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杜叔,這個孩子會被送到哪裏?」唐暖靠在馬車車廂前窗,問道。

杜叔說道︰「不知道,五兩銀子已經不少,這孩子長得好才會值這麼多錢。」

唐暖握緊了拳頭,「若是那個人願意花五兩銀子買他,那就意味着她能從這個孩子身上賺取更多的銀兩。」

杜叔不再說話,蘭喜問道︰「姑娘……」

「官府不讓買賣孩童。」唐暖像是在說給旁人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可是他們說是讓孩子,然後給了銀子補身體,不就是換了個說法嗎?」

杜叔把馬車停了下來,問道︰「姑娘想怎麼做?」

唐暖反問︰「杜叔,您覺得我能救多少人?」

「不知。」杜叔恭聲回道。

唐暖說︰「只是見到了總不能不管,就當我和這個孩子有緣分吧。杜叔,把這個孩子買回來,路上找一戶可信些的人家把孩子交給他們,或者等到清河關后,總能找到地方安置這個孩子的。」

「是。」杜叔說道,不過他並沒有去幫忙,而是打了個手勢給了隱藏在周圍的人,「姑娘,已經安排好了,請坐好,車要動了。」

唐暖應了下來,蘭喜和蘭樂都看出了她心情不好,所以在馬車裏面也都沒有說話。她靠在軟墊上,看着自己的手,好像還能聽見那個孩子的哭聲。這麼小的孩子怕是還不懂事情,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在他知道自己是被親人賣掉后,會不會傷心難過且痛苦呢?這些還只是她看見的,若是沒有看見的地方呢?

「你們說,能不能有一日,天下再無這般的事情?」唐暖問道。

蘭喜猶豫了一下,回道︰「奴婢不知。」唐暖嘆了口氣,「若是有這樣的一日就好了。」

【第二章】

重傷的男人杜叔讓人把那個孩子買回來了,問了唐暖后,就找人把孩子安排到一戶多年無子的人家,那只是普通農家,可是人忠厚老實,而且那戶人家離孩子親生家庭也遠得很。

杜叔已經讓人把孩子的真實來歷和這戶人家說了,最後又硬塞了五兩銀子給這戶家人,就不再管了。

蘭喜看着像是一瞬間長大了許多的唐暖,問︰「姑娘,你怎麼不見見那個孩子?」

「見了有什麼用?」唐暖正在給祖父寫信,頭都沒有抬。

蘭喜也不知道見了有什麼用,蘭樂說︰「姑娘幫了他,總歸要讓他知道。」

「才那麼大的孩子,又能記得什麼?」唐暖放下了筆道。更何況就那麼一個孩子,也讓她明白了很多,當初的自己還是太過天真了。

京城唐府中,唐老爺子正在看唐暖的信,信上只把沿途的事情選了一些寫上,有寫吃了什麼、見了什麼,每隔三日都會交給杜叔,讓他安排人送往京城。

今日的信上就寫了那個孩子的事情,唐暖在信的結尾寫到——

祖父,我原來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慧,能看透許多事情,卻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天真。

那個孩子很無辜,可是這天下無辜的孩子不只他一個,他不過是因為有了繼母,繼母又有了孩子,才被家裏人給賣掉的,會不會有的人家是迫不得已賣掉孩子的呢?我一直以為易子而食這樣的事情都只是前朝之事,離我很遠的,可是如今看來,不過是我太過天真了。

元庸國是不允許私下買賣孩童的,就像是我們家的下人,這些都是需要到官府登記的,可是不允許卻不能阻止他們換一種辦法來進行私下的人口買賣。

買了這個孩子我並不後悔……只是祖父我覺得這是我的妥協,因為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我縱容了他們這樣私下買賣孩子的行為,她今日在我手中賺了銀子,就能拿着這些銀子去買更多的孩子,然後賣掉。可是就算這樣,我也做了。

因為我能力有限,能幫的人很少,只能幫助我看見的,怪不得祖父說,這天下最難得的事情就是讓所有百姓安居樂業,老有所養,幼有所依,祖父,您覺得會有這樣的一天嗎?原來的我只看到一家、一府、一城的事情,還自以為是得很,如今看來,真是坐井觀天。

唐暖寫信的時候心是亂的,所以有些話說得零散,只是唐老爺子看明白了,緩緩嘆了口氣說︰「暖姐兒真的長大了。」

唐老夫人道︰「讓我看看。」唐老爺子把信交了出去,唐老夫人拿了過來看,這信寫得並不算長,所以很快就看完了。「暖姐兒的心亂了。」

「你覺得我做得對嗎?」唐老爺子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了,「讓暖姐兒看到了這麼多,知道了這麼多,到時候她再被困在後院之中,是不是太過殘忍?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讓她明白。」

唐老夫人笑道︰「你的心也亂了。」唐老爺子沒有反駁,她說:「你是怕她以後怨你嗎?」

「我一直知道暖姐兒很聰明,如今看來,連楠哥兒都比不上暖姐兒。」唐老爺子沒有回答妻子的話,只道︰「若暖姐兒是男兒身,以後唐家執牛耳的必定是她。」

唐老夫人說道︰「暖姐兒並不是小性子的人,以後的生活該怎麼過,暖姐兒自己會明白,也會找到最合適的態度,所以你也不用再自責了。」

「我去給暖姐兒回信,你也給暖姐兒寫封信,到時候一併寄過去。」

「別忘了把信給青康和遠山看過。」唐老夫人提醒了一句。

唐老爺子應了下來。

唐暖還不知道自己的一封信讓家中的老爺子內疚自責起來,她此時正半死不活地趴在船上,開始的新鮮感已經被暈船取代了,蘭喜雖然也有些暈船可也比唐暖好了太多,而蘭樂和杜叔一點不適也沒有。

多虧了杜叔有經驗,提前買了不少暈船的葯上來,要不唐暖會更難受一些。

唐暖勉強喝了點加了梅子的白粥,又把葯給喝了,然後躺在床上,格外沒有精神。

蘭樂用沾過溫水的帕子給她擦了擦額頭,說道︰「姑娘再休息一會吧。」

「真是自找罪受。」唐暖有些無奈地說。走水路是她選的,她是坐過船,可是從來沒有坐過這麼久的船,更想不到從上船的第二天就暈了起來,別說看沿途風景了,如今她連床都起不來。「不睡了,現在睡了晚上更難受,蘭樂幫我更衣,我出去走走。」

「是。」若是當初,蘭樂還敢因為關心勸兩句,如今唐暖的任何決定她都不敢多質疑。

唐暖自然注意到了,不過她暫時不想去管,自從那個孩子的事情后,她也覺得自己變了許多,好像是一把已經出鞘的匕首,眉眼間帶着幾分以往沒有銳利。

這樣好嗎?她覺得不太好,因為這樣的人太容易引起人戒備,可是有些東西是需要經歷磨練的。

蘭樂伺候唐暖換了衣服后,又拿了一件披風這才扶着她往外走去。

杜叔在外面正與一個船工說話,見到唐暖就打了個招呼過來了,「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只是出來走走,還有多久上岸?」外面的空氣也比船艙中好,唐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杜叔說道︰「還有三日,到時候我們就下船。」

「好。」唐暖鬆了一口氣,又問︰「蘭喜怎麼樣了?」

因為唐暖和蘭喜都身體不適,所以上船后,杜叔就雇了人照顧蘭喜,而蘭樂留在唐暖身邊服侍。杜叔面上有幾分猶豫地說︰「剛剛聽幾個商人說,肅關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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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賜良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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