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我只有你了

第242章:我只有你了

宋家大宅半夜起大火,一直是這幾天社會版頭條,當然這個宋家在報紙上仍然是周家大宅。上面還刊登了不少現場的照片,陳聿簡大致了解情況之後,第一時間便去了警局,偏巧這天在警局門口遇到了周衍卿。

周衍卿正好從裏面出來,他是帶着周衍善過來認領周景仰和竇蘭英屍體的。

周家的人來了兩個,一個是周衍善,一個則是周嘉遇。四年前,宋培禮都想方設法將周家的子孫後代全部都調離了欒城,遠離了他們,也遠離了周衍卿。

知道他們三家恩怨的人不多,也就那麼幾個,多數人自然是以為周衍卿手段狠辣,為了奪權,連自己的親人都能傷害,冷血無情。

這些年坊間傳聞,慣常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周衍卿。

因此,連周衍善這般和善的人看到周衍卿都沒什麼好臉色,周嘉遇就更不用說了,差點就打起來,他們不知道內情,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再知道了。

周衍卿沒有跟他們說太多的話,只是領他們過來,做了善後就告辭。

他見着陳聿簡,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下步子的瞬間,恰好陳聿簡也開口叫住了她。

兩人相互望了一眼,便換了地方坐了下來。

這個時間點,咖啡廳內的人不多,他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陳聿簡要了一杯黑咖啡,而周衍卿卻意外的要了杯卡布奇諾。

陳聿簡挑了一下眉,說:「你也喝這個?」

周衍卿不動聲色,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道:「換個口味試試。」

「聽說旬旬住院了,沒事吧?」

「這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必問,我也不會答。言歸正傳,宋家大宅起火這件事,你應該知道了。」周衍卿放下手裏的咖啡杯,靠在沙發背上。

「這麼大的事兒,新聞劈天蓋地一直在報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報紙,很多人都在揣測,這火是不是你放的。」陳聿簡笑言。

周衍卿並不理會他的話,繼續道:「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你應該很清楚,會放這把火的人不多。我只是沒有想到可以那麼狠,即便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也在這裏頭,仍然能下這種狠手,是我低估了你們的能力。」

陳聿簡的臉色微變,周衍卿輕笑,說:「我想你應該不會天真的以為,周景仰和竇蘭英能在這場大火中倖免於難。」

「我倒是認為,你該好好想想,周家人辦喪事的時候,你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送別。而不是關心旬旬是否安好,這個問題。」

陳聿簡緊抿著唇,唇色有些發白,其實在看到報道和現場照片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不祥的預感,現在從周衍卿的嘴裏得到證實,有那麼一瞬,他的腦子是一片空白。

周衍卿看着他,沉默良久,才又開口,說:「關於這場大火,你知道多少?或者是不是該問,你參與了多少。」

他聞聲稍稍回神,緩緩抬起了眼帘。眼眸中滿是悲傷,同他對視數秒之後,什麼也沒說,起身就打算離開。

在他走到周衍卿身側的瞬間,周衍卿及時開口,說:「我找不到周衍臻,我猜這件事應該跟他有關係。如果你能見到他,請你問問他,安盺的屍體無人領,需不需要我幫忙。」

「還有,小諾如今生死未卜。那麼你現在應該知道旬旬為什麼會進醫院了。」

陳聿簡聞言,往後退了一步,低眸看着他,問:「什麼意思?」

「安盺的屍體找到了,可她的身邊並沒有孩子的屍骨,這說明小諾可能逃過一劫,可是我們卻找不到他,我不太相信如果不是有人把他帶走的話,一個五歲的孩子,在發生那麼嚴重的事情之後,還能一個人走那麼遠。遠到宋家方圓幾里之外,我都找不到人影。」周衍卿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便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憎恨宋家所做的一切,燒房子燒死人,沒關係,我可以不追究你們。但小諾只是個孩子,你們要報復可以沖着我來,或者說告訴我你們的條件,無論是什麼,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給你們,只要能把小諾平安無事的送還給我。」

