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出事了！
中午快11點的時候，王戰飛和李忠國邀請周立民在村裏吃個便飯，周立民拒絕了，即使王戰飛等一再挽留，不斷給楊開順使眼色，讓他幫忙勸勸也沒能改變周立民的決定。
周立民一方面不想給村裏填麻煩，另一方面也不想過早和王戰飛他們私下接觸，不只是王戰飛在觀察他，周立民也還需要繼續考察王戰飛。現在保持點距離，可以讓他們更好的了解彼此，不至於盲目下判斷。
儘管初次見面周立民給大王莊的村幹部留下的印象還不錯，可是王戰飛這樣的老狐狸不會輕易相信一個新來的鎮長，尤其這個鎮長還是一個嘴上無毛的後生娃子。儘管這兩天鎮上傳出了很多小道消息，說這個新來的鎮長不簡單，背後有勢力，當面有能力。不過王戰飛打定主義不見兔子不撒鷹。
周鎮長走了之後，李忠國忍不住疑惑，問王戰飛：「書記，你說這個周鎮長擺的什麼陣啊？上來就責難一番，隨後看了看地，啥都沒說，連飯都不吃就走了，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啊？」
李忠國和王戰飛也是多年的老關係了，而且二人關係非常好，所以什麼話都敢在王戰飛面前說。
「我也摸不透這個娃娃鎮長。」王戰飛皺起眉頭，「照理說，他剛來大集鎮，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咱們一直和陳泰作對，他應該拉攏咱們才對。」
「是啊，這個年輕的鎮長還挺沉穩的，而且看樣子也是個狠角色。」會計王曉雷附和，「我還真沒見過哪個鎮領導能拒絕吃飯拒絕的如此乾脆。不過也好，起碼咱們省了一筆開支，哈哈。」
「昨天楊主任就給我打電話說周鎮長要過來調研，而且楊主任交代周鎮長是個干實事的人，還特意提醒我，不讓咱們搞虛頭八腦的東西。」王戰飛繼續分析，「難不成這個周鎮長還真是帶着咱們脫貧致富來了？」王戰飛有些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領導能讓自己碰上。
「以楊主任和你的關係，他應該不會無的放矢的，而且最後周鎮長把建大棚最困難的資金攬到自己身上了，如果他不是好吹牛皮，就是真心想幹事。」李忠國在一旁參謀。
「算了，不多想了，咱們暫時先相信他一回，等會到村委會開會研究一下，先把建大棚這事宣傳宣傳。反正周立民到時候能拿來錢，咱們就跟着他干，如果拿不來錢，就讓他靠邊站，至不濟我們先小規模自己搞。」王戰飛想着周立民的表現，對這個鎮長着實有些期待，他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幾個幹部對王戰飛的交代都沒有異議，雖然心底有點不踏實，不過卻都期盼著周立民是個幹事的領導，盼著村子能打個翻身仗，讓村裏人過上好日子。
……
周立民執意從大王莊趕回來，讓楊開順有點納悶，甚至覺得有點對不住王戰飛他們。在路上，楊開順見周立民情緒還不錯，於是伸出手搭住前面椅背，探著頭和周立民聊了起來。
「鎮長，怎麼不在大王莊吃了飯再走啊？」
「老楊啊，我剛上任就到村裏吃吃喝喝，影響不好啊。」周立民用官面的話解釋。對於劉琨這個司機他不是很了解，所以不願意多說。
「唉，您可是讓我坐蠟了，我可和王戰飛他們誇了海口！」楊開順故作委屈的嘟囔。這就是楊開順的本事，他知道適當的時候在領導面前抱抱委屈，不但不妨礙領導對他的看法，還能拉近和領導的距離。
果然，周立民笑呵呵的扭過頭虛點着楊開順：「你個老楊啊，就會耍小心思。」周立民的話好像首長在說警衛員，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楊開順不僅沒覺得尷尬，反而覺得很舒服，這說明周鎮長根本沒拿他當外人。
周立民沒有再給楊開順開口的機會，轉回身接茬說有些累了，就靠在椅子上，眯上了眼睛假寐。
一路無話，等到了鎮政府，周立民沒有去食堂吃飯，而是叫上楊開順直接回了辦公室。
周立民回到老闆椅上坐定后，順手扔給了楊開順支煙，等楊開順給兩人都點上火之後，周立民才開口安撫楊開順：「老楊，別怪我今天落了你的面子。」
