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秋闈(一)

番外:秋闈(一)

夜深人靜,中楚南境低山丘陵。密密匝匝的常綠喬木錯雜成林,疏朗的月光自樹冠投下,斑駁光圈落在黑暗中靜謐淙淙的小溪上,隱約可見溪水蜿蜒而過,漫過層層碎石,激出幾朵細小的水花。

一根粗大的樹杈上,秋闈翹著腿躺着,雙臂枕在腦後,嘴裏叼了根狗尾巴草,修長繾眷的眸子淡淡望天。

月明星稀,墨黑的夜空懸著的明月皎潔,似玉雕琢。秋闈眨眨眼,不知想的什麼,已經是月上中天了,也不知休息一會兒,仍是精神飽滿的欣賞月色。月影跟着他眼帘輕拂的弧度閃動一下,他柔薄的唇輕掀著,挑起漫不經心的笑。

嘴裏的狗尾草快被他磨斷了,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抖啊抖。

「噗!」

秋闈嘴一張,被咬着的草莖柔箭一般飛了出去,一擊,將空中橫飛無聲的蝙蝠插在了樹上。

「擾老子休息,雖小必誅。」

明明就沒有睡覺……

秋闈懶洋洋伸展了胳膊,換了個姿勢側卧著,微闔的眼睫落下一道密實的陰影,安靜極了。

頭頂月靜謐,樹林陰翳,除卻溪水聲,再無聲響。

這裏是秋闈的大本營。自師父仙逝后,他四處流浪,最終選在這個人煙稀少的南方山林落腳,不遠處的山腰上還有他親手搭的茅草屋,住的還算舒服。

秋闈也不知他爹娘是誰,反正自有了記憶,就是師父帶着他四處遊走。醫術救人,武學殺人,兩種同樣與死亡十分接近的氣質和手法,在師父手中轉換自然的如同春冬交接。

秋闈沒有學醫術,他只喜歡武功,沒日沒夜的練習。在山林中,在海邊,一切人煙稀少之處,都有秋闈留下的印記。狼藉與毀滅,美煥與神跡,秋闈手中武學的氣韻在他所經的自然風光中,奇幻如極光,又跟隨着不可一世的山崩海嘯,將一個武學天才的潛力揮寫的淋漓盡致。

師父教他平心靜氣,勿妄動殺念,給天下蒼生帶來禍患。可惜有時候,不是說你答應了就能置身事外的。

師父仙逝不知多少年,他對時間亦沒有概念,在這裏蝸居了很長時間,每日習武。不知怎麼地,竟有人上門挑戰,還一來就是整個武林的人。

戰就戰,他也從來不是鼠輩。

可誰知,這一戰,竟是無尾了。各種衣着的人,各種神色不一的面孔,各種花樣的招式,一個接一個的來,從南境飛到內陸,從山區走向平原,直到他精疲力竭,將全身的精力攢聚,炸了身邊所有的人,也炸了那座平緩的山……

秋闈漸漸又開始做夢了,夢裏儘是清秋的山巒,青的黃的葉子,凋零婆娑的掛在樹稍上,風將地上的層層落葉吹的嘩嘩響,像極了仲夏里的蟬鳴。

夢裏有師父,晚年的老人終於開始有了白髮,蒼蒼頹頹的跪坐在桌邊,提筆寫着自己的醫術心得,最後在尾頁上落下「屈鴻」二字。

夢裏忽然伸出一隻修長明潤的手來,刺啦一下將尾頁撕掉。那是秋闈自己,一臉嫌棄地瞧著屈鴻,挑眉道:「傳世就傳世,還留著名字,除了我知道您,這世上還有誰知道屈鴻是誰?這最後一頁還是別要的!」

身前的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這一點,就是一生不見。

視現一轉,就到了一個年輕男子的面前,眸若冬月靜寂,視線卻純善,聲音溫和的像是這山中緩緩淌過的溪流,帶着草木氣息。他招手道:「秋闈,來爹這裏,那邊人多,別被撞到。」