他說着,往前走了一步,湊到了陳聿簡的耳側,低聲說:「如果不能,我不介意跟你們繼續斗下去。背靠鄭暢這種貨色,一定會讓你們感到非常失望。」

周衍卿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陳聿簡皺了一下眉,往前走了一步,說:「我也不知道周衍臻在哪裏。」

周衍卿只衝着他擺了擺手,沒有絲毫停留,就這樣離開了。

陳聿簡離開咖啡店,又去了警局一趟,然而周衍善已經把周景仰和竇蘭英的屍體領走了,他撲了個空,只要了周衍善的號碼。

他在警局門口站了許久,便開着車在街上漫無目的行駛,不知不覺車子便開到了程旬旬所在的醫院,程旬旬的事情他是從許寅口中了解到的,稍作打聽便知道她所在醫院和所住病房。

程旬旬身邊有許多人陪着,看護著,他接近不了,只能在門口偷偷的看一看。程旬旬的起色不佳,躺在床上。看起來鬱鬱寡歡,才短短几日不見,她瘦了不少。旁邊的人都試圖逗她開心,開導她。

可她卻沒有半點反應,看着窗外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聿簡併未進去,只在門口站了一會,遠遠見着有醫生過來,便迅速的避開。

程旬旬現在這算是無聲的反抗,不管徐媽給她準備什麼補品,她都拒絕,縱是好話說盡,她也是堅決的不吃一口,偶爾會吃一下水果。在醫生面前,她更是完全不配合,因為怕她身體營養跟不上,對肚子裏的胎兒不好,她不肯吃東西,就只能輸營養液,只是前一秒護士給紮上了,一會不不盯着,她就會把針頭拔掉。

婦科醫生,心理醫生輪流過來跟她聊天,想要開導她,她就閉上眼睛假裝睡覺,簡直油鹽不進。

她這樣不單單對肚子裏的胎兒不好,對她自己的身體也不好,可不管旁人說什麼,她都不聽。

今天醫生再次過來,十分嚴肅的告訴她,「您如果再這樣不配合下去的話,這個孩子恐怕保不住。」

程旬旬聞言,只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您放心,如果這孩子真的保不住,我不會怪您,也不會讓任何人來追究您的責任,您只要例行公事就行了,醫生。」

醫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仍然好言相勸,說:「這畢竟是生命。」

「嗬,這世上打胎的人多了去了,我明知道自己不能成為一個好母親,那又何必要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來,白白受苦。我已經錯過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我知道有人希望我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他一定威脅過你們什麼,這一切我會做的像個意外一樣。」

她的一番話,不免讓醫生吸了口涼氣,程旬旬的態度很決絕。

病人的私事,他們作為醫生不方便過去,她想了想,也沒多說什麼,只道:「希望您自己可以考慮清楚,起碼到現在為止,您肚子裏的胎兒還非常健康。如果您真的不打算要,最好還是通過手術,不要自己硬來,這對您的身體沒有什麼好處。」

她說着,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彎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換了一種態度,說:「相信我,他現在在你的肚子裏,雖然沒有完全發育好,但你作為母體,你的喜怒哀樂,還有心裏所思所想,他都能夠感應到。你不喜歡他,不要他,他一定也能感覺到。」

程旬旬抬眸看向了她,幾乎是一瞬間,她的情緒便爆發了起來,伸手一把將她推開,紅着眼睛看着她,說:「別跟我說這些!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

醫生的話大概是觸到了她的痛處,一時之間心裏難以平復,候在外面的人聽到動靜,一下沖了進來,徐媽迅速過來抱住了程旬旬,勸道:「旬旬,你冷靜點,醫生也是為了你好。」

程旬旬伸手指著醫生的鼻子,說:「我已經有小諾了!我已經對不起他很多次了,我不能再對不起他,做讓他傷心的事!你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不知道!」

