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吃閉門羹嗎?

第63章 吃閉門羹嗎?

「他不是。」

季修白嗤笑一聲,「比起你的說辭,我更相信dna的檢驗報告。」他將捏在指間的煙頭彈開,「雖然當年的案子已經蓋棺定論了,但知情人總是沒死光的。說是入室盜竊,其實上門勒索未遂。這樣的男人確實該死,只是不管怎麼說,一個父親死在自己兒子手裏,活脫脫一出人倫慘劇。」

邵硯青背對着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聲音傳過來,卻是前所未有的冷硬:「他不是我父親。」

季修白臉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容,敷衍似地點點頭:「我料到你不會承認。也是,有那樣的父親,還死得那麼難看,換成任何人都不會願意承認的。」他銳利的目光由往旁一偏,「你心裏很清楚,你配不配得上她。一個私生子,殺人犯。你騙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或許會原諒初犯,但不會容許再犯。」

邵硯青思忖片刻,說道:「我從來沒考慮過我和她之間是否般配,而是我們適不適合在一起。雖然在起初的時候我確實猶豫過,怕她被嚇跑。於是我停了下來,考慮著要不要伸出手去。倘若她願意接住,那就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了。結果,最後還是她先遞出手來。那時我才發現,我身上也有值得她喜歡的東西。既然她都喜歡,我又有什麼理由嫌棄自己?我從未對她撒過謊,對你也沒有。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人生艱難,不管做一件事說一句話也要深思熟慮,否則影響的可能就是一生。在這點上,我不會做得比任何人差。」

「你所謂的謹言慎行,不過是無為而治。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守着你的方寸天地。一日三餐,朝飲夕眠,活得像行屍走肉。」季修白輕蔑道,「你自己困在那裏,也想把陶泓拖住,陷在裏面。陶泓喜歡四處遊歷,至今為止去過多少國家,到過什麼樣的地方,你知道嗎?她和你提起過嗎?她不會和你提起,因為那些珍貴經歷里都有我。你陪着她經歷風霜雪雨過?還是她曾經精神崩潰地在你懷裏痛哭過?她所有的、值得紀念的人生經歷里我都參與過,而你,什麼也沒有。」

邵硯青的指尖揉着那團皺巴巴的糖紙,這時臉上的表情放鬆而和緩。他說:「你的那些過去,我沒有興趣。」這時腦袋微側,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不過兩秒的停頓后,他用罕有的、略帶惡意的聲音說道:「倘若你擁有過的『經歷』『回憶』真的有你以為的那般『珍貴』,她也不會離開你。」

這些年來修身養性,季修白已經不大動怒了,可是邵硯青的話卻惹得他怒意勃然。知道這是被說中了痛處,更是他不願意承認的。依在牆角處的人這時往前挪了挪,可這時他卻看不太清她臉上的表情。是鄙夷是諷刺,還是帶着淡淡嘲弄的憐憫。

其實在一切都已經變了,可他不願意承認。因為還深愛着,所以哪怕這時已經感覺到一絲狼狽,卻仍不退讓。

「你留不住她的。」

小廚子笑起來,「是。她的世界很大很大,而我的世界裏只有她。她不需要帶上我,因為我會一直跟着她。如果她說:硯青,你回家等我吧,等我回家。我就會回家等她,她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等待是我最擅長的事,我有一生的時間來證明這一點。」

季修白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生得高,又站得筆直,看的時候視線必須微微抬起。他很年輕,正是因為太年輕了所以目光才這樣清澈而堅定。

這樣不自量力。

「陶泓很容易被一些膚淺的東西打動。就像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她一定聽得入耳。她也確實聽進去了。」季修白抬眼示意,「我想拆穿你到頭來卻是做了無用功,反倒是成全了你。」

邵硯青順着他的目光回望,還未觸及到她的眼眸,手上卻是一暖。之前懸宕的心立刻放鬆,安然落地。

陶泓稍用力些握着他的手,轉向季修白:「我和他不需要你成全。有勞季先生費盡心機,到頭來枉作小人。」

季修白看着他們。這兩個人離得他這樣近,可是這時看着卻像是隔了一層起霧的玻璃,連他們是不是在笑都看不真切。

深冬寒風凜冽,這個時間周圍溫度降得很低。他不自覺地握了握早已冰冷的手,指尖卻沒有一點的感覺。他的心隨着表情一點一點地冷下去,寒意密密滲入骨縫中,身體也再無法溫暖起來。

擦肩而過之際,他腳下一頓。忽地抬手,似是要輕觸她的頭髮。下一秒卻是被邵硯青用力拔開,扳着她的肩膀將人護到身後。

季修白的手還懸在半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幾秒后他收回手,又慢慢地套上黑色小羊皮手套,動作優雅又從容不迫。

「她還病著,別吹了風等會兒頭疼。」他最後看了陶泓一眼,輕聲說道:「等你玩累了,我再接你回家。」

回到病房,邵硯青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她摸摸他的臉,嫌棄道:「自己都凍成一塊冰了,還要給我暖和。一邊去。」