秋闈心中皺巴巴的一陣不舒服,像冰涼的鼻尖前突然鑽上來一陣暖流,巨大的反差讓人想要流淚。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功夫,哪裏會被人撞到?但是滿心發酵膨脹的人,依舊懷着鼓盪充盈的心氣乖乖走到那人跟前,嘴角一彎,喊了句:「爹,你真好!」

伏夏了,他看見自己抱着嘴裏咕嘟泡泡的瑾澤,在自己房間里緩緩走了幾個來回。這幾個來回里,瑾澤趴在他肩上吧唧吧唧咬着衣服,他不厭其煩的抽出來幾回。瑾澤還是要張著嘴兒咬。

「吶,咬大爺的手吧!小子,大爺我可是讓你佔盡了便宜。老子我都三十來歲的人了,整天喊你弟弟,你說你占沒占我便宜?」還是自己清醒的聲音又磁性,略帶輕挑又不是男人魅力,棒極了!

瑾澤嘎唧嘎唧地朝他笑着,小臉嫩的像剛剝殼的雞蛋,口水晶亮落到他袖口上。秋闈心尖兒顫,嘴一撇,將瑾澤攬緊在懷裏。

「小傢伙兒,我就要走了,你可別忘了我!」

「別忘了我……」

「哇——!」

撕心裂肺的幼兒哭聲鑽入耳中,秋闈一個機靈睜開了眼。

晃晃幽暗的天在枝葉掩映間透出一絲半點的顏色,沒有月光,亦沒有風,這是一個異常安靜的又如此尋常的,山林早晨。

遠處有薄薄的霧氣,卻將前方的景物遮了個朦朧瞧不真切。身上濕漉漉的,是夜間的水汽。林中總是這樣,一醒便是一身樹木的氣息。

秋闈皺眉,將僵硬的脖頸扭了扭,好像有點落枕……說實話,他也沒枕枕頭。

男人一腿搭在樹枝上,一腿懶懶耷拉着晃悠,瞧著弔兒郎當的模樣。

「嘎,嘎——」

頭頂有鳥飛過,還順帶着留下一串與安寧樹林不那麼和諧的聒噪。

秋闈不耐煩地瞥了眼林中一個方向,藏青的袍子一晃,就

,藏青的袍子一晃,就從樹椏間消失了。

林中不遠處,一塊天然形成的平坦地面上,零落的幾隻籬笆簡簡單單圈出了一個小院子。

地上軟綿綿的泥土踩上去十分舒服,一妙齡少女正饒有興緻地在地上蹦躂,鬆散的髮髻帶着點點慵懶,卻擋不住少女空谷幽蘭般的靈氣純美。

「喲,丫頭片子在我家裏玩兒的挺起勁兒啊!」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齊漱略顯調皮玩鬧的動作一僵。確切的說,她是被這空山中男人的聲音嚇著了,因為她沒聽見腳步聲。

秋闈寒著臉踹飛了地上插著的歪歪扭扭的竹籬笆。他說他怎麼會被美夢驚醒,該死的,原來是這女人的聲音傳到自己耳朵里,被她吵醒了!

齊漱一轉身,瞧見秋闈的臉又是一愣,明眸睜的像此時天邊未落的一兩顆星子一樣招人。

「你,你是……」

秋闈抬眼,深黑的眉峰聳成山,脾氣火爆的要噴火,撩起眼皮就喝:「你你你,你什麼你,還不快從老子家滾出去!老子的屋子床也是你睡的?」

齊漱再怎麼說也是京官的嫡女,見的世面還算多,一點沒害怕,反倒湊近了秋闈的身邊,仰頭瞧他:「你是秋闈!你知不知道你走這麼多年阿正多想你?他家的小侄子在家哭了一天都沒停!」

往屋子裏走的秋闈步子一頓,垂在身邊猛力擺動的手猛地一縮。

齊漱接着道:「你怎麼跑到南方來了?我在林子裏迷路了,你帶我出去吧?哦,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