「醫生你還是先出去吧。」徐媽皺眉看了醫生一眼。

醫生觀察了一下程旬旬的狀況,很快就離開了病房。徐媽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程旬旬平靜下來。

她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無聲流淚,一隻手捂著小腹,喃喃自語着,「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對不起你,我會有報應的。」

徐媽就坐在她的身邊,能夠清清楚楚的聽到她說的每一句話,真是看的人心疼,說到底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不該是這個時候來的,這對程旬旬來說,不是喜悅,是一種折磨,身心的折磨。

自己身上的一塊肉,誰會不愛。可是她不想讓小諾傷心,不想讓肚子裏的孩子成為一種安盺,好像他的到來,是對失去小諾的一種彌補。她不要,她堅決不要,這對小諾不公平。

即便小諾不知道,她也不想再傷害他一絲,委屈他一分。

徐媽看的心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說:「旬旬啊,你不能這樣想。」

徐媽剛開口,程旬旬就閉上了眼睛,並閉上了嘴巴,把自己完全的封閉了起來。

這一切,陳聿簡都看在眼裏,他離開了醫院,一路上不停的給簡小涵打電話。

打了N個之後,她才終於接了電話,不等她先開口,陳聿簡便問道:「周衍臻在哪裏!」

「我也很想知道他在哪裏。」

「不要跟我兜圈子!宋家的火是不是你們放的?」

簡小涵笑了一下,說:「你這算是在質問我?現在宋培禮和何嘉莉死了,你難過啊?難道是我記錯了?陳聿簡,咱們可是一夥的,這把火應該是我們放的才對。我們做的等於是你做的一樣,別把自己撇的那麼乾淨。」

「那裏面還有他的親生父母!他瘋了嗎!」陳聿簡有些控制不住的怒吼了一聲。

簡小涵依舊淡定,道:「這些事情,不如等你先找打他再說,你問我,我恐怕沒辦法告訴你答案。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暢哥的耐心有限,你還有一周的時間,一周之後會發生什麼,不用我提醒你吧?噢,對了,有個事我得清楚的告訴你,阿臻答應過暢哥。事成之後,信和大半的資產都給暢哥,就是因為這個承諾,才保住了你們的命。」

「原本這把火應該燒死他們全家的,只是萬萬沒想到,周衍卿竟然逃過一劫。周衍卿還在,要拿信和就有些麻煩,承諾無法兌現的話,你知道下場。」

陳聿簡皺眉,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簡小涵已經掛斷了電話,跟這個暢哥直接有關係的人是周衍臻,陳聿簡一共才見過他三次,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麼簡小涵這樣着急忙慌的把他放出來。

現在當務之急只有先快點找到周衍臻,說不準真的像周衍卿說的,小諾就在他的手裏。

只是現在誰都不知道,周衍臻去了哪裏,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周衍卿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卻毫無進展。

周衍臻要躲起來,自然不會那麼容易讓人找到。

夜色里,一個身着黑色外衣,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男人,手裏領着一個黑色的袋子,走進了村屋。

開了燈,小諾被綁着靠坐在牆角,小嘴上塞著一塊毛巾,估摸著是鬧的累了,這會正閉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周衍臻拿掉了頭上的帽子,將手裏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從裏面拿出其中一盒,走到了小諾的跟前,抬腳踢了他一下。

小諾一下就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抬頭看着他,往牆角縮了縮,眼裏滿是恐懼。他脖子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周衍臻昨晚對他動過一次手,因為小諾叫了一聲安盺的名字,他便發起了狂,差點把他給掐死。

經過昨天的事,小諾便特別怕他,連大哭都不敢了。周衍臻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彎身蹲了下來,伸手拿掉了塞在他嘴裏的毛巾。