邵硯青乜她一眼,也不說話。毛巾擦了一遍,又去過了趟熱水,擰乾了來擦第二遍。揉到她的耳朵時他眼神一變,忽地湊近了看仔細,「長凍瘡了!」

陶泓卻沒什麼感覺,拿手揉了揉:「有嗎?也沒覺得癢。」他拉下她的手,嚴肅臉,「不要亂摸,等溫度上來的時候就會癢,那個時候更不能抓。抓破了耳朵就爛了,會掉下來的。」

說得……和恐怖片似地。

陶泓捏他的嘴巴,「把我當孩子唬啊。」他輕咬她的手指一口,起身去取藥膏。她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回來。

邵硯青擠了些藥膏在手指上,捏着她的耳珠輕輕捻動塗抹。陶泓時不時縮縮脖子,抱怨著癢。藥膏有些粘稠不易干,他找了毛巾鋪在枕頭上。

陶泓看着他做這一切,眼睛有些發熱。當小廚子轉過身時,她立刻將視線挪開來。邵硯青正欲開口,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他掃了眼屏幕,立刻接起往外面走去。他的步子有些急,擰開門把時也很用力。然而關門的時候卻是放輕了力道,悄無聲息地掩上。

陶泓脫去外套,爬上床。

高間的設施比普通或是高級病房好很多,但邵硯青還是另外買來了床上用品,輕薄保暖的蠶絲被和她喜歡的某品牌的枕頭。

房間里開了暖氣,烘得人暖洋洋地想睡覺。可是她躺下很久卻睡不着,心裏里塞滿了東西可腦子裏卻是空蕩蕩地。

加濕器發出輕微的聲響,在這靜謐的空間里被無限地放大。

過了很久,他終於回來。陶泓將燈光調亮,看他的臉有些蒼白。她沖他招手:「過來。」他步伐微頓,拖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忘了問你,檢查報告出來了,給我看看吧。」

邵硯青猶豫一下,身起走到沙發邊,從背包的夾層里取出報告,遞給她。陶泓一頁頁地翻看着,偶爾目光停留。沒等翻到最後一頁就將報告往邊上一拋,偏過頭長長嘆出一口氣:「看不懂,直接告訴我吧。是肝出問題了?還是胃出問題了?又或者,我得了白血病?」

「都不是。」

「那是什麼?」她問道:「這幾天我一直在等結果。而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怪你一直瞞着我。只花了這些時間還不足以讓你消化這個結果,想來一定很不樂觀。硯青,身體是我的,我需要知道它發生了什麼。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從別人嘴裏知道答案。」

邵硯青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血液檢查出了點問題。冬川幫我聯繫了幾個這方面的專家,我先前把報告發給他們看過。剛才有一位給了我回復,現在處於初期階段,正是介入治療的時候。」他舔了舔有些乾躁的唇,繼續說道:「我本該更早些告訴你。可是我一直抱着僥倖,希望只是誤診。」

陶泓問他:「還有誰知道?」

「陶隱。」

她點點頭:「別告訴爸爸媽媽。」

他握着她的手,腦袋垂得更低了些,「嗯。」

「既然生病了就要治,沒什麼可怕的。初期治療的話效果不是更好?」她寬慰他,「說起來,要不是這次意外也不會做這些檢查,也發現不了。歸根到底還是我運氣好,不是嗎?」

邵硯青扯了扯嘴角:「反過來你安慰我了。」他的目光落在地上,輕聲說道:「這個房間是他安排的。」

陶泓愣了一下。

「本來第二天我就計劃回去,可他先一步知道了結果,讓我說服你把時間推遲好做進一步檢查。我知道他心懷鬼胎,但那時卻是真的為你着想。所以我接受他了提議,也接受了他的安排。雖然心裏有些不舒服,可是只要對你有好處,我都能接受。」

「只要是對我有好處。」她重複著,「只要是對我有好處,什麼樣的條件你都能全盤接受?」

「是的。」

「要你離開我,這也可以?」

「我不願意做這樣的假設。」

「你會不會做?」她逼問道:「會不會?」

他的遲疑足以說明他的態度。

居然委曲求全到這份上!

陶泓驀地火起,推他一把:「蠢貨,滾蛋!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的臉。」虧她還給他撐腰,結果他倒好,一句『你好就什麼都可以』馬上就跪了。

這熊孩子!

被罵倒是在他意料之中,邵硯青這時也不敢還嘴。仍是乖乖在椅子上坐着,只伸手將燈光調暗了些。

陶泓背對着他躺着,被子緊裹着看着像大一號的蠶蛹。她一生氣耳朵就會紅,剛才又塗了葯,這時應該是紅亮亮地。

這麼想着,他忍不住輕笑一聲。偏偏她耳朵又豎得長,這時扭過頭來瞪他:「你還敢笑?」他收起笑容,眼巴巴地看着她,似在無聲懇求。要撂平常早就揭過去了,無奈這時她正惱火著,低吼道:「還不滾蛋!」

他磨磨蹭蹭地起來,踩着小碎步走到門邊,開了門,很快又關上。再邁著小碎步回到床邊,坐了下來。蠶蛹里的人氣仍不順,這時連頭也懶得回。

小廚子伸出一根手指在被子上沙沙劃了兩下,「親愛的。外面好冷啊。」見裏面的人沒反應,爪子又窸窸窣窣地爬進去求暖和,聲音小小地:「我不能生病,不然怎麼照顧你。」

她嘩地翻身,壓住他的手。不知道是因為熱的還是因為氣的,她雙頰緋紅,襯得一雙眼眸格外明亮:「都幾點了!還不滾上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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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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