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歐陽瑩盤好頭髮.穿上圍裙.把擺譜貼在油煙機上.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
王阿姨在一旁指點着：「西紅柿最好事先處理一下.把皮去掉燒出來的牛腩才更好吃.」
王阿姨說着便做了個示範：「像這樣.在西紅柿上劃一個十字型的口子.用開水稍稍一燙.這樣便能把整張皮給剝下來.」
歐陽瑩照着這個方法試了一試.王阿姨在一旁笑道：「小姐真是聰明.一學就會了.」
「以前我在歐陽家的時候.經常給歐陽磊做飯.」說到這裏.歐陽瑩原本得意的面色不由一沉.在歐陽家她大多數時候都活得像個小保姆似的.
王阿姨察覺出了她的不快.連忙笑道：「陸先生可真有口福.有你這樣一個賢惠的女朋友.」
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歐陽瑩不由怔了一下.突然「哎呦」了一聲.原來一不小心刀鋒在她的食指上劃下一個口子.鮮血立馬流了出來.
王阿姨連忙去拿創口貼.歐陽瑩捏着手指站在原地.注意力完全不在手上.
「女朋友.我現在是陸其淵的女朋友嗎.」她心中自問道.
也許現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陸其淵的女朋友吧.在外人眼中他們正處於同居階段.陸其淵經常帶她去逛街.看電影.她喜歡的東西無論有多貴陸其淵從來沒有對她說個不字.任她揮霍.
可也只有陸其淵和她自己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雖然她百般央求陸其淵留下來陪她.但他卻一直睡在客房裏.雖然每一次只要她撒一撒嬌.陸其淵就會花一整天的時間來陪她.可他從來沒有展露過開心的笑顏.只是淡淡地對她說：「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說白了.他對她.就是歉疚與補償.
王阿姨緊張兮兮地撕開一個創可貼給她包手指：「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一會兒要是陸先生看到了一定又要心疼了.」
歐陽瑩看着包好的手指直發獃.一時間覺得胸口很悶.讓她喘不過氣來.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她走到窗枱邊.外面正下着淅淅瀝瀝的秋雨.花園裏櫻花樹的葉子就快要落光.水珠掛在樹枝上.像一顆顆凝結的水晶珠子.
歐陽瑩喘了幾口氣.回過頭.忽然注意到插瓶里的粉色雛菊花.像一個粉嫩嫩的笑臉.她摘下一朵.輕輕聞了一下.不似玫瑰濃郁的芳香.而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雅氣息.讓人心情舒暢、神清氣爽起來.
她突然意識到這棟房子裏每個花瓶里都插著粉色的小雛菊.陸其淵的書桌上也有一瓶.彷彿是一種風格.便問道：「王阿姨.這花是你訂的嗎.」
為了讓歐陽瑩過得舒適.不操一點心.陸其淵專給王阿姨一張卡.所有的吃穿用度都由王阿姨一手操辦.月末會有專人下來核賬.
王阿姨笑道：「這花兒是陸先生訂的.每隔三天花店就會有新的送來.我想這應該是小姐最喜歡的花吧.陸先生還真是用心啊.」
歐陽瑩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她明明和陸其淵說過.自己最喜歡的花是玫瑰.她突然想起了陸其淵常常在房間里拿着一個寶石項鏈看.上面墜子正是粉色雛菊花的樣式.那條鏈子陸其淵碰都不讓她碰一下.
她冷冷一笑.原來這是奚小暢最喜歡的花.
「喵.喵~」肉肉從樓上跑了下來.慵懶地跳到沙發上.看着窗外喵喵直叫.像是在輕喚着什麼人.
肉肉是陸其淵帶過來的一隻貓.很不討人喜歡.平日裏也就縮在陸其淵的房間里.常常半夜三更趴在窗台上叫.吵得所有人都睡不着覺.可無論她多討厭這隻貓.陸其淵都不同意把它丟掉.反而一回家就把它摟在懷裏.甚至連睡覺都抱着它.
雖然陸其淵不說.但歐陽瑩也能猜到這應該是奚小暢養的貓.此時聽它叫喚.便怒從中來.拿起沙發上的靠枕就像肉肉砸過去.怒喝道：「叫什麼叫.這是秋天你發什麼春啊.」
肉肉驚地跳了起來.膽怯地鑽到沙發底下.
王阿姨從廚房敢跑出來.看到歐陽瑩只是在沖着貓發火.便放了心.笑道：「它應該是餓了吧.」
歐陽瑩咬着牙.恨恨地環顧四周.
這個家裏到處是奚小暢的影子.就算她消失了.可卻還像魔鬼一樣陰魂不散.如果哪一天她回來了.我該怎麼辦.
