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吃浪味仙嗎?

第64章 吃浪味仙嗎?

高間是有陪床的,但這兩晚邵硯青都借口怕她冷,厚著臉皮要來蹭床睡。

陶泓開始其實是拒絕的。醫院不比別的地方,病床也不是旅館酒店的雙人床,既然來看病那就老老實實地窩著,也不是沒地方睡,兩個人非躺一起算個什麼事?

可小廚子說,我就把被窩煨熱一點,煨熱了我就爬出來。陶泓心想,這小傢伙還算老實聽話,就給他上來了。結果被窩是煨熱了,人也趕不走了。得到的教訓總結起來就是:男人說『我就暖暖床,暖好就下去』和說『我就在外面蹭蹭,一定不進去』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全賴著不走啊~

不過這樣壯實的人形自發熱暖被機真是好看又實用,冷冰冰的手腳往他胳膊下、腿間一放,不到一分鐘就給煨得熱乎。晚上睡覺的時候被他由后抱住,整個嵌在懷裏,睡得很安心。

現在也是這樣。他將她攏在臂彎中,在極暗的光線下專註地看着她的側臉。她的呼吸很淺,卻並不均勻。小廚子捺著性子等她裝睡不成,惱羞成怒地醒來質問他:你看什麼看!

「你看什麼看!」

邵硯青忍不樁嘿』地一聲笑出來,將胳膊收緊:「看你長得好看。」話剛說完就被她掐了一記,挺疼的,可心裏卻很歡喜。

驀地,她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小廚子愣了一下。

她再湊過去親一下。

小廚子以吻報吻,呶著嘴巴湊回去要親親,結果被她避開。他不樂意了,「都是你主動,也不給個機會讓我主動一下。」又嘟囔著:「好好的親我幹嘛。」不是不喜歡,而是怕自己情動控制不住。

陶泓拍拍他的臉,說道:「這是在獎勵你說我長得好看啊。」這時改拍為摸,嘴裏嘖嘖稱讚:「滑滑嫩嫩的,手感真好。」

小廚子憋紅了臉,有些不自在地抻了抻腿,「別鬧了。」她收了手,卻再一次湊過去吻他,慢慢地、細細地吻著這個男人。他閉上眼,眼睫微顫,連帶着整個身體都有些顫抖。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溫度,身邊躺着心愛的女人。倘若這不是在醫院,那無論如何也是要做些什麼。結束了這個不算長的吻,小廚子暈乎乎地這麼想着,頗有些遺憾。

兩個人都睡不着。邵硯青捉着她的手,一根根地數着手指,又和她手指交握,拉到唇邊輕吻著。

「以後不要見他了。」

他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她沒有再重複強調,只是拿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那個人和我,不是他說的那種關係。」

陶泓抬眼看他,他的臉色很平靜,「他和我媽媽確實有過一段感情。」他垂下眼,似乎在搜索著回憶,「我很小的時候,大約兩三歲以前是和媽媽在k市生活。後來因為一些緣故媽媽丟了工作,沒有了生活來源,那段日子應該很艱難很艱難。以我媽媽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熬不下去了,她是不會回到老家,求老爺子收留。」

「我小的時候很頑皮,經常惹老爺子生氣,被罰站被罰寫字。媽媽永遠只在旁看着,從來不說話。有一次闖了禍,別人找上門來要賠償,老爺子動了手。我媽媽攔了過來,老爺子跳着腳罵她。我那時才隱約知道一些事,知道老爺子為什麼這麼苛待她。是因為太愛自己的孩子,看着她要往火坑走怎麼能不攔著。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甚至是下跪求她。」邵硯青苦笑着,「你能想像嗎?那麼個孤僻又清高的老人,跪下求自己的女兒不要頭腦發熱,不要和那個不可靠的男人來往。可我媽媽那時候理解不了,她只是以為老爺子怕她遠嫁,不再回來。她也不願意將自己的青春年華耗費在那間小小的畫室里。熱戀到濃處,愛情沖昏了頭腦,灌太多的甜言蜜語,她就傻傻地和那人私奔。」

可是現實哪有想像中的浪漫。雖然父親脾氣古怪性情孤僻,但對女兒卻是愛護有加。被嬌養大的女孩,沒有經歷過風雨,由溫室出來后就面對光怪陸離的花花世界。有不解也有困惑,還有對老父的思念。

可那時她不敢走回頭路。她仍相信自己的選擇,以為那個男人的行徑會與他的諾言和保證那般一致。

然而到了男人的家鄉,見過對方的父母她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對方不僅沒有盛情款待,反而將她鄙夷得一塌糊塗。女孩這時才知道老父說的『送上門去的,根本一文不值』,這樣的刻薄犀利,卻是一語成讖。背井離鄉卻是這樣的下場,女孩沒有臉面回去面對老父,只能獨自在異鄉討生活。

「……我媽媽很少和我說起那些事,只是有一年過年的時候,她偶爾提起來。」邵硯青眯着眼睛,回憶著母子間的點滴,「她說或許當時是老爺子遺傳給她的脾性醒了,當機立斷地做了決定,和那人一刀兩斷。我媽媽……其實很像老爺子,倔,認死理。所以當時她回來,老爺子心裏不是不高興。但是看到我,卻再高興不起來。他討厭我,恨我成為他女兒人生中的一個污點,永遠也擦不去,消滅不掉的污點。」