小諾整個人往牆角不停的靠,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緊咬着唇,不然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周衍臻打開了盒子,用勺子就著菜弄了一勺飯,遞到了他的嘴邊。小諾別開頭,緊閉着嘴巴。

「吃不吃?」周衍臻冷聲問。

小諾不說話,僅用餘光怯怯的看了他一眼。

周衍臻等了一會,說:「不吃是吧?那就不用吃了!」

他說着,直接把飯盒丟在了地上,裏面的雞腿掉了出來,隨後周衍臻便不再管他,坐下來吃飯,還買了幾罐啤酒。小諾終是忍不住嚶嚶哭出了聲音,整個屋子裏,充斥着他哭泣的聲音。

「哭什麼哭!你有什麼臉哭!」周衍臻心頭煩悶,拿起啤酒罐子狠狠的沖着他丟了過去,小諾整個人縮了一下,小手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盡量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周衍臻瞪視着他,過了一會,小諾連哭聲都沒有了,只瞪大眼睛與他對視。半晌,周衍卿皺了一下眉,轉開了視線,重新開了一瓶啤酒,喝了兩大口,喉頭滾動,默了好一會之後,哽咽著說:「你現在還活着,有什麼可哭的。」

「如果不是因為你,她根本就不用死,如果不是你,現在在這裏的不是你,是她!哭?你是在為她哭,還是為你自己哭?」周衍臻喃喃地說,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在跟小諾說。

「死了好,她當初那麼對我,這是她的報應!死了好,死了我心裏才能痛快!」他說着,突然笑了起來,屋子裏充斥着他的笑聲。

半晌,他才慢慢止住了笑聲。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了,只愣愣的看着一處,捏著啤酒罐子的手緊了緊,罐子都變了形。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睫毛上漸漸有了濕意。

罐子變形,露出的稜角,劃破了他的掌心。他卻沒有絲毫感覺,這點痛處,比不上心裏的萬分之一。

……

程旬旬的主治醫生專門找了周衍卿談話,周衍卿現在算是忙的焦頭爛額,一邊要管公司的事,又要處理宋家的後事,還要看着程旬旬。

他分身乏術,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好讓他去做更多的事情。

醫生沉吟了片刻,暗暗的觀察了幾眼周衍卿的神情,還是有些猶豫,這兩天她一直在觀察程旬旬的狀態,自三天前程旬旬對她大打出手之後,她便找了心理醫生過來,嘗試了很多次,都沒有辦法跟程旬旬深入交談。

病人不肯配合,醫生醫術再高都沒有辦法,強行的話,這對病人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有不好的結果。

她想了又想,暗自吸了口氣,抬眸看向了周衍卿,說:「周先生,經過這麼多天的觀察,我想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放棄周太太肚子裏的孩子。」

周衍卿聞言,皺了一下眉,說:「什麼意思?胎兒有問題?」

「胎兒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懷胎十月。如果周太太一直是這個狀態的話,不但對肚子裏的胎兒不好,對她自己也不好。我跟心理醫生討論過了,如果以這種情況執意生下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會把周太太逼瘋。她現在的心理狀態已經很不健康了,如果不能讓她從現在的狀態里走出來,會很危險。」

她小心翼翼的繼續道:「其實周太太還年輕,也許可以緩一緩。先把這心病給治了,對她的未來會更好。希望周先生可以考慮一下,我看着周太太每天這麼痛苦,也是有些不忍心才想跟你談談這件事。當然,一切還是依著周先生你的吩咐,我們一定會儘力保住這個孩子,就是周太太也許要吃些苦。」

她本以為周衍卿會發火,可意外的是,從頭到尾周衍卿都沒怎麼說話,眉宇之間鬱結難舒。

沉默良久,他才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說:「我考慮考慮。」

「好的。」

說完,周衍卿就出了辦公室,回了病房,遠遠便看到徐媽站在病房門口,這幾天凈虛一直會來醫院跟程旬旬說說話,也只有對着凈虛,程旬旬會開口跟他說話,偶爾他弄個水果,她也會吃。

