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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雕指針就在正對方遊走,咔噠,咔噠,每移動一格的聲音都無比清晰。隔着珠簾,田安安聽見圍場中央傳來了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刺耳聲響,與此同時,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清瘦卻美艷的女人。

五官深邃,眉目分明,是妝容精緻的外籍面孔。身上穿着暗紅色的中世紀歐式復古長裙,栗色的長捲髮很濃密,打理得十分柔順。她妖嬈地站在圍場正中央,神色冷漠,眉眼間縈繞着幾絲慵懶,兩指間的細長的女式雪茄裊裊升起白煙。她吸了一口,紅唇中吐出淡淡的煙圈,視線環顧一周,目光隨意散漫,而又帶着些許玩味。

這樣一個氣質獨特而又貌美的女人,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眼球,也能夠輕而易舉地催生男人們得到她,並征服她的欲.望。

安安驚訝地瞪大了,心中隱隱冒出一個念頭。很快,這種不祥的預感愈演愈烈,直到主持者用淡然得甚至帶着笑容的語調,朝各位介紹:「今天的第五件拍賣品,是萊拉小姐。」

萊拉,顯然是一個人名,並且毋庸置疑屬於圍場中央那個美艷的女人。

背上的寒毛在剎那間一根根倒豎起來,田安安無法相信,這個詭異的拍賣會竟然會這麼堂而皇之地販售活人,並且被販售的對象還是如此冷漠平靜的樣子。

三觀被顛,一瞬之間。

很快,競價的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那名叫萊拉的女人隨意地抖著煙灰,眼神麻木而頹敗。安安低低地罵了句法克,又在心中握了十把草。不得不說,這種只在電影里看過的場景真實地浸入生活,震撼力還真是大到不可思議。

她不關心這個女人的去向,更不關心這個女人被買走之後是什麼結果,此時此刻,她只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太詭異了,今晚的所有事都太詭異了。

田安安算不上多聰明,但是好歹智商也過了一百,屬於正常人的範疇。她絕不會單純地認為,這個變態帶自己到這兒來,純粹是圖個好玩兒。

她想知道原因,很想。

將安安思緒喚回的是拉鏈劃破空氣的聲響,與此同時,她肩背上的溫熱的皮膚接觸到了冰涼的空氣,不禁打了個冷戰。緊接着,他同樣微涼的唇印了上去,沿着柔美的肩部曲線流連親吻,田安安觸電般地顫慄。

燈光晦暗,偌大的會場雖然不至於喧嘩,可四處都有交談的人聲。隔着一層珠簾,樓上樓下都全是人,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肆無忌憚?就算他不要臉,可她要臉好么?

前一秒還在思索正事,轉眼就又要開始和泰迪做抗日保衛戰,安安簡直是無語了。

她扭動着身體試圖掙脫他的雙臂,壓抑著低喘認真道,「……封先生,我跟你說個事。你這種癥狀我查過,中醫里叫陰虛火旺,x欲過強是病,得治!」

「是么?」男人手上的動作頓住了,抬起頭,黑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嗯嗯!」肩膀背部重獲自由,她大鬆一口氣,一邊將衣服穿好一邊認真道,「不容忽視,必須抓點中藥好好調理!我在老巷衚衕認識個老中醫,可以介紹給你,讓他給你診診脈開點葯,保管藥到病除。」

治好了他就是救了自己,田安安在這一點上是想得十分通透的。

男人目光沉沉沒有說話,她卻又想起了什麼,壯著膽子湊上前,用更懇切地口吻繼續對他說,「……沒準兒還不隻身體有病,要不,咱們再試試去看下心理醫生?」

封霄沉默了須臾,然後將她從腿上抱起來,放到了沙發上。安安下意識地朝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目光有些警惕,也不再開腔。