陶泓沉默地握緊了他的手。

「媽媽去世后,我以為老爺子要趕我走。可他只是搬了房間,讓我把媽媽的東西收拾起來放好。我們雖然生活在同個屋檐下,但就像兩個陌生人——不,比陌生人還糟。他仇視我。後來,後來那個人不知道怎麼打聽來了,他原本以為我媽媽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卻沒想到老爺子有這樣的背景。可我媽媽已經去世了,他撈不到什麼好處,只好來找我。他說我是他的兒子,老爺子也認定是。可我知道不是這樣,我媽媽告訴我,我父親是個很善良的人。她在最艱難的時候遇見他,可是他們沒辦法在一起。」

她忍不住問:「那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是誰?」

他靜默了片刻后,說:「我不會去找他。」這是母親的遺願,他應該要做到。缺席了幾十年的父親以及父愛,他早已不期待了,「那年,那個人渣私底下來學校找我,向我要錢。我看他那模樣有些可憐,就攢了幾天的早餐錢給他。現在想想確實有些蠢。那點點錢怎麼能滿足一個賭鬼加毒蟲,他想要更多。他跟蹤我到家裏,半夜翻牆進來想去書畫室偷些古董字畫。沒想到老爺子還沒睡,被撞個正著。後來……後來的事你也知道,那人死了,我被關了幾個月,留下案底。」

那時對於他而言是一段灰暗的日子,像是一列循規蹈矩的小火車忽地被腦殘的鐵道員扳錯了軌道,駛進了一段黑暗的隧道。沒有光亮,也看不到未來。

他目光有些空洞,聲音也變得飄忽起來:「老爺子也不是完全不關心我。否則我不會這麼快就出來。」

然而他不會忘記,也根本不會和她提起。當他到家之後老爺子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到現在也就做了這麼件好事。算對得起你媽了。」

他殺了人,剛由少管所放出來。到家后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句話,沒有淚水、沒有安慰,甚至沒有一個擁抱和一個關懷的眼神。

老爺子到死都篤定那個男人是他的生父。而這一生中他唯一一次得到外公的誇獎,是因為他親手殺了那個男人。

這是一種怎樣刻骨的恨。

陶泓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令她心疼。可是沒等她開口,邵硯青就低頭用額頂了頂她的,說道:「睡前故事太沉重,我恐怕你睡不好。說些有意思的,你要不要聽?」

她往他懷裏鑽了鑽,「說說。」

邵硯青的生活枯躁而單調,人際關係圈小得可憐,能拎出來點的笑料都和兩個損友有關。而這其中查小星又貢獻了大部分,陶泓覺得聽完前者跑去果園偷摘果子結果被狗攆得跑掉褲子事後,以後真是沒辦法好好看人了。

說說笑笑,也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下來,都睡著了。

回到浮城后陶泓便遞辭呈,人事部知道她有些來路,輕易不敢接。陶泓只說車禍受了傷,需要停工靜養。

私企不比國企有停薪留職這一說,所有的崗位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離不了人的。況且理由充分正當,沒道理不批。

等賀維競知道的時候,陶泓已經在家休養了幾天。賀大少也沒含糊,拎起電話就罵她:「裝什麼啊,和我玩車禍梗是吧,再接下來玩絕症梗?我告訴你你的用工合同還沒到期,得賠違約金。」

「手續都辦好了你現在和我說要違約金?」陶泓問他:「你今天吃藥了沒?」

「剛吃完,所以特別精神。」賀維競扯掉領帶,一臉不耐煩地走到窗邊,面色陰鬱,「心情好得想殺人。」

陶泓拿湯匙舀了些雞湯調進土豆泥里,輕輕地攪拌起來。那頭賀維競聽不到她的聲音,知道她又心不在焉了,便提高聲音:「你在幹嘛呢?接電話也不專心。」

「在吃點心。」

「真有閑情逸志啊。在吃什麼?」

「我家硯青做的土豆泥。熟土豆切塊,現擂出來的才有黏性。加了炒過的培根豌豆蘿蔔丁,一點點炸洋蔥末,重點是切得很細的酸菜。再調一點雞湯進去,帶點顆粒又糯糯的口感,好吃得很。」

媽的,生生地被她說餓了。

賀大少掛了電話,開始翻找抽屜看有沒有東西吃。可他從沒有在辦公室囤零食的習慣,倒是在桌底看到兩隻蟑螂的屍體。

蟑螂也給餓死了,這裏怎麼可能有吃的?

賀維競走到茶水間。對於他的突然出現,原本在茶水間里閑侃的人立刻作鳥獸散。賀大少兩手上下翻飛地找吃的,餅乾薯片浪味仙,蛋糕仙貝牛□□,一樣樣堆在中島台上,拆得七零八落後一把抓起扔進嘴裏。

這時再打電話過去,「繼續說,我聽着呢。」

那頭的人簡直莫名奇妙:「你打來的電話,卻問我要說什麼?我沒什麼可說的。」

「朱家的航運公司已經落到季修白手裏了,比我想像的要快。」賀維競撕開一條牛□□,狠狠地咬着,「但他這次乾的確實漂亮,殺得我措手不及。我看接下來,很快他就要將離婚提上議程了。我現在是不是得先恭喜你們破鏡重圓啊。」

「不會有這種事。」陶泓吃完最後一口土豆泥,拿紙巾抹嘴巴,「以後你不要再打電話來,也不要來看我。我恐怕是沒有時間應付你的。」

賀維競慢慢放下咬了一半的仙貝,過了半晌才問道:「你什麼意思?」

「生病了,得靜養。」

「只是這樣?」

「難不成得一心求死?」陶泓看着不遠處正在努力擂土豆泥的小廚子,不自覺地微微笑着,「我還捨不得這口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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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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