她是誰?這個問題不好跟秋闈敘述,說自己是當今吏部尚書之女?秋闈才不知道什麼吏部尚書。但她是見過秋闈的,那時他跟在阿正身邊,還帶着面具,異常的俊美。

「我們見過面的。阿正八歲那年,在街上,後來你們不是發現了假銀子嗎?你記不記得?我叫齊漱。」

跟前的男人突然回身,深邃幽暗的眸子恍若深淵,齊漱驚得往後急退了好幾步。

「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聲音低沉悅耳,一點不似當初痴傻著喊阿正小叔叔的人。齊漱定定神兒才道:「我娘親的娘家在這邊……我出來玩,走不出去,就在你的屋子裏休息了一夜……」

秋闈眼帘一緊,齊漱又急道:「我沒有睡你的床,我是在椅子上坐着的!你的床……太亂了……」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小,秋闈不聽也知道她說的什麼。

齊漱秉持着良好的家教。這屋子顯然是一直有人居住的,只是這一夜無人,擔心主人回來斥責,她也沒有胡亂翻東西,現在餓的前胸貼後背。

剛想問有沒有吃的,秋闈又不理她往前走了。

「帶着你一個累贅,從這裏走出去要一個時辰!」

「……」這是嫌棄自己了嗎?

齊漱不敢吭聲,跟在他身後,卻不是往正中間的大茅屋裏走,而是進到一旁的側棚子裏。

棚子很小,秋闈高大的身軀往裏一站,齊漱只能堵在門口了。

「幹什麼,天還沒亮,擋着老子的光了!」秋闈拿着水瓢怒瞪過來,唾沫星子噴的發光。

齊漱身子往後縮了又縮,終於退出那小棚子的時候,秋闈才收回扎人的視線,悠哉哉捯飭着手裏的東西。

秋闈不傻了,說話不再沒頭沒腦,但是脾氣沒以前好。明明記起自己了,還是用這樣暴躁兇悍的樣子說話,不如以前和和氣氣的。齊漱說不上好壞。人是正常了,但若是心性都改變了,那豈不是變成另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了?

隔了這麼多年,秋闈能一眼認出自己,定是對丞相家的人有記憶的。若是走出這裏,能將秋闈帶到京城,阿正肯定會很開心的,不知瑾澤還記不記得他了……

齊漱在小廚房外面琢磨的時候,秋闈也有一搭沒一搭的攪著一隻破瓷碗裏的麵漿,黯淡的目光低低垂著。

那天他最後一次將瑾澤抱在自己屋裏,小包子和自己一起躺在床上,臉蛋貼著自己的胸膛,小嘴嘟著,睡得香的很。難道自己一走,他竟是能覺察到,傷心的哭了一天嗎?

他要好好想想,到這裏來,沒有冬天沒有雪,他一直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不時到附近的鎮上買東西的時候,也不跟人說多餘的話。他離開到底有多少年了呢?瑾澤現在,是幾歲了?阿正不知還練著武呢沒?秦玥和周恆應該還是每天都很膩歪吧?這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秋闈神思悠緩地想着,有人碰到他的袖子……

往後看,那好像被阿正喜歡的姑娘正小心翼翼揪著自己,眼睛忽靈靈的像是泉眼汩汩。

破天荒的沒有吼,秋闈淡淡道:「怎麼了?你這樣的大小姐還想幫我做飯?你會嗎?」

齊漱抿抿嘴,指指前面的滾滾冒氣的鍋。

「不是……我是說,那個,水開了好一會兒了,該和面了……」

秋闈一瞧,悶聲道:「你出去,別影響老子做飯!再進來老子不給你飯吃!」

齊漱小手一收,朝秋闈背後瞪瞪眼,麻溜地跳走了。

------題外話------

哈哈,好久不見。萌噠噠的秋闈恢復記憶了捏~猜,他會再回京城嗎?

瀟湘里言輕的朋友不多,但是介個姐姐的文還是要推薦一下滴!冷月囡囡的文,《穿越之農女喜良緣》,附上網址:http://www。/info/773288。html。

楠竹好像是將軍,生了一對男寶寶,很有愛,文荒的親可以去看看喲!(* ̄3)(ε ̄*)

另外《天降妖妃太難追》——納蘭靈希。喜歡男強女強的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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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農門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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