這回的拍賣品顯然很搶手,好幾分鐘過去了,競價越拍越高,落錘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傳來。屏幕上的數字在滾動,金髮男人彬彬有禮地報讀著上面的價格,而那個神色淡漠的女人卻始終面無表情,置身事外一般漠不關心。

這個畫面和情景雖然詭異,但好歹還是平靜有序的,然而卻令田安安的每根神經都被拉扯。越是平靜有序,越顯得無比可怕。社會主義人民實在不能接受,一群人將另一個人,當做貨物一般看待,買賣。

她甚至懷疑,就連那個女人本身,都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貨物。

背上不自覺地泌出一層冷汗,安安皺了皺眉,忽然聽見身旁傳來一聲金屬脆響,微微側目,原來是封霄打燃火機點了一支煙,猩紅的火星在一片黯淡中醒目突兀。

男人姿態閑適地坐在沙發上,兩指間的雪茄成了幽黯中唯一的亮光。他身軀挺拔如畫,氣質威嚴而淡漠,即使靜坐不語,也有一種倨傲逼人的氣勢。

「田安安。」忽地,他淡淡喊了一聲。

被點名的人頓時正襟危坐,貼在另一方的沙發扶手上戰戰兢兢地轉過頭,看向那個眉目沉靜卻絲毫不減鋒芒的男人,低聲道,「你說。」

他隨意地動了動身子調整坐姿,修長的右手搭在沙發靠背上,看她的目光有些意味莫名。未幾,平靜的聲音傳來,「你覺得我是好人么?」

「……」安安嘴角一抽,覺得他彷彿是在逗自己笑。置身這種情景,她連胡編亂造拍馬屁的話都都擠不出來,斟詞酌句了好半天,終於道,「你也知道,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從本質上來說,價值觀差異就巨大,所以即使我覺得你不是好人,你也不一定……真的不是好人,呵呵。」

「我確實不是好人。」他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同樣的,你認為我會做好事么?」

「……」她滯了下,然後說出兩個字,「不會。」

男人唇畔的笑在肆意地擴大,英俊沉冷的面容微微抬,在她充滿戒備色彩的臉孔上注視着。幾秒種后,他伸出右手,習慣性地撫過她長發下敏感雪白的左耳,嗓音低沉而冰冷,「的確不會。」

「……」她避開他的觸碰,目光探究地在那張毫無瑕疵的面容上打量,半晌才道,「封先生,你究竟想說什麼?」

「這個世界很公平,任何給予都應該得到同等的回報。」他指尖微動,細微的煙灰從火星尾部落下,淡淡道,「你的命是我給的,你的所有都應該屬於我,包括目前以及未來的人生。」

田安安的瞳孔有剎那的收縮,血液里有種壓抑的憤怒在流竄,然而理智尚存,迫使她保持了基本的平和與冷靜。

安安皺緊眉,呼氣吸氣好幾回,在確定自己一張嘴不是問候他祖宗之後,沉聲道:「封先生,我覺得你真的很有必要去看心理醫生,回b市就去吧,我們國家對心理健康問題是很重視的。你這病情,估計得儘快。」

這心理問題已經不是變態了……尼瑪簡直是個神經病好么?

他沉黑的雙眸中劃過一絲笑意,高大挺拔的身軀前傾,將雪茄在煙灰缸里熄滅,兀自道,「所以你必須儘快習慣我。」

「……」直接無視有關心理健康的那句話了嗎……

他神色平靜,繼續補充了一句:「和我身邊的一切。」

「……」凸

一股火氣蹭蹭往上竄,田安安氣得想打人,拳頭一握正要繼續和他理論,房門卻被人敲響了。她皺眉,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帶了「關鍵時候就有人敲門」的設定,緊接着便聽見一個清冷的女聲恭謹道,「先生,是我們。」

「進來。」

說完這兩個字,封霄不由分說地將田安安重新抱回了腿上。然而這回她卻不再乖順,鋼鐵一般有力的雙臂將她死死壓制,她莫名地憤怒,開始竭盡全力地掙扎,拚命地想要掙脫禁錮自己的囚籠。

