沒什麼大不了。

段玖寧再強，也有被打敗的那一天。

也許就是今天。

凌亂的廢墟上，我和段玖寧靜靜地相對着站立。

不知過了多久，我只知道，當一陣陰森的冷風卷過廢墟的上空時，我們同時向對方沖了過去。

「砰！」

劍與濯銹相碰撞，濺起一串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