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陌上游(二)捉蟲

第49章 陌上游(二)捉蟲

自從即墨連頌走了之後,沈流紈可謂寢食難安,坐卧不寧。她甚至揪住白浮問可曾聽過西南有一善養屍的部落。

白浮聽她念叨了一整天,耳根子難得清靜,便沒好氣:「西南十萬大山,多少不為人知的詭秘,我哪兒能知道那麼多!」說完就往外飄。

雖然白浮一向不愛說話,但是最近好像越發沉悶以及火氣大。沈流紈想了想,就是從奈何橋回來的那日起,白浮越發的陰陽怪氣了。

莫非,在橋上想起了往事?

沈流紈不禁打量了一眼趴在庭中大樹上的白浮。

只聽一陣腳步響,展衛拿着一個小包袱笑盈盈地進來了。他先拿出拿包點心:「剛出爐的,還熱著。」

一見吃的,沈流紈就將白浮拋諸腦後了。只見那雪白的糕點上還冒着裊裊熱氣。她嘻嘻一笑:「多謝,那我就不客氣。」

展衛見她吃得高興,心下也歡喜,便說:「我方才遇見陸元,他邀我過兩日仍舊去陌上郊遊。你與我們一道去,如何?」

沈流紈想整日在家中閑坐,猜測即墨連頌行蹤,日子越發難捱,不若出去走走。遂點頭說好。

展衛又遞上手中大點的包袱,說到:「上回你不是說衣裳刮破了么?我這個月的俸祿里剛好有幾匹布,就給你拿了來。你看看,這花色喜歡不喜歡?」展衛一個兒郎,向來對布匹花色不甚了解。預備送給沈流紈時頗為躊躇,生怕她不中意。可又不好意思向人請教,只得硬著頭皮拿來。

沈流紈聞言,一口吞下手中糕點,拿出錦帕擦了擦手指,才打開包袱,拿出布料來。

手指一碰上那衣料,便笑到:「我這次回來未曾問過你的近況,但我猜你必是陞官兒了。」

展衛咦了一聲,問到:「此話何解?」

沈流紈摸了摸那布料,說到:「這樣上好的衣料,必得有一定官階才能得。」

展衛坦然一笑,道:「確實升了。你可還中意?」

「當然中意。」沈流紈毫不掩飾喜愛之情,末了,卻嘆口氣:「只是可惜了。」

展衛又覺得奇怪,便問:「何出此言?」

「我終日與鬼怪打交道,穿上這樣好的衣料,劃破豈不可惜?」

聞言,展衛倒笑了:「有我在,不必擔心。要是再劃破,我仍舊給你布料可好?」

沈流紈一聽,笑着道:「我可不是有心訛你。」

「那就請我吃飯權當道謝罷。」展衛順口接話。其實他擔心沈流紈時常一個人,太過孤單。便有心不時探望她,與她一道吃飯。

可惜沈流紈絲毫體會不到他的良苦用心,只說:「我可沒說要謝你呀。」

「那就當我喜歡吃這裏的飯菜,可好?」展衛擺出一副非在這裏吃飯不可的架勢。

沈流紈無奈,只得答應。

——————

到得陌上游那天,沈流紈照舊仍是一身水藍衣衫,腰間系了素白飄帶,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清冷。

陸元等人見了她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再找不到其他話題。倒是阮阮與她頗為親熱,一來就挽着她的胳膊,說:「沈姐姐,許久未見。」

一群人這才一起往城外走去。沈流紈還道卓青雲也會一起,誰知一直未見,便低聲問了阮阮。

阮阮笑道:「卓哥哥成親了,如今家裏事多,不好再出來的。」

偏陸元耳朵尖,聽見二人對話,轉頭便對展衛說:「我早先邀過青雲一起,但他說再見阮阮只怕心裏不舒暢,便不肯來。」

展衛點了點頭。青雲和阮阮之事,他也略知一二。青雲對阮阮有意,曾上門提親。但是自那女鬼事件之後,青雲傷了腿腳。阮阮家中便不喜歡這親事,甚至未曾跟阮阮提起,便一口回絕了卓家。