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女人,反抗的力量幾乎可以忽略。他雙臂收緊,喉間溢出醇厚的低笑,低下頭,冰冷的呼吸噴在她溫熱的耳畔,「乖乖的,有好玩兒的東西。」

他嗓音含笑,低沉而悅耳,安安卻沒由來地寒毛乍立。房門開了,徐梁迪妃和羅文的身影映入視野,只是與最初不同,他們還帶回來了另外兩個人。

迪妃走在最前頭,眉目平和地彙報,「先生,人帶回來了。」話音落地,只聽砰的一聲,兩個重物分別被徐梁和羅文扔在了地毯上。兩個臉色慘白的白種男人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腿部的關節微微變形,顯然已經錯位了。

「……」我靠……這特么得多大的仇,才能下這麼狠的手?

田安安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的目光挪移,離開了地上的兩個物體,重新看向那三位衣冠楚楚面容姣好的青年男女。

顯然,這是他們的作品。也正是這時,田安安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迪妃那位美女的愛好,為什麼會是搏擊和格鬥了。

地上的兩個人看上去極為痛苦,周正的五官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微微扭曲,他們艱難地抬了抬頭,看向了沙發。田安安被那眼神中的驚恐攝住了,隨之,她聽見他們顫聲地喊出一個英文單詞,「先生……」

由於角度問題,那兩道充斥着恐懼與絕望的目光彷彿就落在她身上。田安安心頭一驚,切身實地體會人的絕望,實在是一件太挑戰人心理極限的事。視覺聽覺上的感官很快轉化成一股壓抑,令她反感到極點。

男人微涼的指掌繞過了纖細的脖子,輕輕撫上了安安的面頰,她遍體生寒,冰涼的雙手用力抓緊了裙子的下擺。隨之,低沉冷漠的嗓音在耳後響起,「允許你們解釋。」

「先生,那批貨物的運送是我們負責,出現這種失誤,我們自責萬分……」一個男人趴在地上支支吾吾道。

「失誤?」羅文冷笑了一聲,馬丁靴狠狠踩在那人已經扭曲的關節上,發出咔噠幾聲脆響,他在男人的痛哼中寒聲道,「如果只是失誤,為什麼會出逃?心虛什麼?」

「請饒恕我們,我們的確不是故意的……」

徐梁見狀摸了摸下巴,一副很無奈的神情,「看樣子骨頭挺硬的。」

「是么?」迪妃挑眉,提步上前,俯身將其中一個的左臂以超越人類極限的弧度擰到了後背,聲音淡漠,「故意引起我們和布魯諾一方的衝突,是誰的意思?」

田安安身子一僵,她相信那個男人的手臂肯定是接不回去了。

外頭喧嘩的人聲和挑戰她三觀的拍賣還在繼續,然而似乎都越來越遠了,眼前的嚴刑拷打才真實得讓人心驚。徐梁三人顯然對這種事已經輕車熟路,他們面無表情地對兩個背叛者施加折磨,而從始至終,封霄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的表情從最初的震驚到現在,已經趨近平靜了。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反正也是和她非親非故的人,施以援手是萬萬不可能的,她可得罪不起這些大爺。再者說,這應該是江湖傳聞中的清理門戶……只是,為、什、么、要、在、她、面、前?

握草……

田安安覺得十分之無語。

封霄之前那句話果然沒有錯,他說過,今晚會令她十分難忘,的的確確,這種心理陰影估計一輩子也消散不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既不想觀摩行刑現場,也不想再度刷新三觀和下限,思量再三,只好摸出手機打算給陳銳笙發短訊。

看這情形,明天想不遲到是不可能了,她忖了忖,正要開始輸入文字,一直靜默不語的男人卻開口了,淡淡道,「這個會場屏蔽了手機信號。」

「……」田安安狐疑地抬起眸子,皺眉,「不對啊,你剛剛都接了電話……」之後的話就沒說了,大爺的手機不用想也是手機中的戰鬥機,她很識趣地關閉了信息欄,然後指頭一轉,戳開了消消樂。