「鎮長，您這是說哪裏話，只不過我還是有點納悶，如果現在取得大王莊的支持，對於您打開局面肯定是有利的，為什麼您不留下吃飯，這可是個好機會啊？」楊開順已經決定了跟着周立民，自然一切都得為周立民考慮，覺得有不妥的地方，楊開順也直言不諱的提出來。
「呵呵，你的判斷很准，王戰飛這個人是塊滾刀肉，你覺得憑一頓酒就能讓他支持我嗎？這個人可不簡單，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的。」周立民意識到了楊開順的好意，也不藏着掖着，和楊開順說起了自己的看法。
「您這是欲擒故縱？！」楊開順有點醒悟過來，不由佩服周鎮長對症下藥的能耐。
「呵呵，對於王戰飛這樣的人，如果你不露點本事，他是不會輕易信任你的，而且他們這幫村幹部給我的感覺確實像幹事的人，所以不必我費心爭取，只要能帶着他們大王莊致富，這群人自然會支持我的工作。」周立民進一步解釋。
「可您把建大棚的錢攬到自己身上，這件事難度不小啊？」楊開順明白周立民是要在工作上爭取大王莊，也明白了為什麼周立民把弄錢這個艱巨任務攬到自己身上的目的，這是另一種方式的立威，如果真的辦成了，王戰飛絕對會屁顛屁顛靠上來。
「辦法總比困難多，而且現在離農閑還有很長時間，也不急在一時半會。」頓了頓，周立民喝了口水繼續交代，「老楊啊，大庄王這件事情，你盯着點，提前聯繫塑料薄膜和鋼材，另外也要聯繫木材和竹子，畢竟全鋼材結構成本太高。」
「行，還有別的需要我辦嗎？」楊開順用心把周立民說的話記了下來之後，繼續請示。
「還有，想着聯繫大王莊，取些土壤樣本去化驗，看適合什麼作物。另外聯繫一下市裏面的農業專家，讓他們給指導指導。」
兩人正商量的時候，秘書田偉敲門請示後進來了，快步的顛了過來，眼角眉梢透露著興奮。
「鎮長，出事了，這次可出大事兒了！」田偉說話的時候嗓門有些高，有點得意忘形。
「什麼事？慌裏慌張的！」周立民沉下臉色，語氣有些嚴厲。
「鎮長，剛剛接到宋書記秘書張哲武電話，李家寨的煤礦透水了，據說井下還有工人，可能會死人。」田偉見周鎮長臉色不愉，忙端正姿態正式彙報。
「具體情況知道嗎？」沒等周立民問話，楊開順就搶先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張秘書說宋書記請鎮長過去，一塊商量商量。」田偉答道。
楊開順眼帶深意的看了看周立民，沒有多說什麼。
「我知道了，小田，你去告訴張秘書，我這就過去。」周立民邊說邊拉開抽屜找筆記本。
田偉答應一聲，有些忐忑的出去答覆張秘書了。
趁著周鎮長找筆記本的功夫，楊開順提醒：「鎮長，據說孫書記和李家寨那幫小礦主們來往比較密切。」楊開順眼睛滴溜溜亂轉，一看就知道打着什麼主意。
「不要道聽途說，沒有證據，不要在背後議論領導是非。」周立民義正嚴詞斥責楊開順。
「是，您批評的對。」楊開順嘴上雖然承認錯誤，可心裏卻在暗笑，有了證據就可以亂說了？不過他當面可不敢這麼表示，知道周鎮長心裏肯定有譜了。同時心裏一凜，看這意思，周鎮長早晚會對付孫茂才的！得提起動起來才行。
正當周立民準備拿着本子出去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周立民一看，是宋書記的電話，趕緊接了起來，沒等說話，對面就傳來宋書記焦急的聲音：「立民，不要來鎮委這邊了，我的車就在樓下，咱們一起去李家寨，到了現場再說吧。」說完直接掛了電話，沒有給周立民說話的機會，可見宋書記真的着急了。
周立民不禁對這個窩囊書記高看了一眼，心說宋書記心裏還算裝着百姓。剛才他就在心裏腹誹，這個時候開會管個屁用，不到現場，不了解情況，一幫人也只能胡鄒幾句，怎麼可能有正確決定。沒想到這會兒，宋書記想到直接去現場了，這讓周立民對他很欣賞，只是不知道這裏面是否有其他目的。
下了樓，鎮里唯一一輛已顯破舊的捷達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宋書記在車裏招招手，讓周立民和他一起坐到後排。
上了車，宋書記沒有廢話，開口就是礦難的事兒：「立民啊，沒想到你剛來就給你出了個難題啊。」
