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江淮乃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江淮王府自然金碧輝煌。江淮在兵力上不及其他藩王,但在錢財上卻是位於七藩王之首,光東西南北的漕運就為其創造了不少財富,也富了一地鄉民。

以往藩王若是要借水道,必然要跟江淮王打好招呼,這是一塊絕對的戰略要地。

施榮修帶他們進入宴會的廳堂。蘇陌大致看了一眼,江淮的官員大都在此。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景帝在半年前就已經派人來接管這邊的吏治和軍防,以在場官員對江淮王的溜須拍馬狀態來看,這接管應該並不順利。

江淮王年約五十,有三個兒子,施榮修是老二,也是江淮王上報給朝廷的世襲王位的人選,但從官員的巴結程度以及對施榮修的忽視程度來看,顯然老大施榮貴才是真正得勢的人。

來參加宴席的除了朗豪,就是安王、蘇陌以及阿若、漠措。五個人,沒有哪個的身份不可謂不重,即便在世人眼裏最弱的蘇陌好歹也是湘南王的長子嫡孫,名義上的湘南王第一繼承人。

但大概也因為她來自湘南,也是最受江淮眾人排擠的對象。施榮修帶他們見禮之後,便為他們引座,而蘇陌的座位是在末席上,離大殿最遠的距離。

趙隋坐上上位,抬頭看了一眼這邊,並沒有多餘情緒。

尊嚴什麼的,在小命面前向來被蘇陌看得很輕。此番江淮王敢這樣堂而皇之地宴清安王,那意思便很明白,他是要打算跟安王結盟。

雖然她是安王看中的人,但如今安王的身份是一個被驅逐到邊塞的戍邊王而已。何況這是江淮,強龍難壓地頭蛇,江淮王自然會藉此機會試探一下安王能退讓的底線在哪裏。

任何賭博,賭的不過是心態和底牌,這便是這場宴席的最終目的。

蘇陌非常平靜地吃着自己桌上的小菜,酒卻是不敢沾的。四周的官吏不時投過來幾道試探的目光,有滿含敵意的,有鄙視的,更有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

酒過三巡,眾人似乎終於戳完了蘇陌的脊梁骨,施榮貴站起來道:「蘇世子今日怎生如此安靜?沒記錯的話,我們施家和你們蘇家還差點結成了親家。」

蘇陌也只好起身拱手一禮,「大公子說的可是三年前的事?那時,蘇家女兒尚不在婚嫁之齡,是以錯過了這段姻緣。」

施榮貴如今年近而立,蘇家最大的女兒,當時算起來應該是蘇枚,不過十一歲而已,施榮貴卻要強行嫁娶,蘇家如何肯,再則說,江淮並不與湘南接壤,以她父親那種膽小的性格,自然是臨近的地方有強大兵權最好,畢竟,那個時候朝廷混亂,景帝還是端王,揮師東進,整個大正一團亂麻,戰事頻發,誰都想以最有限的資源找到最可靠最有用的盟友。

「哦,那本公子怎麼聽說,蘇世子你本是女兒身呢?若是三年前,你的年紀剛好合適。」

這話絕對是挑釁,也是無理取鬧,故意要給蘇陌難堪。

趙隋眯了眯眼看向施榮貴,這個消息傳得可真快,不知道是傳話的人故意漏掉蘇陌是他要的人,還是有人明知故犯,非要來觸他的霉頭試探他的底線呢?

蘇陌小身板筆挺,不急不躁,臉上平靜無波,「蘇陌女扮男裝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便如今,蘇陌身上也擔着朝廷命官的擔子。」

你施榮貴再流氓再好色,還能打朝廷命官的主意不成?

施榮貴哼笑了兩聲,最會看眼色的施家三公子施榮良也站起來道:「聽說湘南劍舞蔚然成風,比那邊地還要精彩三分,我身在中原,從未見識過,蘇姑娘可否賞臉,為在坐舞一曲?」

這「姑娘」二字叫得極為順口,叫一個姑娘家當眾跳舞,呵呵,你以為你招妓嗎?

江淮王看向趙隋,趙隋的眼珠隱隱透出了紅光,面上卻風雨不動,這讓江淮王誤以為這一步是趙隋能夠容忍的,所以也沒阻止。

阿若與漠措捏酒杯的手也緊了。在他們草原上,有賓客來,載歌載舞那是喜慶的事兒,但他們卻從這個施榮良語氣里聽出了侮辱之意。

「咦,三弟,怎可如此無禮?蘇世子是客人,要舞,自然也是要個陪同的。」說罷,親自走到大殿之中,沖蘇陌一拱手,「那就讓在下陪蘇世子可好?」

這話算是把場面給圓回來了,那廂立馬有人捧了劍過來,絲竹也在此刻響起,蘇陌只好拿起劍,沖施榮貴拱了拱手。

她心裏很明白施家兄弟不過是要給她一個難看,把以前湘南給他們吃的癟還回來,所以跟施榮貴的對劍,做做樣子就行。

畢竟是會跳舞的人,只要往那一站,那氣場都是不一樣的,即便此刻她穿的是男裝,這柔韌的身姿挑起的劍花依然令人*不已。

趙隋心口一緊,漠措手中一緊,阿若手中的杯子直接掉落在桌子上——她篤定,這個身姿就是那日跟她對舞之人,即便今日的姿勢更剛強,也頗有男兒風度,但她就是篤信。

施榮貴看着那把腰身瞳孔微縮,下一刻,他已經不計後果地一劍挑開了蘇陌的發冠,長發如墨般傾瀉而下,整個人的英氣突然轉向柔美,激得人小腹一緊。施榮貴幾乎是本能地去扶蘇陌的腰。