冰涼的指尖抬起了她的下巴,她目光上移,對上那道暗沉探究的視線,第一次沒有任何躲閃。

「氣定神閑?不害怕了?」

田安安知道他指的是面前的種種。她呵呵了兩聲,忍住爆粗口的衝動朝他道,「提前聲明一下,封先生,我接下來的這句話是在誇你。自從認識了你,我的下限已經被刷得都要不存在了。」

他勾了勾唇,修長的五指慢條斯理地撫摩着她脖頸和鎖骨的位置,嗓音平和,「覺得他們可憐么?」

「可不可憐其實和我關係不大。」她面上十分的鎮定,音調平緩,起伏適度,前所未有的淡然,「更何況,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雖然這番話是在裝逼,但是真實性還是很高的。田安安打小成長在社會主義的大旗下,秉承的價值觀一直是樂觀向上精忠報國,然而本質上來還是個普通小市民。和自己的無關的人和事一概漠不關心,被欺負了該忍就忍,有機會了該打擊就打擊報復。

對待當初的江薇如是,對任何人,都如是。

一時的忍耐都是為了美好的將來,權衡利弊,審時度勢,這是目前新生代剛就業的大學生必須學會的生存之道。

腦子裏一通琢磨著,封霄的眼中卻露出一絲極難得的滿意之色,隨之對她的回答表示讚許,淡淡地評價:「說得不錯。」

「……」難道是因為她說自己也不是好人,於是這位大哥找到了安慰么?

田安安嘴角抽了抽,不等她回話,他卻已經先一步開口了,暗沉的目光掃了眼兩個奄奄一息的男人,看向徐梁,神色極度平靜,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和起伏,「不用問了。」

簡短的四個漢字,卻已經是最後的宣判。田安安原先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她看見地上兩個男人絕望地閉上了雙眼。這時,她已經知道這兩個可憐叛變了革命的可憐蟲,大概會是多慘的結局了。

封霄憎惡謊言,順理成章,他一定也非常憎惡背叛。

田安安心頭稍稍沉了幾分,腦子裏的念頭卻絲毫沒有因為這個發現而打消,她的雙手愈發用力地收握,幾秒種后,徐梁和羅文將兩個爛泥一般的白種男人弄出了屋子,卻並沒有交代他們會被如何處置。

安安看了眼這個乾淨如初的雅間。

珠簾,壁燈,地毯,矮几。

因為沒有動用刀具利器,剛剛那麼慘絕人寰的情景,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留下來,乾淨整潔纖塵不染。她心頭覺得很好笑,暗道這群人真是極為尊重他們變態老闆的潔癖。

忽然,她的目光看向了放在腰間的那隻收。十分的修長漂亮,骨節分明。

田安安想起幾十分鐘前,就在這個沙發上,這個男人對自己做的事情。瞬間,她白皙的一張小臉紅得徹徹底底。

有潔癖還這麼……生猛狂野,不拘小節?

封霄察覺到了她目不轉睛地觀望,微抬眸,調轉視線和她對視。安安一怔,緊接着,她看見那隻漂亮的右手抬了起來,他幽黯的目光盯着她,嗓音壓得有些低,「意猶未盡?」

「……」她神色驟然一僵,赤紅著臉蛋和他大眼瞪小眼,那表情彷彿在看一個怪物——好想知道,這個男人開黃腔的下限究竟在哪兒。

短暫的凝視后,他收回了目光,將田安安放開了。得到了自由,她慌不迭地站了起來走動幾步,離沙發幾米遠。

「比起手,我更喜歡用其它地方。」淡淡扔下這句話,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微動,從沙發上站起來,從容優雅地走出了大門。

「……」下限這東西,於泰迪之尊而言,果然只是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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