周衍卿過去,往裏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凈虛就在裏面。徐媽瞧了他一眼,想了想,對他說:「周先生,能不能跟你說兩句話?」

周衍卿聞聲轉頭看了她一眼,旋即點了點頭,說:「好。」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似乎是說好的,在主治醫生找他之前,周亞男打電話給他說了關於孩子的事,現在連徐媽也跟他說孩子的事,彷彿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非常堅持的想要那個孩子,而不管程旬旬的意願和死活。

他心裏有些煩悶,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包煙,點了一支。

徐媽說:「我看旬旬是真的很痛苦,小諾的事情對她打擊很大。」

對她的打擊何止是小諾的事,只是小諾是她心裏最後一根弦,連着最後一根弦都要斷了,她自然就支撐不住了。

她說:「也許這個孩子來的真的不是時候……」

「她現在鑽了牛角尖,心裏沒了希望,我怕這個孩子沒了,到時候小諾回來,我怕她會後悔,這件事會成為她心裏解不開的結。不是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是她想錯了方向。她心裏的結夠多了,我只想一個個的給她解開,而不是再給她繫上一個。」

徐媽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想了想,問:「小諾有消息了嗎?」

周衍卿垂了頭,長長的吐了口煙,說:「總會找回來的,如果找不回來,我就讓他們死。」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手裏的煙被他捏進了掌心裏。

徐媽見着低呼了一聲,周衍卿卻若無其事,將煙頭丟進了垃圾桶內,回了病房。

他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病房裏只有凈虛一個人。周衍卿皺了皺眉,問:「旬旬呢?」

「在廁所,應該很快出來。」凈虛站了起來,轉身面向他。

「時間也不早了,我想旬旬該休息了。」

凈虛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說:「確實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你好好照顧她。」

「當然。」

隨後,凈虛便離開了。周衍卿走到床邊,拉過椅子坐了下來,等了大概五分鐘時間,衛生間的門依舊緊閉着,周衍卿回頭看了一眼,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快步的沖了過去,推了一下門,被反鎖了。

他用力的拍了兩下門,叫了一聲,程旬旬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情急之下,周衍卿直接踹了門,程旬旬正坐在地上打自己的肚子。

周衍卿立刻將她拉了起來,扣住她的雙手,怒道:「你瘋了!」

程旬旬倒是平靜,說:「這是你逼我的。」

「你要是拿掉這個孩子,你會後悔的!」

「我只要小諾一個孩子就夠了,有一個就夠了!」她猛地推了他一把,道:「周衍卿,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讓我留着這個孩子的目的是什麼!可是我要告訴你,你如果一定要留着這個孩子,我就跟這個孩子一起死!」

她餘光一瞥,便看到了放在洗手池裏的水果刀,跟幾個飯盒放在一塊,都還沒有洗過。她深深的看了周衍卿一眼,說:「其實小諾已經死了,對不對?因為小諾死了。所以你才一定要我生下這個孩子,對不對?」

「不是!小諾還活着!」

「我不信。」她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迅速伸手拿起了洗手池裏的水果刀。

周衍卿見着,立刻扣住了她的手腕,刀口對着她自己的肚子,明明該是很虛弱的人,此時此刻她的力氣卻意外的大。逼仄的衛生間里,兩個人糾纏掙扎,明晃晃的刀子離他們很近,動作十分危險。

「程旬旬,你給我鬆手!」

然而,此時此刻程旬旬卻紅了眼,她已經沒了理智,像個瘋子一般,力氣大的可怕。

掙扎之間,程旬旬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猛地往前一傾。此時這刀口正好對着周衍卿,手上的力道順着她傾倒的方向一推,周衍卿整個人撞在了門上,程旬旬不由瞪大了眼睛,周衍卿鬆開了手。