蘇陌再冷靜也被他的輕浮惹惱了,氣息一動,心口像是被凍結住了一般,血液都凝固了,身子一歪,臉上血色盡失,整個身子便落進施榮貴的懷抱,掙扎不能。

漠措與阿若幾乎是同時站起來,朝這邊衝過來。他們知道,蘇陌的毒性被牽引出來了,趙隋自然也看出來了,冷颼颼地看向江淮王道:「蘇陌是我的人,江淮王想試探到什麼時候?」

江淮王咳嗽了兩聲,向下面大喝一聲,「榮貴,休得無禮!」這又向安王拱手,「安王見諒。」

施榮貴不甘不願地將蘇陌交到漠措手上,抬手嗅了一下,真香。

阿若將蘇陌扶在原來的位置坐好,瞪了施榮貴一眼,「這個漢人好生無恥!」這聲音不大,但也不算小,剛好能讓施榮貴聽見罷了。

施榮貴眯起眼睛看向阿若道:「公主殿下誤會了,這是我們漢人的禮儀。」

阿若不再說話。

趙隋走過來,將一粒藥丸塞蘇陌嘴裏,「警告過你,不要動氣。」

蘇陌蒼白著臉看向趙隋,他爺爺的,你這溫柔的樣子裝給誰看?有本事把爺身上的毒解了啊?

趙隋被蘇陌那直白的眼神噎得再不想說話。

那廂江淮王也起身,「看來蘇世子身體不是太好,各位殿下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廂房已經準備好了。」

阿若跟漠措將蘇陌扶起來,看似不經意地格擋開了趙隋的手。

施榮修給他們帶路,阿若和漠措往蘇陌房間里一坐,便不打算走了。施榮修笑道:「兩位殿下,江淮王府沒賊人敢來。」

兄妹倆無動於衷,兀自靠在坐榻上閉目養神。

蘇陌好心地給他們沏了一壺茶,端過去。誰知漠措解下腰間的水囊扔給她,「這裏的東西不要碰。」

漠措就像是一頭嗅到危險的野狼,在夜晚眼睛都泛著綠光。蘇陌原本想,這江淮王膽子再大也不可能真給他們下黑手,但結果她低估了人類的無恥。

江淮王是不會,但施榮貴卻會。

三人坐到半夜果然聽見了響動,施榮貴渾身酒氣竄進來,一股寒意凍得三人打了個哆嗦。

「你們在外面守着!誰來都別放行!」這話顯然是對他的隨從說的。

屋內的三人一起向門口看過去,漠措和阿若都拔出了腰刀。屋裏黑漆漆的,施榮貴剛進來自然什麼都沒看見,甚至沒搞清楚房裏有幾個人,漠措毫不猶豫地將腰刀架到他脖子上,「帶我們出城!」

這府城是不能呆了。

施榮貴被鋒利的刀刃一嚇,酒也徹底醒了。

「漠措王子,你可不要激動。」

門外的人自然已經聽到聲音,長劍出鞘,在夜光下寒氣凜冽。若是換做平日,漠措的功夫不低,料理這些人,不過舉手間的事,但此刻他跟阿若都有毒在身,一運氣就會全身失力,或許是他們太過小心,反而讓人有了可乘之機。一柄劍準確無誤地挑向阿若,而漠措握刀的手腕突然被施榮貴抓住,胸口一疼,被摔倒在地,他要爬起來,施榮貴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過去。

漠措疼得直抽涼氣。

施榮貴卻道:「就算本公子今日把你們殺了,這筆賬也算不到我頭上!」

蘇陌與阿若的脖子都被抵在劍上,丟掉性命那不過瞬間的事兒。

施榮貴走過來,捏起蘇陌的下巴,「不要以為你是安王的人,本公子就不敢動你。如今安王還得看我們的臉色,別指望他能保……啊——」

一聲尖叫,蘇陌只見那隻捏自己下巴的爪子被生生切去,那柄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也在同時被卸去,後面的人死得悄無聲息,她連動靜都沒聽見。

趙隋如鬼魅一般出現在面前,眸紅如血,如看螻蟻一眼看着地上握著自己斷手的施榮貴。趙隋伸出一隻手,捂住蘇陌的眼睛,劍尖再一挑,施榮貴的慘叫聲被瞬間斬斷,蘇陌只聽得喉嚨漏風的詭異聲音,令她毛骨悚然。

趙隋抱起蘇陌,沒有做絲毫停留離開了這個院子。阿若扶著漠措跟在後面,他們已經被趙隋那手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法震得內心顫慄,哪裏還能說一句話。

江淮王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打殺聲,兩個黑衣人飄至跟前,「殿下,江淮王已經伏誅,其餘參加宴會的人,都按照您的吩咐挖去了雙眼……」

蘇陌血涼了。

趙隋只衝他們做了一個手勢,那兩人又消失於黑暗中。

蘇陌不知道這府中有多少趙隋的黑衣人,也不知道趙隋為何要大屠殺,但此刻趙隋抱着自己的身體卻非常熱,像是要將人烤化一般。

明明這是冬天,她竟生生被趙隋烤出一身汗。

他們暢通無阻地行至花園時,碰到施榮修帶領的護院。

施榮修往趙隋面前一跪道:「安王殿下,我大哥猥褻蘇世子死有餘辜,但那些家將並無過錯……」

趙隋盯着他,語氣平靜無波,卻也冷氣襲人,「施榮貴做出這等事不是也有你的功勞嗎?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本王代你殺了你的父兄,你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坐上江淮王的位置?」

要跟本王玩心計,你還嫩了點。

「可,你似乎忘記了本王曾經說過的話。」

施榮修心頭一顫。

「誰敢動她,殺無赦!」

話音落劍亦落,施榮修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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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骨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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