「呵呵，我是鎮長，出了這種事，責無旁貸。」周立民不想推諉責任，只是想儘快解決這個問題，「宋書記，您了解具體情況嗎？」
「我了解的不多，只是李木石和趙大偉向我彙報的時候簡單說了一些，心急火燎的，我也沒細問。」宋書記介紹：「事發時，礦下可能有超過四十個工人在作業，基本上都是李家寨村裏人。不過滲水事故可能不是剛剛發生的，按照李木石的說法，從昨天就開始滲水了，礦上瞞着不讓報。這還是礦上李家寨的人偷着跑回來通知的消息，所以情況不容樂觀。」
宋達有些惱怒，心說礦上那邊都是孫茂才在管，平時自己一分錢好處撈不到，現在出了事情卻找到自己頭上來了。
九十年代中期，因為小礦不按安全標準生產，亂采亂挖，也不重視礦工的安危，所以各地礦難頻繁發生。而國家安全生產法規和後續責任追究制度不完善，加上資訊不發達，所以一般地方幹部也不拿這當回事。如果再過十幾年發生了礦難，不管大小，連中央都會高度關注，加上網絡資訊發達，想捂蓋子都不行，所以往往一個礦難就能引發一場官場地震。而現在當官的一般都是對礦難捂蓋子，如果有遇難者，讓礦主賠倆錢拉倒。
「朱副鎮長知道了嗎？」由於來的匆忙，周立民也沒來得及佈置工作，只是簡單交代了田偉幾句，讓他去協調。按道理周立民應該先通知分管安全生產的朱燁。
「我讓小張通知所有班子成員了，包括朱副鎮長和茅副鎮長。不過朱副鎮長沒在鎮政府，呼他也沒回，聯繫不上。另外派出所和民兵預備役都通知到了，這會兒應該都在往李家寨趕。」宋書記解釋着他的安排，好像他這個書記向鎮長彙報工作，不過宋書記也沒多想，反而饒有深意的看了眼周立民，試探著說：「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竟然聯繫不到人，這個朱燁不知道搞什麼，等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必須嚴肅處理。」
「我同意您的意見，除了有公務在身的，凡是沒到場的工作人員一律追究責任。」周立民也不是善茬，兩人言語間達成了一致，準備收拾朱燁。也沒有避諱宋書記的司機，畢竟宋書記敢在司機鍾小年面前挑起這個話題，就說明這個司機應該是他信得過的。
車子很快到了李家寨，等宋達和周立民趕到出事地點，黑壓壓的人群已經把路都堵住了，基本上都是李家寨的人聽到消息過來看熱鬧了，不過人群中還有很多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喊著，應該是家人被困在在井下了。
眼見車子沒辦法往前開了，宋達和周立民下車也沒等其他人，步行走了過去。兩人的秘書沒有坐一輛車，他們還要安排其他人，所以跟着後面的車過來，這個時候還沒有到。
走到近前，周立民發現四周起碼得有上千人，亂糟糟的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裏面還有一圈人好像在爭吵，就是沒人組織救援。
前世連篇累牘的報道，也讓周立民知道，發生這種礦難事故，前面七十二個小時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能組織有效及時的救援，就只能期盼奇迹了。
鎮上的工作人員還沒有到，而旁邊走幾步路就在扶著腰大口喘氣的宋書記明顯指望不上，周立民明白只能自己上了。
和宋書記簡單的溝通了幾句，周立民就朝里圈擠了進去，到了最裏面，略微聽了一下爭吵聲，周立民明白了大概。原來是礦工的家屬在鬧事，把礦主堵在了裏面，嚷嚷着賠償。而礦主態度也很強硬，只想出倆錢了事，達不到家屬的要求。雙方不斷的扯皮，看這架勢，用不了多久，就得動手。
周立民不想等下去了，費勁力氣擠進圈子中央，從一個人手中搶過擴音器，大聲吼道：「我是大集鎮鎮長周立民，現在請大家保持安靜。」
旁邊的人都是一愣，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年輕的後生闖了進來，還大聲嚷嚷是鎮長。不由的停止了爭吵，聽聽這個自稱鎮長的人想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