陸其淵剛一進門.歐陽瑩便迎面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親愛的.你回來啦.」歐陽瑩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嬌滴滴地說.
肉肉從沙發底下躥了出來.親昵地在陸其淵的褲腿上蹭來蹭去.陸其淵扳開歐陽瑩的手.把肉肉抱在了懷裏.
歐陽瑩撅著嘴撒嬌道：「其淵.你這麼寵著肉肉.我都要吃醋了.」她說着便伸手去摸肉肉的腦袋.肉肉的嗓子裏發出很不開心的嗚嗚聲.
歐陽瑩嘆氣道：「哎.都這麼久了.它還是和我不親.」
陸其淵看到她食指上的創可貼.立馬抓過她的手問：「你的手指怎麼會受傷的.」
開沒等歐陽瑩開口.一旁布菜的王阿姨便說：「小姐為了給陸先生做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傷到手指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陸其淵微微責怪道：「有王阿姨在.以後都不要去碰廚房了.」
歐陽瑩一面笑着把他拉到餐桌便.按着他坐下.一面說：「你放心吧.以前我在歐陽家也常下廚的.更何況是為了你.你也太小心了.」
王阿姨在一旁笑道：「這還不是因為陸先生在心裏看重小姐.不願意讓小姐苦着累著.哪怕受一丁點傷害都不行.」
歐陽瑩的臉立馬紅了起來.笑道：「王阿姨這麼大歲數的人了.也愛拿人打趣.」
她夾了一塊牛肉親自喂陸其淵：「我知道你最愛吃西紅柿燒牛腩.嘗嘗我做的怎麼樣.」
陸其淵雖然沒什麼興趣.但又不好拂她的意.便張口吃了下去.不住點頭道：「味道不錯.好吃.」
歐陽瑩趴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道：「是我的手藝好.還是奚小暢的手藝好.」
陸其淵怔了一下.那餐布擦了擦嘴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就是好奇嘛.女人的好奇心一旦開啟.是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她不會下廚.」
「哦.」歐陽瑩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奚小暢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我就納悶了.連我都能為你學做飯.為什麼她不樂意呢.」
陸其淵了無意趣地放下筷子.
不是她不願意.是他自己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他現在應該已經和小暢結了婚.小暢一定會全心全意做一個好太太.每天做好一桌菜肴等他回家.
而這個地方.本應是屬於他和小暢的家.
陸其淵想到這裏.便沒有食慾了.起身便往樓上走.歐陽瑩連忙拉住他.委屈地說：「其淵.是不是我剛剛說什麼話讓你生氣了.可你再怎麼生氣也都不能不吃飯啊.」
陸其淵轉過身.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說：「我沒有生氣.只是不餓而已.」
他突然看到原本插在花瓶里的小雛菊已經換成了紅玫瑰.心中一緊.便問王阿姨：「什麼時候把花換掉的.我不是說過這棟房子裏所有的花瓶里都插小雛菊的嗎.」
王阿姨被他冷鋒一掃.頓時嚇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歐陽瑩笑道：「是我讓王阿姨換掉的.你見誰家裏插這麼喪氣的花呀.」
歐陽瑩見陸其淵不說話.便步步緊逼道：「還有.我不喜歡粉色.可這個家裏到處都是粉色的窗帘.粉色的牆壁.尤其是我的房間.連衣櫃和床單都是粉色的.我明天想找裝潢公司來.全部都改成淺紫色.那魚缸里五顏六色的熱帶魚也俗氣得很.我想換成名貴的品種.還有.玻璃牆旁邊的那架鋼琴我也想把它搬走.我又不會彈.白放着幹什麼.那些過來拜訪的太太小姐們還都以為我會彈.都起鬨著要我展示才藝.鬧得我下不來台.那邊的..」
「夠了.」陸其淵終於忍無可忍地呵斥道：「夢遙你聽好了.如果你真的想住在這棟房子裏.最好什麼都不要亂改.否則我會考慮給你重新安排處所.」
他說着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肉肉也撲騰撲騰地跟他跑了上去.
歐陽瑩試圖抹掉的一切.都是他曾經挖空心思為小暢造的夢.是他們共同的夢.儘管現在夢碎了.但那些幻想與冀望都一直放在了他心的最裏面.不容許任何人把它破壞.
歐陽瑩拔出花瓶里的玫瑰花.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把滿桌的菜肴一盤一盤地往地上砸.
王阿姨也不敢勸.默默地收拾滿地的狼藉.
「陸其淵.奚小暢已經走了.她已經瘋了.她忘了你了.不要你了.你還要騙自己多久.」
歐陽瑩一邊喘著氣.一邊沖着樓上大喊.
沒有任何回應.
她無力地坐在沙發上.聽到外面凄冷的雨沙沙地敲打着玻璃.她的心都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