他不禁嘆了口氣:「真是可惜。阮阮其實跟青雲要好,也許她自己同意。」

陸元一聽簡直想敲展衛的腦袋。這世上,估計只有展衛自己不知道阮阮對他有意了罷。他哼了一聲,說:「我看你當值時候機靈變通得很,怎麼於男女之情卻如此不通?」

展衛還一臉奇怪地問他:「怎麼不通了?」

陸元氣得真想脫口而出:「瞎子都看得出阮阮中意你!」可是轉念一想,這話要說出來,阮阮的臉往哪兒擱?於是只說:「阮阮對青雲可一點意思都沒有!」

展衛突然一笑:「你整天關注這誰對誰有意的,莫非是自己心動了,想成家?」笑完,又接着說:「成家立業乃人生大事,得慎重考慮才是。」

陸元想了想,便說:「我也沒太多要求,賢良淑德,柔情似水就好,千萬可別像沈女郎那般,冷冰冷的。」

「那是你與她不熟。」

展衛這話說得引人遐想。莫非他與沈流紈很熟?熟到徹底了解她是怎樣的人?

——————

一行人聊天,不知不覺便來到郊外。只見一地綠草如茵,滿植杏樹。杏花開在枝頭,比雲霞燦爛。踏青的人不少,黃髮垂髫,少年兒郎,更有妙齡女子,莫不靚妝麗服。人面杏花,難分高下。

而青天朗朗,日光灼灼,照的人心都乾爽透了。阮阮笑着拉沈流紈小跑上一土丘,在一叢野花邊坐下。

她四下里看了看,只見盛開的雖是野花,卻顏色嬌嫩,花瓣明艷。再一看,只見那花叢中有一朵格外碩大的花。五瓣纖長,色澤如羊脂白玉般,似花,更似絕色美人之手。

若說是手,阮阮又從未見過如此漂亮得近乎晶瑩剔透的雙手。勝過傾城容顏。美之極矣,又令人心驚。

她連忙拉沈流紈的袖子:「沈姐姐,你來看這朵花。」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比那花。

誰知,她突然哎喲一聲,手上似被尖利指甲劃過一般。

沈流紈側頭時便只看見阮阮手背上一道鮮紅印記,微微破皮,像被什麼抓過一樣。

阮阮痛得不禁眼角掉出眼淚,待擦過再看,剛剛那朵花已不知所蹤。

她來不及看手上傷口,便指著那花叢中央,詫異地說:「咦,方才分明有一朵這麼大的花。」說着,在胸前比劃了一下。

沈流紈卻關心她的傷口:「怎麼樣?痛不痛?在哪裏劃到的?」

阮阮這才看了看,答道:「不痛也不癢。」因此,她不甚在意,說:「也許是剛剛被什麼花刺劃到了。」

那邊陸元幾人走來,見了阮阮和沈流紈便問:「餓不餓?附近有酒家,可想吃點東西?」

兩人連連點頭。走了一路,可都渴得不行了。遂起身,與他們一道往酒家走去。

展衛叫了兩壺酒,又點了些牛羊肉和點心。回來時便對沈流紈說:「山野小店,沒有茶水,你且將就。」

沈流紈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酒足飯飽之後,幾人從酒家出來,沿着一條小路賞山景。

阮阮覺得上手作癢,便撓了幾下。誰知不多幾時,手背上癢得更加厲害。她又抓了抓,才抬起手一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得花容失色,不禁大叫一聲。

「啊~」

沈流紈和展衛都連忙湊過來:「怎麼了?」

「我……的手……」阮阮此刻已是上下牙關打顫,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驚恐之意,溢於言表。

沈流紈低頭一看。只見阮阮方才還只有一道淺紅印記的手背上此刻血肉翻出,露出一小點森森白骨。更有皮肉屑末附着在指甲上。

鑽心一般地疼,阮阮後背已經汗濕。

這傷得既重又離奇。

沈流紈猜許是跟邪物有關。於是拿出自己的錦帕,倒了點隨身攜帶辟邪的藥粉——此刻也不知有用沒用,輕輕幫阮阮敷上。

又見阮阮滿頭大汗,眼中蓄淚,痛苦不堪的模樣,問她:「可是疼得厲害?」

阮阮點頭:「像是有千萬條蟲從手臂鑽進了身子裏。」

眾人一聽,都急了,連忙道:「趕緊回城找大夫罷。」

沈流紈未加阻攔,只說:「你們先帶阮阮回去,我還有點事。」

陸元有些不滿,便說:「我們幾個皆是男子,怎好扶她?阮阮與你親熱,你倒好,她受傷了,你卻仍要留下賞春光……」

展衛連忙出言打斷陸元:「流紈必是有所打算。我去叫頂轎子來便是。」

沈流紈並未解釋,徑自一人走了。

剩下的幾人皆詫異不已,又略微不滿,便小聲到:「這沈女郎怎這樣?枉阮阮與她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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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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