程旬旬緩緩垂了眼眸,刀子插進了他的身體里,她整個人開始顫抖,手上慢慢感覺到了濕意。數秒之後,猛地鬆開了手,手上已經沾染了血跡,她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緩緩的往後退了兩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該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搖了搖頭,抬眸看向了周衍卿,眼淚滑落,搖著頭,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不想傷害你的,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不想。」

周衍卿忍着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搖頭,說:「我沒事。」

他笑了一下,道:「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就原諒你。」

程旬旬的眼淚越落越凶,不停的搖頭,一會看手上的鮮血,一會看周衍卿那慘淡的笑,哽咽著說:「對不起。」

周衍卿往前走了一步,沖着她揚起了一絲笑容,說:「我原諒你。你不要害怕,我沒事,沒事的。」

她的眼裏有恐懼,懊悔,悲痛。終於她受不了心裏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大叫了一聲之後,靠着牆軟了下去,她仰頭睜着眼睛看着頭頂上慘白的燈光,額頭的青筋暴起,眼淚滑落,叫完的那一刻,整個人仿若失了魂,笑了一下,雙目失了焦距,軟軟的坐在了地上。

一直等在外面的徐媽聽到那凄厲的叫聲,迅速的進來,看到這情景,嚇了一跳,但很快回過神來,立刻去叫了醫生。

周衍卿忍着腹部的疼痛,慢慢的蹲下身子,雙膝跪在了地上,伸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說:「旬旬,能不能為了我,好好的活下去?我現在只有你了。」

程旬旬只靠在牆上,目無焦距,也沒有反應。

醫生和護士迅速趕到,將周衍卿帶走的時候,她的眸子動了動,嘴巴也跟着動了動,卻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周衍卿制止了醫生的動作,再次回到她的身前,說:「你說什麼?」

可她卻不再說話。

最後,周衍卿是被強行帶走的。

他一直很想知道程旬旬最後說了什麼,他堅信她說話了,只是大家都沒有聽見。

然而,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程旬旬最後說了什麼。

隔天,周衍卿醒來,就直接拔掉了手上的點滴,不顧身上的傷口,也不顧護士的勸說,兀自去了程旬旬的病房。

周亞男和徐媽都在病房門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徐媽側過頭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淚,正好便看到了過來的周衍卿,不由皺了眉,快步過去扶住了他,說:「你怎麼這就過來了?」

「你們怎麼都在外面站着?怎麼了?」

徐媽頓住,眼眶又紅了起來,看了周衍卿一眼,便別開了頭,沒有說話。

周衍卿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心下一沉,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走到病房門口,便聽到程旬旬在裏面大呼小叫的,往裏一看,便看到了程旬旬上躥下跳的,兩個護士都抓不住她。

周衍卿皺了一下眉,不等他開口,周亞男便幫他提出了心裏的疑問,「旬旬……旬旬她是不是瘋了?」

沒有人回答她,可是看程旬旬的模樣,答案不言而喻。

隨後,神經科的醫生過來,才想辦法將她安撫了下來。她現在懷孕,不方便用藥,幾個人醫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讓她安靜下來。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自己半張臉,滿目驚慌的看着他們,像是害怕,卻不知道她在怕什麼。

「到底怎麼樣?」周衍卿終是忍不住推門進去,詢問情況。

然而,程旬旬看到周衍卿的瞬間,竟再次失控,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拖鞋都不穿,直接躲到了角落裏,蹲在地上,雙手抱住了腦袋,哇哇亂叫。

幾個醫生同時轉頭看了他一眼,護士將他請了出去,並告訴他們基本情況。

「程小姐的精神可能出了一點狀況。」護士說的委婉。

周衍卿並沒有太過專註去聽她的話,目光透過房門上的小窗戶看着裏面驚慌失措的程旬旬,眼眶微紅,苦笑了一下,心道:終於還是把她逼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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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來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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